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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因戀失眠【冤家婚友社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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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0:34 |倒序瀏覽
因戀失眠(冤家婚友社之一)作者:董妮

媒婆只有女的?男媒婆牽紅線同樣一板一眼、有模有樣!
「冤家」婚友社,就是由三個各具專長及怪脾氣的硬漢死黨所開設。
頭號老闆馬不鑫──思慮縝密、精打細算,身兼媒人和會計,
行事從容不迫,喜歡享受悠閒的生活,
是典型的慢郎中;對工作如此,對愛情亦如是。
但自從遇到急驚風的溫家大小姐「溫柔」,他慵懶的人生哲學遭逢挑戰!
話說溫柔雖名溫柔,行事作風卻強悍潑辣、明快俐落。
從小以保護妹妹為己任的她,自從妹妹加入婚友社後,
便找上了他的麻煩,三不五時來踹門不說,
七早八早就把他從床上挖起來尋找妹妹男友人選;
連妹妹訂婚發生變數,都怪他眼光有問題、得負責到底?!
拜託!作媒還有包一輩子幸福的嗎?
沒見過這種固執的男人婆,怪不得現在還小姑獨處,
他要是看上她,肯定是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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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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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1:10
楔子

  「冤家」婚友社,專門幫人作媒,撮合良緣。

  它的規模不大,整個辦公室不過四十餘坪,員工人數--三人。

  馬不鑫是這裡的會計兼媒人,今年三十二歲,專長:數字,嗜好:偷懶。

  沐少磊是「冤家」的公關兼媒人,今年同樣三十二,專長:微笑,嗜好:躲在廁所罵人。

  王右森的年紀和馬不鑫、沐少磊一樣,工作職稱:總機兼媒人。他有一副據說可以上騙八十歲老祖母、下拐八歲小女孩的誠懇嗓子。不過他的專長卻是武術,而嗜好則是仗武欺人。

  馬不鑫、沐少磊和王右森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死黨,從國中就結伴泡美眉,高中時還私下組了一個泡妞俱樂部,從原本只有三名社員,直到他們進大學,俱樂部迅速擴張成百人大聯盟。

  只要俱樂部發出聯誼訊號,全省各大學即熱烈響應,報名參加者沒有上千,也有幾百。

  這讓他們在求學生涯中過得非常愉快,因為,參加泡妞俱樂部舉辦的聯誼是要繳錢的。

  當然,三名少年不會蠢到殺雞取卵,把收到的金錢盡數獨吞。他們很聰明地利用金額中的八成來維持聯誼的進行,務求泡妞俱樂部舉辦的聯誼場場精彩、次次新穎。

  三名少年只收取微薄的兩成金錢當做手續費,但這也已經很夠了。

  馬不鑫、沐少磊和王右森都在大學畢業那年,累積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一百萬。

  有鑒於此,他們畢業後沒有朝最熱門的科技產業發展,他們自認不夠聰明,追不上那日新月異的燙手行業。

  但有一樣東西卻是亙古不變的,那就是--男歡女愛。既然「情愛」乃人之本性,不利用這一點好好賺錢,就太對不起他們從小到大的泡妞經驗了。

  於是,三個男人一當完兵,立刻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合資開設了「冤家」婚友社。

  之所以取名「冤家」,是因為三個男人都認為,一男一女,來自不同的家庭、相異的環境,各自有著特殊性情,卻能彼此看對眼,進而決定牽手一生,這其中沒有一些冤債是很難達成的。

  冤家、冤家,無冤不成家。他們秉持著這個信念,開創起各自的人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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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1:34
第一章

  「馬不鑫!」沐少磊用力敲著門板。「你好了沒,溫大小姐等你很久了,你到底要不要出來?」他已經在這扇門上花費三個小時了。

  一百八十分鐘前,馬不鑫告訴他,他剛起床,要見客得等他晨浴更衣完畢。

  跟姓馬的認識十幾年了,沐少磊很清楚馬不鑫動作之「悠閒」,他刷個牙都要半小時,所以他也不催他,自顧自在門邊坐下,取出筆電工作起來。

  今天沐少磊有兩對男女要帶看。他得把他們的學歷、背景、專長、嗜好、禁忌全記得一清二楚,這樣在相親的過程中才不致發生難以控制的意外。

  當然啦!相親這種事是很難說的,有時準備得再周全,該出事的時候它還是會出事。

  就像馬不鑫,沐少磊真同情他。

  那位溫欣小姐實在是位美麗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子。

  照理說這樣的女人就算不被男人捧作天上仙女,也不致淪落到相了三十二次親,次次被拒絕的下場。

  要讓沐少磊說,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全是因為溫欣有一個可怕的大姊,溫柔。

  溫柔雖名溫柔,本人卻極其強悍,跆拳道、柔道、劍道樣樣精通。

  她是個很有名的健身教練,聽說慕名而來找她鍛練體魄、窈窕身材的體育健將、銀幕紅星多如過江之鯽。

  溫柔從小就以保護溫欣為己任,只要是妹妹喜歡的、想要的,她一定想盡辦法為妹妹找來。

  當然,妹妹要結婚,那男朋友也非得通過她的考驗不可。

  溫柔的要求也不太高,對溫欣好,可以保護溫欣也就夠了。

  但保護的定義非常廣泛,它的範圍包括溫欣的身體、生命、喜好,和各式各樣她想要的東西。

  沒有幾個男人經得起溫柔這樣的折騰,事實上至今為止,「冤家」給溫欣介紹的男人全被溫柔嚇跑了。

  呃,更正,有一個人好像通過了溫柔的考驗,與溫欣訂下婚約,如果沐少磊沒記錯,他們應該快結婚了才對,怎麼溫柔又怒沖沖找上門來,該不會……問題就發生在婚禮上吧?

  瞥一眼會客室裡已經開始暴走的溫柔,沐少磊選擇默默為馬不鑫祈禱。他不怕溫柔的火氣,但害怕她的拳頭。

  「你們到底還要我等多久?」三個半小時了,溫柔的耐性已達極限。這個削薄頭髮、麥黃色肌膚、渾身洋溢著赤紅火氣的女人一瞬間衝到沐少磊身邊,那速度幾可與國內百米好手相比。

  沐少磊被她嚇一大跳,筆電摔落地面。

  「啊!」他心痛得眼眶泛淚。

  溫柔也不理他,只顧追問︰「那馬不鑫到底是怎麼回事?三天前我就告訴他小欣今天訂婚,他也答應參加了,昨晚我還特地打電話提醒他別忘記提前起來準備,結果……他是故意要破壞小欣的訂婚典禮嗎?」

  原來是要參加訂婚典禮啊!沐少磊鬆一口氣,撿起筆電,飛快退後一步。

  「溫小姐請放心,如果馬不鑫答應要參加訂婚典禮,他就一定會出席。不過他動作一向有些慢,就請妳多包涵了。」而他就不奉陪了,他要去「安慰」他可憐的小筆電,希望它還活著。

  「我知道。」溫柔懊惱地跺了下腳。「他是個典型的慢郎中,就算天當著他的頭塌下來,他也只會晃著腦袋、慢悠悠地說:別緊張,放輕鬆。但今天是小欣訂婚啊!他再拖下去,吉時就快過了。」

  溫欣報名加入婚友社至今足足一年半,溫柔也跟馬不鑫交手了整整十八個月,太清楚那男人的惰性。也就因為瞭解,才更感憤怒。

  「這……」沐少磊停下腳步,也只能回她一個傻笑了。

  溫柔深吸口氣,咬緊牙根。「沐先生,你可以再催催他嗎?」

  他有說不的權利嗎?沐少磊第N次敲馬不鑫辦公室大門。他們三個股東在辦公室裡都各有一間小小的休息室,方便睡覺、洗澡、換衣服。婚友社嘛!面對的人多,品流複雜,總得有不同的門面以應付各式各樣的人物。

  不過真正會把這裡當家一樣窩著吃睡的就只有馬不鑫,所以他的客人總能隨時隨地在發生意外時找到他。

  當然,他趕不趕得及去處理又是另一回事了。

  「馬不鑫,快一點,讓客人等太久很不禮貌。」沐少磊大叫。

  房裡安靜了好久,悠悠低嗓傳出。「放輕鬆、放輕鬆,太過緊張對身體不好。」

  溫柔心裡那個氣啊!她不知道老爸老媽怎麼會找上這家該死的婚友社來籌謀溫欣一生幸福,要她說,「冤家」根本沒有一個合格的工作人員,他們辦事的方法太奇怪了,尤其是那個馬不鑫。

  早在第一次陪溫欣參加馬不鑫安排的相親宴,她對馬不鑫的印象就非常糟糕。

  那個男人做事一點都不積極,他也不關心溫欣和那些相親對像之後的發展。

  所有的詢問、調查、考驗……種種工作都是她在做。她給溫欣出主意,讓她能正確地選擇一個好男人共度一生,她幫忙想約會地點、催促這對男女走向紅毯的另一端。

  如今,溫欣終於找到一個好男人準備結婚了。

  溫柔覺得這全是自己的功勞,馬不鑫充其量只是提供了人選。

  她不懂,父母為何堅持他出席,還一定要請他做媒人,包一個大大的媒人紅包給他?

  天知道他哪兒來的資格收那些錢?

  時間流轉完全不等人,晃悠悠又是半個小時過去。

  溫柔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拳頭不去轟垮那扇該死的木門,轉而將躲到一邊玩計算機的沐少磊請過來。

  「沐先生,請問有沒有其他的辦法打開這扇門?」

  沐少磊看看那緊閉的房門,再瞧瞧溫柔冒出烈火的雙瞳。好吧!讓客人一等四個小時確實太過分了。

  他伸手在門上拍了兩下,笑得非常地斯文有禮。「妳可以用腳踢開它,當然,不必負擔任何賠償金,修理費我們會由馬不鑫的分紅裡扣。」

  不過他的心裡可把溫柔祖宗十八代全給詛咒上了,這個女人,從「冤家」收了溫欣這號會員後,她三不五時就來踹馬不鑫的門。搞不懂,如果她如此厭惡馬不鑫的閒散,為何不接受換負責人的建議?

  弄得現在,他們每隔十天半個月就得更換一扇辦公室大門,浪費啊!

  溫柔眼裡冒出了興奮的光芒。「真的?」唔,她等好久了。

  「請吧、請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相信她,她從來不是一個盲衝亂撞的人,她的個性是有些急,但不粗魯。

  可是如果有人請她踢門,而她又正窩了滿肚子怒火,為什麼不呢?

  「喝,啊!」她深吸口氣,一腳飛出。

  砰!房門應聲倒地。

  馬不鑫正睜著一雙深黝的眼定定地望著她。

  溫柔恨恨地啐一口。「你這個該死的混帳王八蛋!」

  讓她心火亂冒的不是馬不鑫讓她枯等了四個小時,而是……

  這傢伙居然還只穿著一條破內褲。

  *******

  馬不鑫帶著迷茫的神情搔搔頭。「抱歉,我正準備換衣服。」

  他長得高高瘦瘦,不是挺帥,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慵懶氣息,半瞇著眼睛,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他喜歡享受悠閒的生活、美味的食物、頂級的好酒……而這些東西最好都能在一張舒適的床上享用。

  不過可惜,以他現在的能力,還沒有辦法完全供應自己過這樣快活的日子。

  他還是得努力賺錢,否則,那美妙的生活就要揮手跟他道再見了。

  上天保佑溫柔,她真的不是一個愛生氣的女人,但馬不鑫有氣死聖人的天賦。

  「四個小時了,我從十點就來等你到現在,下午兩點鐘整,你居然連衣服都還沒換好,真是可惡的傢伙!」她憤怒地轉過身去。「再給你十分鐘,你如果還準備不好,你也不必去了。反正你根本不把這事放在心裡,你已經拿到中介費了,何必再去管人家結不結婚?」

  她的話已完全構成人身攻擊,但偏偏有個人卻不怎麼在意。

  「唉!」馬不鑫慢悠悠地晃出門。「放輕鬆,典禮不是三點才開始嗎?還有一個鐘頭,我們肯定趕得及的。」

  「那是因為我提前五個鐘頭來接你,你這個該死的,我早知道你動作遲緩,想不到居然慢成這樣子,烏龜都比你動作迅速。」

  「妳太緊張了,溫小姐。」他溫吞的口氣真的會急死人。「放輕鬆一點,不管怎麼樣,我從來沒有遲到過不是嗎?」

  「的確,你沒有遲到過,但你常常搞錯時間。而且,我昨天晚上告訴過你,你不是客人,你是媒人,得提前半個小時到,你卻忘記了,不是嗎?」

  「咦?有這回事嗎?」看來這個慢郎中還有些糊塗。

  「當然,你何必記住呢?我們付完會費了,不是嗎?售後服務是什麼東西?你完全可以忽略它。」她只是很生氣,為什麼父母非請他到場不可?這種不負責任的公司,她只想徹底與其劃清界線。

  而天曉得,她父母還想給她在「冤家」裡報個名,看能不能也替她找個好對象。他們說,看她找馬不鑫找這麼勤,應該是對他頗滿意,他們絕對可以合作愉快。

  這真是見鬼的胡扯,沒有人想過,若沒有她努力對著馬不鑫的屁股揮鞭子,他會這麼勤奮幫溫欣介紹對像?怕溫欣的青春早就蹉跎在這裡等發霉了。

  她不敢想像,再跟這家爛婚友社合作,她會氣短幾年壽命?

