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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琪]見習愛人【愛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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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0:16 |倒序瀏覽 | x 1
見習愛人(愛人之二)作者:米琪
 
賀司令看著這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繼母」頭就痛!
也許頭痛還不足以形容他心裡的難堪與不知所措,
因為在他知道她是「繼母」前,他就對她一見鍾情,
他痛恨這命運的巧合,痛恨父親在她一進門就過世,
痛恨從不輕易愛上女人的他竟對她用情這麼深……
他就算再離經叛道,也承擔不起吃掉父親女人的罪名。
他安排相親想盡快把她嫁出去,卻總是捨不得放手……
林千尋對自己忽然多出來的「繼子」真是又愛又怕。
他年紀比她還大,英俊得比魔鬼還有誘惑力,
對她忽冷忽熱,冷的時候,削她毫不留情,
熱的時候,還會忘情地抱她吻她,搞得她都糊塗了。
如果喜歡她,他為什麼一直安排相親想把她嫁掉?
如果討厭她,為什麼抱她又好熱情?他到底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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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0:49
第一章

  不是已經春天了,為何巴黎的春天還這樣冷?

  林千尋孤單地站在豪華廳堂的大型落地窗邊,看著遼闊的庭院,一望無涯的草坪像翠綠絲絨般,林間的大樹冒出了嫩芽,白石雕花噴泉池裡的冰終於融成一池幽靜的水,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如夢,眼前的景致全都透露著春天的訊息,但她一直沒有感覺春天來了,一股來自心底的寒意,教她冷得打哆嗦。

  她望著窗上自己的倒影——此刻的她梳著一個典雅的髻,穿著Private名師設計的緞面白色洋裝,肩上披著雪白色的名貴貂毛,手腕上戴的是LEONHATOT鑽表,指間LANVIN的晶石戒指價值不菲,足下搭配的黑絨鑲鑽高跟鞋是今年CHANEL限量版的精品。從外表看來,就是個極盡奢華的貴婦。

  身為賀夫人,年邁的丈夫賀麟要求她必須隆重地裝扮自己,他對她很大方,讓她擁有一張「黑卡」,可以買盡世間用錢買得到的東西。

  而這樣一身貴氣的自己,卻令她不忍卒睹,害怕極了。

  她微微蹙眉,輕輕地對落地窗上呵了口氣,手指滑過凝結其上的霧氣,失意地寫下「林千尋」三個字,這個名字記錄著她人生二十三年的飛揚青春,她曾經作著詩意的夢,對愛情有著不切實際的憧憬,過往的她總是愛笑,很有幽默感……

  可是那些早在她因為家變,不得不遠嫁到法國的賀家、成了賀夫人時,就灰飛煙滅了。現在她唯一的保護者賀麟也離她而去,她成了一個小寡婦,獨守著冷冰冰的豪華宮殿,將一個人度過餘生。

  「親愛的繼母,怎麼沒有出去血拼、參加派對,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這裡?」低啞如惡狼的嗓音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一股炙熱的氣息逼壓得她無處可逃,也沒膽回眸。

  她看著窗上賀司令高大英挺的倒影,他是賀麟的獨生子,一個英俊卻邪惡的魔鬼,他唇上總掛著惡意的笑,深黑如墨的雙眼更是毫不掩飾地透露著一抹戲謔神色。他似乎是把挖苦她、輕蔑她,當成一件極有趣的事,明知她的年紀小得足以當他的妹妹,還故意戲稱她「繼母」,又老愛在她最失意的時後來挑釁她,對她冷嘲熱諷,偏偏她得跟他同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有什麼事嗎?」她虛渺的問話像一聲低吟,她真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得惴惴不安甚至懦弱,但她總是控制不了自己,從她進賀家門的第一天開始,她見到他就從沒感到自在過。

  賀司令冷笑。「律師在我書房,有份屬於你的文件,必須由你親筆簽署。」

  「什麼樣的文件?」

  「關於我父親去世前立下的遺囑,他要將這座房子以及賀氏歐洲總公司百分之十股權讓你繼承的『好事』。」賀司令說得不疾不徐,故意強調「好事」這兩字。

  千尋很意外。賀麟怎會這麼做?他們沒有同房過,甚至連行房都沒有,他們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

  她緩緩回過頭,疑惑地望著賀司令發怔。

  賀司令毫不避諱地用放肆的目光橫掃過她生怯的大眼睛,和那張明媚如詩的小臉,以及那張豐潤的紅唇,嘲弄地說:「你真是最幸運的一個,我的每任繼母都住不了多久就走了,唯獨你最幸運,能等到這一天。」

  「你……」她的手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他的意思是指她貪圖賀家的財產吧!他和所有人一樣認定她是為了錢,才會嫁給一個年過七旬的男人。

  她和賀麟之間的關係如同朋友、家人般,為什麼大家看見的總是表象?

  大學一畢業,她就進入賀氏企業在台分部工作,擔任賀麟的秘書一職,當時他已處於半退休狀態,她認分地為他工作,他也很賞識她,有一年公司辦冬季旅遊到韓國度假滑雪,賀麟在雪地裡跌倒骨折,醫生勸他留在當地的醫院就醫,身為秘書的她自告奮勇,主動留下來照顧他,從那段時間起,他們除了原本上司和下屬的關係,更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去年她家中發生變故,父親因為生意失敗和母親雙雙自盡,唯一的房子抵押給債主,她和妹妹頓時流離失所,賀麟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她為了報恩,承諾用自己做為回報,照顧他的餘生。於是她嫁給他成了賀夫人,更在賀麟宣佈退休後,跟著他一起來到法國,住進賀家。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她離開台灣時甚至連最要好的朋友孟依依都來不及通知,只留了一張字條在書案上。

  「別在這裡你啊我的,我很忙,沒空看你惺惺作態的表演。」賀司令冷如寒霜地命令她。

  千尋雙眼蒙上層層淚霧,像被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那麼痛苦,他的惡劣態度令她無法招架,卻沒有資格反駁他。

  他才是賀家真正的掌權者,早他在三十歲那年,賀麟就漸漸放手讓他接掌賀家龐大的產業,如今他的聲勢如日中天,主掌著賀氏的一切,包括她……

  「快點上樓。」賀司令斜睇她含淚的小臉一眼,逕自上樓走向書房。

  千尋動也不動地佇立在原地,心底很苦,她從沒想過要賀家的財產,如果可以她真想離開這裡,可是她已沒有家,無處可去……

  「夫人,先生請你盡速上樓去。」一個僕人前來對她說。

  千尋木然地點頭,打算去告訴他,她什麼都不要,只要有個棲身之所,她可以出去找工作,不需要他的接濟。她緩緩地走向位落在客廳中央的氣派樓梯,大型樓梯在二樓玄關處分支為二,像一條分明的界線,一道通往西廂,一道通往東廂。她住在東廂,獨自擁有一間房,至於西廂,是賀司令的地盤。

  她往西廂走去,這是住進這個家以來,她第一次踏進西廂,也是第一次被允許進到賀司令的私人書房。

  她走了進去,一名年輕律師在場,見到她時目光中透露著好奇。賀司令則端坐在胡桃木書桌後,她不想和他的目光有所交流,低著頭走到律師旁邊空著的古典沙發椅坐下。

  「賀夫人,我現在恭讀賀老先生的遺囑。」律師起身,攤開手中的卷宗讀道:「我將我名下的股份全過戶給千尋,這將是我最後能為她所做的,這麼做是希望她將來的生活有所保障,為了讓她有固定的棲身之所,我把座落在巴黎的房屋所有權過戶給她,希望她仍能住在這屋子,直到她找到可以信賴的男子托付終身為止,土地所有權部分仍屬於司令所有,公司其它權益並無變動,但司令得負責照顧千尋,且替她物色好對象,直到她再嫁……」律師把需要過戶的文件一一放在她面前。

  千尋心絞痛著,兩行淚垂落而下,被關心的感動,讓她想大哭一場。「我什麼都不要……」她的臉低垂著,雙手緊揪成一團,淚猛往下墜。

  「只要簽個字,這個房子的所有權就是你的,還包括二十間的傭人房。」賀司令遠遠地注視她,冷血地調侃。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讓我有個棲身之所就成了,我可以出去找工作,養活我自己。」她別無所求。

  砰!

  突然桌子被猛拍了一記,聲音之大足以教人震撼。賀司令冷戾地低啐道:「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父親的餿主意,更何況你身為賀家夫人,出去工作豈不成了笑話?你是想羞辱我父親或者……我?」

  千尋驚愕地抬起頭面對賀司令的怒容,並不是被他的厲聲厲色嚇著,而是被他所說的話震懾!他提醒了她,她如今的身份並不是一個平凡人家的女子,她頂著賀夫人的頭銜,是名門,是上流社會,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她若為所欲為,很可能讓死去的賀麟蒙羞,她只能乖乖地認帳,安分地守在這冷寂的大屋裡當她的貴婦,直到她再嫁!

  她收回視線,再度垂淚,賀麟考慮得如此周詳,細心地為她著想,但她並不想再嫁啊!

  「夫人,請簽下名字。」律師奉上筆來。

  千尋看著成堆的文件,茫然地執起筆,簽妥一份又一份的文件,隔著眼淚,她的名字扭曲得像符咒,一簽完她立刻離開,跑回到東廂的房裡,鎖上門,痛快地大哭。

  *********

  賀司令盯著她惱人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眼前,他懊喪地收回視線,暗暗自問  他真有那麼討厭她嗎?何苦老是對她惡言相向?

  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打從她嫁進門的那天起,他就從沒看她順眼過,無論是見她陪伴老父在院子裡散步,或者親手做早點,和父親有說有笑,一同外出赴宴,恩愛逾恆的樣子,他是愈看愈心煩。

  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她對父親的關懷是裝出來的,絕對是別有居心;畢竟她太年輕,又美得過火,以她足以讓所有男性傾倒的姿色,選擇下嫁給老父,任何明眼人都可以看穿她為的是什麼!

  最令他耿耿於懷的是,她的年紀竟比他還小,了不起只有二十出頭,比起前幾任那些徐娘半老的繼母,他不得不叫她第一名了!

  可恨的是剛才她還一副心碎模樣,楚楚可憐地掉淚,惹得他情緒大亂!

  現在可好了,老父不只把她留在家裡,也把許多麻煩丟給他,不只要他照顧她,還要他當起「婚姻中介」,直到她再嫁為止;他的事業已經夠忙了,現在又多了道難題,唉!

  「賀先生,我會盡速處理好這些過戶事宜。」律師檢視過簽名,收妥文件,起身道別。

  賀司令點了頭,待律師走後他獨自走向酒櫃,倒了一杯烈酒,一飲而盡,心想著他身邊可有誰願意「接手」那個小女人?

  他旗下經營貿易公司、銀行、醫院……在普羅旺斯還有座農場,員工之多可謂人才濟濟,要從中選一個「壯丁」來和她匹配,倒是不難。

  他記得有個負責進出口業務的課長人挺老實,名叫壯生,是法國人,就派他來追求她好了,快把她嫁掉不啻是件好事,他也能少煩心些;他放下酒杯,立刻撥電話找壯生。

  「老闆」壯生在公司忙著,突然接到老闆的電話有點驚訝。

  「你今晚到我家裡來,我介紹個……不錯的女人給你。」賀司令習慣性地命令,絲毫沒有讓對方有考慮的時間。

  「啊……老闆,可是我……我已經結婚了。」壯生戰戰兢兢地回話。

  「結婚了……」真糟!「那算了。」他掛了電話,來回踱步,還有誰適合她?

  有了!農場總管漢斯為人也值得信賴,那個傢伙一身肌肉,活跳跳的,保證她會很幸福。

  他立刻又打電話到農場。「漢斯,你明天到巴黎來一趟,我派私人飛機過去接你。」

  漢斯受寵若驚。「老闆找我有什麼事?」

  「介紹個美人給你抱回家。」賀司令相信這是個不錯的誘因。

  「噢!老闆,別開玩笑啊,我有未婚妻了。」

  可惜!「那就抱你原來那個好了。」他掛了電話,繼續踱步,再想,還有誰是一時之選?

  他回到位子上,開啟計算機裡的員工名 檔,把他認為合適的人選一個一個點名,以視訊一一聯繫。花了一下午時間,終於敲定人選,是他所經營的醫院裡的實習醫生,名叫韓育樓,是個華人。

  他這就親自去告訴他那位小繼母,今晚和韓育樓見面。關上計算機,他往書房外走去。

  東廂這端,千尋正在浴室裡洗臉,她哭得眼睛都腫了,心情也糟透了,她並不想再這樣下去,她打算替自己找到好心情,也許出門去逛逛、散散心會好點。

  她拭淨臉,走進大型更衣室裡,打開衣櫃想換件輕便的衣服再出門,但裡頭沒有一件平凡點的衣服,她喜歡的低腰牛仔褲配T恤和小碎花洋裝,早就被摒棄在優渥的貴婦生活之外了!

  賀麟在世之時對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別穿太年輕的衣著,他喜歡她打扮得成熟,每套衣服還得配上合宜的高貴飾品和鞋子。

  她望著偌大的更衣室,上百雙的美鞋、數不清的華服,和水晶櫃裡仔細收納的飾物,全都是昂貴的名牌精品。

  她過的生活像是人人艷羨的公主,實際上她很想找回真正的自我!

  她失神地挑了件樣式簡約的套裝換上,腦子裡有個念頭……她何不試著去找回以前的自己?

  她可以買些以前很喜歡玩的拼布縫紉材料回來打發時間,也可以去買一些以前愛穿的輕鬆服飾,做個小小的改變,沒有人會發現的。

  這樣的心念讓她有了活力,露出難得的微笑,她選了一隻菱格紋皮包背在肩上,下樓出門去了。

  賀司令走到樓梯分支的玄關,正好見她腳步輕快地走出大門,來不及叫住她,門就關上了,他大步走到大門口,門一開她已駕車開出庭院。

  她要上哪兒去?那飛揚的腳步和她剛才憂鬱的模樣完全不同,這不奇怪才有鬼!

  才剛簽下過戶書就急著出門……他面色一沉,走到車庫開了另一輛車,跟著她出去,倒想瞧瞧她在玩什麼把戲。

  遠遠的隨著她的車駛向市區,進入商店街,她左轉彎,停在一家手工材料行前。

  他沒有跟著轉彎,放慢車速在路邊停車,雙眼盯著她開車門下了車,進了那家店,約莫十分鐘後她拎著一隻小袋子出來,把小袋子放進車裡,步行到隔壁一家裝潢俏麗的女裝店,在櫥窗外看了許久,接著走進女裝店內。

  他數著時間,愈來愈感煩悶,半個小時過了,他終於耐心用盡,看來她不過是出門逛街,是他想太多了。

  他正要打道回府,一個髮長及腰的女孩走出女裝店外,窈窕動人的身影緊緊揪住他的目光

  她手上提著一隻店家的購物袋,身著白色緊身上衣、低腰牛仔褲,整個人看起來身材曼妙又性感,俏臀圓潤的弧度十分養眼,他從不知女孩穿上牛仔褲也可以這麼好看。

  一名法國佬從對街走來,叫住她,兩人不知在說什麼,她轉過頭來,指著對街,臉上的笑靨像一朵盛開的花。

  賀司令不可思議地瞇起眼,那個女孩不就是他的小繼母!她這樣的衣著打扮看來比她真正的年紀又更小了!

  方纔他還差點被她瞞騙,以為她只是逛街沒別的,此刻看來她是在玩變裝遊戲,勾搭男人。瞧那男人色迷迷地笑了起來,賀司令是滿腔怒火,他絕不許她胡來,要是敗壞門風,就唯她是問。

  他下車,甩上車門,一陣冷風似的走向她,將她扯到一旁,奉送一拳給那名法國佬。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法國佬連連退後,捧著臉哀哀叫。

  「你為什麼要亂打人?」千尋也被賀司令嚇著了,更不知他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怎麼會在大街上出現?

  賀司令面色青冷,嘲諷地啐道:「我專門懲治姦夫淫婦。」

  千尋臉色頓時蒼白,掙開他的箝制。「你這個瘋子,他從鄉下來,只是跟我問路而已!」

  「意思是找你搭訕了?」他態度冷厲地審問。

  「你……真是不可理喻的惡棍!」千尋的好心情全都消失無蹤。

  「我這個惡棍專門對付沒有貞節觀念的女人。」他一臉憎惡地冷削。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過度的隱忍使她全身都顫抖著。

  「你得問問你自己,這麼打扮若不是想招蜂引蝶,難不成是準備去修道院閉關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隨你怎麼說吧!」千尋相信無論她怎麼說,他都有理由可以編派她的不是,決定不再跟他辯了,放棄替自己平反的機會。

  「這麼快就承認了。」他看得出她在忍耐他,更看得出事情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但他就是無法克制自己對她嚴峻。

  千尋好恨他這麼嘲諷她,甩開頭,她轉身走向座車,不再理他;而那名法國佬在賀司令噴火的瞪視下連連搖手說明:「我只是問路……真的……」

  「最好是如此。」賀司令劍眉一橫,法國佬怕惹事,匆匆地趕緊走了。

  瘋子!千尋沮喪地在心底罵道。

  「慢著!」賀司令叫住她。

  千尋無奈地止步,不說一句話,幽幽地回視他。

  「你晚間七點必須在家。」

  「有什麼事嗎?」

  「好事。」他眼神冷峻,唇角似笑非笑,拿出純銀煙盒,取了一根煙,當街點燃,銜在口中。

  「什麼樣的好事?」她真是恨透了他這號惡棍表情,難道她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有個叫韓育樓的實習醫生,你可以跟他交往,我已經約他今天要到家裡來,你跟他見個面、吃個飯。」他說得生硬。

  她怔了怔,說道:「我還在守喪,不想見任何人。」

  「是嗎?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他瞥著她教人氣血竄升的衣著,眼底充滿蔑視。

  「這件衣服是白色的,沒有任何花樣,連色盲都能分辨。」她說得輕淡,卻已代表了她心底對他深深的抗議,他不能因為她天生不會跟人大聲抗議、大聲反駁,就這麼吃定了她啊!

  她不等他再開口冷削,進入車內,立刻走人。

  賀司令並不滿意她的說詞,不過他倒有新發現,她並不是沒神經,而是骨子裡有著叛逆性格的小女人,只是她叛逆的模樣比平常人來得溫和,以至於不容易發現罷了。

  但他可不容許她違背他,今晚說什麼都要把她推銷出去,這是使命,不容置喙。他走向座車,把車開回家中。

  *********

  晚間十點

  實習醫生韓育樓早早就等在客廳待命,連續三個鐘頭的正襟危坐,他都快變成木頭人了,但若能因此娶到一個多金貴婦,就算僵坐三小時累翻了也值得。

  今天他接到大老闆的電話,說要介紹千尋夫人給他,他實在是嚇呆了,他早有耳聞這位夫人貌美如花,年紀又輕,大家也口耳相傳,猜測已故老闆會留下大筆遺產給她,所以他相信娶了她,一定可以少奮鬥二十年,一口氣就答應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夫人竟遲到了,想必她一定是個嬌生慣養,又大小姐脾氣的女人,看來他得好好學習如何取悅貴婦,必須從長計議才行。

  相對於韓育樓的忍氣吞聲,賀司令早就坐不住了。此刻的他已是怒火焚身,發動所有家僕到巴黎市各處去找人。

  那小女生不知上哪兒去了,人沒回來,甚至沒有打一通電話回家,完全把他的話當馬耳東風,簡直可惡到家!

  十點十分,他的手機響了,一名僕人傳來口訊。「先生,我在老先生的墓園裡找到夫人,她……她……」

  「她怎麼了?」賀司令急躁地大吼,情緒突然緊繃,他第一個念頭是,她做了傻事!

  「她醉得厲害,睡在老先生的墓園裡,我……我不知該怎麼辦?」僕人囁嚅地說。

  天啊!幸好只是醉了、睡了,不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賀司令不動聲色,暗自鬆了口氣。

  「我立刻過去,你留在那兒看著她。」他一聲令道,合上手機,取了車鑰匙大步走向門口,頭也不回地對韓育樓說:「改天再通知你來。」

  「喔,是、是……」韓育樓頻點頭,見老闆走了,這才有機會舒展四肢。

  賀司令用最快的速度飛車前往,一路上他心急如焚,他弄不懂她去墓園做什麼?

  更弄不懂自己為何一顆心就像滾沸的熱油,急匆匆的,倒像是很為她擔心!

  他在關心她嗎?

  不……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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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1:19
第二章

  車子狂飆了數英哩,吱地一聲煞住,停在郊外一座景致優美,私人管理的幽靜墓園外,賀司令一躍下車,管理員見了他,立刻走出管理室幫他開門。

  他不發一語,神情肅穆,大步入內,晚風拂亂了他的髮,揚起他身上的風衣,他不為所動,順著一排昏黃路燈循徑走向父親的石碑,終於看見那小女生了!

  她光著腳丫子,衣衫單薄的倒臥在大理石碑旁的水泥地上,長髮散成黑幕,他沒看見她的臉,只見她的兩隻鞋散落在地,手邊還有一罐傾倒的酒瓶,十足的放浪形骸。

  枯坐在她身旁吹冷風的僕人,一見到他就像看到救兵似的面露喜色,蹣跚地起身說:「先生,您終於來了,夫人她……」

  「你回去吧,我會處理。」賀司令一揮手,僕人起身恭敬行禮後告退。

  四下只剩兩人,陰冷的風兒捲起地上的落葉,賀司令表情冷凝,兩眼炯然地瞪著她,並沒有上前去扶起她。

  這夜涼如水,她怎會一個人跑來這鬼地方裡喝悶酒,還喝得醉醺醺?