  況且,她對他們的服務效率完全沒信心,他們總共為溫欣介紹了三十二個對象,才總算有一個她覺得還可以的人。

  很幸運,溫欣還滿喜歡那個男人的,而那個男人也是個負責的好傢伙,雙方交往半年,對方正式向溫欣求婚。

  溫欣是一朵百分百的溫室玫瑰。

  對於這個柔弱可人的小女孩,溫家人一致認為她不適合在這虎狼也似的社會裡生存,溫欣太軟弱了,如果去工作,一定會被欺負死。

  溫柔也同意這一點,一直想找個好男人照顧她,才會在她二十出頭就給她報名婚友社,想盡辦法幫她找個好歸宿。

  如今,目標達成,大家總算可以了卻一樁心事。

  溫柔在心底發誓,一旦溫欣結了婚,她要徹底擺脫「冤家」婚友社,終此一生,她再不要見到馬不鑫,一眼都不要。

  「噢,溫小姐……」倒是馬不鑫始終好脾氣地笑著。「好吧!我盡量快,妳別太緊張,我們絕對趕得上時間的。」

  溫柔冷哼了一聲。

  馬不鑫慢吞吞地轉回房,換衣服。

  也不管那扇可憐的房門早已壽終正寢,他就這麼光明正大地脫掉那條破爛的小內褲。

  溫柔狠狠倒吸口涼氣,轉身又冒出了一肚子詛咒。

  右邊,另一間辦公室裡,沐少磊的聲音悠悠傳來。「有時候,我真懷疑馬不鑫的神經是不是比電線桿還粗。」

  溫柔瞪他一眼。

  沐少磊霍地踢上辦公室大門,所謂好男不與女鬥,溫柔他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溫柔就這樣背對著馬不鑫氣呼呼地等著。

  她耳邊不停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想來是那馬不鑫終於加快動作了。

  平常人梳洗更衣要多久時間?她自己可以在五分鐘內搞定一切,所以她大方地給了馬不鑫一倍的時間。

  照她的想法,他再會拖,十分鐘總夠他換衣服了吧?但是……

  她真是太小看馬不鑫的烏龜習性了。

  兩點半整,馬不鑫還在慢慢蘑菇著;溫柔再也忍不住轉過身去,然後,下巴殼狠狠砸落。

  馬不鑫還在扣襯衫的扣子,更遑論打上領帶、穿妥西服了。

  一個人的動作到底要多慢,才能在半小時內只穿好一條褲子和……半件襯衫?

  「可惡!」她低咒一聲,再也受不了地衝進他的辦公室,接手他剩下的著衣工作。「鬆開手,你這只烏龜。」

  她飛快地幫他扣好扣子,「用力」打上領帶。

  「呃!」馬不鑫差點給她活活勒死。

  溫柔才不會可憐他,這種垃圾,勒死一個還算為地球的環保出一份力。

  何況溫柔還不只幫馬不鑫穿衣服,她連他的鞋子都照顧到了。

  「抬腳!」她敲一下他的膝蓋。

  馬不鑫覺得整只腳都麻了,她的力氣好大。

  「快點!」她沒好氣地催促。

  馬不鑫是很痞懶,但他一點也沒有被虐的嗜好,很快地照她的話抬起腳。

  溫柔把他從頭到腳打理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後,一把拉著他的手往外跑。

  沐少磊從辦公室的窗戶瞥見馬不鑫和溫柔一陣風也似地消失,不由輕咋咋舌。「我敢對天發誓,馬不鑫這一輩子還沒有動作這麼快過。」

  *******

  馬不鑫覺得頭好暈,手腳無力。

  他真的不喜歡動,搞得一身大汗、心跳如擂鼓有什麼好玩的?

  人生最大的享受就是躺在床上,右手握一杯透心涼的啤酒、左手拿著遙控器,電視上播放陽光沙灘的美景……他可以完全沉浸其中,混上三天三夜也不悶。

  但瞧瞧他現在在幹什麼,被一個女人拖著從停車場跑進大飯店,天哪,外面的太陽這麼熱。

  而這個可怕的女人還不許他搭電梯,說什麼宴會廳不過在三樓,搭電梯浪費能源,人們該學會節約用電,而且,運動有益身心健康。

  上帝救命,搭一回短程的電梯不會讓地球滅亡的。

  何況,她看不出他完全沒體力、氣喘吁吁,就快陣亡了嗎?

  噢,他一定會死在這裡。死因是--過度操勞。

  他大概爬了有七、八十階樓梯吧?這是虐待啊!

  「快點!」溫柔還嫌他跑得不夠快。

  馬不鑫再也受不了了,乾脆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讓她拖背著他跑。

  「你幹什麼?」她不滿地橫肘撞他一下。

  「我……我跑不動了……」他可憐兮兮地說。

  「跑不動也得跑,是你自己拖太久。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我們遲到了。」

  「兩點四十五。訂婚儀式三點才開始,我們絕不會遲到的,為什麼不走慢一點呢?趕這麼急對身體可不好。」

  「對一般客人而言,三點到是準時。但對一個媒人、還有新娘的姊姊來說,我們兩點就該到了,我們已經遲到四十五分鐘。」

  「天哪,客人、媒人、新娘的姊姊……這有什麼不同?不都一樣是人?」

  「身份不同。我們應該早到,我們得招呼客人。」

  「這裡是飯店,不是妳家。飯店裡有的是服務生,他們會幫忙招呼客人,何必自己動手?」

  「這不同。」溫柔終於把他拖上了三樓,惡狠狠地瞪著他。「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我們今天不只要舉行訂婚儀式,還要派發喜餅,有一堆事得做,我還得幫小欣換禮服……天啊!禮服,我把小欣的禮服忘在車子裡了。」

  「噢!」馬不鑫用力詛咒一聲,車子在停車場裡,而他記得,從停車場跑上飯店三樓要費多大力氣。他飛快地甩脫溫柔的手。「抱歉,請妳自己去拿禮服,我不想去。」

  「我也不會讓你跟。」她不屑地瞥一眼他蒼白的臉,這傢伙的體力有夠差。「你現在就去宴會廳,從這裡直走到底左轉就可以看到,先去幫忙招呼客人。」

  「OK!」他當然會去,不過得等喘口氣再說,他的心臟快蹦出胸膛了。

  她不放心地望他一眼。「你真的會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的話不太可靠,他是個很痞懶的男人,也許他會偷偷跑去開個房間睡覺,誰知道呢?

  「我都已經到這裡了,為什麼不去?現在要跑還得費更大的力氣,不值得,我不會幹這麼愚蠢的事的。」

  她還是不信任他。

  「難道妳要我發誓嗎?溫小姐。」他苦笑。「放輕鬆點,給人性一些些信任感好嗎?」

  「我對人性充滿信任,唯獨不信任你。」她怒哼一聲,轉身跑下樓,拿禮服去也。

  他搖頭,目送她精神滿溢的身影消失。「多麼神采飛揚的女孩啊!」不過光看就覺得累。

  她以為他會逃跑,天哪!他摸索著牆壁坐下,兩條腿還是抖著的。「我哪有那種力氣?」

  此刻他只想好好地坐在樓梯上,喘口氣,順道撿回自己累飛的三魂七魄。

  他真的不適合運動,不管身體還是心靈,都不適合。

  「哈。」好累,他想睡覺,如果這時候有一張好床、一杯甜甜的溫牛奶該有多好。他一定會睡得很香很香。

  「但睡覺前得先泡個澡。」他流了一身汗,現在好臭好臭。

  不過……他和溫柔跑一樣的距離,她甚至比他流了更多的汗,但她身上似乎沒有他這種酸臭味。

  當然,汗味不可能香氣撲鼻,但她的汗就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一些些清爽、一些些挑逗,很難說得清。

  為什麼會這樣?莫非男人跟女人的構造不同?他胡思亂想著。

  突然--

  一陣喧嘩從宴會廳方向傳來,有咒罵、哀嚎、唏噓和……像是哭泣的聲音。

  不過馬不鑫沒興趣去挖掘真相,他還很累。

  他繼續坐在樓梯上,五分鐘後,兩個男人用手銬銬著一個男人走了。

  又過一分鐘,一個年過六旬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跑過來又吼又叫,然後,她一個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去。

  馬不鑫沒有拉她,那個女人很胖,目測體重絕對超過八十,上帝明鑒,他頂多抱得起二十公斤重的東西,那個女人太沉了,他如果妄想救她,那只有一個後果,他被拖著一起滾下樓。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他天生注定幹不了英雄。可他很好心地掏出口袋裡的行動電話叫救護車,這個他拿得動,它只有九十幾公克。

  瞧,他不是個完全沒心沒肺的男人。

  此時,宴會廳方向又拉拉雜雜地衝出了一堆人,臉色都很難看。

  馬不鑫默默地縮到了牆角,他可沒本事與一波憤怒的人潮對抗。

  那些人有的氣憤地衝下樓,有的看著摔下樓的女人驚慌尖叫,有的站在那裡破口大罵。

  沒多久,溫柔回來了,而她是個好心腸、並且深具正義感的女孩子,所以她先幫飯店救助那位摔下樓的可憐女人,而後快跑上樓。

  她安撫客人、周旋、詢問,最後大聲尖叫:「什麼?新郎的大哥突然被警察捉走。那今天的訂婚……該死!」她衝向宴會廳,這時手上還提著兩隻出租禮服的箱子,真是好有力氣。

  她這一路過來都沒看到溫欣,天曉得訂婚典禮發生變故,溫欣會怎麼想,這樣丟臉的事……噢,溫柔氣死了。

  她跑進飯店為溫欣安排的休息室,溫欣正哭得天翻地覆。

  如果說溫柔像是一株精神勃發的向日葵,那麼溫欣就是一朵嬌弱憐人的水仙。

  溫欣有一頭及腰長髮,烏黑柔亮,襯得她整個人彷彿一尊美麗精緻的日本娃娃。

  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佈滿淚珠,一見到溫柔,哀哀喚了聲。「姊姊……」隨後,她整個人往前一倒,暈了。

  「小欣!」溫柔驚吼。「天啊!快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那原本已經慌亂的人群霎時變得更慌亂了。

  牆角里的馬不鑫長長地歎了口氣,又開始撥電話。

  但這次他不只叫了救護車,他總共撥了七通電話,不過只講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他是個很懶的人,連講話都懶。

  但他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清楚。

  估計眼前的混亂沒這麼快結束,那麼……「我現在要做什麼呢?」他沒興趣攪和進去一起咒罵和尖叫,那不如睡覺。

  他歪著頭,緊靠著牆角,快樂地夢周公去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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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2:16
第二章

  處理好溫欣的事情後,溫柔終於想到了馬不鑫。

  在她的想法裡。溫欣的婚事出現意外,「冤家」婚友社該給他們一個交代。

  她立刻給馬不鑫撥電話。電話響了好久,久到她以為天地已經走到了盡頭,馬不鑫總算接了電話。

  「喂……」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濃濃的倦意。

  「你在哪裡?」她劈頭就問。

  「飯店。」他說。他在牆角一路窩著,沉睡到剛剛才被她的電話吵醒。

  「你在飯店?我從飯店出來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你?」照她的想法,他八成找了個房間偷懶睡覺去了,不過算啦,現在有更要緊的事得做。「你既然在飯店,我問你,你知道小欣的訂婚典禮出狀況吧?」

  「我看見了。」

  「那你不覺得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嗎?為什麼警察會突然出現?還帶走一個男人?然後,那個摔下樓的女人又是誰?有人說那是新郎的母親,但我們見過的親家母明明不是她,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聲音裡燃著濃濃的怒火。

  「嗯……」他沉吟著,慢吞吞地整理著混沌的腦子。「這事……」

  他還沒說完,她一口截斷他的話。「你別亂跑,就在那裡等著,我去找你。」

  「我……」同樣沒有他出口的餘地,她掛了電話。

  「這麼性急!」他打了個呵欠。她叫他別亂跑,他哪有力氣跑?只想好好睡上一大覺。

  「可惜這牆硬邦邦的。」如果現在能給他一張超級好床,讓他把姓改了,他都願意。

  「嗯,不行了。」估計她要找到他也要十幾二十分鐘的,正好讓他補個小眠。

  馬不鑫歪了歪腦袋,正準備繼續夢周公去。

  「馬不鑫。」一個怒火沖天的聲音捉住他迷離的神智。

  馬不鑫有點錯愕地眨眨眼。「妳來得可真快。」

  看他委靡不振的樣子,溫柔真覺心底一股火在燒。

  「發生這麼大的事,也只有你還能睡得著!」這傢伙徹底的沒有責任感,她恨死他了。

  馬不鑫輕咳一聲,動作還是那麼慢悠悠的。「放輕鬆一點,溫小姐,事情並不如妳想像的糟糕啊!」

  「好好一場訂婚典禮弄成這樣還不糟糕?」她咆哮出聲。

  「往好處看,這只是訂婚,不到結婚關頭,總算是好的。」

  他的話讓溫柔氣得更是腦袋發暈。

  「你有沒有想過,小欣總是個女孩子,發生這種事,你讓她以後還怎麼做人?」想到溫欣哭到昏倒的樣子,溫柔直想拿把刀將馬不鑫給宰了。「萬一小欣想不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馬不鑫,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唉唉唉!」馬不鑫搖頭晃腦。「溫小姐,妳怎麼凡事都往壞處想呢?今天的事完全與欣小姐無關……」話到一半,他突然搔搔頭,呢喃自語道:「也許不是那麼毫無關係,但……也稱不上有關係,嗯……」

  「你到底在說什麼?」溫柔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自言自語。「男子漢大丈夫,無事不可對人言,大大聲聲地說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的。」

  說話已經夠累了,還要放大聲量,豈非要折騰死他?