  他以為她是去了迪斯科舞廳瘋,隨便勾引男人鬼混而樂不思蜀的忘了回家,結果事情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

  但這並不會使他對她產生任何敬佩之意,也不會因此改變對她的看法。他無法因此就被說服,將她看成一個對父親仍有留戀的繼母,他不相信以她的年紀會愛上一個老人家,那實在太荒謬了,如同他絕不會愛上一個老婆婆的道理一樣,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可能,除非他瞎了!

  他蹲下身,撥去她臉上的髮絲,她白淨的臉上流露著一絲痛苦,逸出一句:「好冷……」

  他想也沒想的脫下風衣罩在她身上。「你最好跟我回去,別在這裡鬧笑話。」這聲冷淡的警告和他照料她的舉動相矛盾。

  「頭好痛……」千尋意識不清地囈語。

  「喝那麼多酒,頭不痛才怪。」賀司令沒好氣地說,拾來她的兩隻鞋,扣住她白皙的腳踝,套回她的腳上。

  「快站起來。」

  她沒有回應。

  「聽到了嗎?」

  四下只有風聲。

  賀司令俯視她,發現她已昏沉地睡去,他雙眉一沉,只好伸出臂膀支撐住她的腋下,架起她,她不重,身子軟綿綿的像羽毛般輕盈,但她神志不清,只要他稍一不慎放開手,她就會立刻跌到地上。

  他煩躁地攬住她的腰,將她牢牢定在身側,往前走沒幾步,她歪斜的腦袋倒在他的胸前,發上柔媚的香氣和她呼吸間醇厚的酒味撲鼻而來,他胸口一陣緊窒,無端地感到惱怒。「聽著,我不會抱你,你最好給我醒來。」

  他的警告無效,她仍是軟趴趴的。他眉一擰,當她是木偶似的,架著她走出墓園,將她放到車裡,甩上車門。

  他一坐進駕駛座,她已倒在煞車桿上,他費力地把她移開,重新把風衣罩回她身上,把她固定在椅子上,拉來安全帶繫上,接著發動車子,火速地駛往回家的路上。

  這一路上,昏睡的她時而囈語,時而流淚,完全沒有清醒,他還得分神把她老是歪斜的腦袋移回原位。

  平穩地把車駛進自家院落後,她仍睡著。

  「喂,」他不客氣地搖醒她。

  千尋終於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皮,滿眼茫然,像是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醒了就自己下車。」他撂下話,逐行下車;繞到車前,見她還杵在位置上,表情微醺,傻傻的不知在幹麼,他再無耐性,凶巴巴地開了車門,「請」她下車。

  「你最好快回房去,別再讓任何下人看見你的醉態,聽到我說的嗎?」

  千尋迷濛地望了他一眼,神遊太虛的她根本還沒回魂。

  賀司令只好再次動手,傾身替她解開安全帶,扣住她的手把她扯出車外,她虛軟的身子搖搖晃晃的直往他身上撲。

  他面色繃得死緊,胸口也繃得死緊,低吼:「快走開!」

  她沒聽進,還把他的胸膛當靠墊。

  「你給我清醒!」他再吼,使勁扣住她的肩推開她。

  此刻毫無招架能力的她,因而重重地摔跌在地。

  出乎意外的,賀司令並非無動於衷,他覺得自己的心好似被重重擰了一下,他絕無傷害她的意思,心煩意亂地出手要扶起她。

  「嗚……」她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挪了挪身子。

  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收起抱歉的感覺,表情極冷地盯著她。

  千尋伸出手撫著額,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賀司令了,是幻影嗎?就連幻影也是一副對她不屑的嘴臉?

  他的吼聲,逼真得教她頭痛。她現在是在哪裡呢?

  她撫觸地板上冰冷的白石,記不起自己為何會在地上,她試著站起來,兩腳站也站不穩,天地一直旋轉……

  一股強悍的力量拉起她,一路扯著她走,她雙腳幾乎是騰空,頭痛得像是萬蟻啃蝕。

  門板被踹開的聲響使她渾身一震,抬眼看見是賀司令拉著她走,粗魯的手勁並不是虛幻。

  「你幹麼要……拉著我走?」她努力想清醒,想問他個清楚,大腦卻罷工似地不聽指揮。

  賀司令緊抿著唇線,不開口回答,直接將她扯回西廂,把她甩進父親的房裡。

  千尋踉蹌地撲倒在桌案邊,頭暈目眩的她覺得四周景物都變得層層迭迭,許久她才分辨出,這是賀麟的房間,賀司令把她甩進這裡來要做什麼?他以為她住這裡?

  她心底低回著一份說不出的悲傷,他對她的誤解和蔑視教她好難過,難道他們就不能和平共處嗎?

  許多情緒全糾結成一團,像亂糟糟的絲線,剪不開,理還亂,塞爆她疼痛的腦袋,她突然想哭,也想笑;低聲地,她笑了起來……

  賀司令瞪祝她抽搐的雙肩,無法理解她在笑什麼,她在外買醉,夜不歸營,竟還有臉笑?

  「你最好閉門思過,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不要讓我疲於奔命,下次韓育樓再來,你最給我留在家裡等。」他惡魔般地嘶吼。

  「呵呵……」她垂著頭仍笑著。

  見她毫無悔意,他怒不可遏地走過來拉起她,沒想到她臉上淚水奔流,他緊緊地攢著眉,觸電似地放開她,覺得自己就怏被她搞瘋了。「你到底瘋夠了沒?」

  「你……才瘋了!」千尋流著淚,跌來撞去地衝出賀麟的房間。

  賀司令見她往外走,把她抓了回來。「你要去哪裡?」

  「我要……回自己的房裡去……瘋子,放開我!」她生氣地拍打著他的手。

  「你別再亂跑,別再試驗我的耐性。」他咬牙切齒,給她最嚴酷的警告,扣緊她纖細的手臂,動怒地把她甩到床上去。

  千尋狼狽地撲向床,不只身子受到強烈的震動,她心中有道閉塞的閘門忽然也被踹開,長久以來對他的怨怒一發不可收拾。

  「你以為你所做的……你所說的……全都是對的嗎?你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就可以不顧別人的尊嚴,隨便傷害人嗎?」她用盡力氣地對他吼道,腦子混沌到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顫抖地支撐起自己,撲上前去猛扯他的衣襟、搖撼他。

  「這裡不是我的房間,我沒跟賀麟同房過!我的房在最後一間,我始終知道自己住哪裡……我也許醉了,但你也不見得清醒……順便告訴你我還是處女,賀麟根本沒碰過我……」她胡亂地叫嚷,淚如雨下,頭痛欲裂,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嚷完了,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門,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走道恍若不停地在旋轉,她的胃難受地抽搐,渾渾噩噩地找到自己的房間,她撲上床,哭著睡去。

  賀司令像石像般的佇立在原地,心已被萬般的詫異填滿!

  她是酒後吐真言,或者別有用心?處女?他們沒有同房?教他不震驚也難,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他竟從不知情!

  或者她是在胡言亂語也說不定,而他一定是吃錯藥了,他不是該感到強烈懷疑然後大大地譏諷她的嗎?居然會對這樣的「議題」大感興趣……

  「先生,原來您在這兒,蘭蒂小姐來了。」一名老僕人在門口通報。

  賀司令點了頭,走出門外,目光漫不經心地看了走道尾端一眼,不動聲色地問僕人:「夫人的房間在哪一間?」

  「左側最後一間寬敞的大房間。」老僕人很順溜地回答。

  她真的是自己一間房!他真是難以相信。「你下去吧!」他不再多問,不想任何人觸碰到他真正的想法。

  「是。」老僕人緩緩離去。

  他若有所思地走回西廂,一進他的房間,溫柔性感的情人蘭蒂立刻奔進他的懷裡,撒嬌地親吻他。

  他一時間竟失去了回應的本能,直挺挺地站著任她吻。

  蘭蒂感受不到他往常的熱情,納悶地放開他,敏感地嗅聞著他的胸口。「你身上有股味兒……」

  「什麼味?」賀司令回神,一把摟住她。

  「別的女人的味道啊!」蘭蒂是真的問到了。

  「被抓包了!」他輕輕地一語帶過,不想否認,那一定是被那醉人兒染著的,但他不想解釋什麼。

  「是不是你已經偷吃了?」蘭蒂俏皮地問,尖尖的五爪,大膽地觸探他的雙腿間。

  「你真是愈來愈大膽了。」他搖頭低歎。

  「你不喜歡嗎?」蘭蒂睜大寶藍眼睛問,她對他可是相當癡迷,人們都封她為巴黎的社交女王,男人們總把她捧在手心,她卻只喜歡他,他是她交往過的男人裡最有權力地位,也是最富魅力的;她好希望他們之間會有結果,不要只當她是一道甜點。

  賀司令邪笑,握住她的手,扣住她的腰,狂猛地傾身,給她一記狼吻;對他而言,蘭蒂不過是一個情人,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只能說看得順眼,在床上很合得來,如此而已。

  「進浴室去。」他輕柔耳語。

  「我來侍候你。」蘭蒂故作嬌羞地說,旋即自己輕解羅衫,樂於把自己性感的身子展現在他眼前,她挑逗地瞅著他,手指靈活地解開他的衣衫,狐媚地說著愛語,強烈地勾引,賣力地取悅他,只為了想得到他的愛。

  他一把摟著她,兩人一起走進浴室。

  *********

  翌晨十點,賀家的廚子在餐廳裡備好了「早午餐」,由於這個家裡的「成員」作息不一,於是廚子得隨時供應餐點,早起的人吃早餐,晚起的就吃早午餐,但必須在半個小時前先打電話到廚房來告知。

  賀司令和蘭蒂一起下樓用餐時,發現餐廳的長桌上備有三人份的餐點,兩份置於長桌左側的是他點的,而另一份在長桌右側的一定是為那個小醉人兒準備的。

  真是不巧啊!他們得一起用餐,他眼眉間有抹嘲弄的笑意。

  「為什麼擺了三份餐具?還有別人會來嗎?」蘭蒂挽著賀司令的手臂,吃驚地問他。

  「也許吧!」他坐到自己的位置。

  「早知道我就穿整齊一點再下來。」蘭蒂坐到他的右手邊,尷尬地看著自己身上的睡衣說。

  賀司令一點也不以為意,按了桌上的鈐,僕人立刻前來為他們倒咖啡,送來剛出爐的香草麵包和剛起鍋的培根、火腿,還有中式稀飯、小菜……

  他自在地享用,心底竟是很想見到「她」出現。

  千尋宿醉醒來,只覺得飢腸轆轆,她堅持從頭到腳洗掉一身的酒味才下樓,她隱約記得昨晚不知為何和賀司令吵了一架,也記得自己買了酒去了墓園,她請求死去的賀麟允許她找回原來的自己,其餘還發生過什麼事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她換上昨天買的白色碎花洋裝,並沒有把長髮疏成髻,而是放任它們飄散在背上,獨自下樓,打算在餐後好好安排活動。

  下樓後,僕人交來一迭書信,她接在手上,低著頭一一看過,有慈善基金會的募款餐會活動通知,有精品名店的時尚派對,有妹妹捎來的家書……

  她邊走進餐廳邊拆開家書看,妹妹千夜說她在台灣一切順利,今年一定可以考上大學……她太過專注的看信,沒留意餐廳裡有人。

  「早啊,繼母。」這沉如夜魔的譏笑,令她驚詫地抬眼,霎然止步。

  坐在主人位上的賀司令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長褲,他打著赤膊,一身古胴色肌膚和精實的肌肉線條,深具男性的粗獷味和性感。

  他炯然的黑眸仍是帶著不懷好意的嘲笑,而她的雙腿竟微微地發顫,臉上冒著熱氣。

  「她是你繼母?」蘭蒂不可置信地問。

  千尋並不認識他身邊那個穿著黑色低胸蕾絲睡衣的美艷的女郎,想必是他的女友,他們一定是在家裡廝混,然後把共享的餐廳也當成起居室了!

  他是想讓她感到難堪吧!

  她是很不自在也很困擾,很想乾脆掉頭就走,把餐廳讓給他們,可是她快餓扁了!

  「夫人,您的餐點馬上就到。」一旁的僕人頷首對她說。

  她點了頭,故意裝作對他們視而不見,走到自己的位置;在經過他們身邊時,一股女人身上濃郁的香水和男人的汗水交雜的氣味,隱約飄上她的鼻息,毫無預警地,她身上的某處居然變得緊繃,心起了古怪的騷動。

  她驚駭,感到可恥,猛然低下頭,拒絕去感受那股不尋常的曖昧,可她禁不住地受牽動,臉更熱了,趕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連頭都不敢抬。

  「對不起,伯母,我失敬了,我還以為你是司令的妹妹呢!」蘭蒂真的不敢相信,她只聽說過賀家老爺已去世,並不知他還有個這麼年輕漂亮的夫人。

  千尋依舊是不說一句話,緊握著手上的書信,感到無措。

  蘭蒂見她不語,以為她很傲,俏悄對賀司令使了個眼色,但她的男人可沒注意到她的眼色,他盯著那位小繼母看,那熾熱的眼神令她很意外。

  「夫人,這是為您特製的草莓蒟蒻凍和香烤奶酪塔,待會兒還會有您最愛的小蒸餃。」僕人送上一堆美食。

  千尋悄然抬起臉,視線弧度只注視她餐盤裡的食物,她執起精緻的銀製湯匙,挖了一匙草莓蒟蒻凍送進口中,甜甜的香氣在她口中流轉,那軟溜滑嫩的口感,竟像一瓣誘人的舌探進她的口中,幽密地在她的舌上滑動,惹得她心神蕩漾……

  她在想什麼!她被自己的念頭嚇到,快快將之嚥下。

  賀司令咬了一口充滿嚼勁的香草麵包,雙眼直盯著正前方的纖柔身影,他玩味地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完草莓凍,放回銀匙,直接以手拿了奶酪塔,唇輕吮去塔內的香甜奶酪,舌輕舔沾在唇上的餅屑,同樣是小口小口的吃著奶酪塔,優雅的模樣中似乎還透露著一份小小的滿足。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嚼在口中的香草麵包的天然香氣不斷散開,這樣淡淡的香、淡淡的甜,惹得他憶起她發間的香氛……

  處女!她是嗎?

  這兩個字帶給他無限迷思,她是否還記得自己昨晚說了什麼?

  他眸光深邃地瞥著她,她吃完了第一個奶酪塔,沒有再伸手拿第二個,竟像貓兒似的吮了吮自己的手指,這有點天真又有點迷人的動作,教他的胸口緊繃到泛疼。

  他別開眼,放下手中的香草麵包,執起咖啡杯啜飲,讓咖啡理性的香氣阻止自己異常放肆的心思。

  「我吃飽了,給我一杯清茶就好了,不用再上菜了。」千尋以餐巾輕拭唇瓣,交代僕人。

  「可是夫人,還有小蒸餃呢!」僕人傾身倒茶,順便小聲地提醒。

  「我真的吃不下了,幫我留到中午,我餓了再吃。」千尋維持莊重卻不失親切的態度。

  「是。」僕人倒好茶,退到一旁。

  賀司令沒看她的人,卻把她的話全聽進了。怎麼他以前從沒發現她說話的聲音細細嫩嫩的,就像撒了糖的鬆餅,略帶甜味還有些孩子氣?

  他知道她正在喝茶,沒一下便起身,他衝動得想抬眼看她,但他克制住了,直到她走出餐廳,他都克制著自己想搜尋她身影的衝動,心卻因她走掉而空了。

  「你喜歡她對嗎?」見他的「小繼母」上樓回到房間,蘭蒂滿腹的妒意再也忍無可忍。

  「你在胡說什麼?」賀司令神情一凜。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你對她有心。」蘭蒂打破醋缸子。

  「住嘴!」賀司令厲聲制止。

  「為什麼怕我說?因為她是繼母,是你不能喜歡的人,對嗎?」蘭蒂精明,不難看破這點,但她因妒嫉而忘了自己的身份。

  「別太得寸進尺了。」

  「不,你知道我說了真話。」蘭蒂本以為把話攤開來說,說不定還可以加深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卻不知已踩到地雷了,

  「滾。」他神情冷硬地推開她。

  「什麼?」蘭蒂愕然。「我不過是猜想你對她有意思,你就要趕我走?你不安撫我,也不對我解釋你剛剛為何一直看著她嗎?」

  安撫?解釋?他眼中透著一抹冷光,唇上露出譏笑,他何須浪費時間去理一隻胡亂叫囂的母雞,讓他看不順眼,她就只落得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滾蛋,他不愁沒女人。

  「還有,別再踏進這屋子一步。」他毫不贅言,逕自出了餐廳,走向書房。

  在關上書房門前,他聽見蘭蒂潑婦般的喊了一句:「你們不會有結果的!」接著她還絕望地哭了起來。

  賀司令唇上的冷笑更添凜冽,進了書房,關上門,獨自點了煙大口大口地抽.

  也許蘭蒂真的說中了他的心事吧!但他寧可不要真話,不去承認,更不接受。

  有些情愫只能放在心底,說出口反而成了污蔑!

  只要不說破,就沒有人可以在他身上加諸禮教的大枷鎖;只要永遠壓抑,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感情曾經為某人起波瀾。

  但他瞞不了自己,他永遠記得林千尋踏入這個家門的第一天,便教他心湖蕩漾!

  她美麗、細緻,溫柔如水,笑起來像羞怯的天使,一雙迷人的大眼睛無辜地閃啊閃。那時,她生澀地對他說:「你好。」

  史無前例的,他的心輕易地就被她挑動了。

  白髮蒼蒼的父親介紹說:「她是我的第六任妻子,是這個家的新成員!」

  要命的一句話刺痛他的耳膜,眼前一老一少的畫面,更是不協調到令人錯愕!

  而他自始至終沒接受過林千尋這號家人,他用冷蔑、高傲、嘲弄去對待她,只為隱藏自己為她乍動的心。

  他可不會被她所困縛!早把她銷出去,不就一了百了,什麼也不會發生。

  他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該怎麼做,他心底明瞭。

  賀司令冷眼看著書房的窗外,一輛火紅的法拉利呼嘯而去,蘭蒂那女人走了,而他自己也得去面對該負責的事了!

  熄了煙,他走到桌旁撥了通電話。「韓育樓,你下午過來一趟。」聯絡上韓育樓後,他離開書房,回房去淋浴更衣,打算親自去告知林千尋,下午說什麼也得待在家裡,不准再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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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1:45
第三章

  千尋在溫室花園裡的游泳池裡游泳,她需要大量的冷水來冰鎮自己浮躁不安的身軀和心靈,壓抑自己體內某種難以說明的渴望……

  也許她心底深處也渴盼愛,想要有個可以倚偎的寬廣懷抱,但她是個寡婦啊!愛情和她注定是無緣。

  曾經,她因為想排除內心的空虛感而拚命出門血拼,狂刷狂買,後來才知那都無法真正治療她空洞的心。

  閉上雙眼,她想到的竟是賀司令偉岸的男性身軀,可恥啊!她一直忘不了剛才他……她是不該亂想,但他充滿陽剛味的身子深刻地刺激著她不願啟齒的慾望。

  就讓沁涼的池水將她整個人包圍吧!她要自己的身心都一併冷卻。

  沐浴後,一身清爽的賀司令下了樓,詢問僕人。「夫人呢?」

  「夫人在溫室花園裡游泳。」僕人答道。

  真有閒情逸致,賀司令低歎。他邁步往豪華廳堂的側門走出去,開啟溫室花園的門;這是間別緻的溫室,整體以透明的玻璃打造,玻璃隔間的設計,讓整個溫室花園景觀可以一覽無遺,泳池就位在中央,從泳池看出去,四面都是美麗的花卉。

  他穿越溫室裡頭養著的幽蘭、鈐蘭、拖鞋蘭……找到池裡的她。

  她正在悠悠蕩蕩的池水中仰泳,姿態優雅得像條美人魚,陽光透過玻璃灑了進來,照射在她身上,教她的肌膚看來就像珍珠般細緻動人。

  他打開虛掩的門,進入泳池。冷不防的,一襲柔軟的白洋裝從門上飄了下來,落在他懷中,一股女性幽香也飄然而下,他一瞧,是她的衣服。那抓在手心的柔細衣料觸感,令他的心猛地一窒,心跳急促。

  仰頭一望,所有女性的貼身衣物也在門上,他有些惱,把洋裝甩回門上,煩躁地朝她一瞪。她已發現了他,也不游泳了,漂浮在池子的最盡頭水深兩公尺之處,手攀在池沿上,怔怔地望著他。

  「原來這道門是多功能的,還可以掛衣服。」他揶揄,走近她。

  千尋水底下的身子顫抖著,不知他怎會來?「這裡……平常都……沒有人……只有……我……」

  「說得是,這是你的房子。」他牽動唇角,冷著臉挖苦。

  「不……我不是這意思……」千尋見他愈走愈近,心愈是緊張不安。

  「那你說說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蹲在池畔,看她紅著臉,大眼睛怯怯地閃啊閃,忍不住想和她多「聊」兩句。

  「我是說……這個游泳池通常沒有人用。」他的視線教她心慌慌,悄悄地把裸裎的肩頭往水裡沉。

  「我不是人嗎?」他見她一副想躲卻無處可躲的模樣,真想笑;他幹麼跟她胡扯,正事說完就可走人了,但他管不住自己。

  「你有……來過嗎?」她瞪圓了眼睛。

  「當然。」只不過通常是在深夜。

  「如果你現在要游,我可以走。」她可以讓給他。

  「我們不能同時間一起使用這個泳池嗎?」他曖昧地說,瞧她面紅耳赤的,像要和他共游一池水,對她是多大的難題似的。

  「有……何不可?」千尋只是裝大方,她若不這麼說,他一定會以為她要一個人霸佔泳池,暗地裡她卻是心驚莫名,假如他此刻就要下水來,她一定火速上岸,不想讓他陽剛的身子再惑動她啊!