  馬不鑫可不幹這麼吃虧的事。

  他照樣慢悠悠地說著:「事情其實很簡單,有人密告童先生藏毒,警察上門逮人,童先生的母親大驚暈倒,不小心摔落樓梯,這才有之後的混亂產生。」

  「童先生是誰?你又是從何得知這些事?」

  「童先生據說是新郎華文峰同母異父的弟弟。華文峰的父母早年離異、又各自成家,平常倒沒什麼往來,今天是兩個家庭近五年來首次會面,所以妳說說,這些事怎麼會與欣小姐有關呢?至於我為何會知道這些事……」他取出口袋裡的手機晃了晃。「電話可以溝通很多事情。」

  「新郎的家庭這麼複雜,你為什麼沒有在相親前告訴我們?」

  「複雜嗎?這年頭每四對夫妻就有一對離婚,也沒什麼吧!」

  「但事關小欣,就有很大的問題。」溫柔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下管新郎和他的生母有沒有密切來往,那位童先生都是小欣名義上的小叔,而今天摔下樓的女士則是小欣兩位婆婆中的一個。他們關係可密切了。」

  馬不鑫想了想。「妳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

  溫柔氣炸了。「你這個混球,你居然……你懂不懂什麼叫懺悔?還有,新郎那邊派人來說要取消訂婚,因為他們覺得訂婚當天發生這種事很不吉利,他們認為是小欣八字不好……你……因為你,小欣的後半輩子都毀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馬不鑫輕擺手。「對於這種沒有道理的事,就不必去理它了。」

  「你當然不在乎,畢竟受害的又不是你的家人。但小欣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走,第一,你跟我去幫小欣討個公道回來。第二,你立刻替小欣找個好對象,我絕不讓小欣的名譽有所損傷。」

  「這種事怎麼可能辦得到?」

  「我不管,你只有兩條路可選:一、還是二。」

  「唉!」馬不鑫苦笑,忽爾問道:「溫小姐,妳知不知道腦袋為什麼長在手腳的上頭?」

  「這跟我們正在談的事有什麼關係?」

  他搖搖頭。「溫小姐,我是想告訴妳,腦袋之所以長在手腳之上是因為上天要人們先動腦,再去指使他們的手和腳。這件事並沒有那麼嚴重,妳何不放鬆心情去看待?」

  她終於忍不住一舉轟到他臉上,獰笑。「我想起來了,還有第三條路選,讓我揍得你連你娘都認不出來,這件事就算了。」

  「我幫欣小姐再找個好對象吧!」他是個識時務的俊傑。

  但這會兒換她不依了。「我越想越氣,今天的事跟小欣有什麼關係?他們卻硬要說小欣八字不好。怎麼不說他們自己人品低劣,家族裡竟然有人藏毒,我們溫家的臉才被丟光了呢!我要找他們算帳,你給我想想辦法。」

  「啊?」他呆滯。

  「快點!」她揚著拳頭威脅,似乎也很習慣壓搾他了。「你不是很會動腦嗎?給我想個主意,我要對不起小欣的人都倒大楣。」

  他是招誰惹誰來著?牽紅線要搞到這種程度嗎?上帝救命啊!

  *******

  華文峰就是馬不鑫給溫欣介紹的第三十二個對象,也是唯一通過溫柔考試的男人。

  他今年三十歲,經營一家小小的貿易公司,身高一百七十,人有點發福,還算穩重,口才很好。

  其實馬不鑫給溫欣介紹的人溫柔多不滿意,他們都太愛玩,條件雖不差,卻不夠忠厚老實。

  溫柔很怕怯弱的溫欣會被他們欺負。她希望給妹妹挑一個絕對可靠、而且誠實的男人。

  華文峰是溫柔看的那麼多男人中,稍微順眼一點的,他也對溫欣很有意思,溫柔也就答應了他們的婚事。在溫家,多數事情都是溫柔說了算。

  華文峰還曾當著溫柔的面發誓會一輩子對溫欣好,想不到訂婚當天一場意外讓這個男人態度丕變。

  華文峰不想冒著被沖克的危機跟溫欣結婚,雖然他很喜歡溫欣,但他更愛自己的事業。

  他說要退婚,還要溫家賠償一切損失。畢竟,他與溫欣拍的婚紗照、張羅喜餅、請帖……那可花了不少錢。

  是可忍、孰不可忍。溫柔聽到這消息,氣沖沖拉著馬不鑫上門理論去,也不管他好夢正酣,她死活要討個公道回來。

  在她想來,這一去絕對是拳頭與棍棒齊飛,要打架,她不怕,卻擔心將事情鬧大,讓溫欣的面子更難堪。

  所以她拖了馬不鑫一起來,這傢伙雖然不負責任,卻很懂得推托,看起來就是一副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模樣。

  有他撐著,局面最少穩得住,也不會弄到最後上新聞頭條的下場。

  倒是可憐了馬不鑫,從接了溫欣這個客戶後,莫名其妙就順手將自己和溫柔這道急驚風綁成了一束,有事沒事便被拉著團團轉,讓他偷懶的機會大大地減少很多。

  他們來到華文峰的公司,華文峰神神秘秘地將他們請進去,好像他二人是什麼可怕的病毒、細菌,完全不能見人。

  溫柔看見華文峰那副鳥樣,就更生氣了,一進辦公室就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說小欣帶衰華家,我倒想問問,藏毒的是誰?你弟弟!他自己不學好,關小欣什麼事?我們才想要求精神賠償,你憑什麼要我們賠錢?」

  倒是馬不鑫,他完全沒力氣吵架。一進辦公室瞧見沙發,整個人就軟趴趴地癱在上頭。

  溫柔憤怒地橫了他一眼,卻沒說話,只是拚命挺起胸膛,無論如何不讓人瞧不起。

  華文峰不在乎他們的態度,也沒請他們喝茶,只是頹喪地垂著腦袋,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

  「但是大姊,我說的不是小童,是我媽媽,她從樓梯上摔下來,命都去了半條。訂婚典禮發生這種事,妳讓我怎麼還去辦這個喜事?而且我也不是要求賠償,我只是想請妳幫忙分攤一下先前支出的費用,我光是花在籌備訂婚典禮上的錢就足足用了百來萬,可憐我一半的老婆本都在裡頭了。」

  溫柔嚇一跳。「百來萬,你是怎麼花的?為什麼會用掉這樣多的錢?」

  「小欣的禮服是訂做的,就要二十來萬。婚紗照也拍了十幾萬,還有當天飯店用的鮮花,全部是進口玫瑰,喜宴的訂金、喜餅……我這裡的收據明細妳可以看看,我一毛錢都沒有污啊!」

  溫柔抖著手接過收據明細,才溜一眼,臉都白了。

  「大姊,我下要求多,一半就奸,我們兩家都有損失,要我出所有的錢不公平吧?一半就好,我只是希望減低壓力。」華文峰可是把示弱的姿態擺足了。

  以溫柔的個性,對方如果跟她來硬的,她絕對不含糊,死硬槓上。

  但華文峰努力的示好,而且一百多萬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確實也不是筆小數目,這反而讓她無言以對。

  「大姊,我的情況妳也是清楚的,我媽媽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復原,這醫藥費、看護費都是筆大支出,我實在是撐得很辛苦啊!我知道妳是個講道理的人,妳就當幫幫我吧!」華文峰舉手一抹臉,更添三分落魄。

  溫柔只覺一股同情擊中心坎,險些就點頭答應負擔一半婚禮籌備費。

  可她心頭總有點難受,好像……什麼事情不太對勁,偏偏耿直的腦袋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姊。」華文峰的口氣更形淒涼了。「我還得想辦法保釋弟弟,我真的很辛苦,拜託妳,我跟飯店談過了,他們願意退還部分訂金,小欣做的禮服也給你們,妳只要給我一點點現金周轉就夠了,這也不行嗎?」

  溫柔緊張地搓著手,五十萬她不是拿不出來,但分明不是溫家的錯,尤其溫欣還躺在家裡,兩隻眼睛都快哭瞎了,她卻不能從華文峰這裡討回一個公道,還要給錢,無論如何心裡就是不爽快。

  可理智上她也覺得華文峰挺可憐,誰希望訂婚典禮上發生這種事呢?他也是受害名臣!

  溫柔拿不定主意,起腳踢了踢馬不鑫的小腿。

  他正在半夢半醒間給踢醒,高興問道:「解決了嗎?太好了,我們快回去睡覺吧!」他言者無心。

  華文峰這聽者卻頗有意,他曖昧地望了他二人一眼。

  溫柔氣得用力擰馬不鑫一把。「你在胡說些什麼?快起來給我出個主意。」她把有關賠錢的事跟馬不鑫說了一遍。

  馬不鑫一腦袋漿糊,怎麼這種事也歸他管嗎?還有,溫柔不是很討厭他,老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怎麼現在她倒好心,事事徵求他的意見?如果討厭一個人,是不是可以討厭得徹底一點,完全將他當成透明的,不必多望一眼,那也絕對比現在對他「青睞」有加好得多,唉!

  「喂!」溫柔一向沒耐性,見他遲疑,那兩根手指又狠擰了他一把。「這件事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理?倒是說個方法啊!」

  馬不鑫痛得眉毛都皺起來了。「那個……」他趕緊說:「既然日前的事情純屬意外,也就是說你們雙方都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故。你們其實是很想讓婚禮如常舉行的,那不如就繼續照原定計劃嘍!」

  「什麼?」溫柔和華文峰同聲大叫。

  溫柔揪著馬不鑫的領子狠搖。「你要小欣照樣嫁給這傢伙?」一個迷信到連老婆都不要的男人!她呸。

  華文峰拚命搖頭。「我媽媽不會同意的。」

  馬不鑫用力地按下溫柔的手。「我相信伯母還在昏迷中,尚未清醒,既然她不省人事,你又從何知道她不想要欣小姐這個媳婦?或許伯母根本不在乎這些事呢?」

  溫柔使盡吃奶的力氣扭動身子,偏偏馬不鑫此刻的力氣大得像牛,她居然掙不開他的掌握,氣死人了。

  華文峰整張臉已經變白,冷汗沿著他的額頭顆顆滑下。

  「但是馬先生,我瞭解我的母親,倘若她清醒了,一定不會同意這件婚事的。況且,以她的狀況還不知道幾時會醒呢!」

  「那麼就更應該結婚啦!或許這喜事一辦,伯母就醒了也說不定。」馬不鑫那迷茫的眼底竟閃著賊光。「中國不是有一種古老的習俗,就叫……我想起來了,沖喜!」

  「可是……」華文峰支吾著。「就算事情真的如馬先生所說進展順利,我想我母親恐怕也不會喜歡小欣這個媳婦,你們就不怕小欣嫁進華家被欺負?」

  此刻馬不鑫嘴角那抹狡詐啊!真是比千年狐精還要深切三分。

  「華先生,也許你已經忘了,你生母早已改嫁,現在是童家人了,又哪兒管得了華家的事呢?至於你的養母,我也認識她,是個頗開明的人,應該是不會計較這種事才對。你以為呢?」

  華文峰是徹底的無言。

  溫柔心頭那個爽快啊!她終於瞭解馬不鑫是如何整人了。

  本來她就覺得華文峰怪怪的,可他又哭又求,她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受不了別人懇求。但她也不是笨蛋,明明不是自家的錯,卻要她吃虧,她是怎麼也不肯的。

  幸好馬不鑫將了華文峰一軍,總算給溫家出了一口氣。

  「華先生,你的決定呢?要不要繼續這場婚禮?」馬不鑫打鐵趁熱。

  華文峰死命搖頭。

  馬不鑫於是一棒打他入死局。「那就是說你要退婚嘍?」

  華文峰已經被馬不鑫搞糊塗了,也沒想清楚就隨便點頭。

  誰知馬不鑫字字句句都是陷阱。「既然是華家主動提退婚,那麼華先生,你是不是該提出一筆錢給溫家一些補償?畢竟,你們幹這種事可是大大地污辱了欣小姐的名譽。」

  華文峰嚇一大跳。「要我給錢?」

  馬不鑫兩肩一聳。「這不是自古以來的定理嗎?好好一件喜事,一方卻無故悔婚,本來就該給另一方賠償。」

  「不不不!與其賠錢,我寧可結婚。」華文峰說。

  「那麼就照原定日期舉行婚禮嘍?」

  「啊?」華文峰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大叫。「不行!」

  「為什麼?」

  「這個……」華文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唉!」馬不鑫沉歎口氣。「你既不想結婚,又不願意付出賠償金,你到底想怎麼樣?」

  華文峰此時已經變成一隻可憐兮兮、被猛虎逼到角落裡的小兔子了。

  「我們就當這件婚事從來不存在過,如何?」

  「但是你已經付出了這麼多籌備費用,就這麼一筆勾銷,你捨得嗎?」換馬不鑫窮追猛打。

  「沒關係、沒關係,那些錢……」華文峰快哭了。「我就當做善事去了,可以吧?」

  「既然你這樣說,我們也不是沒良心的人,就如你所願吧!」

  馬不鑫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華文峰可憐得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

  離開華文峰的辦公室,溫柔開心得幾乎飛上天去。

  「不錯、不錯,你終於也幹了一件好事。」她用力拍了拍馬不鑫的肩膀。「那個華文峰真可惡,明明是他們自己迷信又糊塗,還想要我們付出賠償金,他想得美!我不只要禁止小欣跟他來往,還要他賠一大筆錢。」

  「是是是。」馬不鑫一邊點頭一邊打呵欠,好想睡。自從溫欣的訂婚典禮發生意外,他已經連續幾天只有七、八個小時的睡眠,好短,他快累死了。

  聽說溫柔是個鼎鼎有名的健身教練,很多人指名要她做老師,她的工作忙得要死,為何還有這麼多的時間找他麻煩?