  「可惜,我沒有你這種閒情逸致,我只是要來告訴你,下午你得在家,韓育樓會過來。」賀司令不覺得她做得到跟他共泳。

  「誰是韓育樓?」千尋早就把這個人名忘得一乾二淨了。

  「一個實習醫生,如果你看他順眼,他也覺得你對味,你就可以擇日出嫁了。」他的口吻像在談一樁買賣。

  她不說話,心底百般苦澀,真正痛苦的根源是,她不能違背這項安排。

  難道她就不能平靜地過日子嗎?她情願一個人孤獨,也許空虛,也許無助,但她漸漸地會習慣……

  交代完,賀司令起身離去。

  千尋望著他傲然的背影,無法說明自己的意願,原就受挫的心更加煩憂、哀傷了。

  她再也沒心情游泳,想上岸去去好好地想想。她移向階梯,還沒到達雙腿忽然變得不靈活,小腳猛地抽筋,強烈的劇痛令她難受,更糟的是,她在深水中,腳踏不到底,就要往下沉去。

  「救……」她來不及說下一個字,整個人沒入水中。

  賀司令聽見她的聲音,止步回眸,沒看見她,四下也沒人,他奔回池畔,見她在水池底掙扎,匆忙脫下鞋,卸去衣褲,跳入水中,一把攬住她,一起升到水面。

  她吁了好大一口氣,所幸她懂得自救,在水中閉氣才沒吃進水,但令她詫異的是,他竟然毫不遲疑地救了她。

  她不是他的心頭大患,眼中釘,肉中刺,他為何還要救她?

  「還好吧?」他問。

  「嗯……腿好痛。」她脫口而出才覺得自己好像在對他訴苦,更尷尬地察覺到自己的雙臂緊圈著他的頸子,上半身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膛……

  「現在能自己上去嗎?」他單臂扣住她的腰,緩緩游往池畔的階梯.

  「還很痛……」她怯怯地圈著他,不願意說自己不行,那表示她很沒用,可是她真的需要幫助。

  「握住扶桿,我拉你上去。」他拉著她的手去握扶桿,接著逕行躍上岸,蹲下身,伸手給她。「握住我的手臂。」

  千尋瞥著他淌水的髮梢,炯炯有神的黑眸,他的唇上沒有一丁點嘲笑,神情很誠懇,像是一心要幫她,但她仍想問,他怎會這麼好心,怎會在第一時間來搶救她,怎會呢?

  而她真的不敢去想像剛才她幾乎緊貼在他裸程的身子上,他的體溫像火,燙著了她的每根神經。

  「快!」見她遲遲不伸手,他沉聲催促。

  她默默地看著他鼓勵的眼神,心湖震盪,漣漪一波接著一波,令她感到心顫。她怯懦地不敢去握他的手,很怕和他再有接觸,卻是別無選擇,怯怯地把濕漉漉的手伸到他強壯的臂上,顫抖地握住,他灼人的溫度令她心慌意也亂。

  「穩住。」他沉著地說,大掌托住她的腋下,像抱一個小孩似地,將她從水底直接抱起。

  千尋單腳佇立在他身前,因他觸碰到她最敏感的位置,而無法抑止地發笑。

  「笑什麼?」他不可思議地瞥著她頰上的笑靨,心好似被緊緊地勒住。

  「可不可!以放開我?」她快快收起笑,請求他。

  要命!他即刻把手掌從她柔軟的腋下抽離,那份軟嫩如綿的觸感竟留在他的手心,久久無法散去。

  他屏息轉身,拾起自已扔散在地的衣服置於臂彎,頭也不回地走離,邊走邊撂下話。「坐下來握住腳尖向上扳,抽筋的症狀很快就會消除了,還有下午別出門。」他說得很大聲,只想表現自己一點也沒有受影響,事實上是相反的,她純真的笑臉,曼妙且性感的身子,全深刻地烙進他的心,唯有轉身,離她遠遠的,才能保有冷靜的腦子,緊緊地壓抑下自己躁動的情感。

  「好。」千尋低應了一聲,剛剛他放開她時,她好像看見他紅了臉,不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拉她的時候使盡力氣才會那樣。

  她單腳跳到一旁的椅子上,照他的話做,果真好了,想要道謝,望向門口,門日空蕩蕩的,他早已離開了。

  一絲暖意悄然淌進她的心中,其實他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壞啊!他並不是見死不救的鐵石心腸,再見到他時,她一定要當面謝他。

  她不自覺地微笑,讓那股暖流在心底流轉著。

  忽然她憶起初見到他那天,她第一次來到巴黎,踏進賀家門,他定定地看著她,還對她一笑,她被他如炬的目光牽動了心,被看得好害羞,不敢放膽回視他英俊好看的臉,深怕自己若表現得不合宜會遭人非議,她的身份使她無法自在地欣賞他。

  她曾是對他有過好感的啊!只是十分短暫,他在得知她的身份後,就不再對她露出笑容,於是那份好感就逐漸淡去,淡到她記不得了。

  她該多往好的方面想,像他積極地替她安排婚事是出自一番好意,多認識一些人又有何妨?說不定她閉塞的生活可以獲得改善。

  但她的原則是不排斥去認識別人,並沒有同意要結婚。

  就照他說的,下午見見那位叫韓育樓的人吧!也算是給賀司令一個善意的回應。

  *********

  天氣晴朗的下午,韓育樓西裝筆挺的來到,為了見貴婦,他不只在自己家裡反覆練習機智問答,訓練自己應對如流,還特地買了一套體面的西裝,打算好好表現。

  原本他以為他們會待在室內喝個下午茶做為「開場」,但下午茶沒著落,這位絕色美人竟要他陪著逛花園!

  在陽光艷麗照人之下,他大把大把的揮汗,又猛打噴嚏,因為他過敏的體質很怕曬太陽,也怕花粉。瞧佳人穿著合身的雪白色曳地華服,撐著蕾絲洋傘,細嫩的臉上輕涼無汗的,說有多高貴就有多高貴,但他卻很狼狽,完全瀟灑不起來。

  「你是實習醫生,什麼科的?」千尋漫步在小徑上,盡量找話聊,以免對方覺得無聊。

  「胃科,哈哈……啾!我很快就會升等當主治醫師了。」韓育樓以手帕拭汗,揉著嚴重過敏的鼻子。

  「你以前有交過女朋友嗎?」千尋看著他蒼白的臉問。

  「沒有,我一直努力讀書,就為了當個好醫生……哈啾!」這個題目他早有準備。

  「那你的人生不就很乏味?」比起她好不了多少。

  「不會啊,哈哈……啾!」他又打了個噴嚏,沒想過她會說得這麼直接,其實他愛泡夜店,擅長把妹,生活多采多姿得很,可是現在他熱到開始眼冒金星了,他急躁地看看四下有沒有椅子,很想坐下來休息一下。

  「你身體好像不太好?」她覺得他臉色有點泛青。

  「哈啾!我身體很好,體檢全都合格。」這是吹牛,不用打草稿。

  「你看這種植物,你知道它是哪一科、哪一屬的嗎?」千尋指著前方新開的風信子問。

  韓育樓答不上來,這題完全沒在他的準備範圍內,他現在只想解開領帶,把身上密不透風的熱浪散出去,否則他會嘔吐,熱得厥過去……

  此時人在書房的賀司令,遠遠地看著那兩人,瞧他們一路不停說話,可投機得很,心想她可能對韓育樓很有好感吧!

  她若嫁了,他將永遠別想再見到她。「唉……」他吐出深長的一口氣,感到心悶悶地痛著。

  忽然,眼前出現了戲劇性的情節,那個韓育樓竟整個人倒了下來,栽進風信子花團裡,壓垮新開的花;千尋傾身瞧他,下一刻,她驚聲呼救。

  賀司令發現苗頭不對,匆匆下樓,朝她奔去。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他忽然倒了下去。」千尋被韓育樓嚇壞了。

  「他還有呼吸,但很微弱,可能是昏倒了,快去叫打電話叫救護車。」賀司令急切地翻轉過韓育樓的身體,解開他的領帶,同時卻分心地感受到原先心口悶痛的感覺竟逐漸散去。

  「好。」千尋收起洋傘,提起裙擺,跑進客廳裡打電話。

  不一會兒,自家醫院的救護車來了,人員通知韓育樓的家屬後,即刻送走他;賀司令和千尋並肩佇立在花園裡,看著車離去。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千尋難過地自責。

  「是你美得過火把他嚇昏了吧!」賀司令低聲說。

  千尋納悶地望向他,看到他唇上的笑痕,她驀然心悸。「別……胡說。」

  她的美也讓他有窒息感……賀司令移開視線。「進屋裡吧!」他說。

  千尋移動腳步,撐開洋傘,擱在纖細的肩頭,緩步隨著他走進屋裡,走著走著她不禁覺得好奇特,他們竟能平和地走在一起,同樣是要進屋裡,她默默地瞥向他,他的側臉如同雕像般俊美,看不出一點趾高氣揚,這樣的他看來容易相處多了。

  賀司令腦裡浮現方才在書房看見的畫面和人物,只不過漫步在她身旁的人換成了他,無端的浪漫感脹滿他的內心,但是當感覺再度升起時,罪惡也同時在竄生,而他不能任由這罪惡的浪漫去延續、蔓生。

  「我去公司了,會再幫你找個合適的人選。」他落跑了,在分岔路口處獨自走向車庫。

  千尋止步不再往前走,剩下一個人獨行的感覺並不好。她看著他進了車庫,把車開了出來,心想他絕不會停下來再和她多說一句話。

  但她錯了,車子停了下來,他開了車窗,像是要跟她說話,她悄然訝異,小小的歡喜著,輕盈地上前一步。

  「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人?」他問得很直接。

  「你指的是外表,還是內心?」她言不由衷,心怦怦然地看著他。

  他沉默了下,說:「你要不要列張單子,寫給我比較快?」

  她淡笑,搖頭。「等你有空再告訴你。」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有空。」

  「那就慢慢來吧!」

  他嗤笑一聲。

  眼看他就要關上窗,她趕緊說:「謝謝你在游泳池救我一命。」

  他唇上勾起笑痕,深瞥她一眼。「沒什麼好謝的,拜了——」

  「拜拜——」她揮手,心中有種蜜糖的滋味,沒想到他竟然會向她道別!

  他關上窗,駕車離去。

  她目送著他,看著他的車離去,眼底流露著溫柔的情意,像在目送一個……愛人。

  噢!別這樣想,千萬別觸犯到禁忌的底限,不能陷他於不義,更不能讓自己沉淪。

  她收回視線,不斷提醒自己,匆匆走進屋裡。

  賀司令加快車速,心頭燥熱,不停躍動,矛盾地喜歡著她說的那句「慢慢來」。

  天知道她愈慢嫁掉,他的心就得一直受她的折磨;只要她在家的一天,他就多受一天嚴苛的考驗。

  過多的壓抑會使人發狂,難保他有朝一日不會失控,但聰明如他,是不會把自己拉進痛苦深淵的。

  還是早點把她推銷出去,日子會好過些。

  他得在短期內,再替她另覓人選。

  *********

  千尋一進屋,還怕自己閒得發慌呢!這電話就來了。她坐到椅子上接聽。

  「賀夫人,你有收到慈善募款餐會的邀請函了嗎?」是基金會的會長芬妮熱心地來電詢問。

  「今天收到了,時間是在下禮拜週末對吧!」千尋禮貌地回答,這個基金會主要是幫助全世界的弱勢族群,有時會以銷售餐券的方式募集資金,她時常贊助。

  「是啊!先感謝賀夫人了,你這次會親自到場嗎?」芬妮問。

  「我會去的。」

  「太好了,我是想再多辦一個義賣項目,請所有的夫人們提供一些親手製作的手工藝品當義賣品,你要不要也提供一些?任何手工品都行哦!」芬妮告訴她這個點子。

  千尋想起拿手的拼布縫製,眼睛都亮了起來,欣然地說:「我沒問題,只是手工藝可能募不到多少錢吧!」

  「哪會,打著夫人們的頭銜,一定會有人願意出高價收藏的。」芬妮說。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我立刻動工,得趕在下星期週末給你送去。」千尋承諾。

  「真是太感激你了。」芬妮誠摯地道謝。

  「快別這麼說。」千尋很樂意幫這個忙。

  收線後她馬上回房裡去,把先前買的拼布材料拿出來,開始在漂亮的布料上裁形,把房間當工廠,床當做工作台,沒有縫紉機她就以針線一針一針的縫製,打算做一隻拼布提籃,再做兩隻布偶狗狗放在裡頭,期待會有某位太太帶著小孩來,正好看上眼,願意出個好價錢買下它。

  到了募款的週末,千尋帶著制好的成品,來到餐會現場。

  賓客雲集中她找到芬妮,她正忙著把所有太太們親手做的藝品擺在一張鋪有絨布的長桌上,好幾個義工朋友在幫她,千尋上前把拼布提籃拿給她。

  「哇!好可愛的提籃,賀夫人,真是太謝謝你了。」

  「別客氣。」千尋因為自己能盡一份心感到快樂。

  「請就座,餐會馬上開始。」芬妮笑容可掬地說。

  千尋點了下頭,依餐券上的編碼找到桌號,這桌幾乎全是男士,唯一的空位是她的,她沒有坐下,環顧著四周,看有沒有認識的人願意和她換位置……

  看著看著,她竟看見了賀司令!

  真想不到他也受邀出席了,怎麼她一點都不知道?她從未和他出現在同一個公開場合,而這整個星期她太忙了,也不曾在家裡遇過他。

  此時,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因為他正和一個穿著低胸禮服的美人站在窗邊聊天,瞧他笑容滿面,像是聊得很愉快。

  她背過身去,心情變得黯淡,她氣自己的反應,她怎能吃乾醋!別人又會怎麼看呢?

  她穩住自己的情緒,遲疑地回到那坐滿男賓的桌號位置,坐了下來。

  同桌的人開始客氣地詢問她的名字,她禮貌地回答,心情始終在低潮。

  賀司令飲著杯中的酒,遙遠地盯著那小女生,多日不見,她看來精神不錯,高綰著髮髻,穿著小禮服,整個人顯得成熟且明媚動人,她總能挑動他的視覺神經,進而影響他的心情。

  而她明明看見他了,卻連聲招呼都沒打,就急急和一群男人擠著坐同一桌!

  她若不清楚當她身處在滿是惡狼的環境時,自己該有所避諱,那他就有提醒的義務了。

  他執著酒杯,無聲無息地走過去。

  「不介意換個位置吧?」

  千尋回頭,瞥見賀司令俯身在她身後問,黑幽幽的眼教她看了心顫。「你不是在跟人聊天嗎?」她輕聲問。

  賀司令微扯了下唇。「聊完了。」

  「你的位置在哪裡?」她的確也不想坐在這裡。

  賀司令遙指靠窗的桌子。

  千尋看見那個和他聊天的美女就坐那桌,她黯淡的心緒莫名地又恢復活力。

  「我過去。」

  她立起身正要走,同桌的一個男士正好認識賀司令,站起來打招呼。「久違了賀兄,原來你認識這位小姐啊!」

  「你好,馬修兄,她是我的……」話到一半,另外兩個字他說不出口,突然就此打住。

  一桌的男賓全噤聲,而那名叫馬修的笑了起來。

  千尋雙腿動也動不了,腦子有片刻暈眩,清亮的眸子楞楞地看著他。

  賀司令迴避了她的注視,坐到位置上。

  千尋無言地走向他原先的座位,四周人多嘈雜,她卻很清楚地聽見自己強而有力的心跳節奏……她很想知道在他眼底,自己究竟是他的誰?

  那個未知的答案,令她劇烈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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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2:17
第四章

  千尋緩步走向賀司令原本坐的桌號,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這桌的賓客女性居多,她們多半是富有的太太,而且似乎很熟,熱絡地聊著彼此的家務事。她默默飲著果汁,聽著她們說兒子榮升經理,女兒在上個月出嫁了……等事。

  尤其是坐在她身旁右側那位曾和賀司令說話的美人更是健談,從她的言談間得知,她是某家建設公司的董事長,大家都稱她奈夫人。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有個匆促來到的女子坐到她身旁左側那個空著的位置上,一股濃嗆的香水味隨之在空氣中擴散。

  千尋回視她,覺得眼熟。她不就是衣衫不整地和賀司令在家裡餐廳吃早午餐的女人嗎?

  蘭蒂也看見了千尋,先是一怔,猛地別開臉去,連禮貌性的問候語都沒有。

  千尋跟她不熟,見她態度怪怪的,也沒有和她交談的意思。心想這女人和賀司令本是同一桌,那代表他們應該是本來就約好一起到的,但她沒弄懂,既然如此,賀司令為何要跟她換座位,他們是情侶怎不坐在一起?不會是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吧?

  千尋收回視線,默默無語地喝自己的果汁,不想再去探討。

  蘭蒂真的很悶,今天一整天趕了好幾場社交宴快累壞了,這個募款餐會她本是不想來了,臨時決定要來完全是衝著賀司令,早在他大怒地趕她走之前他們就約好一起參加這個餐會,而她認為離那個不愉快的上午已經好多天了,他應該也氣消,不會再對她那麼凶了,所以就厚著臉皮來見他。

  她可是好多天沒看見他,想他想得要命,只要他再跟她重修舊好,她從此絕口不提他暗戀禁忌人物的事,也願意賠不是,況且藉這個時機和場合,她一定輕易可以達成目的,可是她的如意算盤好像打錯了,因為這位年輕的「伯母」竟也來了,還坐在這一桌!

  那賀司令人呢?蘭蒂舉目張望,看見他竟跑到另一桌去了,這是在幹什麼?

  他是不想看見她,還是有意藉這位「伯母」來給她難看?他們……該不會是一起來的吧!難道他們不怕流言,公開玩起禁忌遊戲嗎?

  蘭蒂很不是滋味,妒火猛燃,暗暗磨著牙,怒意就像毒蛇猛獸被釋放出來,很想見人就咬!

  「小姐,你怎麼都不說話,要怎麼稱呼你呢?」奈夫人汪意到千尋很沉默,主動找話題跟她聊。

  「我叫林千尋。」千尋這麼介紹自己。

  「你和司令好像很熟。」奈夫人注意到賀司令本來好端端的在跟自己說話,但這位小姐一出現,他就一直心不在焉,還朝她走去,跟她換了位置。

  千尋遲疑地點了頭。

  「你跟他看起來很登對,你們……是什麼關係?」奈夫人完全是出於好奇,沒有任何心機。

  千尋從沒被人這麼問過,並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她淡雅的臉上出現沉思的神色,想著要如何回答會比較合宜。

  「他們是繼母和丈夫前妻小孩的關係。」蘭蒂像一匹嗅到血腥味的母狼,一口咬住獵物的痛處。

  「什麼?」奈夫人望向蘭蒂。同桌的太太們也朝蘭蒂看過來,她們全都笑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奈夫人更是爽朗地哈哈大笑。

  「對啊,好冷——」有位太太頗不以為然。

  「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向她求證。」蘭蒂只想暢快地出一口氣,邪媚地瞥向旁邊的千尋。

  千尋微微蹙眉,這女人的語氣充滿敵意,貿然替人回答也完全不合禮儀。「賀司令絕不是小孩,他一向是主事的大人。」千尋沒有正眼瞧蘭蒂,不太想理會她的無禮。

  「難道你不承認你是他的繼母?」蘭蒂很不甘心,再次挑動敏感話題,想藉機引起週遭人的注意,進而用眾人的力量來圍剿她。

  千尋慢吞吞地掉過頭去瞥蘭蒂,問題並不在於她要不要承認,而是這女人沒資格這麼問她。她很清楚自己是賀夫人,不需要別人來提醒,倒是這女人像是有意在公眾場合讓她難堪,究竟目的何在?又想證明什麼?

  「你所問的都跟你無關吧!」千尋幽幽地反問她。

  蘭蒂一時啞口無言!面對她柔和的眼神,堅持的口吻,蘭蒂發現這位「伯母」雖年輕,卻有種奇特的威儀,令人畏怯,她立刻心生警覺。以賀家的財勢,這位賀夫人一定也享有權勢,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對象,萬一她弄砸了,賀司令怪罪下來,她這輩子就別再想接近他了。

  但她真的妒忌到快瘋了。「你……你們之間若是發生不倫之戀就跟我有關、跟社會新聞有關了!」蘭蒂一吐為快,恨恨地說完,倏然起身,生氣地走掉,只留下濃郁的香水味飄在空氣中。

  千尋認真地想著她話中的邏輯,那女人像在吃她的醋,為什麼呢?