  唉,她對他實在是另眼相看得太嚴重了。管他吃飯慢、睡覺多、愛偷懶……其實就算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賴死在床上,那也礙不到她啊!為什麼非針對他不可?

  他好想變成一隻蟲子、一團空氣,只求她看不到他,他就可以回到溫暖的被駕,泡著他欽軟的棉被睡大覺了。

  他好想念窩在床上吃飯、看電視、聽音樂、喝啤酒的美妙日子。

  「哼!」溫柔瞪他一眼。「滾過去。」

  「什麼?」她翻臉比翻書還快,他都被踢呆了。

  「我叫你滾到一邊的乘客座去,瞧你一臉快睡著的樣子,萬一開車開到一半打瞌睡,不是害人又害己?」

  「是。」不必開車他還樂得輕鬆,自當遵命照辦。

  當溫柔髮動引擎,馬不鑫已經整個人癱在乘客座上,昏昏欲睡。

  溫柔卻還不肯放過他。「喂,你手上還有沒有什麼好人選?趕快給小欣介紹一下。」

  馬不鑫咕噥一聲,眼皮沉重得不想回答。

  「馬不鑫!」溫柔的飛踢又到。

  其實馬不鑫不太在意她的拳腳,她或許挺有力氣,懂得一些防身術,但她也頗自制,不會真的放開舉腳去攻擊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一般人。

  她打他通常是雷聲大、雨點小。

  但不管她的力氣再小,總是擾了他的睡眠,他不想越睡越累,只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她。

  「溫小姐,那個……你們為什麼這樣急著為欣小姐找對象?」

  「你不知道治療失戀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開始一段新戀情?」

  「但你們徵詢過欣小姐的意見嗎?」

  「小欣一向文弱膽小,哪會有什麼意見?從小到大我還沒見她提出過任何具建設性的意見。」

  「或許……」馬不鑫努力委婉說辭。她打人雖然不是太痛,但他還是沒有找拳頭挨的嗜好。「你們可以耐下性子,好好聽聽她的想法。」

  溫柔突然瞇細了眸子。「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尊重小欣的意見?任意替她作主?」

  「不!」馬不鑫趕緊撇清那些罪名。「我只是想,這畢竟是欣小姐的終身大事,你們要不要更慎重地徵詢她的想法?」

  「早在給小欣報名參加婚友社時,老媽就問過小欣的意見,她自己說好的。嫁華文峰也是她自己點頭應允,我們全家保護小欣都來不及,怎麼會逼她?」

  對啊!你們把她當所有物一樣保護嘛!「物品」就算有意見,又濟得了什麼事呢?馬不鑫在心裡想著。

  溫柔續道:「小欣這回是被華文峰傷透了心,我不想她再這樣日日夜夜哭下去,所以你盡快給她安排一些好對像相親,也許她交了新男友,心裡就會想開了。」

  「好吧!」客戶至上,馬不鑫還能說些什麼?

  「另外,我希望你給小欣安排一些忠厚老實、耿直有為的好青年。別老是給她找一些油嘴滑舌的對象,男人光長一張嘴有什麼用?」

  「他們只是口才好,稱不上油嘴滑舌吧!」如果真是一些廢物,「冤家」婚友社還不接受呢!馬不鑫有信心,他們婚友社的會員都有一定水準。

  「但是太精明能幹的男人,我怕小欣會被欺負。小欣的性子太柔弱,應該比較適合老實的男人。」

  「可是那樣的男人欣小姐喜歡嗎?」

  「為什麼不喜歡?忠厚的男人才靠得住。我才不信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鬼話。壞男人只會讓女人流淚。」

  「那是妳的想法吧!溫小姐,欣小姐也許另有意見。」

  「小欣是我妹妹,我難道還會不瞭解她?」溫柔輕哼一聲。「總之我希望未來的妹夫是個老實可靠的人,你就安排這樣的人給小欣吧!」

  馬不鑫低喟口氣。「如妳所願。」客戶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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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2:41
第三章

  從溫家與華家正式取消婚約算起第四天,馬不鑫迅速幫溫欣安排好第三十三場相親,效率快得媲美火箭。

  當然,在溫柔每天二十四通奪命連環call的情況下,他想不加緊腳步都不成。

  短短幾天,他已被她擾得食不安穩、睡不安寢,體重硬生生掉了兩公斤。再這麼下去,他非變成骷髏一副不可。

  這天晚上,馬不鑫幫溫欣和蔣豪——就是他今天要介紹給溫欣的男人。今年三十四歲,壽險經理,預備四十五歲可以退休,並且累積足夠的財富攜老婆環遊世界去——安排在一家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裡見第一次面。

  溫欣今天特地打扮過,烏亮亮的長髮披在肩上,身著一襲雪紡紗洋裝,像極了要乘風而去的仙子。

  陪溫欣來的溫柔就沒有那麼出色了,她剪了一頭及耳短髮,白襯衫、牛仔褲、布鞋,就像是大學裡伸手一捉就一把的普通女孩。

  蔣豪一見到溫欣就徹底中箭了,這麼優秀的女孩,簡直是男人夢想中的老婆人選,還沒等馬不鑫開口為雙方介紹,他已經迫不及待向溫欣搭訕。

  「溫小姐,我可以叫妳小欣嗎?妳好可愛,我從沒見過像妳這樣純潔美麗的女孩,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妳真的不是玉皇大帝身邊的仙子?」

  聞言,溫欣臉都紅了。

  溫柔一雙眼則冒出了火花,心裡把馬不鑫從頭罵到了腳。她明明說過,要給溫欣找個忠厚可靠的對象。怎麼馬不鑫又介紹這種輕浮的傢伙過來?

  蔣豪喜孜孜地看著溫欣,那巴掌大的小臉,水靈靈、像是一汪碧湖的秋瞳,挺翹的鼻子、紅潤的小嘴,噢,多麼嬌柔可愛的女孩,直讓人想捧在手心裡恣意歡憐。

  「小欣,妳等一下。」說著。他掏出手機撥電話,低低地說了幾句。

  溫柔已經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不要臉的男人,才認識幾分鐘,他已經喊起溫欣的小名,這種男人怎麼可能一輩子保護、並且忠心於溫欣?

  她用力地在馬不鑫的小腿上踢了一腳。

  「唔!」馬不鑫低喊一聲。

  不過沒人發現,溫欣只顧著害羞,而蔣豪根本完全被電暈了。

  溫柔咬緊牙根。「小欣,妳先在這裡坐一下,別亂跑知道嗎?」然後,她對蔣豪說:「蔣先生,我和馬先生過去那邊說幾句話,我妹妹就麻煩你照看一下了,希望你別讓任何人欺負她。」

  「沒問題,兩位請便。」少了電燈泡,蔣豪才高興,最好他們去了就別回來了。

  溫柔冷哼一聲。「當然,我希望這『任何人』也包括蔣先生,可以嗎?」

  「哈哈哈……」蔣豪大笑。「溫小姐請放心,我疼愛小欣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欺負她呢!」由他這一番話可知,他是個反應頗快,也挺直爽的男人。

  但溫柔就是怕他太厲害,以溫欣軟弱的性子是管不了這樣的男人的,而男人又一向喜新厭舊,一旦他們膩了溫欣的嬌柔,去外頭尋花問柳,恐怕溫欣連察覺被背叛的能力都沒有。這教她如何安心將一手呵護長大的妹妹嫁給這種人?

  「但願如此。」溫柔說完,不客氣地揪了馬不鑫的領帶往化妝室方向拖。

  「唉呀,可憐的學弟。」看著馬不鑫落難的樣子,蔣豪咋舌直歎。

  「蔣先生和馬先生是學長、學弟的關係?」溫欣眨著她美麗的大眼睛。

  「是啊!」蔣豪無限回憶地道:「想想以前,那真是有趣。妳不知道吧?馬不鑫在學校的時候就和兩個死黨組織一個俱樂部,專門為大專院校的男女生辦聯誼,不管是上山、下海、郊遊、跳舞……什麼遊戲都有得玩。所以後來我們聽說他們合開婚友社都樂翻了,以他們的辦事手法,我們誰還擔心交不到女朋友呢?」

  「原來如此。」溫欣笑瞇瞇的,兩眼放光。

  被一個大美女這樣專注地瞧著,蔣豪真覺得神魂兒都快飛上天了。

  「還有,小欣,馬不鑫他們社裡的會員一個個絕對是菁英,不然……」他像崇敬天神一樣地凝視溫欣。「我怎麼會這樣幸運在這裡發現一個仙女呢?」

  溫欣害羞得臉都紅了。「我哪有蔣先生說得那麼好?」

  蔣豪搖了搖手指,他的口才好到可以翻天覆地了。「對於妳這樣美麗的仙女,可鄙的人類是應該誠心讚頌的。」

  溫欣已經羞得說不出話來。

  「小欣,今天就讓我稍微表現一下凡人對仙女的無限愛慕吧!」說著,他彈了下手指,幾個拿小提琴、手風琴的男人走過來,演奏起「愛你在心口難開」。

  原來他剛才打電話就是安排這些事情去了。不愧是個久歷情場、很懂得討好女人的男人。

  蔣豪聰明地選擇流行樂,不只要讓溫欣聽,還要讓全餐廳不管是客人還是打掃的阿桑都知道,溫欣是他準備捧在手心,仔細疼憐的女人。

  果然,十來道或羨慕或訝異的視線集中射在溫欣身上。他們也瞧見了溫欣的美麗,很是瞭解,這樣的女人合該被男人珍寵一生。

  溫欣一張小臉紅撲撲,眼角眉梢甜得幾乎要滴出蜜來。

  蔣豪好高興看到心愛的女人展顏歡笑。

  他彈彈指。「小欣,妳願意接受我最真誠的讚頌,與我交個朋友嗎?」他是極有分寸的,一下子就說要結婚,那還不把女人嚇得掉頭就跑。

  但朋友的範圍就廣了,只是聊聊天的朋友、可以牽手的、親吻的、上床的……當然,他最後的目的是將溫欣娶回家,一輩子只屬於他一個人。

  「小欣,妳願意嗎?」蔣豪問。

  突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將整張餐桌徹底籠罩。那是一束好大好大的玫瑰花束。看起來甚至比那桌面還大。

  原本溫和愉悅的氣氛被一陣大大的驚詫所取代,場面變得十足詭異。

  另一邊,溫柔也看見了那「恐怖」的景象。

  她的眉毛一根一根地跳著,擱在馬不鑫腰上的手將他的肉小小捏起一塊。「你又給我妹妹介紹這種花花公子,我說過,我們要的是忠厚老實型的。你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言語間,她捏著手中的肉,死命地左右扭轉,然後再用指甲恨恨地掐住。「你這個該死的!」

  馬不鑫痛得頭皮都麻了,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叫。

  「哇!」

  全餐廳的人都被他的叫聲嚇住了。

  溫欣更是被他嚇得手中的水杯摔落地面,匡啷一聲,變成一堆碎片。

  「學弟!」蔣豪皺了下眉。「你在幹什麼?叫這樣大聲,這裡可是公眾場所啊!」

  馬不鑫一雙眼紅得幾乎滴出水來。他疼啊!一輩子沒有這麼痛過。腦袋都要炸掉了。

  溫柔又踹了他一腳,走過去拉起溫欣,對蔣豪欠身說道:「不好意思,蔣先生,我想你並不適合我妹妹,她是個單純的女孩,只合適忠厚的男性,而你……你的條件太好,我們高攀不上。」她活了二十幾年還沒聽過或見過哪個男人在第一次見面就送女孩子滿坑滿谷玫瑰的。

  蔣豪的行為很明顯表現出他是個見慣大場面、很懂得討女孩子歡心的情場老手。

  這樣的男人當男朋友好,要做老公,太沒有安全感了。

  誰知道他會不會在外頭養十幾二十個小老婆?

  溫柔是絕對不會讓溫欣吃虧的。

  「溫小姐,或許我不是個忠厚老實型的男人,但我絕對是個顧家、愛妻的好男人。我如果娶老婆,一定會一輩子對她好的。」蔣豪知道溫柔看他哪裡不順眼。他太積極、太霸道了。

  但有什麼辦法?他已經三十四歲了,他想在三十五歲以前成家啊!

  況且他的個性就是這樣,不要則已。一旦看中眼,即便不擇手段,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喜歡的東西贏到手。

  為什麼要慢吞吞的?他以為男人就該果斷明快才是。

  「蔣先生,空口白話是沒用的。我不相信誓言這種東西。我們家小欣是個很嬌弱、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的女孩子,她應付不了你,我們也不想把她的未來賭在你這樣的男人身上,請你死心吧!」說著,溫柔拉著溫欣就走。

  蔣豪阻擋不住,只能頹喪地轉回來,坐倒在椅子上。

  這時,馬不鑫正將冰涼的水杯按在腰上。他的腰一定黑青了,溫柔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虧他之前還以為她行事頗有分寸,應該不會對他下重手,結果……失算,痛死人了。

  「學弟。」蔣豪懊惱地看著他。「這是怎麼一回事?那個女人……唉!我的條件真的這樣差嗎,讓人完全無法信任?」

  馬不鑫睨他一眼,讓他先把音樂停了。

  四周終於安靜,馬不鑫長歎口氣。「學長,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你有必要搞這麼轟轟烈烈嗎?」

  「學弟,我從三十歲起就想結婚了,加入你們婚友社四年,中間也相了不下兩百個女孩子,我知道自己想什麼、要什麼,溫欣就是我的真命天女。見到真正喜歡的女孩子,積極一點有什麼不對?」

  馬不鑫瞥了眼地上山一般的玫瑰。「你一出手就是近千朵玫瑰,任何正常女性都會被你嚇死的。」

  蔣豪咕噥一聲。「我瞧小欣挺冷靜的,不像被嚇住的樣子。」

  「那是因為真正的她並不如外表那般單純無邪。」馬不鑫低聲呢喃。

  「什麼?」蔣豪沒聽清楚。

  馬不鑫大聲一歎。「總之,學長,你想娶溫欣得再費些功夫,多動動腦,唉,那個女孩子真正適合的是個極度聰明的男人啊!偏偏她家人看不清楚。」

  「那個陪她來的……叫溫柔吧?」

  「原來你還有在聽我說話。」

  蔣豪輕哼了聲。「少廢話,溫柔應該是溫欣的姊妹吧?」

  「溫欣的姊姊,一向很保護妹妹。嚴格說起來,溫家所有人都很保護溫欣,當她溫室花朵一樣。你想娶溫欣,最好先想個好法子討溫柔歡心,這才有機會。」

  「溫欣確實是個很能引起人保護欲的女孩子。」

  「能引起人保護欲,跟真正需要人保護是兩碼子事,學長。」馬不鑫說。

  蔣豪瞄他一眼。「你好像不太喜歡溫欣?」

  「我對客戶沒有任何的好惡。一般,我也不隨便分析客戶的性情或給客戶建議,但你是我學長,看在相識一場的分上.我可以給學長一點意見,根據我與溫欣合作年餘的經驗,要追到這個女孩子得費很大的心力,她不是一般的木頭娃娃。」

  蔣豪揚了下眉。「如果是個只有美貌、沒有靈魂的木頭娃娃,我也不愛。」

  「既然如此,學長加油吧!」馬不鑫說:「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在你追到溫欣之前,我會繼續給溫欣介紹對象。」

  「這怎麼可以?」蔣豪著急了。「學弟,我知道你幫人作媒是可以賺錢的,但我畢竟是你學長啊!了不起,倘若我與溫欣有結果,我給你一包大大的紅包,你暫時別給溫欣介紹男朋友,以免增加我的情敵。」

  馬不鑫兩肩一垮。「這不是錢的問題啊,學長。我也不想給你製造問題,但如果我不給溫欣介紹對象,怕有人要剝了我的皮,我也是沒辦法的,請你原諒。」

  蔣豪也是精明人,一點就通。「你的意思是,溫欣的姊姊……那個叫溫柔的會逼你給溫欣介紹對像?」

  馬不鑫無奈一頷首。

  「你不能拒絕她嗎?」

  馬不鑫將襯衫一翻,露出通紅的腰部。「除非我想死,否則我絕不想與她作對。」

  蔣豪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那個女人這樣厲害?」

  「她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女人!」

  「但你一向對女人很有辦法啊!我還記得在學校的時候,有一回,你同時招惹了跆拳道、花藝、仁愛三社的女孩子,她們聯合起來找你麻煩,你不也應付得很好?」

  「首先,我得聲明我沒有招惹那些女孩子。我只是給咱們的學聯會會長介紹了女朋友,誰知道那些女孩子都喜歡他,私底下還約定,絕不讓那會長成為某個女孩子的私有物。我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呢?她們暗地裡的約定又沒有告訴我,然後就突然說我破壞了規章,要懲罰我。我很無辜吶!」

  「但你終究把她們都擺平啦!」

  「你也是知道我的,有時間跟她們玩遊戲,我寧可睡覺去。那段時間,除了上課外,我就窩在宿舍裡睡覺,她們也沒膽闖進男生宿舍找我麻煩,日子一久,那些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那你也可以如法炮製對付溫柔啊!」蔣豪建議道。

  「怎麼炮?溫柔會每隔一個小時打一通電話給我,而且每天打,那叫奪命連環call啊!除非她死了或我掛了,否則她不會停止找我麻煩。她是那種擁有絕佳耐性的女孩子。」

  蔣豪想了一下。「把電話線拔掉,行動電話關機?」

  「我靠電話吃飯,學長。」馬不鑫提醒他,開婚友社的,人際關係最重要,沒了電話,他還怎麼混?

  「把電話號碼都換了?」蔣豪又提建議。

  「她會把『冤家』拆了。然後,沐少磊和王右森會宰了我。」

  這樣就沒轍了!但是……蔣豪哀歎。「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

  馬不鑫的臉比他還苦啊!「我也不知道,從見到溫柔的第一面起,她就很熱衷找我麻煩。唉!」他到底是哪裡招惹了她?

  *******

  溫柔仔仔細細、不斷叮嚀溫欣遠離蔣豪百來遍後,終於放溫欣去休息了。

  然後,她開始打電話到婚友社去,馬不鑫的工作能力實在太差了,她不想讓溫欣的終生幸福毀在他手裡,開始動起給溫欣換負責人的念頭,這在過去是不曾有的。

  她撥的第一通電話是王右森接的,他一聽到她的聲音,尖叫一聲,飛快將電話掛了。

  她氣得立刻又撥了一通。這回是沐少磊接電話。

  她足足跟他抱怨了半個小時才提出要換負責人的要求。

  沐少磊長長地歎了一聲。「溫小姐,說實話,馬不鑫是我們公司裡最細心的人,如果他一直堅持要為欣小姐介紹聰明厲害的對象,那一定有他的理由,妳不想知道嗎?」

  這一番提問讓溫柔瞬間呆了。

  沐少磊接著說:「從妳和溫太太第一天進入我們社裡給欣小姐報名入會,我、馬不鑫和王右森一起接待妳們到現在,也一年多了,我們一起吃過飯,談過彼此的要求,這之間,我一直覺得妳是位挺理性的人,雖然個性有些急,但絕對分得清是非黑白。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現在妳會對馬不鑫這麼不滿?」

  「我……」溫柔轉著腦袋。「可你不覺得馬不鑫做事的態度太懶散了嗎?他總是一副愛困的樣子,不管你跟他說什麼,他都像不在乎似的。」

  「但他從沒誤過事。」這可不是沐少磊在護短,他跟馬不鑫認識那麼久,一開始是很討厭他痞懶、老愛睡懶覺的個性。

  不過相處一陣子後就會發現,馬不鑫只是依著他悠閒的步調在行動,他並不會推卸責任,或者偷懶不做事。

  也因此,他和王右森很放心地將婚友社的會計大任交給他。

  而馬不鑫也不負所托,婚友社開辦至今近八年,社內的帳清清楚楚,連一個錯誤的數字都沒有。

  「我知道,但是……你們看他那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成天慢悠悠的樣子,難道不覺得難過?」

  「為什麼要難過?這世上有幾十億人口,每個人都有一種性情,怎麼能要求大家都一樣呢?」沐少磊失笑道:「我不知道原來溫小姐這麼在乎彼此個性的差異。」

  她在乎嗎?不,她是個健身教練,她的學生裡也有各式各樣的人,她都能跟他們相處愉快,為何馬不鑫就是不行?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就是……看不下順眼。他的一言一行都讓她無比焦躁。

  沐少磊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溫小姐,如果妳無論如何都無法再與馬不鑫合作,我們同意與欣小姐解除合約,也會退費。這樣可以嗎?」他的口氣很溫和,但天曉得他心裡根本把姓溫的一家子都詛咒上天了。

  溫柔一直希望婚友社為溫欣介紹那種誠懇憨厚的老實頭,但她又要求那些男人有基本的事業基礎,可以讓溫欣過上還算OK的生活。

  溫柔不要求妹夫出身豪門,但太差的地也不要。

  這是個很實在的問題,貧賤夫妻百事哀啊!有關這一點沐少磊舉雙手雙腳贊成,不管男人或女人都得有謀生技能,否則日子要怎麼過?

  這裡得註明一下,那些要求都是溫家爸媽和溫柔提出來的,至於溫欣有什麼想法,鬼知道,根本沒人去問過她。

  當然,溫家人也不許人隨便去騷擾溫欣,他們就怕天底下的人看到溫欣那張可愛的小臉蛋就要欺負她。

  但沐少磊實在很想說,太老實的男人根本無法創業,又如何讓溫欣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要一個男人既老實又能幹,那是不可能的。

  溫家人都傻了。

  沐少磊再一次追問。「溫小姐,妳覺得呢?是要找馬不鑫好好溝通一下,還是要我現在幫妳辦理退社?」

  溫柔想了很久。「我考慮一下吧!謝謝你,沐先生。」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沐少磊能說服她,她就聽。而基本上,如果不是今晚太生氣了,她幾乎沒起過換負責人的念頭。就某方面面言,她還算頗信任、依賴馬不鑫的。

  溫柔掛斷電話,靜靜地坐在房裡發呆。

  與沐少磊一番談話,令她有很大的衝擊。

  她知道自己性子急,總想著用最快的時間將所有事情辦好。

  但馬不鑫不同,他是那種……一個月後要考試了,考試範圍有三十頁,他就每天讀一頁,絕對不超前、也不延後。一個月後將書讀完,然後上考場。

  她習慣與人相約提前十分鐘到。

  他則非到最後一秒不會現身,可也保證不會遲到。

  她以前有一個學生就是這樣,給他三十分鐘做一百個伏地挺身,他一定在最後一分鐘做完,不會偷懶,可也別想他超前。

  那時候她是怎麼想的?覺得這樣的人很好玩,世俗的步調好像與他無關,他身邊自有一番時光在流轉。

  馬不鑫跟那傢伙有些像,但馬不鑫比他更溫吞,因為馬不鑫從來不會說出自己的打算。

  她可以感覺出他有一些想法,但他就是像只算盤珠子,非得人去撥一撥,否則不會自己動。

  天哪!這根本與她急躁的個性徹底相反,難怪她瞧他這樣不順眼。

  她不想一直撥著他動,能不能有一次,他自己動上一動?

  她的心情又開始起伏,像海浪一樣,翻湧不絕。

  「打個電話給馬不鑫吧!」她決定了,找馬不鑫出來好好聊一聊。一定要搞定自己的情緒,還有溫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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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3:05
第四章

  當溫柔打電話給馬不鑫,邀他出來聊聊溫欣的個性、她適合的對象;還有他二人間那幾乎可以噴出熔岩的火爆關係時,他很快樂地拒絕了。

  經驗告訴馬不鑫,與客戶及其家人太過親近是一種危險的行為,那可能導致巨大的利益損失,或者公司的名譽破壞。

  而且,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與溫柔太過親近,會讓他的人生掀起濤天巨浪。

  也許他得承認一件事,這一年多以來,他在面對溫柔的時候,確實有更惡化自己的懶性三分。

  他似乎有些蓄意挑釁她的耐性,這真是一種怪異的行為。

  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想幹什麼?索性多安排一些工作,務求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與她糾纏。

  溫柔……不知道為什麼,她令他很不安。

  他很勤快地躲避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勤快。

  他甚至沒有偷懶睡覺,以防給她逮到他空閒的時候,硬逼著他一起聊天。

  但沐少磊和王右森都罵他白癡,溫柔才不是那種懂得放棄的人,她的血管裡流著的是某一種叫做「執著」的東西。

  可馬不鑫能怎麼辦?他不敢趕她、不敢罵她、甚至打不過她。

  而且,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一點點在意她的心情。

  他一向是個懶散的人,按著自己的步調慢悠地生活著,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自己過得快樂就好,管其他人怎麼想。

  但是溫柔不容許他縮進龜殼裡。他幾乎敢拿腦袋來打賭,如果他退縮,她會拿起一百磅的大鐵錘,砰地一聲,砸碎他的殼。

  所以他只要避開她就好,用最委婉的方法躲她。

  他已經躲了三天,效果還不錯,他向上天祈禱,日子久了,她會自動放棄追緝他。

  可他忽略了溫柔的攻擊性。就某方面來說,她是挺強悍的。

  溫柔沒去婚友社找他,沒有干擾到他一絲工作,但她奇異地找到了他的公寓,並且在那裡等了一整晚。

  馬不鑫看到她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

  「妳……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尤其現在是凌晨四點啊!任何正常人都不會在這種時間出門拜訪朋友。就不知道在她心裡,他構不構得上朋友的等級?