  她自問是否曾在無意中表現出對賀司令有任何「妄想」,答案是否定的—她相信自己隱藏得很好,更沒有對任何人透露。

  那是怎麼回事呢?她感到不安,回過頭來,那些太太們竟然都噤聲地看著她,表情猜忌。

  千尋的情緒急速低落,像被用有色眼鏡看著那麼難受,尷尬的氣氛凝結了約兩秒鐘,她們立刻轉移視線去各聊各的,像在掩飾對她的猜疑,那位奈夫人也一樣。

  千尋沒有勇氣再面對她們,也沒有人再主動找她說話,或問她任何問題,接著餐會開始了,義賣會也開始,現場氣氛被炒熱,她們就更不去注意她了。

  但千尋心知,在社交場合裡人們表面上避免去探究別人的隱私,私低下卻會肆無忌憚地討論,不留情地批評。

  而她正在害怕,當她心底真正的情感被揭發,人們看穿她對賀司令有著波濤洶湧的渴望,難保輿論不會大加撻伐,她也許會被評論成一個妓女,或者被加諸更污穢不堪的字眼。

  光只是揣想,她就已陷入幽暗的谷底、深沉的絕望中,身心都受道德枷鎖的箝制。

  而如今她能做到的是約束自己的心,限制自己連思想都不能有偏差,只要她緊守住感情,不放任沉淪,誰也不能無中生有地批判她。

  她已是個成熟的女人,該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啊!無論別人怎麼認為,至少她該先做到問心無愧。

  她淡淡地吐了口氣,深深告誡自己。

  「賀夫人的拼布手工品,三萬一次,三萬兩次……」講台上,芬妮熱烈地叫價。

  千尋看向台上,她的作品正被芬妮拿在手上展示,很多太太有意買下,紛紛喊價。她收拾起紊亂的心情,不再想別的,只想專心地看義賣成果,期待能賣個好價錢,好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最後,由一位默夫人以五萬元得標。千尋好開心,見成績不錯,她更有信心了,她相信若有台縫紉機,她可以做得更完美。看看時間還早,也許她可以悄悄溜走,到市區有附設電腦的咖啡廳去上網,看看可有網站賣縫紉機,即使是二手的也可以,買下一台她可以裝在房裡使用……想著,她真的起身離開了。

  千尋保持住這得來不易的愉悅心情,走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子,她打開包包拿鑰匙,開門坐了上去,發動。驀地,客座的車門竟被一個不速之客打開了。

  「你要上哪兒去?」賀司令沉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傾身,昏黃的燈映像在他的眼中,像兩盞躍動的星光。

  千尋下意識地慌張起來,他怎會知道她要走呢?「我要去……一個地方,一個人去。」她強調自己要獨行,極力地想跟他保持距離。

  「一個人嗎?」賀司令揚了揚眉,自行坐到車內,關上車門。

  「你……」不該上車的!她眼睫顫動,緊張地看著他又看著車外,深怕有人撞見他們共乘一車。

  「順道載我一程好了,我沒開車來。」賀司令是沒開車,這會場離他的公司不遠,他是步行過來的,回程也不是一定要搭她的車,只是他一直在注意她的舉動,見她忽然往場外走,一時興起地隨她走出來,想不到她是要離開了,他正好有了搭順風車的借口。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知道蘭蒂那女人跟她說了些什麼,為何面色難看地離去?若是那女人任意對她透露什麼,他絕饒不了她!

  「可是……我沒有要回家。」千尋進退兩難,若是不載他一程,顯得她很小器,若是要載他,並不順路。

  「那就看你想去哪裡,就放我在那兒下車。」賀司令雙手交叉在胸前,坐定了她的車。

  「喔。」千尋無奈地只好照他的話做,車開進市區,她努力地把精神集中在找有網路的咖啡廳,努力不去在意他就坐在身畔,她很怕自己的心又會如脫韁的野馬,失控地奔馳。

  他不懂她為何表現得那麼沉默拘謹,猶記得那天她在院子裡跟他說話的天真神態,此刻那就像是個幻影,再也不復見。

  「蘭蒂那女人是否對你說了什麼?」他直接問出自己想知道的。

  「她……沒說什麼啊!」原來那女人叫蘭蒂,看來他有留心到女友來過了,而她無心去破壞他們的感情,於是選擇否認。

  「不可能,你不要隱瞞。」賀司令精銳的目光直視她突然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和有些急躁的眼神。

  「你不會想聽的。」千尋明白他可怕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會和那群太太一樣只是大笑,肯定會動怒的。

  「我要知道。」他執意。

  她不說話。

  「快說。」他板著臉命令她說。

  她拗不過,只好挑了殺傷力較弱的說:「她……只是要我當眾承認我是你的……繼母。」

  賀司令面色變得深沈,黑眸是風雨欲來前的冷靜。「你怎麼回答?」

  「我說……當然是。」千尋撒了一個小謊,只為堅守自己的心,也明確地點破他們彼此的關係,僅此而已。

  賀司令眼底風雲變色,心頭火燒得旺,他不滿意的竟不是蘭蒂的無禮,而是她的回答,他可從未承認這種關係。

  「還有呢?」他森冷地問,依他對那女人的瞭解,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

  千尋搖頭,不止同再說。

  「快說!」他嘶吼。

  「你別逼我。」他可怕的脾氣又要發作了,她真想把他請下車,不然要她下車也行,她不想再看見他殘酷的模樣,她寧可只記住他曾救她的善行,記住他那天向她道別時和諧的氣氛……那樣的他,是那麼的令她心動。

  可是此時情勢大不同,他在發怒,而她無處可逃,情緒變得慌亂,甚至車子沒停紅燈就闖越路口,幸好橫向道路沒有來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別害我。」她咬著唇,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一定要知道。」他毫不退讓。

  「她……只是問你人去了哪裡?」她又說謊,只求他停止追問,不讓他知道,是不想刺激他。

  「謊話!你為什麼隱瞞?難道你不知道你說謊的樣子有多拙嗎?」他動怒地低吼。

  千尋被罵得很冤,她說也錯,不說也錯,到底要她怎樣?「我是拙,我做什麼都拙,都讓你看不順眼,我知道,我很有自知之明。」她十足委屈,車速不自覺地加快。

  「對,所以你最好快點嫁人,少惹我心煩。」他冷笑的表情凜冽如霜,低吼聲猶如駭人猛獸。

  「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我是不會嫁的,我是個成年人了,對自己的婚事有絕對的自主權,你沒資格逼迫我。」她終於大聲地說出自己的意願。

  「你只要一天是賀家人,就該照遺囑行事。」他果斷地要她打消念頭。

  「你真的很壞,你為什麼不離我遠一點?」她雙眼蒙上淚霧,真的委屈到了極點。

  「這句話才是我該說的。」他無時無刻不在希望她能早點離開賀家,只要她離開了,他的心便不再紛亂不休。

  「你太得寸進尺了,論輩分,你永遠比我小。」她真是勇氣可嘉,敢拿輩分來壓他。

  「住口,你在我眼底什都不是。」賀司令橫眉豎目外加惱怒,鷹眼銳利地射向她。

  她滿眼淚,街上的一切模糊到看也看不清,車子歪歪斜斜地在路上橫衝直撞,突地,砰一聲,她往路樹撞去,猛烈的力道把車頭撞得損毀,擋風玻璃粉碎,車裡的爭執聲也霎時停止!

  她驚嚇得魂都飛了,好半晌,她整個人在震盪的情緒中無法平復,緩緩睜開眼,她發現自己毫髮無傷,是安全氣囊即時發揮效力,保護了她,但……客座沒有安全氣囊啊!

  她驚喘,轉頭去看那個惡霸,他閉著雙眼,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身上沒系安全帶,但他好像也沒事……

  「你……要不要幫忙打個電話叫道路救援?」她問著,把駕駛座椅往後移動,離開安全氣囊。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睜開雙眼,她以為他還在氣頭上不願理人,只好拿出自己包包裡的行動電話,正要打電話,驚見一道鮮血從他的髮際淌了下來!

  她驚詫萬分,倉皇回視擋風玻璃,上頭沾有他的血跡,他已受到嚴重撞擊!

  心痛的淚盈滿她的眼,她咬住唇阻止自己哭出聲,顫抖地伸出手指探他的鼻息——幸好,還有呼吸!

  「是不是很痛?」她傾身,輕聲問他,心底的疼痛和不忍已超乎想像。

  他一點也沒有反應。

  「還傷到哪裡?」她打顫的手輕觸他的肩頭、胸膛。

  他仍不語,頭無意識地偏向一邊,她這才知他已昏迷!她的淚撲簌簌而下,難過地抱住他,傷心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賀司令已聽不到,也感受不到,他的神志飄向了不知名的黑暗地帶,那裡沒有任何女子可以讓他痛苦,讓他亂了心。

  *********

  事隔半個月,賀家的夜裡極不平靜。

  「滾!我什麼都不吃……」

  賀司令房裡傳出碗盤碎裂的聲音,和僕人惴慄不安的安撫。

  「先生,你別發脾氣,我再去端新的晚餐來……」僕人蹲在地上收拾撒得一地狼藉的飯菜。

  「你給我滾,我什麼都不吃,沒有我的命令,誰也別進來!」賀司令高大的身影佇立在桌案邊,震怒地咆哮。

  「是是……」僕人驚惶地點頭,嚇得半死。

  千尋站在門口,淚盈滿眶地看著他的怒容,難以想像那雙炯然的眼睛,竟是什麼也看不到!

  在出事後,她立刻向自家醫院求救,醫院出動最精良的外科醫生、腦科醫生聯合會診,電腦斷層報告顯示他身上沒有其它的傷,唯有腦部受到撞擊,血塊壓迫了視神經,很可能失明,但也有可能血塊消除後可以復原。

  他在得知自己失明後暴跳如雷,視力嚴重影響了他的作習,他的脾氣變得陰晴不定,時而火爆,時而蠻不講理,更在沒有醫師許可下堅持出院。

  她可以想像,像他這麼自負的男人向來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怎堪失去」雙眼睛?這樣沉重的打擊比失去生命還可怕!

  他的心情,不用說她也能體會。日復一日的,她苛責自己,怪自己鑄成的大錯,如果不是她,他不會變成這樣子!

  自從那天起,她天天默默守著他,負起照料他的責任,無論是在醫院或在家裡,沒有一刻心不在他身上,她好盼望奇跡出現,他能恢復原來的視力,否則她一輩子都不原諒自己。

  僕人拭淨了地板,把碎裂的碗盤裝在托盤上,垂著頭端著托盤走出來。

  「去拿新的,讓我來。」千尋低聲說。

  「是,夫人。」僕人哭喪著臉點頭,到樓下去拿新的晚餐。

  千尋等候著,含淚看著賀司令摸索地走到床沿坐下,他抱著頭,狀似苦惱,厚實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孤獨、懊喪,她看得心酸,真希望代替他受苦,一點也不想見到他這樣。

  她淚流滿臉,為他擔心,好害怕他會繼續沉淪下去,她好想再見一次他和悅的笑臉……

  她知道自己愈是對他多一分關心,就表示愈是在意他,但她已無法分析她對他的情意到底是家人、朋友,或是心裡暗戀的人……或許所有的成分都有,她是理不清,也放不開了……

  「夫人,晚餐來了。」僕人迅速地弄了一份餐點端來。

  千尋擦去臉上的淚,接在手上。「你下去吧!」

  「夫人,你自己也要保重,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了!」僕人擔心地說,屈身退下。

  千尋一個人進了他的房間,輕輕地把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向他的身前,蹲下來,怯怯地對他說:「別生氣……這樣下去……不好。」

  賀司令抬起臉,擰笑。「有什麼不好?我這樣下去,你不就可以坐擁我賀家的一切?」

  千尋一駭。「你別胡說,我真的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好起來?哈哈哈……」他狂放地仰頭大笑,驀然扣住她的雙肩站了起來,標悍的把她逼向牆角,惡魔般地低哮:「我成了瞎子,你就可以天天看笑話了,這真是你高竿的預謀,想必我家老頭的死因並不單純!」他的怒吼像不長眼睛的大炮亂嗚亂射。

  千尋臉色驟變,黑瞳裡淚光閃爍,虛弱地問:「要怎樣……你才不會把我說得那麼壞?」

  「哼!難道不是嗎?」他怒吼。

  她看著他火力四射的眼、不可一世的神情,雖然那充滿了窒人的怒意,但她卻是無限心疼,她多希望他的雙眼是看得到她的,他再怎麼罵,她都可以全數承受,所有的怨怒,她都願意包容。

  不由自主地,她伸出手指輕觸他的臉,千絲萬縷的情緒,只能化成一句句歉意。「這全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我仍要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觸電般地彈開,倏地放開她,感覺到她在哭,雖然很想再用最冷冽的話痛罵她,但他什麼都說不出口,那有違他的良心,他雖瞎了卻還有知覺,他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她日日夜夜都「出沒」在他身邊。

  他聽到過她詢問醫生他的病況,她細柔的話語裡總有著濃濃的擔心、關懷,她的存在像一股無法忽視的溫柔力量,支撐著他的意志,他更清楚她的心承受著一定程度的折磨,他何苦再把情緒發洩在她身上?

  那並不厚道。

  他摸索著一旁的矮櫃,走離開她,至少避免再去傷她,最好她也能給他一個平靜的空間,別再來打擾他。

  突然,他茫然摸索的手掌被一雙細緻的小手握住。

  「讓我……當你的眼睛。」她細聲請求,小手微顫。

  他僵住,心像被天外落下的隕石強烈撞擊般撼動。

  他要怎說?YesorNo?

  「拜託你……」千尋瞅著他的眼、他線條堅毅的下顎,深怕他會毫不領情地甩開她,她好希望他不要冷漠地拒絕。

  賀司令可以想像她淚流滿面的樣子,那教他感到無限沉重,他是很想無情地推開她,要她滾下地獄去,卻狠不下心。「堂堂的賀夫人淪為導盲犬,豈不是尊貴盡失。」他冷硬地,就是說不出好聽的話。

  她縱然覺得受傷,也無所謂了。「我願意為你做一切的事。」

  「這麼有服務精神?」他不改態度地損她,要她打退堂鼓,別來招惹他。

  「求求你笞應。」她乞求,輕顫的手滲出汗水。

  「我二十四小時都需要眼睛。」他刁難。

  「那我就二十四小時在你身邊待命,我可以搬到你隔壁的空房,請工人來裝一個鈐,你只要一按鈐,就可以隨時召喚我。」

  他有點怔然,她設想得真周到,難道她就真的那麼企盼他的原諒?

  他最好不原諒她,就讓她良心受盡苛責……但他不忍心,他對她的喜愛並沒有因為看不見而改變,況且那天會出事他也有錯,並不能全怪她。

  他心底幽幽一歎,決定順了她的好意,不過他可不是和顏悅色的,而是甩開她的手,冷著臉說:「我現在餓了。」

  千尋臉上漾開一抹笑,她揉著淚眼,心底萬分驚喜,他終於願意接受她的協助了!

  她趕忙地挽住他的手臂,輕聲細語地說:「我扶你去桌子那邊,今天的晚餐有牛肉派餅,精燉小排骨湯,還有炸蝦和甜蝸牛……我來替你剝殼。」

  他還有什麼話好說,當然只能被她拉著走了,有人負責剝蝦殼、蝸牛殼,這種頂級的享受,一生能有幾回啊!

  他有點酸澀,有點苦惱,被她細細的胳臂挽著走,心陷在黑暗的狂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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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2:37
第五章

  千尋當晚就搬進了東廂,大批的僕人們忙著幫她把所有的物品、衣服全數運過來,工人來安裝一個觸鍵鈐,短短的五個鐘頭就整頓好新的房間。

  「謝謝大家,辛苦了,已經十二點多了,你們快下去休息吧!」千尋和氣地對下人們說。

  「夫人您也早點休息。」僕人們行禮告退,為她關上房門,邊走下樓邊感歎。

  「夫人對先生真是仁至義盡啊,我們得盡量幫助夫人才是。」

  「先生現在眼睛不方便常生氣,我們也要擔待點才行。」有個僕人這麼提點大家;一夥人頻點頭,緩步下樓。

  房裡,千尋可沒閒著,她匆匆梳洗完,就到賀司令的房間去探視他,他房裡也有一股沐浴後的清香,但他沒在房裡,也沒在浴室裡。

  她在更衣室發現他,他腰際上圍著浴巾,裸露精壯的上半身,正憤怒地翻找衣櫃裡的衣服。她臉暈紅,有點退卻,但現在不是她遲疑的時候啊!他需要她的幫忙。

  「我來我來……你要找什麼呢?」她快快走過去,雙眼像天上的星星般害羞地閃爍。

  賀司令揪著眉說:「睡袍。」

  千尋看見掉落在衣櫃角落的睡袍,立刻取了出來,接著拉起他的手套進衣袖裡,再來是另一隻手,穿上後她為他拉上衣領,幫他在腰間繫上帶子。「別著涼了。」她微張著嘴喘息,看著他的裸身,她感到陣陣暈眩。

  賀司令直挺挺地站著,也許是眼睛看不見,他對她的觸碰特別有感受,她纖細的手指輕滑過他的手心、他的肩頭、他的腰際……也許她是不經意,對他而言卻是火灼般的激動,像一簇燎原星火,足以激發他內心澎湃的情濤。

  「幾點了?」他強行鎮定,扯去腰間的浴巾。

  「十二點了。」她立刻接手,放到衣籃裡。

  「這麼晚怎麼還不睡?」他走出更衣室。

  「我來看有什麼我能做的。」她不用命令就過去扶他。

  他淡扯了下唇。「不用,我要睡覺了。」

  「嗯,我已經搬到你隔壁的房間了喔!」她引領他走到床邊。

  他當然知道,有工人進來他房裡安裝按鍵鈐,他也聽到僕人們忙著搬運物品的聲響。「你還挺有效率的。」

  千尋揚起長長的眼睫,原本疲倦的雙眼變得閃亮,有始以來,她只聽過他的諷刺,沒聽過一句好話!她好快樂,說不出的快樂。「床到了,你上床,我來幫你蓋被子。」

  「你在笑嗎?」他感覺到了。

  「嗯。」她點頭。

  他突然抽離被她挽著的手,惱羞成怒地指責。「你是把我當三歲小孩嗎?我不需要你幫我蓋被子。」

  她怔住,她並沒有那個意思啊!是他太敏感,自尊心太強了。「你別誤會,我笑是因為你誇獎我有效率,沒別的意思啊!」她踮高腳尖對著他的耳朵輕輕說,希望他聽得清楚點,別對她誤解。

  他喉頭乾涸,半天不吭聲,以前他可以克制自己對她的感情,如今她的親近總讓他無法設防,她老用她的輕聲細語和溫柔小手讓他的心頓時失守,軟化他尖銳的情緒。

  千尋見他默然無語,再次溫順的牽起他的手觸碰床鋪。「請上床吧!」

  賀司令坐到床沿。「你可以走了,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

  「好,你要找我記得按鈐。」她拉他的手去撫觸那只裝設在床邊,連接到她房裡的鈐聲按鍵。

  他沒有應聲,收回手,根本不覺得有必要。

  她看得出他的倔強,不想勉強他。「那……晚安了。」她傾身對他說,以為他不會有所回應。

  「晚安,早點睡,我不要你太累。」他說著,逕自躺到床上,熟悉地拉起被子覆上自己的身軀,背過身去。

  千尋恍若聽到天籟般欣喜若狂,他竟說不要她太累,他可知這句話對她有多大的震撼力?那代表他也對她有份小小的關心。

  她希望這是個友誼的開始,她真的希望。

  她轉身離去,雖然脆弱的淚又在眼中打轉,唇上卻是掛著喜悅的微笑。

  *********

  日子一天天地過了,賀司令感覺自己的雙眼已漸漸地可以感受到光和暗的分別,也許這是復原的前兆,但他沒有向醫生透露,更沒有對千尋提起。

  這陣子以來,他的情緒穩定不少,這都歸功於千尋那小女人,她總有本事讓他生不了氣,兩人相安無事。

  他似乎也習慣了她的「長相左右」,她真的很負責地在當他的「眼睛」,就連他公司透過網路傳來的所有公文,都是她讀給他聽過後,再依他的裁定打字批示,當然外界無從得知他有了新助手,而他的病況除了主治醫生知情,對外也是封鎖消息。

  除此之外,他的用餐時間千尋也隨待在側,從不缺席,偶爾他想出門去透透氣,她還得兼任司機;他時常仔細聆聽她的聲音,從她的聲音表情中去感受她的纖細心思和純良性情,對她的愛意更多,藏得也更深,他也時常想,若是能再看見這世界,他第一個想看的人就是她。

  「司令,今天外頭有陽光,我們去院子的草坪上野餐好不好?我們可以席地而坐,或者躺著效日光浴。」千尋在下午時分興沖沖地跑進他房裡來問他。

  「有何不可。」他也想出去走走。

  「等我一下。」她用了他房裡的對講機聯絡廚子。「請幫我準備一個野餐竹籃,裡頭要裝野餐用的墊子,和兩份現打果汁、兩份下午餐……」

  賀司令聽她下「訂單」,不由自主地想著,她絕美的小臉上一定是帶著和煦的笑,他聽到她掛上對講機,感覺她的身影朝他走來。

  「我們走吧!廚子說五分鐘就能做好了。」果然她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淡笑,讓她陪著下樓去,一到樓下,不一會兒廚子就把竹籃拿來了,行禮奉上。「夫人,這是您要的。」

  「交給我。」千尋還沒伸手呢,賀司令比她快地先對廚子說。

  廚子看著千尋,不知該不該交給先生?千尋點頭示出息,廚子把提籃交到賀司令手上;千尋瞧他穩穩地提著,心情開朗地和他一起走出屋外。

  院落中百花齊放,天高氣爽,他們走進迷境花園裡。「前面有兩層小石階,慢點跨上去。」她提醒他,他照她說的做。

  找到樹蔭下的理想位置後,千尋曲膝去開他手上那只竹籃的蓋子,取出偌大的野餐墊,揚了揚,平鋪在草地上,再接過竹籃放到墊子角落,全都弄好後,她牽引他走到墊子上坐定。

  「開動嘍,你要先喝果汁還是先吃點心?」

  「有什可吃的?」

  千尋打開竹籃蓋子拿了水煮乳酪香腸放在他的鼻子前問:「你猜猜」

  他聞一聞肯定地說:「香濃的乳酪香腸。」

  「答對了,還有這個。」千尋再拿出起司堡讓他聞聞看。

  「起司堡,有加酸黃瓜。」

  「你好厲害!」她笑著。

  「過獎了,應該說廚子能變出什麼菜色,我早就知道了。」他說著,聽到她格格的笑聲,如同銀鈐般悅耳動聽,艷麗的驕陽下,他隱約可以看得到她的影像,很模糊,像光影的反射。

  「真想知道你是什麼表情。」他有欠考慮地說,才想打消念頭,她已應了聲

  「等我一下。」

  千尋把手上的食物放到竹籃上,柔細的雙手執起他的大手帶往自己臉上,心怦怦然。

  「你……在笑。」他粗糙的手指一觸及她柔嫩的肌膚,有根通往心底深處的繩被扯動了,深埋在裡頭的秘密像被打開來的綵球,繽紛的綵帶、彩紙紛紛飛撒而下。

  「嗯。」她悠悠的目光轉為迷眩,若不是他看不見,她一定會昏倒在他專注的神情下,他那雙剔透的黑眸那麼有神、那麼有情啊!

  賀司令深知自己該收回手,停止這樣的「探索」,但他無法阻止自己,他的手指輕觸過她的唇,她的眉,她動人的輪廓,還有她柔順的髮,她沒有梳老氣的髮髻而是任其飄逸,她頰上的溫度特別暖燙,她在害羞,而他該立刻停止,再不收回手,可能就要脫軌演出了!

  他用了很大的力量把失控的心扯了回來。「你還沒說你中意什麼樣的人?不是說過要列張單子給我嗎?」他「強顏歡笑」地問,對於要把她嫁掉感到痛苦。

  「你忘了嗎?我說過我不會嫁的。」千尋重申自己的想法,不僅他為何要在此時此刻提起這件事。

  「除了你說過的自主權,還有什麼是你不想嫁的原因?你還很年輕,何不去追求新的人生。」他忍痛,憑良心說。

  她的人生……「我不知道有什麼值得我去追求的,唉……」她輕歎,曲膝把下巴抵在膝上。

  他聽見她的歎息聲,難以想像她是如此悲觀,以往他太過忽略她的心思了。

  「你該多去認識一些條件好的男人,去戀愛,你的人生不該只是陪著一個瞎子,那不是很問嗎?」

  「我可以永遠留下來照顧你啊!」千尋義無反顧地說。

  「謝啦!」他輕嗤。

  「我說真的!你可以摸摸我的表情,是不是很誠實?」她急急地拉起他的手。

  不!他不能再碰她,他會失控,但來不及拒絕,或者無法拒絕,他被動地輕撫她的頰,她細緻如雪的肌膚教他全身的血液狂野竄動。

  倏忽之間原本他所能看見的模糊影像變得較明朗,對光的敏感度更加清楚了,雖不是很清楚,像有層薄霧阻隔,但他確實可以看見陽光灑在她的髮梢,她清瘦許多,眼底鎖著淡淡輕愁。

  他輕拍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臉挪近自己,想更清楚地看見她,她竟主動傾身更接近他問:「我不是胡說的,對嗎?」

  她迷人的氣息好近,甜美的唇離他不遠,干擾著他的心,他朦朧地看著她認真且可愛的眼神,手指滑上她嫩嫩的頰,做了一件該死的事,他吻了她!

  千尋心神俱震,無措地閉上雙眼,心跳如熾如狂地飛躍,她理應抗拒他逾矩的侵犯,不該被動地任他吻,任這把禁忌之火燃燒,可是抗拒的力量微弱得像一根絲線,火苗一燒即刻斷裂,她腦子裡裝不進道德禮教,她被他的吻深深引誘。

  賀司令技巧純熟地糾纏著她的舌,探索她口中每一處敏感的地帶,她的青澀就像世上最甜美的毒藥,讓他欲罷不能,他激烈地探觸她美麗的身子,讓她倚進他的懷中,她在輕顫,他吻得更輕柔,他不想放開她,腦中卻有個聲音在提醒他——她是處女。

  天殺的!他怎還記得她的醉言醉語?她……真的是嗎?

  他又該如何?放過她或者一探究竟?

  他拋開理智和所有包袱選擇後者,傾身將她壓抵在墊子上,熱烈地吻她,摩挲她細緻的頸項,AA直下到她的胸前,隔著衣服,以唇在她的柔波上巡禮,單膝分開她緊閉的雙腿,手探進裙底觸揉禁地,在花瓣上點上野火,引發她的慾望,讓她為他釀造濕潤的蜜ye,他探進緊小深處。

  「啊……」她心慌地輕吟,貪歡的愉悅和罪惡感同時在心底交錯。

  「喜歡嗎?」他沙啞地問,帶給她更多快慰和刺激。

  她咬著唇,深怕自己發出叫聲,她的身體迸裂的歡愉像煙火一樣璀璨;他的身子逼近了,覆上她的,她以為他將要她,她無助地承受他沉沉的重量,心好慌。

  「要任我繼續?」他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問她。

  「讓我……當你的愛人……」她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露骨的請求,那是內心激狂的情慾啊!她怎能不害躁地說了,萬一他不要,那她不是很饃。

  「愛人?」他愈漸清晰的視力教他看清了她眼中的生怯,她的臉紅撲撲的,稚嫩的模樣讓他心折,他不忍做出傷她的事。

  她以為他要嘲笑她,怯怯地垂下雙眼,好後悔自己那麼說。

  「你只能當個見習生,愛人還差得遠,你還得多學著點。」他情不自禁地親吻她的粉頰,細細廝磨。

  「你……你怎麼知道?」她揚起睫毛,躲在他身下問。

  他一笑,這麼問不是更加擺明了自己是生手,他不禁要笑。「不知道我就不算男人了。」

  「你……要我當見習生……意思是……要教我嗎?」她顫聲問他。

  「小女人,別誘惑我,有人會從棺材裡跳出來殺了我。」賀司令起身,低歎自己的理智到底跑哪去了!

  千尋狠狠被拉回現實,她明白他不想要她,不想惹是非,他急於撇清和她的過於接近,而她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怪只怪她和他相見恨晚吧!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仍是別無選擇,她和他不會有結果!

  她手指抖顫的撫平自己的衣裙,縱使心湖裡餘波蕩漾,她也只能用力地遺忘,她坐起身,望著遠方發怔,淚影在她眼中轉著,無聲墜落,她知道唯有一個辦法她才能真正對他死心。

  「忘了我剛剛說的,你還是幫我選個老公好了,我決定要嫁出去。」她淡淡地說,淚像流星雨滑過她蒼白的臉。

  賀司令猛然回視她,看見她傷心的表情,他心如刀割,很想抬手拭去她的淚痕,但他沒有再「冒犯」她;他很想瞭解,既然她決定了為何還哭?卻也沒有開口問。

  風吹動了樹稍,發出沙沙聲,靜署在一旁的餐點無人問津,他沉默地坐著,她仍無語地流淚,兩顆心同樣煎熬,卻沒人可以挽回、或改變什麼。

  *********

  晚間,千尋照例陪著賀司令,到書房去看電腦裡傳來的公文和許多報表,她一點也不知他的視力已然恢復,還聽從指示回復公文。

  賀司令自己也很納悶,他何不直接對她說明他不再需要她的協助,好讓她不必二十四小時粘著他?

  當然這是私心作祟,他用一種不怎麼光明正大的理由在牽制她,而他不該如此自私!

  「開員工檔來看。」他指示。

  她移動鼠標點了員工檔開啟。「好了。」

  「你自己選,看有沒有中意的,我幫你把人約出來。」他明講。

  她一陣恍惚,胡亂移動鼠標的轉輪,速度之快就連照片、人名、資歷都沒能看清楚。「我在看了。」

  好啊,這丫頭,敢唬他!這哪叫「看」,她只是不斷在變換螢幕而已。

  「選好了再告訴我。」他也不急著拆穿她,倚進椅背裡看她要唬他多久。

  「看完了。」她花了十分鐘轉動鼠標,轉得手都快麻木了。

  「選誰?」賀司令淡聲問。

  「沒一個中意的。」她回過頭,驚見他看著她,眼神好像是知悉她根本沒認真在選人似的,不不,一定是她心虛,他不可能看得見她啊!

  「我陪你回房去好不好?明天要回醫院複診呢,得早點起床。」她說得有些囁嚅。

  他仍是盯著她,看得她心驚。「我認真地問再你一次,你到底嫁不嫁?」

  千尋垂下頭來。「嗯。」

  「在我記憶中有個人很不錯,你開J6O08的檔案看看。」他幫她指定了。

  她不敢造次,為難地去找他說的編號,出現的是一張帥哥的照片,金髮碧眼,法國人,名叫威尼,是賀氏農場特聘獸醫。

  「如何?」他問。

  「嗯。」她微撅著唇,很想哭。

  「嗯什麼?」

  「就……他吧!我會努力讓自己喜歡他,然後嫁他,這樣……行嗎?」她唇顫抖,眼眶紅了。

  「很好,我會請他到家裡來作客,多讓他認識你。」他鐵著心說:「現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待會兒可以自己回房。」

  「喔。」她噙著淚起身,邊垂淚邊走出他的書房。

  他盯著她抽搐的肩頭,心被她掏空了,卻也只能逼著自己去執行這個「神聖」的任務,呃!

  他仰著頭,要自己停止痛苦的感覺,他可以愛盡世間任何一個女子,就是不能愛她,他自始至終都明白,即便是對她有再多的情、再多的愛,都不會成局,他跟她都背負著道德枷鎖,是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交集,更不該有交集。

  這是命運之神的安排,也是一個殘酷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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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3:06
第六章

  「老闆,我來了,你說有什麼『好康』的要介紹給我?」威尼來了。在隔天的一早,他大老遠從農場來到巴黎,他長得高頭大馬,帥勁十足,有雙清亮的碧眼,待價了鄉下,他說起話來旁若無人,簡直是個大聲公。

  他的衣裝也和拘謹的都市人大不相同,他率性地穿著格子衫、牛仔褲、球鞋,一隻帆布袋行李就斜掛在肩上,一副不拘小節的樣子。

  「她叫林千尋,介紹給你。」賀司令在客廳裡接見他。

  千尋呆坐在賀司令身旁的沙發上,她不敢相信他真的曾用「好康」這樣的字眼,向威尼推薦她!

  「你好。」年輕的威尼主動向千尋打招呼,他是一見面就喜歡上她溫順柔美的氣質,可說一見鍾情。

  「嗯。」千尋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就留在這裡一個星期,你們可以多一點相處的時間。」賀司令對威尼說。

  「是,老闆,你說這算是放我一星期公假,我記得。」威尼咧嘴笑。

  千尋聽得頭有點發昏,覺得這樣的相親儀式驢透了,這一星期還算是公假,真叫她哭笑不得!

  賀司令拍了下手掌,僕人立刻前來,行禮道:「先生有什麼指示?」

  「幫威尼先生安排住房。」他下令。

  僕人遵命,請威尼上樓。「威尼先生這邊請。」

  威尼笑嘻嘻地站起來,跟著僕人走上樓。

  「你怎麼還在坐在這裡?去盡你的地主之誼,別怠慢了你的客人。」賀司令輕觸千尋擱在椅臂上的手,催促她。

  「他有腳可以自己走。」她聲音很低,很不情願。

  「你忘了自己怎麼說了嗎?」他提醒她昨天曾說過什麼話。

  她沒忘,可是她沒想到勉強自己去親近一個陌生人,還得逼自己嫁給他,困難度是那麼高。之前那個叫韓什麼的,她只抱著交友的心態去跟他認識,並沒有像現在壓力這麼大。「待會兒你要去醫院複診,我得跟你一起去。」她替自己找借口。

  「用不著,我會派司機隨行接送,你只管去完成你的承諾。」他冷淡地說。

  千尋再也沒借口,低歎一聲。唉!還是去吧,在猶豫什麼?這是你自己的抉擇,別讓他笑你一點原則都沒有。

  她站起來,再也不看他一眼,哀莫大於心死地走上樓去。

  賀司令也離開座位走到大型落地窗邊,他無法平靜地坐視她從自己身邊離開,走向另一個男人,他的視力可說已完全恢復,他看得見她所有的表情,和她眼中不時流露的依戀之情。

  昨夜他一直無法成眠,他忘不了她離開他書房時淚眼紛飛的模樣,他幾乎可以探觸到她內心的想法——會同意盡快嫁掉,是因為她努力地想把自己從對他的感情泥沼中掙脫出來。

  她和他有著同樣的想法啊!她幽深的心思,瞞不了他這個情場老手。

  但是老天啊!他真不敢相信她也對他有情,他以為自己一直是單方面的喜愛她,這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怎麼他遲鈍得沒看出?

  他緊閉著雙眼,任一股沉悶的痛覺隨著血液在體內亂竄,直到他再也隱忍不住這樣的沉痛!

  「管家。」他睜開雙眼召喚人來,他必須離開這屋子,否則他將被這股痛覺吞沒。

  「先生,什麼事?」管家趕來,看主子臉色不對,誠惶誠恐地問。

  「讓司機備車,我要出去。」

  「可是……先生您眼睛不方便,要不要我先去通知夫人?」管家不放心。

  「誰要你多事?」賀司令大發雷霆。

  「是、是,我這就去告訴司機,待會兒我再過來,您千萬別自行離開,萬一您一不小心發生了什麼,夫人一定會很著急的。」管家拉里拉雜念了一堆,急急要往門外走。

  「慢著!」賀司令喊住她。

  管家嚇了一跳,先生像有「超能力」,竟知她要走!不過她們這些僕人也習以為常了,先生的目光原本就看起來很犀利。

  「你怎麼知道她會著急?」他望著落地窗外問。

  「先生,我們都看得出來夫人很關心你,你也許不知道,在你住院半個月的時間裡,夫人都陪在醫院,沒回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消瘦好多啊!你出院回家後,她堅持親自照顧你,她……」管家下意識的看看樓上,怕說了夫人會怪她多嘴。

  「她怎樣?」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嗯……」管家不知該不該說。

  「快說。」賀司令急躁地命令。

  「夫人在沒搬到西廂來之前,晚上都睡在你房外的……走道上。」管家小聲地說。

  噢!那個小瘋子,她為何要那麼做?

  他不只完全不知情,那段時日他還因情緒糟透了常發脾氣,全然沒有顧及到她。

  他可以想像她瑟縮在門外,一副淒涼可憐的模樣,他感到萬分內疚,心被揪得死緊……

  管家見他不語,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我可以去通知司機了嗎?」

  賀司令點了頭,心底滿滿是那小女生的影子。「如果夫人問起我去哪裡,就說我去複診。」他不要她為他擔心。

  「是。」管家鞠躬,走出門外去知會司機。

  這時千尋正在樓上的小偏廳接待威尼,聽他興致勃勃地說著農場裡有多少種類的動物,聽他描述如何替一隻難產的母羊接生,過程血腥,令她反胃。

  她只好藉著喝茶,讓自己有喘息的空間,她漫不經心的眸光飄出窗外,看見管家送賀司令出門——他當真要一個人去醫院複診!只有司機陪他,她一點也不放心,她覺得那是她該做的事。

  「你知道嗎?後來,我強灌母羊喝烈酒,它醉倒了,產道鬆弛,小羊就順利生下來了……」威尼說著自己的豐功偉跡,可惜他沒發覺佳人並不感興趣。

  「對不起,我去打個電話。」她得和醫生取得聯繫,要求他不但得到醫院門口等候賀司令到達,還得為他做最精密的檢查。

  「你去啊,我等你。」威尼開朗地說,逕自笑著。

  千尋笑不出來,她點點頭,由小偏廳下樓走向西廂的階梯,回到房裡她立刻打電話到醫院。

  醫生接到她的來電不敢怠慢,承諾不只會仔細替賀司令徹底檢查,還會回報讓她知情。

  她這才稍稍安心。她離開自己的房間,本該回去偏廳,腳步卻把她帶到隔壁賀司令的房中,她細心地檢查他房內可有欠缺什麼,他慣用的物品可有放在他伸手就可拿到的地方,還有什麼是她沒為他做到的?

  確定一切都井然有序,她坐到他的床沿,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沒有人知道,她用照顧他來表達自己的愛意,可憐她的愛只能是默默地進行,不能大聲表白,也不被他所接受,此時她該回到偏廳去,努力地讓自己喜歡上那個威尼,而不該坐在這房裡苦相思。

  可她多不想去接近別人,她的情意都在默默付出中交給了賀司令,她的心再也挪不出空間去擠下任何人;她即使陪著賀司令一整天也不累,但才和威尼聊了一下,她就覺得精神快崩潰了。

  她倒在柔軟的床上,輕輕地倚在雙層的羽絨枕上,枕上有賀司令的氣息,她感到熟悉也感到安全,伸手環抱住香暖的枕,她的呼吸變得和緩,眼皮慢慢地垂了下來……

  昨晚她幾乎沒睡,現在有點睏了,就在這裡等醫生的回電吧!屋裡的電話全都有連線,待會兒醫生來電她可以在這裡接聽,她這麼想著,安然睡去。

  威尼本是直挺挺地坐在偏廳等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了,他沉悶地變換了無數坐姿,最後坐不住,兩腿伸直快溜到椅子下去了……

  兩個鐘頭後,他已撐不住,不管千尋為何還不回來,乾脆先睡一覺補眠。很快地,他睡得沉了,還磨牙兼打呼的。

  *********

  賀司令才進家門,就聽見家裡出現一陣陣不可思議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雷聲……仔細一聽,是鼾聲!

  誰在打鼾?

  他逕行上樓,鼾聲愈漸清晰,一到偏廳更是如雷貫耳,他的員工威尼睡姿豪放不羈地癱在沙發上,千尋則是不見人影。

  怎會如此?他以為出去一下午,回來就可以驗收成果,看這情形,並不如他的預期。

  他沒有叫醒威尼,亙接往千尋房裡走去,瞧瞧她在不在,究竟做什麼去了,把人放在那裡置之不理是什麼意思?

  開她的房門,人不在,倒是隔壁他的房門開著,他走過去,看見她半躺在他的枕上也睡著了。這真的有點扯,他真的不知她和那個威尼是怎麼回事!

  傾身瞧她,她睡著的小臉全然放鬆,完全就像個不識愁滋味的女孩,他應該不帶一丁點感情地把她搖醒,命令她去做她該做的事,而不是站在這裡肆無忌憚的「欣賞」她的睡相,可他真不忍心叫醒她,他想就這麼看著她、守著她……

  瘋了不成!他這是在做什麼,若能留她,他還用大費周章地把威尼叫來嗎?

  他伸手正要觸及她的肩,驀地止住,他還沒告訴她,他的眼睛已完全好了,若是他這麼直接叫醒她,不就代表他看得見她在房裡!他躊躇地收回手,思索著要不要讓她知道他復原的事?

  當然是得說,還有什麼好遲疑的,既然要跟她劃清界線,就不該再讓她有留連的理由,也不該讓自己有三心二意的機會,直接讓她知情,讓她明白他不再需要她,那是讓她安心出嫁的最好方法。

  他伸手推動她,把她搖醒了。

  千尋張開朦朧的睡眼看見他就在眼前,不好意思地坐正身子。「司令,你回來了……好奇怪,醫生怎麼沒有來電話,我要他向我報告你的複診結果的……」她怪自己睡得太沉,而沒聽見電話聲。

  「我沒有去醫院。」賀司令走到離她三步遠的沙發上坐下,遙遠地看著她。

  千尋瞪大了眼睛,疑惑地走向他,蹲在他身前問:「你沒去醫院,那……你去哪裡?」

  「我去香榭大道的露天咖啡座喝咖啡,倒是你在我房裡做什麼?」他盯著她揶揄地問。

  「我在等醫生的電話……」千尋說到一半,感到好詫異,驚訝地瞅著他活靈靈的黑眸問:「你怎會知道我在你房裡?」

  「我看見了。」他這麼說是宣示她已毫無用處,怎知她喜極而泣,還緊握他的手。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看得到了,是下午突然間就能看到了嗎?那一定是血塊已經散了,謝天謝地……」她忘情的把他的手貼在臉頰上,又笑又哭的,害得他無法再裝冷漠。

  「那……你看看,我現在比的是多少?」她突然放開他,拭去臉上的淚,伸出兩根手指比了二,試試他視力恢復的情形。

  「二。」他無奈地低笑。

  「那這樣呢?」她又比三根手指。

  他無言地把她的手握住,包裡在手心裡,說不出的感動。「你對我的關心,多過於你自己的婚事嗎?」

  「嗯。」

  「為什麼?」他禁不住地輕撫她臉上的淚痕。

  因為她愛著他,她的心全是他……可是她怎能這麼對他說?她的身份讓她無法把這些話說出口。「我……是想補償你。」

  他僵住,體內奔騰的熱情迅速凝結成霜,唇線變得酷寒,深黑的瞳化成熊熊焚燒的火球,大手移向她的頸背緊箝住她,森冷地瞪著她。

  原來她對他只是補償心態,他竟然錯以為她對他有情,噢,他真是錯得厲害,並且可笑至極!

  「你……怎麼了?」千尋驚見他忿然的眼神,打了個冷顫。

  怎麼了?她竟還問他怎麼了!他只想說,去她的補償,他一點也不需要!