  「要找到你家並不難。」溫柔一口喝乾從便利商店裡買來已經冷掉變苦的咖啡。「你介紹了很多學長、學弟和朋友給小欣,他們對你都很瞭解,而且他們都很喜歡小欣,非常樂意為小欣的大姊我,解決一些小問題。」

  簡而言之,他被那些朋友、同學出賣了。

  「唉!」馬不鑫低喟口氣。「而從現在的時間看來,妳一定等很久了。」

  她聳肩。「無所謂,好像從認識開始,我就一直在等待。」儘管他從來沒有失約或遲到過,但他的慢悠卻讓她十足心急,於是,等待的情緒便一直累積。

  他覺得背脊滑過一絲冰涼,苦笑。「好吧!」有一種被逼到盡頭的無奈。他掏出鑰匙打開門,請她進去。

  她溜眼環顧他舒適的公寓,一堆抱枕、長毛地毯、純棉墊子……是個可以隨處翻滾、窩下來睡覺的地方。

  裡頭沒有沙發,電視也放在地上。她猜,他很喜歡趴臥著看電視,甚至是吃飯、看書。

  他的字典裡絕對沒有「合宜的舉止」這五個字。

  但這裡同樣讓她覺得放鬆,好像幹什麼事都無所謂。

  「請坐。」他把鑰匙往地毯上一丟,整個人就像攤泥一樣倒了下來。「隨意吧!或者妳也可以躺下來,在我家沒有『規矩』這兩個字。」

  她在心裡暗暗給自己鼓掌一下,她幾乎全猜中了他的個性。

  可說實話,她並不習慣這樣的隨興,於是,她盤腿坐下來。

  當她靠近的時候。他覺得氣溫上升了幾度,有點悶,他不自在地扭動一下身子,瞥一眼她嚴肅的側臉。

  她是個嚴謹而執著的女人,跟他完全相反。

  過去,馬不鑫也不是沒遇過類似的人,他們都很討厭他的悠哉。

  但有什麼關係?人生在世,不可能滿足全世界的要求。

  這天底下總有人與你磁場契合,也有人天生就是不對盤。

  可能他和溫柔就是屬於不對盤的那種,每回在她身邊,他就覺得壓力好大。

  好比現在,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不開口,放任整個氣氛濃稠而凝滯。

  他忍不住懷疑這空氣是不是凝結成固體了,否則為何不管他如何呼吸,都得不到想要的氧?

  好半晌,溫柔兩隻晶亮的眼睛對準他,那帶著慍怒、煩躁,與鬱悶的視線筆直射穿他的靈魂。

  他忍不住打個哆嗉,有一種預感,他要倒霉了。

  她一直到瞪夠了他才開口。「介意說說你為什麼現在才回家嗎?」

  「唔!」他並不想說,但她太執著了,把他給困住了。他居然沒有辦法在她面前完全發揮自己痞懶的個性。「我在辦公室裡睡著了,剛剛才醒來,我是回來收拾行李的,天一亮,我要帶著二十名男女上北投聯誼。」

  「意思是說,你沒有太多時間,我如果要問話,最好快一些?」

  唉,她實在是很聰明。難怪他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她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那好吧!我今天只問一個問題,其他的留待日後再說。希望你可以誠實回答我。」

  他能反對嗎?才怪,她不會給他提出異議的時間。

  不過他猜得出她的問題是什麼。「妳想知道我為什麼不給欣小姐介紹憨厚老實的男人?」

  「你是個聰明人。」她點頭,事實上,她一直認為他很能幹,雖然某些習性令她非常無法忍受。但這並不能抵銷他的能力。

  可正因為馬不鑫聰明,溫柔更無法理解,他為什麼一直給溫欣介紹那些厲害的男人,他難道看不出來溫欣需要被保護,無法應付太過複雜的事?

  馬不鑫搖頭。「我不認為自己夠聰明,但我做的是婚友社的工作,看過很多想要結婚的男女,讓我發現一件事!最好的對象不一定是最合適的對象。」

  「不懂。每個人都想挑好對象。」

  他沉吟片刻。「我這麼說吧!在溫小姐眼裡,欣小姐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小欣嬌柔怯弱、天真無邪,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女孩子。」

  「我贊成其中一部分,至於欣小姐是否嬌柔怯弱?見仁見智吧!起碼在我個人看來,溫小姐比欣小姐更加需要人保護。」

  溫柔柳葉般的黛眉深深地蹙了起來。

  馬不鑫看著她的臉色由白轉紅、再變青,慌忙高舉雙手做投降狀。

  「輕鬆點,別這麼緊張。妳可以相信我,我絕對沒有污辱妳的意思。」

  溫柔深吸幾口氣,平撫一下波動的心緒。「我沒說你污辱我。但是,你的話讓我感覺,你是在暗示小欣表裡不一。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從小看著她長大,難道我會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相信溫小姐瞭解欣小姐……」

  溫柔揮手打斷他的話。「你可以叫我阿柔,喊我妹小欣,別再溫小姐、欣小姐的叫了,聽了很彆扭。」

  「OK!」反正他也對那些拘謹的禮儀沒興趣。「我不認為欣……小欣表裡不一,相反地,我認為她非常天真無邪,就像時下很多年輕女孩子一樣,有點貪玩、滿腦子夢想,喜歡新鮮事,也渴望著冒險。」

  她的眼珠子突出眼眶,起碼有半公分那麼多。「你確定你說的是小欣,我那個三步不出閨房、膽小嬌弱的妹妹?」

  「不出門不代表她腦子裡沒有想法,安安靜靜也不能證明她沒有意見、膽小矯弱。」

  溫柔還是無法相信。

  他繼續解釋。「妳不妨回想一下,我幫小欣安排的第一個對象,一個……任誰來看都會說他忠厚老實的男人。」

  「如果你的忠厚老實與沉悶無趣畫上等號的話。」她朝天翻了個白眼。「拜託,那傢伙臉上就寫著一個『悶』好嗎?那個晚上從頭到尾就只有你和我在提問題,他除了點頭、搖頭外,什麼也不會。跟他聊天就像是一場災難。」

  馬不鑫抿唇笑了一下。「但他保證忠厚老實。不抽煙、不喝酒,走路靠右邊。沒有一絲壞習慣。他除了每天上下班之外,回到家就是看電視、睡覺,沒有上過妓院或是賭過一毛錢,他賺的每一分錢都交給母親,並允諾將來會把薪水袋原封不動地交給老婆,這不是很符合妳的要求?」

  「這樣說也對,但是……」她用力搔著頭髮。「結婚是要相處一輩子的,倘若兩個人連一個字都聊不來,那要怎麼過一輩子?」

  「沒錯。」他輕輕一擊掌。「這是妳的想法,但我得提醒妳,妳覺得那個男人不好,卻有人認為他棒呆了。上個月,那男人結婚了,媒人也是我做的,新娘是我一個遠房表妹,她一見那男人就瘋狂地愛上,交往兩個星期,她主動向那男人求婚,兩個人從認識到步入禮堂不到一個月,現在兩人快快樂樂度蜜月去了。」

  溫柔悄悄地吐了吐舌,咕噥道:「一樣米養百樣人。」

  「的確,每個人對於未來另一半的想法都不同,所以小欣也有她自己的願望。第一回相親的晚上,我看到小欣背對著我的表妹夫打呵欠,她對忠厚老實的男人沒興趣,相反地,她的目光整晚都在追逐餐廳裡那些西裝筆挺、高談闊論的男人。那樣的人才能吸引她,妳明白嗎?」

  「明白。」他說得這麼清楚,她怎還會不瞭解,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不過照你的說法,我們姊妹倒挺膚淺的,一味地追逐新奇,卻忘了在婚姻中,可靠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溫欣的男朋友都是溫柔先過目,OK了,才准溫欣交往的。

  所以說,溫欣喜歡有趣的男人都是她造成的,因為她專挑那種男人給妹妹……呃,她想尖叫,怎麼會這樣?

  「那也不一定。根據我經營婚友社多年的經驗,婚姻是無法用根本的道理來解釋它的。有時候,很相配的一對卻不一定能白頭偕老,反而突兀的搭配可以長久相處。我比較相信一句話——找一個適合的對象,並且努力去經營彼此的關係,婚姻自然能夠永久。」

  「所以你後來就專給小欣介紹那種很會說話的男人,你覺得那種男人才適合小欣?」

  「我希望能找到可以勾起小欣的興趣,讓她願意付出心力與時間去嘗試交往的男孩子。」

  「但是我怕小欣受傷啊!或許她的個性正如你所言地渴望冒險,可她沒有很多社會經驗,讓她跟那些老油條似的男人來往,她很可能吃大虧的。」

  「我想妳說的是華文峰吧?」

  她懊惱地咬了下指甲。「這件事我也有錯,我居然會被華文峰那種壞蛋欺騙,還認為他適合小欣,我實在是太蠢了。」

  馬不鑫突然揚眉輕笑起來。「這樣吧!阿柔,天也亮了,我得帶人上北投聯誼,再不出門就趕不上車子了。有關華文峰的問題先擱著,我三天後會回來,這段時間,妳不妨好好盯著小欣,多跟她聊聊,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大收穫。」他說完就準備進房收拾行李。

  「喂!」可她一向性急,怎麼受得了好奇心被吊起,又放著不管?「無別走,你知道什麼事對不對?告訴我。」

  他頓了下腳步。「其實事情到底怎麼樣我也不清楚,但前天,我看到小欣跟華文峰在一起逛街。」話落,他走了。

  溫柔呆若木雞。溫欣跟華文峰?一樁好好的婚事最後以那種鬧劇收場,她以為那兩個人該勢同水火才是,但他們兩人……一起逛街?

  「天哪,小欣該不會被騙了吧?」她緊張地衝回家,找妹妹去。

  *******

  清晨六點半,溫柔急如星火地衝進溫欣房間。

  溫欣正在講電話,一臉春上眉梢的樣子,看見溫柔時嚇一跳,但很快冷靜下來,對著姊姊抿唇一笑。

  溫柔心裡重重打了個問號。溫欣……她以為純潔無邪、膽小柔弱的妹妹,似乎沒有那麼容易受到驚嚇?

  她仔細凝視溫欣清純的俏臉,出塵的氣質就好像仙女下凡一樣。

  溫欣可以勾起所有人的保護欲,所以他們一家人都把她捧得像一尊珍貴的瓷娃娃……嗯。好像也不太對,至少馬不鑫就不太受溫欣的嬌柔外貌影響,他很肯定溫欣是個愛幻想、渴望冒險的女孩子。

  不!溫柔下意識搖頭。她和小欣做了二十多年的姊妹,難道還不瞭解她?

  「小欣。」溫柔深吸口氣,走近妹妹的床鋪。

  溫欣對她點點頭,又講了幾句話才掛斷,然後對姊姊露出一抹晨露也似的清爽笑容。

  溫柔突然覺得晦暗的心情像被清風吹過,一下子變得好舒服。

  她微微一笑。「小欣,這麼早跟誰講電話?」

  「蔣豪啊!」溫欣的聲音軟軟的,像小孩子一樣憐人。

  「蔣豪!」溫柔跳起來。「他一大早打電話給妳做什麼?」

  「姊,蔣豪不是早上打來的,他昨天晚上十一點就打電話給我了。」

  溫柔差點一腦袋撞牆去。「你們從昨晚講電話到現在?」天啊,哪這麼多話題好聊?

  「對啊!蔣豪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他跟我講了好多有趣的事呢!」溫欣一雙眼亮晶晶的。

  「小欣。」溫柔心頭一陣不妙。「妳老實告訴我,妳是不是喜歡上蔣豪了?」

  溫欣天真地歪著頭。「喜歡嗎?不知道耶!可是他說話好有趣,怎麼都聽不膩。」

  要死了!溫柔抱著腦袋哀嚎,已經忘了初始來找溫欣的目的。

  「小欣……那個……蔣豪喜歡妳,妳曉得吧?」

  「他說過很多次啦!他還說要娶我呢!」

  「那妳想嫁給他嗎?」

  「可是姊姊,我們才認識一個星期,現在就論及婚嫁太早了吧?」

  「我知道,我只是要妳想像,妳願意嫁給他嗎?」

  溫欣猶豫了很久,怯生生開口。「姊姊,說實話我不太想嫁人耶!」

  「啊?」這話又把溫柔給打呆了。「妳不想嫁人,我怎麼從沒聽妳說過?」

  「你們又沒問我。」溫欣委屈地嘟著嘴。

  溫柔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天上地下第一大壞蛋。「那……妳準備做什麼呢?我是說,妳要單身一輩子,總要有個工作。」

  溫欣從畢業後就沒有外出工作過,原因有二。

  第一,她首次去應徵就被人性騷擾,幸虧那天是溫柔陪她去;溫柔在外頭枯等了四個小時不見妹妹出來,疑惑地衝進那家法律事務所細查究竟,這才及時救了溫欣。

  第二,景氣不好,溫欣找了一整年的工作,也沒個著落,溫家父母和溫柔心疼她,反正家裡也不差她一個人吃飯,也就勸她放棄工作的念頭,乾脆重回校園讀書去吧!

  然後溫欣準備考研究所,連考了兩年,現在還在應考中。

  也因為如此,溫家人才會想給溫欣找個好老公,她給人的感覺就是適合讓男人嬌寵的少奶奶嘛!

  只是天曉得,溫欣根本另有打算。

  「我找到工作啦!」她笑得好天真。

  「真的?」溫柔大驚。「什麼工作?公司在哪裡?」

  「我要去日本當AV女優,就像飯島愛一樣,我要紅遍全世界。」

  砰地!溫柔仰頭栽倒。

  溫柔看著妹妹天真無邪的臉龐,良久、良久,她驚叫一聲。「天哪!」然後,她轉身跑了出去。

  「姊——」留下溫欣在後面一頭霧水地喊著。

  *******e

  馬不鑫帶了二十名男女上北投泡溫泉兼聯誼。

  嘗種集體性的交友活動在「冤家」婚友社頗受好評,很多未婚男女搶著報名參加,而且成效很好。可能是人們在遊玩的時候容易放鬆心神,讓另一個人進入自己的內心吧!

  他們才過來一天,二十人就基本分成了五個小團體,各自找到興趣相合的人一起玩樂去也。

  「照這樣看來,也許可以將自由活動的時問提前一些。」媒人要會抓准出現和消失的時機,過與不及都會妨礙一段好姻緣的進行。

  馬不鑫打個呵欠。當然,提前自由活動對他最大的收穫就是,他可以偷懶睡覺去。

  天曉得他多討厭郊遊、踏青、運動……這類需要耗費體力的遊戲。

  人生最大的享受就是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床上,手裡端著一杯紅酒,悠閒地看看電視,發發呆。

  等吧!頂多再一天,他就解放了。

  「啊!多美好的遠景!」他一邊瞇眼打瞌睡、一邊快樂地想著。

  「馬不鑫!」突然,一個劇烈衝擊打進他心坎。

  該不會是溫柔找來了吧?他渾身一顫。整個人倏然清醒。

  「誰叫我?」他緊張地問著。

  「馬先生,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一個同行的女孩子關心地走過來。

  哦噢!馬不鑫心裡暗叫聲糟,媒人的第二個忌諱:成為相親場中的焦點。

  媒人是陪襯、是綠葉,絕不能搶了主角的風采,否則……那些男人們還不打死也。

  「我沒事。」馬不鑫趕緊後退一大步。「啊!」但他偏偏撞進了另一個女孩子的懷裡。「對不起,妳沒事吧?」他伸手扶了女孩子一把,邊在心裡罵自己笨蛋,平時他都挺懶散的,根本不知道「緊張」兩個字怎麼寫,怎地一碰到與溫柔有關的事,那往常的行為就脫序了?

  那可愛的女孩俏臉一下子紅了。

  然後,馬不鑫清楚發現到場中起碼六道尖銳的視線射向他的身體。

  他喉嚨發苦,這次的聯誼是怎麼了?被詛咒了嗎?明明他外表就不出眾,身材太瘦、五官平凡得上街一捉就是一把。

  過去,從來沒有女孩子主動對他表現過興趣。

  當然,這不代表他行情差。高中、大學的時候,他可也是交過不少女朋友。

  馬不鑫身上自有一股慵懶的氣質,帶著點頹廢,大異於時下流行的帥哥與酷男,反而引人注目。

  有些品味特殊的女孩子偏偏就喜歡他這閒散的調子,只要他稍微表現出一些興趣,她們很樂意接受他的追求。

  據那些女孩子說,跟在他身邊很舒服,好像天塌下來都不用擔心,是很好的紓解壓力良方。

  但是,馬不鑫從來不想將他這份天賦應用在工作上。

  「馬先生……」又一個女孩子準備接近他。

  馬不鑫頭痛得要炸了。

  「馬不鑫!」突然,剛才那個嚇得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聲音再度響起。

  馬不鑫眉一聳,這回他可聽清楚了,真的有人在叫他,而且那人還是——溫柔。他可以不應嗎?恐怕小命不保,還是認命吧!而且他現在需要她幫忙解套,再繼續任由幾個女孩子對他拋媚眼,場中男性絕對會將他扁成豬頭一顆。

  「阿柔,我在這裡。」他提高聲音說。

  不多時,溫柔像一道狂風也似地捲至。

  馬不鑫從來沒有這麼高興看到她過,先前,他是避她唯恐不及的。

  溫柔的急性子常常惹得他快發瘋,自從認識她後,他睡懶覺的機會大大減少,就差沒過勞死了。

  不過今天,她卻大大地救了他一命。

  「阿柔,妳找我?」他特意表現親近。果然,現場起碼有三個女孩子眼底出現失望的光芒。

  而溫柔也沒發現馬不鑫異常的舉動。她的腦袋已被溫欣所欲從事的工作嚇得當機了。

  「完蛋了……這件事要被爸媽知道,非嚇死他們不可。怎麼辦?馬不鑫,怎麼辦?」她已經語無倫次。

  馬不鑫自然聽不懂她的話,只能不停安撫她。

  「阿柔,妳冷靜一點,慢慢說,我聽著就是。」注意,他可沒說要負責解決喔!事不關己,他傻了才會自攬責任,有時間他還不如睡覺去。

  「我……小欣……她說要去做AV女優啊!」

  一句話,好像在場中投下一顆巨型炸彈,霎時驚呼聲紛紛響起。

  倒是馬不鑫愣了一下,忽爾仰頭大笑。

  溫柔已經夠慌亂了,又被他莫名其妙嘲笑一通,火氣一起,就給他狠狠來上一記過肩摔。

  馬不鑫雖然被遠遠摔飛出去,卻不怎麼痛,估計是她手下留了晴。

  想來她也是發現了他體力之糟,經不起折騰。

  所以他還有力氣笑,呼呼哈哈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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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3:31
第五章

  馬不鑫將發洩過後的溫柔帶進飯店房間,給了她一件浴衣、一瓶熏衣草精油。

  「泡個澡,放鬆一下吧!然後,我們再慢慢談。」

  溫柔橫過去一記白眼,她心裡焦急,弄得整個人惶惶不安,到現在呼吸還有些不順。

  「那是我唯一的妹妹耶!她想去日本做AV女優,我怎麼可能不急?」

  「但妳急也沒用。」馬不鑫還是一樣笑得慢悠悠的。「放輕鬆,沒事的。」

  溫柔就是討厭他這一點,天塌下來也不在乎,顯得她好蠢。

  「也許我根本不該來找你,這又與你無關。」

  「但妳來了啊!雖然我也不知道妳為什麼會想找我討論這種事。」他聳肩,那種感覺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雲淡風輕。

  她心頭倏然一陣揪疼,他看來並不是很關心她週遭發生的事情。

  但也沒錯啊!馬不鑫不過是溫欣參加的婚友社裡的一名員工,就算他負責了溫欣的案子,他也只需要幫溫欣介紹男人就好,她憑什麼要求他還要負責照顧溫欣的未來?

  可她偏偏在溫欣那裡一受驚嚇,什麼都沒多想就跑來找他。

  她到底在做什麼?這樣壓根兒不合道理。

  她苦惱地瞪著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有站在這裡的立場。

  「嘿!」馬不鑫看見她眼裡洶湧的波濤,心裡暗叫不妙。「別這麼緊張。如果妳不想洗澡放鬆,沒關係,我們可以現在開始聊天,就算我幫不了忙,起碼我可以傾聽,好嗎?」他一邊安撫她,一邊迅速撇開責任。他是個懶惰的人,絕不會自找苦吃。

  她也發現了,心頭頓時百股掙扎。

  她一向是個公平的人,不喜歡佔人便宜,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正在欺負他,對他提出無理的要求。這種感覺好討厭。

  他以為她又要捉狂了。

  從認識她起,他的日子就迅速地揮別了悠閒,漸漸讓忙亂進駐。

  在她有意無意的拉扯下,他開始了生平第一次的跑步、加班、管閒事。

  他幾乎被她吃得死死的,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

  而現在,他也在下意識裡向她的執著屈服,儘管他並不是太樂意。

  「好吧、好吧!如果妳願意,我們叫一杯咖啡上來邊喝邊聊如何?也許我還可以幫忙想想辦法。」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了。雖然他同意讓自己悠閒的腳步慢慢追上她,但他還是不想放棄一些基本的享受,比如:偷懶。

  他懶懶地往沙發一躺。「我覺得……」

  「算了。」驀地,溫柔揮手打斷他的話。「我的要求是太過分了,你並沒有義務非得幫小欣處理一切事情不可。」

  「呃!」她這麼簡單放過他,他反而呆了。

  溫柔對他擺擺手。「我回去了,以後我會注意,不再隨便麻煩你,不好意思,再見。」

  「阿柔?」她真的走了耶!馬不鑫愣愣地看了一下天花板。

  房間很安靜,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外,沒有其他的聲響。

  他在沙發上滾了一下,不太舒服,立刻站起來朝另一邊的床鋪撲過去,床鋪很軟,棉被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他整個人癱在上頭,好舒服。

  他在床上滾了兩圈,感覺一陣慵懶籠罩全身,心神驀地沉浸在一汪輕鬆的氛圍中。

  從一年半前接了溫欣的案子,開始給溫欣介紹男友,溫柔就常常打電話、或親自上婚友社找他。

  她對妹妹很關心,可是太關心了,連溫欣的一舉一動都幾乎沒有放鬆過。

  私底下,馬不鑫、沐少磊和王右森曾經說笑。也許溫柔連溫欣一天吃下幾粒米都一清二楚。

  馬不鑫不知道溫柔為何會如此關心溫欣到近乎變態的地步,但自此而後,悠閒而懶散的生活就漸漸遠離他了。

  溫柔很討厭他做事遲緩,更受不了他坐沒坐相、站沒站樣。不,更正一下,他站的時間並不長,通常,他比較喜歡癱在沙發上,或者躺在床上。

  記得有一次,她看見他半躺在沙發上吃飯,狠狠罵了他一頓,覺得他很沒禮貌。

  她連他滾在地毯上喝啤酒都要念上兩句。

  還有,她說他一年換兩套寢具很浪費,何況還是用郵購。她認為,那種東西等到百貨公司週年慶再上門血拼,一定可以買到更便宜的價錢。

  呿!那樣子買東西多累啊!還要自己扛回家。花錢請宅急便送不是輕鬆很多嗎?有得享受的時候,馬不鑫是不會放棄的。

  溫柔就完全相反,她對自己挺嚴厲的,但對家人朋友倒頗大方。

  恐怕除了馬不鑫外,溫柔待每個人都真的挺溫柔的。否則,她怎麼可能成為眾運動明星追逐的健身教練?

  那他就不懂了,為何她獨獨將他排除在溫柔體貼外?他又沒有得罪她。

  不過她說不會再隨便麻煩他了。這是不是代表他徹底擺脫她的虐待了?

  那念頭倏忽在腦海裡一閃,馬不鑫雙眼放出光芒。

  溫柔不再找他,他豈非自由了?從此他高興怎麼睡懶覺就怎麼睡懶覺,一個月只上十天班,也沒人會因為打電話上婚友社找不到他而大發雷霆。

  天啊!他又可以將床鋪當成親密愛人了。

  「耶!」他歡呼一聲,整個人鑽進被窩裡。慶祝自由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

  他閉上眼睛,快樂地等待周公的召喚。

  *******e

  當溫柔帶著滿腔的鬱悶回到家中,想不到一場更大的風雨正在等著她。

  有一個男人——他說自己姓童,全名童應禮——跑來向她提親。

  溫柔髮誓,她不認識這個男人。

  而童應禮顯然也沒見過溫柔,但他指天咒誓,他和名叫溫柔的女子在網絡上交往了三年,日前他向她求婚,她也答應了。

  不過她要求一百萬聘金,那時童應禮的存款還不太夠,所以請她稍等數月,他會努力賺錢、存錢,待存夠一百萬之後,再親自登門向她求親。

  溫柔覺得一陣暈眩,她是有上網,可她從來沒幹過這種事啊!

  童應禮拿出在MSN上與她聊天的影印記錄。「小柔,我是很有誠心的,我喜歡妳,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我們的心靈彼此契合,我相信這世上除了我,再沒人能更瞭解妳了。」

  溫柔認為她被雷打到了。

  她接過童應禮手上那一迭影印記錄觀看,那上頭除了通篇的甜言蜜語外,還有她的個人資料,包括年紀、出生日期、工作……完全沒錯。

  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

  「童先生,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確實沒說過這些話。」

  童應禮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可是這上頭描述的人就是妳沒錯吧?我請人上健身俱樂部調查過,妳確實在那裡上班,所有的學員都對妳讚不絕口,我這才下定決心,為了妳,我兼三份工,一天工作二十個小時,我是真的很喜歡妳、想娶妳。」

  「我相信你的決心。」溫柔一顆心亂糟糟的。「但……啊!」她看著紙上的對話內容,腦海閃過一點靈光。「在網絡上跟你交往的人真的不是我。我想,也許是有人冒了我的名,或者故意欺騙你,現在這種網絡詐騙案不是很多嗎?有可能你正遇著其中一樁了。你再不信,可以拿著這份對話記錄四處問問,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很實際又有些性急的人,我不可能說出像這樣……我願意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你,或者,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之類的話。」

  童應禮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在網絡上交往了三年,一直互稱對方老公、老婆。怎麼在現實生活上一見面,卻是這種情況?