  更令人動怒的是,既然她只是在補償他,為何在他吻她的時候要有反應?為何要讓他誤解得如此之深?她該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是她欠他的。

  他揪起她,把她甩向床上,像一頭震怒的黑豹般撲到她身上,扯亂她的衣服,、狂猛地愛撫她的寸寸肌膚,憤怒地吻疼她的唇,用最激烈的手段發洩他的怒火。

  此刻的她就像只無辜的鳥兒,驚慌地舞動羽翼,卻怎麼也逃不開魔鬼的威嚇,她弄不清他的怒氣究竟所為何來,她說補償他有錯嗎?他無端的蠻橫舉動已傷了她的心,如果他要強行索求,她會永遠怨恨他……

  AA他冷冷地覷著她驚嚇的雙眼,再次放肆地吻她,濕潤的舌像猛獸狂擾她的心,糾纏著她的魂,強行掠奪的唇像狂風掃向她顫抖的胸波,吮住她敏感的尖挺,瘋狂的征服她;她阻止自己對這樣的挑逗有反應,否則她會羞赧地死去,可是她的自制力敵不過強烈的感官,她無法抵擋他猛烈的攻勢,她的心不停悸動,身子隨著禁忌的野火起舞,她的哀求聽來像求歡的申吟。「別……這樣……」

  「那天你不是很喜歡嗎?不是想當我的愛人嗎?」他在她耳畔廝磨,邪惡的低語像撒旦的誘惑。

  她怔愕,不信任地瞅著他,他所諷刺的字字句句,就像世上最鋒利的刀,一一刺向她脆弱的心,殘忍地撕裂她的靈魄,他毀掉的不只是她的自尊,還有她深深的,無法告白的感情;可她沒有哭,她怔怔地望著他,像受了過度刺激而麻木,反撲的情緒教她極力遺忘他所說的,她不要有任何感覺,於是她也忘了哭泣……

  賀司令瞪視她,幾乎是被她蒼白的小臉和空泛的眼神震住,他的良知要他停止這樣的傷害,否則他將無法原諒自己,他躍起身,厲聲吼道:「出去,別再闖進我的世界,我不管你去嫁誰,愈早離開愈好。」

  千尋像一個失魂的人,緩緩起身,沒管身上衣衫凌亂不堪,沒管雙腿正狂顫,她像一陣無聲的煙霧飄出他的房外,她沒有看他一眼,沒有關上他的房門,一進到自己的房間,她才發覺自己已是身心俱創,狼狽不堪,關上房門,她再也挺受不住,絕望地昏厥在地上……

  賀司令一點也不知隔壁房裡發生了什麼事,他深陷在強烈的自責中無法自拔,他深知他一手毀了兩人的關係,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面!

  這又何嘗不是件好事,可以一了百了,她再也不會跟他有任何瓜葛。

  「先生,威尼先生找您。」僕人來到他的房外。

  「叫他等一會兒。」他冷淡地回復,用最快的時間將自己從萬劫不復的深淵抽離,不讓任何人知悉他的情緒。

  「是。」僕人去傳話了。

  賀司令沒有久留,戴上一貫的冷峻面具離開,去面對所有人。

  一覺醒來的威尼正大口喝著僕人端來的飲料,吃著可口的點心,見到老闆到來,他趕緊放下食物和飲料,起身舒展四肢,咧開嘴笑說:「老闆,千尋不知上哪兒去了,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哈哈……」

  「她一直都在屋裡,難道你不會主動點嗎?泡美眉還得人來教?」賀司令後悔自己找來的全是「遜ㄎㄚ」。

  威尼又抓頭,苦笑地說:「老闆,你的美意我真的很感激,可是我這人粗枝大葉,也隨興慣了,我想……個性活潑、活力四射的女孩可能比較合適我。坦白說千尋是很典雅美麗迷人,但對我來說,她就像個高貴又華麗的陶瓷娃娃,不小心一碰就會碎了似的,而且她對我好像也看不上眼,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實在不速配。」

  賀司令瞇起眼,沒想到他是這樣認為,不過對她的形容還更是貼切。「那你打算怎樣?」

  「我想回農場幹活去,別在這裡浪費時間。」威尼直爽地說,很希望老闆放行。

  「隨你吧!」賀司令沒有勉強。

  威尼很欣喜,回客房去拎回帆布袋,瀟灑地回農場去了。

  賀司令在威尼走後也離開家,他獨自駕車外出,沒有目的地,只想遠離有千尋存在的地方,他或許打牌,或許買醉,總之他要遠離她。

  就在他的車子呼嘯而去之際,家裡的三個僕人上樓打掃,發現了昏倒在房中的千尋。「夫人!夫人,你怎麼了?」

  她們見她衣衫凌亂,手忙腳亂地幫她拉好衣服,探了探她的體溫。「夫人身子冷冰冰的,又昏倒在這裡,會不會是那個叫威尼的鄉巴佬對夫人……」一名僕人這麼說,立刻被另兩個制止。「別胡說,快把夫人移到床上去。」

  千尋聽見了僕人們的話,也知道自己被她們攙扶著到床上,她們為她蓋上被子;她本以為自己失去知覺,渾身的力量也被惡魔給抽走了,原來她還有意識,她還活著。

  僕人們圍著她瞧,見她睜開眼,一個主動倒來溫開水,一個扶起她,另一個用小湯匙,一匙一匙把水餵給她喝。「夫人,你好多了嗎?」

  千尋點頭,漸漸覺得身子變暖了,但她只想懶懶地躺靠著不動,也不想開口說話。

  僕人見她怪怪的,很熱心地說:「不然我們去把先生找來,告訴他……」

  千尋聞言,立即使盡全身的力氣阻止。「不!」她手一揮,無意中打翻了僕人手中的水杯,水灑到被子上。

  三個僕人噤聲地瞥著她,不知夫人怎會這麼激動?

  千尋低頭,怔怔地看著被水漬浸濕的被褥,才知自己是那麼失態,但她真的好怕再見到他,好怕自己會無地自容!

  「他不需要知道我的任何事。」她氣若游絲卻是一字一句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意思。

  僕人們訥訥地點頭。

  「你們幫我一個忙。」千尋閉上酸澀的雙眼。

  「夫人請說,我們一定辦到。」

  「去把所有人都找來,我今晚以前要搬回原來的房間。」他不讓她進入他的世界,那她只有退回她原來的天地。

  「可是,先生的眼睛……」她們有疑問。

  「他已經好了。」千尋像在說一件虛渺、不相干的事。

  「所有的東西都要搬回去嗎?」

  「對。」她掀開被子下床,僕人們要扶她,她拒絕了,自己緩步走進更衣室,換了一套針織衫和長裙,先行離開西廂。

  經過偏廳時,她發現威尼已不在位署上。從一名收拾杯盤的僕人口中得知,威尼已經走了。也罷,她對他沒意思,也不想誤了他。

  「我不管你去嫁誰,愈快離開愈好……」

  她也不知怎地,腦海中不斷想起賀司令厲聲厲氣的狂吼,他的殘酷教她感到萬分淒涼,一步步走在無人的走道上,淚就順著臉龐滑下,像一顆顆珠玉般墜落。

  她會自己找人嫁的,再也不要他操這個心,她會很快地離開他,離開這一切

  她環抱著自己,覺得好冷。

  身子冷,心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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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3:33
第七章

  「你要帶我去哪裡玩呢?」

  「愈遠愈好,隨你選。」

  「人家要去日本,我有簽證不必等,東京的夜很美呢!」

  「就去日本。」

  「你真好,我好愛你!」

  千尋盛裝打扮由樓上下來,一個人要去赴宴,才走進客廳,很不巧地撞見賀司令和一個陌生女人在玄關處親密擁吻,那女子很年輕,性感、美艷,有一頭蓬鬆的金髮,惹火的身材穿的是薄薄的衣料,任由他摟著,一點也沒有害羞的樣子。

  是他的新歡吧!千尋想。

  「走嘛!我這就去幫你收拾行李。」女子孩子氣地拉著賀司令要走上樓。

  「哈哈……」賀司令大笑,攬緊她的小蠻腰。

  千尋見他們迎面走來,來不及閃躲,立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賀司令也看見她了,但他沒有停留、沒有跟她說半句話,當她是隱形人似的,直接摟著那女人上樓去,反倒是那女子大方地對她說了聲:「嗨!」

  千尋心抽疼了下,沒有應聲,裝作不在乎地往外走去,和他形同陌路。

  自從她搬回東廂已兩個月了,她幾乎未曾在家裡遇過他,偶爾從僕人們的口中聽到關於他的消息,說他天天都很晚歸,有時會有女人到西廂「作客」……等等。

  她總是提醒自己看淡他的一切,更不去理他的風流韻事,但親眼看見仍是心悶悶的痛啊!

  從他漠然的態度,知悉他也不願再和她有有任何糾葛,她若還對他存有一丁點愛意,連她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她該完全把他從心底移除,不再任他在她心底興風作浪!

  叮鈐叮鈐——她皮包裡的手機響了,取出一看是何旭東打的,他是她的……新男友!她慶幸這電話來得正是時候,讓她得以從痛苦的思緒中解脫,她很快地接聽了。

  「千尋,我在門外了。」他說。

  「我馬上出去。」她提起精神來回答他,收起手機,匆匆走出家門,從小徑經過前院,走向戶外的鏤花鐵門,外頭有輛拉風的黑色跑車候著她。

  見她來到,車內走下一名西裝筆挺、相貌斯文的高大男子,他熱情地迎接她,親吻她的頰。「請上車,我美麗的夜神。」

  他就是何旭東,一個好男人,能和他認識完全是個意外。

  大約在一個月前,千尋跟基金會的會長芬妮提起,她想購買縫紉機,想做多一點拼布來義賣,芬妮一時想起她熟識一個機械製造商叫何旭東,是華人,六代都旅居巴黎,他的工廠正好有生產縫紉機,她很樂意向她引薦,就幫她找了名片打電話。

  「我只買一台,製造商可能不管零售吧!如果你覺得麻煩就不要勉強。」這是她和何旭東在電話裡說的第一句話。

  「不麻煩,一點也不。」何旭東說得誠懇。

  於是兩人約了時間在基金會碰面,她光聽電話裡的聲音以為他年紀不小,見了他,才知他只有三十出頭,還是個單身漢;他的年輕有為及英俊外貌皆不輸賀司令,但他更有修養,溫和又有禮,絕沒有怪脾氣,也不會對人冷嘲熱諷,把傷人當快樂之本。

  他很熱心地帶來全部產品的目錄,詢問她所需要的縫紉機規格,她一一的看過後選中一台,他記了下來,馬上就跟她約時間,讓代理商把縫紉機送到家裡安裝,安裝的那夭他也親自到場,下午他就約了她喝午茶。

  從他看她的眼神、說話的態度,她知道他想要追求她,而她答應了。她正好急著要找人帶她遠走高飛不是嗎?他是個不錯的人選,於是他們的交往就此開始。

  而今晚他要她陪他一同參加他的家族聚會,說要帶她和他的家人們認識,坦白說她有些緊張。

  「你會冷嗎?手好冰。」他輕握她的手,用暖洋洋的口吻說:「快上車。」

  「嗯。」千尋坐進他的車內,悄然地鬆了口氣,也許是補償作用,她覺得今晚何旭東的出現,及時地平衡了她嚴重失落的心。

  「你的家人會接受你有一個寡婦女友嗎?」她問。

  何旭東發動車子,溫和地對她笑。「他們很開明,你別太多心。」

  「我怕會嚇壞他們。」

  「他們只會跟我一樣,為你的優雅和美麗折服。」開車前,他湊過頭來親吻她,溫柔備至地安撫她。

  千尋並不習慣他的吻,每次他吻她,她總是傻傻地愣住,無法有任何反應。

  「是嗎?」她遲疑地說,也許是經歷過太多風雨,她變得敏感且多心,更怕受傷空口。

  「當然。」他一再地保證。

  她只好擠出笑容,好讓他安心開車,但她的擔心仍是存在。

  半個小時後,車子開到鄉間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堡旅館,據她所知,他的家族包下古堡的宴會廳辦家族宴。

  兩人相偕進宴會廳,一大家子的人看見她和何旭東,全都好奇地圍繞過來,何旭東立刻把她介紹給他的爺爺、奶奶、雙親,還有一大堆的姑姑、叔叔、堂兄弟和表姊妹。

  千尋一下子記不住那麼多人,她謙和有禮地問候大家,頓時她也成為眾人的焦點。

  在餐敘進行中,氣氛良好,笑聲不斷,餐後還有牌局,所有的親朋好友全都圍成一桌桌的打中國麻將。

  「我要回客房去洗澡了,待會兒再下來插花。」一個姑姑這麼說,離開了宴會廳。

  堂兄弟們招呼何旭東一起打牌,但他婉拒了,帶著千尋走出宴會廳。

  千尋以為他是要送她回家。「我該先去向長輩們說聲再見。」

  「我有說要放你回去嗎?」他摟著她,笑得神秘。

  千尋有點無所適從,他已領著她走出古堡後的花園外,走上一道石階。

  「要去哪裡?」她望之卻步。

  「放心,不會是要把你賣了。」他笑,更摟緊她,輕推動她往上走去。

  千尋心情緊繃,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麼。方纔她聽見那位姑姑說要回客房休息,說不定他們家不只包下古堡的宴會廳,恐怕是連客房也包下了,全家人打算在這裡過一夜!

  果具,階梯上是成排的古典客房,他開了其中的一間,一進門,他親密地吻她,熱情地請求。「留下來。」

  她一陣恍惚,萬分猶豫,她的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不,她強烈地感受到那聲音代表的意義,她並不想真正的對他交出自己!

  但也有另一個聲音在勸她留下來,那個聲音告訴她何旭東是個好人,她可以放心的和他共度人生……兩種聲音不斷的在她心底交錯,她承受不住這混亂的思緒,差點尖叫!

  「我……想回去。」她失神地低喃。

  「你是想著他吧!,你那位死去的丈夫……所以你沒辦法放開心來接納我,對嗎?」何旭東輕攏她的髮,俯下頭柔聲說:「我發現你總是對我的吻心不在焉,但沒關係,我相信只要耐心等待,有一天你一定會被我的具情感動。」

  千尋臉色變得蒼白,聽著他小心翼翼的告白,她感覺很糟。她從沒懷疑過他對她的真心,但她.…:是個毫無道德的人!她在利用他的真心,填補自己心底失落的空缺!她更從沒想過賀麟,她懷念他,但他不是盤踞在她心底讓她放不開的那個人,她愛的一直是……她搖頭,不敢想起那個人,就連想起他的名字,她都會覺得自己萬惡不赦!

  「來,我送你回去,你是個成熟的女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去留。」何旭東幽默地笑著說。

  千尋看著他和風般的微笑,更加內疚。「我:….可以留下來,但是……其它的,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她說得委婉,一丁點也不想傷害他。「反正我回去也只是做做拼布,沒別的事。」

  何旭東驚喜且意外,他握牢了她的雙肩,開心地摟她進懷裡,很君子的保證。

  「留下來也不會有事。」

  千尋看著他陽光般的笑容,痛苦地閉上雙眼倚著他,她明明已擁有幸福,心卻受困在那不被允許的苦戀中。

  她一定是笨蛋,世上除了笨蛋,沒有人會放著唾手可得的幸福不要,而讓自己受苦。

  敞開心門吧!何不試試將那個人徹底從心底移除,就像移開一顆擋路的石頭,才能走向康莊大道;他此時正和美眉打得火熱呢!

  她傾聽何旭東的心跳,要自己對他專心一意,她要幸福。

  這夭夜裡,她並沒有回家,何旭東為她安排一間房,他陪她在房裡玩撲克牌,陪她閒聊,直到深夜才回自己的房裡。

  隔天中午,他安然地把她送回家,下車前他們相約晚上見,他深情地看著千尋進門才把車開走。

  *********

  千尋心情平靜地從小徑回到屋前,很不期然的賀司令的座車就停在大門前,他和昨晚那女子雙雙從屋裡走出,後頭跟著提行李的僕人。

  他們是要出去旅行了吧!她記得昨晚不小心聽見了他們的「情話」。

  「嗨,又遇見你了。」那女子嘻笑地對她招手。

  千尋好不容易穩住的心又開始黑潮洶湧,她木訥地低著頭進屋,沒管賀司令也瞪著她瞧。

  她快速地上樓,把自己關進房裡,阻止自己對他有任何想法。

  她倚在門上,強烈的心跳卻像要衝出胸口般難受,一滴冰涼的水珠打在她絞扭的雙手上,低頭一瞧,是淚!她又為他傷心落淚了……

  她狠狠地拭去眼淚,狠狠地罵自己是天字第一號白癡,但淚就是不聽使喚,愈流愈多……

  賀司令坐在開往機場的車裡,他望著窗外,沒管身旁那聒噪的女人說了些什麼,他的心被千尋的身影盤踞,情緒一片黑暗。

  她昨晚出門竟徹夜未歸,到剛剛才回來!

  那個開黑色跑車的男人可真有魅力,才短短一個多月就把她迷得昏頭轉向,不只是天天出門約會,現在連家也不回了。

  但真正可笑的是他!他十分在意她的動向,多次從樓上見到她坐上那男人的車,看見他們濃情蜜意的擁吻;他像個吃醋的男孩,沈不住氣地想出門去揍情敵,順便把情敵的樣子認清楚,見一次海扁一次,

  痛恨的是,他不能這麼做,他們若是情投意合,他是毫無立場去阻撓。

  看這情勢,千尋會嫁那男人吧!

  這個念頭每轉一次,他的心就跟著絞痛一次。

  她要出嫁,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釋然,反而是心痛入骨髓;他會搭上身旁這個女子,完全只因想分散自己對她的汪意力,他不能天天看著她跑向別人,他會瘋掉!

  臨時決定出國,也只是想拋開她對他無形的束縛,可他深深明瞭,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潛存於心的原罪,他對她的愛,危險且強烈,足以焚燬道德、禮教、那些假道學者所說的狗屁東西……

  然而,他也許才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假道學者吧!

  他的愛無法超脫世俗的約束,無法大膽地突破教條的藩籬,他情願折磨自己,讓自己深陷在煉獄中煎熬也不表白……他才是個該死的混帳!

  「你在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呢?」身旁的女人小鳥依人地問。

  「沒事,你別靠過來。」他隱忍地說,渾身長刺似的拒絕她的接近。

  「為什麼呢?」女人以為他只是欲迎還拒,「黏TT」地愈往他身上磨。

  「別靠近我,你聽不懂嗎?」他繃得快裂掉的情緒突然爆發,森沉的目光,可怕的吼聲,震得那女人全身寒毛豎立,趕緊退到車門的邊邊,縮成一團,再也不敢吭聲。

  賀司令沒有看她一眼,他當下決定和這女人在機場分道揚鑣,他無法忍受她的存在,他可以負擔她去日本的費用,但他想一個人獨行,也許去義大利,也許去英國,他要自己的心情完全沉澱,他一定要想通,為他自己的心找到出路。

  *********

  是夜,浪漫的巴黎籠罩在濛濛的雨霧中。

  「嫁給我。」何旭東選擇一家高級的餐廳,訂下情人座,送上戒指向千尋求婚。

  千尋看著他手上拿著的耀眼鑽戒,心變得茫然,這一刻終於等到了,他要娶她了,可是她仍沒有準備好!

  「還是要我跪下來求婚?」何旭東聲音低低的,眼神熱烈期盼。

  「不!」她抬起眼,眼底全是淚。

  「噢!你可以感動,但別哭呵!」他說笑逗她。

  她哪是感動呢,她是感到對不起他啊!她心虛著。他們都已經約會三個月了,她一直只是人到場,心都在狀況外,她從來沒愛上他,無論她如何努力,他就是進不了她的心門。

  「來,讓未婚夫為你戴上戒指。」何旭東握住她冷冷的手,把戒指套進她纖細的手指上。

  千尋沒有說不,也沒有說願意,她的心仍只有愧疚,她算是「偷」到了一個婚姻,何旭東是她的戰利品,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對賀司令說她的勝利,只是她這樣做,良心何在啊?她一直把何旭東的善意、他的好都當成墊腳石一般利用,她實在該下地獄去。

  「讓我再考慮考慮。」千尋欲脫下那枚戒指。

  「不用再考慮了,我不想再等。」何旭東雙手握住她的小手,不讓她卸下戒指。

  「可是……」

  他用世上最溫柔的話破解她的拒絕。「再『可是』,我的心會碎。」

  她乾涸的喉再也說不出話來,盈著淚望著他。

  「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何旭東語出驚人。

  千尋微啟著唇,心不斷發顫,像在霧中迷路的人,再也不分不清方向,無助地想問蒼天,天卻默然無語,沒有答案。

  車到家門時仍下著雨,何旭東不管千尋婉拒,堅持下車替她撐傘,捨不得她淋雨。

  「送我到這裡就好了。」千尋進了鏤花鐵門內,不要他再送。

  「為何不請我進去?我只在和代理商送縫紉機來時進過你家一次,你就從未再邀請我進去過,就連來接你,也只准許在鐵門外……」何旭東提醒她。

  千尋被問得發慌,因為裡頭有她的「秘密」啊!她從來沒告訴過他家裡有賀司令這號人物存在,她不想賀司令見到他,也不想他見到賀司令。「太晚了,改天吧!」

  「好,但你得撐著傘,我不要你著涼了。」他把雨傘交到她手心,要她握住。

  「謝謝,車開慢點,小心路滑。」她不忍去看他關懷的眼神,承受不了他這麼的好,揮了手便走向小徑,她聽著他跑著上車的腳步聲,聽著車門關上的聲音,車子遲遲沒有開走,她知道他看著她,她快步往小徑深處走,讓他再也看不到她,她終於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她放慢了腳步,收起傘,讓冰冷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身上,她好希望自己清醒,別盲目的去追求一段沒有愛的婚姻,那不但會害了自己,更會傷害何旭東!

  她一直站在雨中,像個瘋子般的仰著臉,讓雨不停將她打濕,仍找不到解脫之道,她循著小徑走,失魂落魄地,身子冷得快僵化了。

  進了屋,裡頭一片漆黑,看不到半個人影,孤寂像巨浪朝她撲來,讓她更是冷得猛打顫,她沒有開燈,跌跌撞撞地走到酒櫃前,隨手抓了一瓶酒打開蓋子就喝,強烈的酒精灼過她的咽喉,她難受地拋開酒瓶,渾身淌水的往樓梯口走去。

  驀然間,她踢到一隻阻擋在樓梯口的箱子,伸手一觸像是行李箱!突然間樓梯上的水晶吊燈亮了,她詫異地抬眼,見到賀司令從西廂的階梯走了下來。

  他出國回來了!那……他的女友呢?

  她沒見到他身後有人,只見到他的神情淡漠如水,而她立刻收藏起脆弱,武裝起自己,繞過行李箱要上樓。

  「他是誰?」賀司令阻攔了她的去路,他又從樓上見到那男人送她回來了。

  「人。」她苦澀地抬眼瞥他。

  「少廢話。」他森沉地警告。

  「他叫何旭東,是機械製造商。」她說了,他終究是要知道的。

  「怎麼認識的?」

  「路上。」

  「這麼隨便就可以搭上人?」他眼底冷笑,嘴裡斥責。

  「你……」她難以置信地瞅著他,他簡直是不可理喻透了!

  「他什麼時候娶你?」他明明在意,卻像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下個月。」說出這三個字她已是痛徹心肺。

  「你……愛他嗎?」他恨自己問這愚蠢的問題。

  「這……和你無關。」她紅著眼睛說。

  是和他無關!「先恭喜了。」

  他傾身提起行李轉身上樓,她迷茫地看著他走向分隔束西廂的階梯,往西廂上樓,眼前除了絕望和訣別似的傷心,她看不見自己所追尋的未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追上樓去,他已走上西廂的走道,她急切地奔向他。「別走!」

  他詫異地回首,她大膽地圈住他的頸子,踮起腳尖絕望又大膽地吻他。

  他被她瘋狂的舉動震碎了心,痛苦鎖在他的眉眼間,他想廝吼,想把她壓在牆上,激狂地扯去她的衣服,更貼近她,對她放肆地索求,不顧一切的觸碰她,赤裸裸地愛她,深切地觸探她心靈的最深處,用最原始的愛人方式得到她……但他什麼也沒做,他逼著自己超脫,逼著自己不受她的影響。

  「要了我,要我……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她的愛已是卑微又沒自尊,但她什麼也不管,她知道她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賀司令心口灼疼,連呼吸都疼,她的愛真的教他很驚詫、很震憾,卻也很殘忍!他能說什麼,他也愛她嗎?是的,他愛她,他愛得快發狂,但他不能告訴她,他不想陷她於不義!父親的靈若有知也不會原諒他,那些狗屁道德更加不會放過他!

  他緊握拳,禁止自己抱她,他不是聖人,他只是個凡夫俗子,一個愛著她的男人。真正愛一個人,該是為她著想,該是讓她往正確的方向走去,而不是把她拉進死胡同。他愛她太多太深,保護她的念頭勝於想要她的慾望,他能為她做的只是祝福她。

  「你別太過分了!」他拉開她,見她淚如雨下,美麗的雙眼滿是傷痕,他心痛難當卻只能掉頭走人,不留給她一丁點遐想、一丁點希望。他知道她痛苦,他的痛也不亞於她,但他們之間真正要做到的是一個了斷,而不是無節制的延續、耽溺。

  千尋看著他走進房裡,消失在走道上,她的心就像無根的浮萍隨風飄蕩到不知名的方向了,她沿著牆,蹲下身,緊緊地蜷起自己。

  她對他的最後一絲情牽,不只被他的狠心扼殺,也讓她看清了自己有多狼狽。

  這次她絕不再執迷不悟了。

  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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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4:00
第八章

  婚期逼近了,千尋數著日子,表面上看來平靜,卻已是個失魂的人;她愛不愛何旭東無所謂,是否中心於自己的心也無所謂,只要能離開賀家,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訂製的禮服做好那天,何旭東喜上眉梢地來接她去試禮服,一路上他說著婚禮的細節,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閉鎖在一個暗淡無光的角落,不讓任何人接近。

  到了禮服店,她被一群接待員簇擁著進試穿室,她看著那件所有女子都夢寐以求的高貴白紗,並沒有新嫁娘的喜悅。

  「小姐,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請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幫你修改。」接待員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對禮服有意見。

  她搖頭,接待員立刻上前來俐落地服侍她穿上,發出驚歎。「好美,就像公主一樣!」

  千尋幽幽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感到恍惚,她的軀殼看來像個新娘,但她的心不見了,她看著接待員打開試穿室的門,何旭東笑盈盈地走向她。

  「千尋你好美!」

  她瞅著他讚美且激賞的目光,更是感到呼吸困難。「你……看到的只是個假象。」

  「你在說什麼?」何旭束愣了一愣。

  是啊,她在說什麼?「我說的是實話。」

  「別開玩笑了!」何旭東瞥著她鬱鬱寡歡的小臉變得像紙那麼白,那雙美眸變得淒迷,神色很不對勁。「你怎麼了?」

  「我……不該破壞這個假象,但是我不想再瞞你……你是個君子而我是個邪惡的女人!」她再也受不住良心的苛責,當她剛才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她突然發現自己好虛假,像是虛擬遊戲中的人物,誘他也進入其中,玩著一場叫作「幸福」的遊戲,但遊戲終歸是會結束的,等他出了這個虛幻境界,他會發現她只是幻影,不值得他愛,她必須告訴他事實,因為她瞞不了他一生一世。

  「噢!別這樣,你一定是太緊張了。」他擁她進懷。

  她歉疚地推開他。「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我……不能嫁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她把手上的鑽戒拿下來還給他。

  他懷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不敢求你原諒我,因為我真的太壞太壞了……」千尋掩面哭泣,萬分悲切。

  何旭東恍然地瞥著她,感到無所適從,他清楚她一直都不快樂,他總是積極地為她製造快樂的氣氛,只要是能讓她開心的事,他都願意為她辦到,但他的努力似乎是白費了!之前他猜想過她是因為忘不了前夫的關係才會如此,但今天他嗅到不單純的意味。

  他耐心地等她情緒平息,沉穩且難過地請求。「我有權知道你不嫁我的理由。」

  千尋抬起淚眼瞥著他,下定決心不再瞞他,她得向他坦白所有的一切。

  換下婚紗後,他們一起離開禮服公司,進了車裡。「要不要找個地方談?」何旭東仍舊溫柔地問。

  千尋搖頭。「就在這裡說。」

  他尊重她的決定,而她開口了——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不能嫁的原因是我心底有別人,他叫賀司令……」她細說從頭,把自己如何嫁進賀家及往後的變故、賀麟的遺囑、還有她愛上賀司令的事全說了。

  何旭東耐著性子聽完,心難平靜。

  「我不敢求你原諒我,你甚至可以責罵我,或者揍我,只要能消你的氣。」千尋百般自責。

  「我有說我生氣嗎?我只是不甘心,有人先我一步,得到你的心。」何旭東苦笑。

  千尋淚又盈滿眼眶。「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好?」

  何旭東搖頭,一臉沮喪。「對你好,是因為我真的很愛你,但……我也有事瞞著你。」

  千尋訝異。

  「我有缺陷,在三年前的健康檢查中,證實了我將永遠無法使未來的妻子懷孕!我一直不敢對你說,我才是該請你原諒。」他說得靦腆且羞愧。

  「噢!」千尋為他心疼流淚,主動的擁抱安慰他。

  何旭東接受她如此真切的擁抱,心卻酸酸的,他多希望她真的愛他,而不只是友情的安慰。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你那個賀司令一直要你嫁,他會這麼放過你嗎?」他問。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她提出。

  「說吧,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只要是能為她做的,他一定會去做,就算只能當朋友,他對她的情誼不變。

  「假裝跟我辦一場婚禮,所有的費用由我來出,讓我順理成章地離開賀家。」

  「那傢伙會來觀禮?」

  「會。」

  「我幫。」何旭東臉上的笑好無奈。「我不想他得到你,夠自私吧!」

  千尋噙著淚搖頭,深深對他感到抱歉,也深深地感謝著他。

  *********

  婚禮如期的舉行了,那天陽光普照,是個好日子,新郎新娘看起來很有默契,只是婚禮的規模縮小且低調,地點在鄉村的小教堂裡,儀式很簡單,為求逼真,何旭東還臨時找來一大堆公司員工,充當親友和牧師。

  賀司令單獨前來「觀禮」,他戴著墨鏡,坐在離聖壇最遠的後排位置,冷凝地瞪著何旭東,但他始終沒看千尋一眼,並在還沒禮成就走人了。

  「那傢伙走了……」何旭東在和千尋交換戒指時低聲告訴她,雖然他從來沒見過賀司令,但當賀司令一進到教堂,那偉岸不群的氣勢,輕易地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下意識就知道是那個姓賀的傢伙。

  千尋無語地看著何旭東,要自己別回頭看賀司令離去的身影,雖然心很苦,但她做到了。

  大功告成後,臨時演員們被遣回公司,何旭東和千尋換上輕便的服裝,一同出發到機場,可是這絕非去度蜜月,而是千尋決定回台灣。

  「真的決定回台灣?」在戴高樂機場,何旭東是唯一的送行者,他心底很感慨。

  「嗯。」千尋身上只有護照,沒有隨身的行李,賀家給她的東西她沒有帶走,她要一個人回台灣自力更生,重新過日子。

  「如果有任何我可以幫你的,只要一通電話。」他說。

  「謝謝你,你是一個很貼心的朋友。」她有說不盡的感激,但她怎好再勞煩他,他的好意她心領了。

  「安定下來後,要告訴我你的住處,好讓我放心。」他最後一次擁抱她。

  「會的。」她毫無芥蒂地也擁抱他。

  他一直陪她到登機時間才彼此揮別。

  她形單影隻地搭上飛機,告別了何旭東,告別了巴黎,還有這裡的一切一切,飛向久違了的台灣。

  *********

  半年後——

  巴黎社交圈的冬季盛事,商會一年一度籌備的耶誕節晚宴中眾商雲集。

  賀司令以貴賓的身份應邀出席,他只身前來沒有女伴同行,身著黑色西裝使他看來更加冷峻,教人難以親近。

  隨著時光的流轉,他的性情愈漸深沉,鮮少活躍於社交圈,今晚若不是商界大老出面邀請,他也不會賣這個面子前來。

  「小老弟,你終於來了。」商會大老之一的徐光中迎向他,親自拿了一杯威士忌給他。

  「徐董邀請哪能不賞光。」賀司令接過酒杯,小飲一口。近半年來他除了盡情投入工作,不停地更換女友,所有的社交活動幾乎全被他推辭,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變得如此閉塞?

  「聽說最近賀氏又在南美設廠,準備進攻電腦市場。」大老打探。

  「小投資罷了。」他敷衍地說,不經意地看見人群中有個高挑的男人,那男人看上去斯文,笑起來極富魅力。這個人燒成灰他都認得,他是林千尋的老公,何旭東!

  賀司令目光凜然,心狠狠地被敲動,莫非林千尋也來了?

  他不再參加社交活動正是不想再遇到她,他希望她生活歸於平靜,有嶄新的人生,別再因他而有波濤,他這麼小心經營,還是破功了嗎?

  銳利地瞧向何旭東,他身邊的人並不是千尋!而是一個穿著和服,長相甜美的日本女子,兩人親暱地挽著手,看似關係匪淺!若是沒記錯,林千尋也才嫁給他半年,他這麼快就另結新歡了?

  火焚般的憤怒竄上他的胸腔,他真想海扁這可惡的男人一頓。「不好思意,失陪了。」他對大老說,如同震怒中的雄獅,鬃毛張揚地走向那對「姦夫淫婦」。

  「何旭東!」

  何旭東聽見有人以中文喚他的名,一回頭撞見一雙正瞪著自己的烈焰黑眸,他瞥著眼前這冷傲的男人,竟是賀司令!雖然沒近看過他,但他出眾的相貌和高人一等的體格,他一眼便認出了。

  「幸會。」何旭東維持基本的禮貌,但賀司令竟然不鳥他。

  「林千尋呢?你背著她做著不可告人的事,她恐怕還傻傻的不知道吧!」賀司令話鋒尖銳,不留情面地掃了那日本女子一眼。

  日本女子聽不懂中文,只是看見這凶神惡煞的眼神,就害怕地往何旭東身後躲。

  何旭東心底有譜,明白了賀司令是為何而來了!他該怎麼說才能維護千尋,且不讓他識破他們根本沒結婚?

  「我們『夫妻』的事,不需要外人來干預。」何旭東冷靜地防禦。

  「如果是警方干預呢?」賀司令威嚇。

  「你不要多事。」何旭東警告。

  「多事?你辜負林千尋和別的女人公然出雙入對,就干我的事。」賀司令懶得說理,做了一件早就想做的事,他一拳揮過去。

  何旭東被打得連連倒退,撞翻了酒席,全場一陣嘩然,尖叫四起。日本女友急忙扶起他,他立起身,咬咬牙,沒想到這個賀司令來真的,而且拳頭還挺硬的,不過他也不是沒打過架,今天就替千尋揍他幾拳!

  他上前結結實實地還了賀司令一拳。兩個大男人一來一往,打得不可開交,狼狽不堪,從場內打到場外,那位日本女孩更是連連驚叫,直以日語喊救命,這場晚宴突然熱鬧滾滾,所有人看得瞠目結舌,都不知他們為何開打?

  「你這不可理喻的傢伙,如果你知道她為了成全你的『高道德』做了什麼事,你會一輩子良心不安!」何旭東扯著賀司令的衣襟,他全豁出去了,儘管他領帶歪斜,西裝被扯破,鼻下還掛著兩條血痕,他都不管了,今天他不但要挨他,還要他知道一切。

  「她做了什麼?」賀司令也已掛綵,揪著何旭東的衣襟,逼視他,這姓何的傢伙挺好鬥的,不容小覷。

  「我們結婚是假的,她只為了演給你看,好離開你!」何旭東吼。

  「那她人呢?」他吼得更凶。

  「她在台灣。」

  「你這傢伙!」兩人瞪著彼此,緊緊揪著彼此,像是恨不得要勒死對方似的。

  「我這傢伙如何你管不著!但如果我是你,才不會像你這麼笨,放任一個愛你如此之深的女孩一個人去流浪!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像你那麼彆扭,管她是什麼身份,我都會接受她的愛,只要是真心的愛都不該被設限!」何旭東還沒說夠。「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個好女孩,要不是她愛你,我可不會輕易放手!」

  賀司令真不知他的一席話該叫做醍醐灌頂,抑或是當頭棒喝,總之他是被猛烈的力量重擊到心底深處,這傢伙所說的每句話,都教他震撼外加驚心動魄,他無話可說!

  何旭東見「敵方」竟然有點恍神,於是一鼓作氣地一把推開他,作為收場。

  兩人互望兩秒,狠惡惡地瞪著對方。「她在台灣的哪裡?」賀司令問。

  何旭東真不知該不該告訴他,他不確定這傢伙是不是愛著千尋?憑直覺應該是愛吧!否則也不用見了他像見了情敵,恨不得殺了他似的。還是行個好告訴這傢伙吧!若是有心,至少該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台北鄉下,有海芋的地方就找得到她。」

  海芋?那是什麼鬼東西?賀司令擰著居,作夢都沒想到她竟跑回台灣去了,無論如何他要找到她,既然沒嫁,她仍是賀家人,而且是……他的人,父親要她嫁,可沒說不能嫁他!

  何旭東這傢伙說得完全正確,只要是真心的愛,何須在意彼此的身份,分明是作繭自縛。

  他即刻離去,沒管圍觀的人山人海,沒管自己唇角正淌血,他要把她找回來。

  *********

  台灣四季分明,春天尤其美,山野鄉間的空氣好,一望無際的白色花海中,千尋和眾多的女工一樣頭戴斗笠,身穿防水衣在海芋田中采海芋。

  這種白花長梗的海芋花,近年來受到人們的喜愛,舉凡是戀愛求偶、生日派對、婚喪喜慶都少不了這雅致的花朵,它在花草市場中一躍成了最ㄏㄤ的角色,喜愛插花的人更是愛煞它了。

  半年前千尋在初回台灣時身無分文,暫時和妹妹一同擠在大學宿舍,外出找工作時,她無意中在鄉間發現這片美麗的海芋田,立刻愛上這些花朵和清新的空氣,見許多女工忙著采收,一問之下知道缺工人,她試著去應徵。

  歐巴桑工頭見她長得秀氣,手腳細嫩蔥白,有點懷疑地問:「這種活看似輕鬆,其實很吃力,你做得來嗎?」

  「可以的。」她相信自己可以。

  歐巴桑工頭看她有自信,答應讓她試試。

  這一試,她做了半年,以她待過進出口公司的資歷,她可以去應徵更高薪的工作,可在她單純的想法裡,她不需要錦衣玉食的生活,她只希望日子歸於平淡,樂於當一個採花工人。

  她天夭從台北搭公車到鄉間來工作,久了就認識了歐巴桑工頭的女兒小春,她也在田里幫忙,兩人特別投緣,常一起聊天,十分的麻吉。

  「你要不要乾脆搬來鄉下住?我家後院有間空著的房間耶,我和老媽商量免費讓你住,這樣你就不用天天通車,也不用跟你妹擠宿舍啦!」小春好心地提議,沒管千尋同不同意免費住下,就去和當工頭的老媽說,歐巴桑工頭覺得千尋乖巧,爽快地笞應了。

  千尋非常感激,也拗不過她們的好意,就搬到鄉間住下了。

  她的生活過得簡樸,可說是過著一簞食、一瓢飲與世無爭的日子,偶爾她會想起賀司令,想起巴黎,想起過去的種種……但那全都像昨日的一場夢,有痛覺,卻不是真實。

  「千尋,我媽要我問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到我家吃飯?」小春手捧著剛採下的海芋朝千尋走過來。

  「怎好意思常去呢!」千尋也採了好多,兩人一起走向點收處,把花交給點收人員處理裝箱。

  「哎唷!我們家小孩那麼多,我媽說不差你一個啦!來嘛來嘛!」小春放下花就拉著千尋猛遊說。

  「好啦!千尋,我們家小春沒見你來都吃不下飯,有你來,她才能呷飯配話,有人『開講』。」歐巴桑工頭聽到小春拗著千尋,笑呵呵地走過來說。

  千尋知道她們是同情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也明白她們都是純樸善良的人,但她怎好一直去當飯桶?「我去街頭買陽春麵就成了。」

  「不行啊!天天吃陽春麵怎會有營養,來我家吃飯嘛,我阿嬤今天燉雞湯,還要煮紅燒肉呢!」小春就是巴不得千尋去。

  千尋怕一直拒絕會傷了友誼,輕歎了口氣說:「好吧!就今晚,明天不行哦!」

  「好啦!」小春哈哈地笑起來,開心得很。

  黃昏收工後,兩人脫去身上的防水衣,一起開心的走在鄉間小路,一路哼歌回到小春家的三合院。

  「洗完澡就要來哦!」小春把玩著斗笠提醒她。

  「好。」千尋笑著說,兩人在前院分手,她一人繞道走向後院的房間,在房前拿下斗笠掛在門外的釘子上,奇怪的是,早上她出門時明明有把門關好,怎麼此時門是虛掩著?打開來一看,嚇了一跳,裡頭有個人笑咪咪的站在那兒,她是巴黎賀家大宅的管家!

  「夫人。」管家對她行禮。

  千尋怔住,這聲夫人像具有一股奇異的磁力,硬生生地把她從現實中拉進了時空隧道!

  「你……怎麼來的?」她真的很意外。

  「夫人,我來台灣探親,順道來探望你。」管家眼神很慈祥,笑容可掬。

  千尋一時間真的是傻住了,她感到納悶,這名管家是有中國血統,但她怎會知道她在這裡?也許是樸實的日子過久了,相處的都是單純的人,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竟不知滿懷的疑問該從何問起。「你有親人在台灣?」

  「是啊,我有個老妹子住台北,她最近關節痛,所以我才回來看她……」管家邊說還趕緊打開一杯果汁,插上吸管端上前來,很期盼地說:「夫人,這是我特地買水果替你現打的綜合果汁,大老遠從台北提到這鄉下來的,果汁不耐久放會發酸,快喝喝看合不合你口味。」

  千尋不想喝,她並不渴,可是管家的眼神充滿關心,她真難以說不。她接過來喝下了。

  「好喝嗎?」管家問她。

  千尋一陣眩目,無法回答,手指末稍喪失力氣,杯子從她手中掉落,眼前的管家突然變成好多好多個,而且她好想睡……

  「快,別讓夫人跌倒了。」管家見千尋眼睛快合上了,站不穩,機警地一聲令下,兩名男僕從床底鑽出來,兩名從衣櫃衝上前來,安穩的扶住她,一名身強力壯的男僕扛起她,三名做掩護,匆匆從後院奔向外頭的道路,一輛廂型車等在那兒接應,他們迅速把人送進後車廂中。

  管家殿後,她還處理了一些事後才離開,趕到車上和所有人會合,坐上司機座旁的位署,謹慎地回頭審視她的夫人,正平穩地被安置在後車廂的軟墊上,立即下令。「快往機場,先生的私人飛機將在一個小時後起飛。」

  車子飛速奔離鄉下,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春洗完澡興沖沖地到食堂報到,家裡的阿嬤、阿爸、老媽,還有一群小弟小妹都就座了,就是沒見到千尋人影。

  「我去叫千尋。」小春嚷著,跑到後院的房裡去,一打開她並不在,只驚見一大迭約十公分高的千元大鈔擺在桌上。

  「千尋……」她喊,沒人回答,她靠近桌子,大鈔旁有張字條,拿起一看,上頭寫著——

  謝謝你們代我照顧千尋,她回巴黎了,請不必找她。

  沒有署名,不知那個「我」究竟是誰?

  小春萬分詫異,但她深切地感覺千尋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她早就知道千尋不屬於這裡。

  第一眼見到千尋時就覺得她不平凡,像個公主,雖然她說她來自台北,但自己總覺得不像,她有貴族般的氣質,沒想到竟是來自巴黎!

  難道是某個伯爵的千金?像電影演的那種落難貴族千金?不對不對,巴黎在法國,法國早就沒有貴族平民這種階級之分了。

  她真想知道真實的狀況到底是怎樣呵!她是真的好喜歡千尋這個朋友啊!

  小春腦子裡轉著各種綺麗浪漫的想法,可惜她將永遠不會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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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 17:04:29
第九章

  為什麼床變得像雲一樣柔軟?

  這舒適感教人好想繼續沉沉地睡去,可是不能再睡了,小春等著她吃飯……

  不對,她該去田里采海芋,遲到了可不好……不對不對,她剛才正和管家說話,管家說她來台灣探親……

  千尋在紛亂的意識中掙扎,在睡意即將消失的前一刻,她腦海裡浮現著許多影像,不知哪一個才是真實。勉強自己睜開眼睛,她看到的不是小春家陳設簡單的房間,而是巴黎賀家瑰麗的住房!

  怎會這樣?是夢吧!

  她坐起身來,嗅到風信子的花香,窗是開著的,花香隨風而來,她身上也好香,那是她以前慣用的玫瑰花瓣浴的味道,她何時沐浴的?為何她一點也記不得。低頭一看她身上的粗布衣不見了,變成了她以前常穿的絲質睡衣,她天天采海芋而粗糙龜裂的十指,全被仔細地纏上裹藥的紗布……

  她怎會變成這樣,她不是應該在台灣嗎?她跟小春約好了吃晚餐,怎麼會在這裡?是誰跟她開了這玩笑?

  她急忙要下床,暈眩中險些跌了一跤,有人及時的扶住她,她怔怔地看著那雙扶住她的男性手臂,古銅色的肌膚,強勁有力的肌肉線條,手指修長……這似曾相識的感覺教她驚慌!不可思議地抬眼,看見賀司令就在眼前,他瞥著她,深黑的雙眼掠過一絲痛苦。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是在作夢嗎?

  「我不擇手段的把你帶回來。」賀司令沒有瞞她。

  千尋一聽震驚得連連後退。

  「你……」她驀地想起管家給她喝的果汁,當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什麼管家會突然出現,原來是他的計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以為你是誰,你無權主宰別人的一切!」她震驚且失望地對他喊。

  他沒想到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你假結婚被政府知道,他們正在通緝你。」他唬她。

  她訝然,驚慌失措地跌坐在床上,抱著昏沉的頭說:「那怎麼辦?」

  她竟當真了!他盯著她苦惱的模樣感到失笑。「只要你留在這裡就沒事了。」

  「真的嗎?」

  「假的,笨蛋。」他走過去,在她身前單膝著地。

  千尋瞅著他似笑非笑的眸,反覆思索,終於理出一絲頭緒,既然他知道她是假結婚,以他的認知,他一定認為她還是賀家的人,他仍可以蠻橫地操弄她的人生!駭異地瞅著他,不知他在玩什麼把戲,若他要戲耍她,她會恨他一輩子的。

  「別作弄我……」她苦苦低喃。

  「我知道你沒嫁人,所以你得回到我身邊。」

  「你說什麼?」她發顫地問。

  「沒看見我跪著賠罪嗎?嫁給我。」

  她雙眼瞪得像銅鈐一樣大,不敢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更不敢相信這世上怎會有像他這麼自負的人,他膽大妄為地把她擄回巴黎不夠,還對她說風涼話!他到底要傷她幾次才夠?她承認自己常憶起他,但在現實中,她早已不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啊!

  她雙眼蒙上水霧,以為已癒合的傷痕再度地撕裂了,那日被他拒絕的心痛、難堪,像海嘯一樣朝她撲來……

  她倏地起身,搖搖欲墜地跑向門口,只想遠離他,再也不想見到他;他的動作更怏、更狠,一箭步上前,臂膀一掃,精準地擄住她。「你要去哪裡?」

  「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你走開、走開……」她使出渾身的力氣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

  他看著她長髮因激動而散亂,小臉上淚雨紛紛,任由她激烈地掙扎,就是沒放開她,等她力氣盡失,他穩穩地將她柔弱的身子擄近自己,緊密地定在懷裡,低切地說:「你逃不開我的,這輩子都休想。」

  「你不要我,你說過不要我的,我記得很清楚,你別戲弄我……」她全身發顫,對他沒有一絲信任。

  「我要,沒有一刻不想要你……」他粗嘎地低語,俯下頭深深地吻她,不給她思考的空間,轉身將她壓抵在大床上,狂烈卻溫柔地觸探她的身子,直接用行動告訴她,他真正的心意。

  「不要……」她慌亂地喘息,不停心悸,雙手緊緊扣住他侵犯在她胸波上的大手,羞憤地阻止他繼續。

  「給我一次機會,讓你知道我愛你。」他渴盼地說。

  她難以置信地瞅著他,他充滿請求的目光像一道電流通過她的心牆,她惴惴不安地搖頭,淚像小河流了滿腮,他怎麼可能會愛她?這是不可能的!「你只是想羞辱我而已。」她可以猜想他真正的目的。

  「我在你心底是這麼惡劣的人嗎?」他眉頭緊緊深鎖。

  「你不只惡劣而已,你是大壞蛋。」她啜泣。「你快走開啦……」

  他黑眸暗淡,傾身放開她,但他沒走,他仰躺在她身畔,神情木然。

  她側過身,無助地蜷起自己,不知往後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沉寂的室內兩人各據一方,看似再也沒有交集。賀司令聽著她的低泣聲,很想開口安撫,但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他知道在她沒有對他改觀前,說什麼都起不了作用,但至少她人回來了,他仍存著希望。

  「要怎樣才可以讓你接受我?」他問。

  她不語。

  「我可以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他起身坐在床沿,苦守著她等候,以為要等很久,她竟很快地回答他——

  「我要回台灣。」她沒有轉身面對他。

  「我說過了休想,你的護照我會幫你保管上他很惱,這女人竟這麼頑固,他都已經低聲下氣認錯了。

  「你真的好過分。」她好恨,爬起身跪坐在床上,生氣地對他吼叫:「你要人家接受你,可是你根本沒把人看在眼底!你以為我是小貓、小狗,可以讓你任意的命令嗎?我告訴你,我是一個有自主能力的人,我不接受你對我的所有不平等待遇。」

  他盯著她脹紅的臉頰,那雙靈秀的美眸像星星閃動,難得看她這麼火辣,他不禁想笑。「說得好,再繼續說。」他很想聽清楚她對他的所有怨言。

  「我不想再住在這裡聽你對我冷嘲熱諷,不想看你的風流韻事,從現在起你不准再碰我,否則……」她咬著唇,難以說下去,因為他突然傾身逼近她。

  「怎樣?」他沉聲問。

  「我會恨你。」她鼓足很大的勇氣才敢看著他的眼睛。

  「你不是早就恨透我了嗎?」他不在立息地聳肩。

  她微怔,他冷不防地擄住她的唇,烙上野蠻的」吻。

  「不要再吻我!」她雙手抵在他的肩頭,驚慌後退,不讓他再靠近,但她的棉薄之力如何抵抗他?

  「我就要吻你。」他箝住她的雙手,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揪到腿上,又是一陣狂吻,吻得她全身震顫,又氣又羞的喘息,連罵他都氣若游絲。「無賴!」

  他不再吻她,深邃地瞥著她,輕柔地撫著她暈紅的頰,聲音低啞地說:「你……還愛這個無賴嗎?」

  「我……說過我愛嗎?」她低下頭去。

  「你說過。」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眼,不讓她迴避。

  「那都事過境遷了。」她別開臉去,他向來都只會對她惡目相向,此刻他的眼神卻好深情,令她看了害怕,怕自己會昏頭地戀上這樣的目光,一頭栽進去。

  「你再說一遍。」

  她悄然抬眼瞥他,看見他眼中鐫刻般的痛楚,他為何突然在意起她—她真的不懂,即使她仍愛著他又如何?

  「如果你不再愛我,我也依然愛你。」他低歎,輕輕鬆開她的下巴。

  依然?這兩個字聽來像是他對她的愛以前就存在似的,她溜下他的胸懷,走到窗邊,她需要大量的新鮮空氣,讓腦袋清醒,讓心不再烘熱,好仔細想想,他怎會一再地這麼說?

  「你怎會知道我沒有結婚?」她望著戶外的花園問他。

  「遇到何旭東那小子帶著女朋友,我以為他背叛你,狠狠地跟他幹了一架。」

  「啊!」她驚詫,真是對不起何旭東啊!是她給他帶來麻煩,但是最奇怪的是賀司令了。「你為何要管他有沒有背叛我?」

  「如果你的寶貝被搶走了,而那個搶走的人又沒有善加對待這寶貝,你會不生氣嗎?」他走向她。

  她聽著他的話,心又烘熱了,她知道他站定在她身後,就是沒勇氣回頭去問,為何他會把她這個人跟寶貝劃上等號?「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

  「我愛你,這三個字你總該聽得懂,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他雙臂環繞上她的纖腰,在她耳畔說:「你是以為我這句話很廉價嗎?我只對你這麼說。」

  她身子輕顫,這一刻她不懂也難,他是認真地這麼說的,她止不住心悸。「對我說這個做什麼?」

  他快被她的頑固弄瘋了,輕扣她的肩頭將她轉過來面對他,想問她到底是故意跟他唱反調,還是真的不懂。「你這女人……」

  她翩然轉身,一臉羞紅,雙眼無辜。

  看著她這模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想壓上她的唇,吻她個夠,擄住她的唇,他緊緊地纏繞住她,深深地探索她的香甜,她可知她這模樣多誘人,他沒有愛一個女人像愛她這麼深,也未曾思念過任何女人像思念她這麼苦!

  為了找她,他親自到台灣找遍所有種海芋的地方,甚至派台灣當地的員工深入探訪找人,發現她就在台北郊區的山上,住在一個工頭家裡,他周密地計劃著如何將她帶回,倘若是他貿然出面,她一定不肯跟他回來,細想之下派出管家,成功地卸下她的心防,帶她回巴黎。

  他是用了些手段,出發點卻是絕對善意,他不能放任她一個人寄居在別人的家裡,更不能任由她去當個小女工不管,她是賀家城堡裡的公主,該是養在深閨,被細細地呵護。

  沒有她的日子,他陷入人生最可怕的黑暗期,她出嫁的那天,他內心的傷痛無人能解……但那些終將過去。「如果可以,從現在到未來,讓我用愛來彌補過去的種種不是,算我……請求你。」他灼熱的唇輕刷著她的。

  她為他悸動,在這一刻她似乎可以清楚的觸摸到他的心思,他看似誠懇且真心,可是她真的可以相信嗎?或者這只是他即將給她更大的嘲諷的前兆?

  「你一直很討厭我,你明明說過不要我……」她理智地防衛,忘不了他傷得她好慘。

  他的手指深入她的髮梢,捧住她的小臉,苦不堪言的把臉埋進她的髮稍。「我不討厭你,一點也不……」

  她的耳畔好熱,他的口吻沉重,沒有一絲輕佻,她被這前所未有的告白緊揪住心神,喜悅隨著她心跳奔騰,一時間她竟無法承受這麼多的歡悅,她好想哭。

  「原諒我是個偽君子,心底要你,卻不能對你坦白……」他抬起臉面對她。

  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臉龐,他輕柔地、仔細地拭去她的淚,真情流露。

  「請你忘了我說的那句話,那絕對是騙你的,只為讓你死心去嫁人。」

  「為什麼要讓我去嫁給一個不愛的人,現在又要我回來?」她仰望他灼熱的目光,澀然地問。

  「以前怕留著你,會陷你於不義;知道你是一個人,說什麼我也不會放下你不管。」他目光深沉地凝視著她。

  「可是……現在,你是打算要陷我於不義了嗎?我們……不能在一起啊!」她淒苦地低歎。

  「其實,根本沒有人規定我們不能在一起,只是該死的!我竟被那些古板的傳統觀念束縛,我相信你也跟我一樣……」他深吸口氣,釋然地說:「直到遇見何旭東那小子,他的一句話點醒了我。」

  「旭東他說了什麼?」千尋想知道。

  「真誠的愛何必管對方是什麼身份……」想起那小子,他是感謝的。「我們可以一起克服所有的問題,但前提是你還要我嗎?」他眼中充滿熱誠和期盼。

  她深深被打動,眼中的淚撲簌簌地落下,順著臉頰成了兩行蜿蜒的小河,她這輩子只愛過他一人啊!

  「我……要你,我愛你,一直都愛著你。」她冰封的心瞬間化成一池溫水,她怯怯地伸手,微顫地擁抱住他。

  「噢!」他低聲歡呼,欣喜若狂,更緊密地將她擁住,兩顆強烈的心超脫一切連成相同的脈動。

  「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她把自己深埋在他的懷裡問。

  「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可是我不能承認,那叫……相見恨晚吧!」他淡笑。

  她抬起臉,不可思議地瞥著他,原來他們之間早有相同的感覺,也許那就是注定這輩子密不可分的緣分開端吧!

  他低下頭來了,她迎上前去,兩人迫切地找到彼此的唇,用最親密的肢體語言撫慰對方的心靈,慶幸再相聚,誤會冰釋,並擁有人間最珍貴的愛情。

  「我突然不見了,我的朋友小春會很擔心的!」千尋擔心著,她很瞭解小春的性子。

  「放心吧!我要管家留下字條和一筆錢,她們不只會放心,還得到應得的報償。」賀司令溫柔對她說。

  「為什麼要麼做?」千尋全然沒想到。

  「我很感謝她們照顧我的寶貝。」他笑著說。

  千尋也笑了,動容地抱著他,他如此的細心厚道,讓她好窩心,從來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覺得溫暖,因擁有他的堅實情懷而真切的感到安定。

  驀然,他將她攔腰抱起,走向門口。

  她心跳熾狂地圈緊他。「要去哪裡?」

  「回房去。」他說得性感浪漫。

  她還不懂他的意思,門一開她才發現這裡其實是西廂,他的房間就在隔壁。

  「你什麼時候又把我的房間搬過來了?」她好訝異。

  「把你『接』回來之前,我不想你住得離我太遠。」他性格一笑。「但從現在起,你得跟我共享一個房間,待會兒我要僕人們把你的東西全搬過來,晚上我會親自請牧師來一趟。」

  「啊!這麼快……」她輕呼一聲。

  「當然,我要你馬上就嫁我,而我……絕不會允許你自己擁有一間房。」他笑著,進了自己的房裡,將他的新娘放在他為她準備的大床上,傾身熱烈地對她細訴:「我要你……當我的愛人,一輩子的愛人。」

  他多情的吻壓上她,用揉碎般的力量,將她攥在懷裡;她心底漾著柔柔的笑意,害羞卻深情的回應他的每一個吻,她的衣襟被他解開了,AA他的大手探了進來,她的柔波因他的愛撫而輕顫,他的唇移往小蓓蕾,舌尖纏繞著,另一手不安分地在她絲滑的腿上游移,找到幽秘處,她身子已虛軟,唇瓣微啟輕吟。

  「啊……」

  他深吮花蕾,款款進入花谷深處,在她體內掀起驚濤駭浪,他卸去彼此的衣衫。

  她臉紅地瞅著他精壯的身子覆到她的身上,無助地被分開雙腿,心底不安地以為會很痛、很難受,但他進入的力量是溫柔的,像深怕碰傷她那麼小心翼翼,直到沒入深處,他沒有讓她感到一丁點驚慌。

  「我……其實我……」她知道他的經驗老到,但她要不要告訴他,她還是完璧之身?

  他低聲地笑著,親吻她的耳垂,溫柔地低語:「你還是個小處女,但現在可不是了,我會好好調教你的,見習生!」

  她羞紅了臉。

  他笑著吻她,珍視著她,更為她心蕩神馳。在他耐心的引導下,她得到莫大的歡愉,兩副同體化成熾烈的火球,一同達到美妙的高chao。

  *********

  安詳的夜,就在賀家的禮堂,牧師前來為兩人福證,福證前賀司令和千尋誠心跪下,在聖壇前為已故的賀麟禱告祈福。

  家裡的僕人們本是排排站在一旁觀禮,女管家見年輕的先生和夫人如此相愛,她可是比任何人更瞭解,也很有參與感,畢竟是她不負重任的去台灣一趟,才成就了這樁好事。她也誠心希望老爺在天之靈能體會年輕人的心聲,成全這雙璧人。她欣喜且悄然地走到新人身後,跪地一起加入禱告的行列。

  僕人們見管家這麼做,一個接著一個的加入,她們早就很認同夫人對先生的情感,在先生雙眼失明時她不離不棄地守著他、照料他,她們都有目共睹,倘若這不叫真情,那世上還有什麼可以歌讚詠歎的?她們都是這樁愛情的見證者啊!

  賀司令和千尋禱告祈福完後,才發現身後的一群僕人,兩人心底感動,相視而笑。

  「謝謝大家。」千尋感動地對大伙說。

  僕人們起身,歡樂且恭敬地行禮。「祝福先生和夫人。」

  牧師開始福證,過程充滿喜樂和溫馨,兩人終於結成夫妻,讓真情凌駕在普世的價值觀之上,邁向屬於他們的人生。

  時間稍晚,賀司令和千尋正濃情蜜意地在風信子花園裡漫步,互訴情衷,一名僕人跑來向他們報告。

  「夫人,外面有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小嬰兒來找你呢!那位太太好美哦,那位先生看起來好像是世界級的造型大師暴龍耶!那位美麗的太太說她是你的好友哦!」

  賀司令揚起眉問千尋:「是誰?」

  千尋有些意外,龍大師她當然曉得,但那位「美女」是誰?「我想去看看。」

  「一起去吧,」賀司令陪著千尋走向通往大門口的小徑。

  千尋從門房外乍亮的燈光看去,真的看見了龍大師,她可是他的粉絲,不可能會忘記他的。從台灣到巴黎,她一直都是他的彩妝產品忠實的愛用者,她瞧見他手上抱著一個大約七個月大的可愛男嬰,而他身畔的女子,穿著合宜淡雅的春裝,蓄著又直又亮的飄逸長髮,遠遠看去其不知是誰?

  她腳步匆忙,緊牽著賀司令的手,想出門去看個究竟,一走出門口,那個美麗的女人見了她面露喜色,主動且開心地擁抱她,激動地說——

  「我的好千尋,我終於找到你了!我若不是搬來巴黎,還加入芬妮的慈善基金會,發現你的拼布作品在義賣,趕緊向她要了你的地址,這輩子恐怕都不能再見到你了!」

  千尋聽這美妙的聲音竟是孟依依,她在台灣最要好的朋友!千尋好驚訝也無限歡喜,她家遭逢變故,匆促嫁人賀家時連通知依依都來不及,只留下一張字條寫著「我們一定會再相見」,沒想到依依竟然找到她了!

  可是說也奇怪,依依從來不會打扮啊,只會把自己的外表搞得比菲傭還糟的啊!千尋急急地推開她,把她從頭到腳仔細看過一遍,不禁握著她的手歡呼。「依依,你怎麼會進步這麼多?你這身造型和臉上的妝給一千分都不夠,是誰有這麼大的魔力改變了你?」

  「不就他嘍!」依依燦爛地笑著,指著抱嬰兒的龍大師。

  千尋看著笑容滿面的龍大師,又看看滿是「女人味」的依依,驚訝得不得了。「你們……」

  「我們結婚啦!」依依挽住龍大師,順便逗逗那個可愛的男娃娃,介紹給好友。「這是我兒子小暴龍。」

  「他好可愛哦!給阿姨抱抱。」千尋興沖沖地朝小暴龍伸手,只見小暴龍看著她,扁了扁嘴,突然哇地哭了出來。

  「他很害羞,一會兒就好了。」龍大師溫雅的說,立刻給兒子「秀秀」。

  千尋聽到龍大師輕柔安撫娃娃的嗓音,不禁暗暗對依依豎起大拇指。

  「他是個好老公、好爸爸,呵呵……」依依笑著,瞅一眼賀司令,提醒千尋。「還不快介紹你老公給我們認識認識。」

  「他就是了,他叫賀司令。」千尋微笑,也把依依和龍大師介紹給賀司今。

  「她是我的好友名DJ孟依依,這位是世界級的造型大師雷炫龍,沒想到他們竟會結婚,真是絕配!」

  「幸會,幸會。」賀司令分別和依依、龍大師握手,欣然地對老婆說:「快請他們進屋裡來,好好接受我們的招待。」

  千尋是開心到忘了要請人家入內了。「兩位快請進,歡迎光臨我們的家。」她立刻就挽著依依的手往小徑走,兩個大男人加上一隻小暴龍走在後頭。

  「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千尋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依依。

  「我也是,反正我們同住在這個城市,以後我會常來看你。」依依也這麼說。

  「我也要去你家看你。」

  「那當然,哈哈……人間有的三大盛事,被我們遇到了一樁啊!」

  「哪三大盛事?」

  「久旱逢甘霖,久病遇良醫,還有他鄉遇故知啊!」

  「說得好,當DJ就是不同,你這張嘴啊,永遠都那麼會掰。」千尋挽緊依依,心裡真的好開心,一行人開心的進屋,兩個好友久別重逢,滿腹的話恐怕是要聊上三個月都聊不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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