  「那是誰在作弄我們?三年啊!那可不是一段短暫的時間。難道有人跟我結下不共戴天的大仇,要費這麼大的力氣欺騙我?」他還是不相信溫柔的話,覺得溫柔在騙也。

  溫柔真的想詛咒那個上網冒她名的人了。

  「童先生,我要怎麼解釋你才肯相信呢?我不是你在網絡上交往的那個女人,我沒有跟你談過戀愛,更不可能答應你的求婚。」當然,她也很同情他。畢竟,他把聘金和聘禮都帶來了。

  而童應禮也慌了,他不只把禮數備齊,連親朋好友都通知了,只差沒發喜帖公告大眾。但現在,準新娘堅不認帳,他三年感情付諸流水不打緊,這面子又要往哪裡擱?

  「妳說網絡上那個『溫柔』不是妳,叫我怎麼相信?所有的數據都沒有錯,而且……對了,我剛進來的時候,伯父、伯母也在,他們也看了這份對話記錄,還很高興地叫我未來女婿,如果這上頭的女人真不是妳,為何伯父、伯母看不出來?」

  這她怎麼知道?再說……慢著!一股惡寒沿著溫柔腳底竄過全身。

  「你說我爸媽叫你未來女婿?他們……承認你?」

  「當然,他們很高興,還說今晚要好好慶祝,所以他們讓我在廳裡坐一下,他們要去市場買些好菜。」

  這是不可能的,她父母知道她不輕易結婚,怎麼會如此容易就相信童應禮的話?

  「我爸媽除了叫你未來女婿外,還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很高興我要娶他們的寶貝,還要我發誓一輩子珍視妳,當然,我是如此喜歡妳,絕對會疼愛妳一生。」童應禮深情地說著。

  噢哦!寶貝!溫家只有一個寶貝,而那個人絕非溫柔。

  溫柔是其中一個女兒,父母雖然疼愛,但也會適當管教。

  至於寶貝,那是另一個女兒,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不管做什麼事都會輕易被原諒。

  溫家只有一個寶貝,她的名字叫——溫欣。

  該死,看到這份對話記錄她就該想起來的,會用這種天真無邪、卻又充滿無限魅力的用語說話的女人,在溫家也就溫欣一人而已。

  難怪網絡上的女人對她家這麼瞭解。畢竟,她們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二十幾年

  「童先生,我在此對你致上最誠摯的歉意,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請給我三天的時間,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交代,這樣可以嗎?」

  童應禮很矛盾,他會在網絡上談戀愛三年,不求對方現身相見,只憑著一股直覺和那份知心,就不顧一切地存聘金上門求親。這足以證明他是個不在乎外貌、非常敏感又帶著點兒傻氣的年輕人。

  但就因為他敏感,越跟眼前的女人相處,他就越覺得突兀。

  這個溫柔……他原以為她是個純真、迷糊,又帶著一些怪異幻想力的女孩。但眼前的溫柔談吐清晰、氣質幹練,跟他想像中的女子有著極大的差異。

  他搞不清楚是自己的感覺出錯?還是他被騙了?

  「童先生。」溫柔突然對著他跪下。「這件事很可能是我們家某個成員搞出來的,我很抱歉,但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會給你一個交代。我只求你給我一點時間處理,可以嗎?」

  童應禮一時給她鬧個手足無措。「妳、妳別這樣……好吧!我今天先回去,三天後我再來,妳快起來。」

  「我會負責的。」溫柔誠懇的對他說。「謝謝你的信任。」她不是不敢承認錯誤的人,如果這件荒唐事真是溫欣做的,她絕不會包庇護短。

  好不容易,溫柔送走童應禮,她衝進溫欣房裡,正準備找妹妹問個究竟。

  但溫欣房裡人去樓空,只有一張短短的紙條擱在枕頭上。

  ★爸爸、媽媽、大姊,我去日本實現我的理想了,你們不必擔心,我會成為最有名的AV女優,回家光宗罐祖的。

                         溫欣。★

  溫柔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她……她一直以為保護得無微不至的妹妹,那天仙也似的寶貝,難道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

  *******

  馬不鑫終於結束聯誼之旅回到婚友社,王右森看到他,整個人倒彈三尺。

  「天啊,馬不鑫,你強姦了老太婆嗎?」這王右森的嘴巴一向是很壞的。

  馬不鑫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不然怎麼會被揍成熊貓一隻?」王右森繞著他,不停地咋舌。「瞧瞧你那兩個黑眼圈,都快比墨汁還黑了。」

  馬不鑫瞪他一眼。「你直接說我有黑眼圈就好,說什麼強姦老太婆?」

  「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右森一張嘴比糞坑還臭。」沐少磊也走過來,盯著馬不鑫半晌,又捏了捏他的手臂。「不過你的樣子讓我懷疑被強姦的人是你。」

  馬不鑫一雙眼珠子幾乎要瞪飛出去了。「你們兩個……我只是失眠,三天沒睡覺罷了!」也因為失眠導致胃口不好,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馬不鑫本來就是瘦長型的身材,再瘦下去,就好像一根竹竿上套著一層皮,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王右森一聽他的話,咚咚咚,直退了三大步。

  「你別靠近我。」他說話沒頭沒腦的。

  馬不鑫失眠、營養不良,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又哪裡有精神去思考他的話中意。只覺得跟王右森說話比跑百米還要累人。

  不過沐少磊很正常,他一下子就瞭解王右森的意思。

  「王右森,不管馬不鑫靠不靠近你,倘若他真的鬼上身,因此惹來一身毛病,咱們跟他同處一室,那是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為什麼?」王右森問。

  「你也看過靈異電影,那些妖魔鬼怪,哪一個闖進別人家裡不是想盡辦法把一家人都害死,有特意放過某人的嗎?除非你跟那妖怪有特殊交情。問題是,你認識上了馬不鑫身的傢伙嗎?」

  「不認識。」王右森急了。「這可怎麼辦?」

  「請個道士回來給他驅鬼嘍!」沐少磊說。

  「萬一他身上的是外國鬼呢?」王右森問。

  「那就叫神父。不然把他送到梵諦岡去。」

  這些人啊!說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馬不鑫給他們氣得頭又更痛了。

  「你們慢慢聊吧!我要請假一個月。」他得調養身體去。嗚,為什麼會失眠?活了三十二年,他從來只有睡到死的經驗,失眠……說他突然變成女人來了月經,還比較有可能。

  「哇,生氣了。」王右森和沐少磊靠過來圍住他。

  「開開玩笑嘛!又不是沒玩過,你不會這麼小氣吧?」沐少磊笑得人畜無害。

  「我精神好的時候隨你們玩,現在我很不舒服,我要回家了。」馬不鑫有氣無力地往外飄。

  「看來災情慘重。」王右森對著沐少磊說。

  沐少磊點點頭。「你要不要去看醫生?拿點鎮靜劑吃,或許有效。」

  馬不鑫搖頭。「我失眠第二天就有會員拿他常用的鎮靜劑給我,說是美國買的,超級有效,又沒有副作用,我吃了一顆,沒效,照樣睡不著,反而頭更痛。」

  「也對。」王右森點點頭。「你對藥物一向很敏感,連感冒藥都吃不得。那怎麼辦?還是去看醫生吧!也許他們有好辦法。」

  沭少磊附和道:「對啊!老是不睡覺會死人的。」

  「我現在就覺得自己快死了。」馬不鑫有氣無力的。不知道有沒有人因為失眠而自殺,他此刻真的覺得比死還難受。

  「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失眠呢?」王右森一臉迷糊。

  沐少磊彈指說道:「是啊!你一向把睡覺當命看,從來也不會失眠。三天前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比如被車撞了?或者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再不就是遇到什麼打擊?有嗎?」

  馬不鑫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沒有啊上,三天前我還在北投,這一次的聯誼大家都很有進展,我還在想可以提休息了,突然……慢著,我想起來了,除了看著那些會員外,三天前溫柔來找過我。」

  「她又找你出氣啦?」沐少磊問。

  對於馬不鑫和溫柔間的互動,王右森和沐少磊都覺得很奇怪。

  那溫柔對別人都算有禮貌,雖說個性急了點,但也很少和人發生衝突。

  偏偏溫柔一旦對上馬不鑫,就像在滾油裡滴入一滴冷水一樣,瞬間爆得轟轟烈烈。

  王右森和沐少磊已經不知道接過幾通溫柔對馬不鑫工作態度的抱怨,他們也向她提議退社、或者換負責人。

  但溫柔都沒同意,她照樣三天兩頭揪著馬不鑫的耳朵罵,再不然就是拉著他東奔西跑。搞到後來,王右森一接到溫柔的電話,馬上掛掉逃跑。

  而天可憐見,馬不鑫這人一向懶得可以,由他家裡連張椅子也沒有,地上鋪滿了長毛地毯和柔軟的抱枕可知,平時他只要能躺著,連坐著都下願意。

  可因為溫柔,馬不鑫可以說把他三十二年來的勞動量全積在這一年半內用光了。

  他們都覺得馬不鑫很可憐,無端端招惹上一隻母老虎。

  「她是不是K了你的頭?」王右森說:「有時候腦袋遭到重擊也會睡不著的。」

  馬不鑫有些糊塗地眨眨眼。「怎麼你們以為我每次和阿柔在一起就是挨打?」

  「阿柔?」王右森和沐少磊同時鬼叫。「你們什麼時候這樣親密了?」

  「不過是成天馬先生、溫小姐地叫很麻煩,所以改喚稱呼罷了,有親密嗎?」馬不鑫不解。

  「天啊、天啊!」王右森用力拍了幾下額頭。「馬不鑫,你可是在婚友社裡工作呢!怎麼對於感情的事如此遲鈍?」

  「你說什麼?」馬不鑫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沐少磊忽然仰頭哈哈大笑。「原來如此,馬不鑫,你居然是為了溫柔才失眠,噢!這一定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一個專門幫人作媒的男人卻沒發現自己愛上一個女人,以致自己睡不著覺,變得像殭屍一樣。馬不鑫,你快把我們婚友社的臉都丟光了。」

  馬不鑫嚇一大跳。「我……愛上溫柔!這是哪裡來的結論?」

  「要不你怎麼會突然失眠?」王右森斜著眼看他。

  「我失眠才不是為了溫柔。」馬不鑫的音量增大起來。「三天前,她突然說太麻煩我覺得很抱歉,再也不會來打擾我時,我不曉得多高興。你們都知道,她的作息時間像軍人一樣規律。自從認識她以後,我最愛的午睡和偷懶全不見了,我多希望過回從前逍遙自在的生活!我……」

  沐少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親愛的朋友,人家說,愛情會讓人變笨,我本來不信,看到你後,我終於相信了。」

  王右森跟著點頭。「你完蛋了,我告訴你,你最好快點去將你那個管家婆找回來,否則你恐怕要失眠而死了。」

  馬不鑫瞪大了眼,氣鼓鼓地喘氣。

  良久,他怒哼一聲。「聽你們在胡扯。」真是一群損友,他受夠了。

  馬不鑫轉身離去。

  後頭,沐少磊和王右森不停地搖著頭。

  「對牛彈琴就是這種感覺吧?」沐少磊說。

  王右森拚命附和。

  才走到大門口的馬不鑫也聽見了,卻不想理他們,那個……他愛上溫柔的消息太驚人了,暫時打糊了他的腦子。

  他怎麼可能喜歡溫柔?他們兩人的個性天差地別。

  想起那個有著一頭削薄短髮、神采奕奕、老是抿著唇,很嚴肅的樣子的女人。她的活動量比兔子還大,成天東奔西跑,那股子活力……天啊,他一輩子也趕不上。

  她一天跑的路程可能是他一星期的量,他如果愛上她,並企圖追上她的腳步……

  「明年我墳頭的草絕對會生得比我這個人還高。」光用想的,他都覺得膽寒。

  而且她對他要求好嚴,甚至給他一種錯覺,她其實很討厭他,否則幹麼別人不挑剔,偏偏要盯著他的錯處找麻煩。

  所以嘍!他跟溫柔是萬萬不可能的。

  「沐少磊和王右森那兩個混蛋根本就在鬼扯淡!」他把兩個損友罵了一頓。

  突然——

  「啊~~」他仰頭打個呵欠。有些想睡了耶!

  這是三天以來的第一次睡意,他喜不自勝,幾乎想當街跳舞。

  總算想睡了,噢,他要趕快回家,躺在暖暖的被窩裡,三天三夜都不要起來。

  然後,他也不外出吃飯了,肚子餓了就叫外送。接下來一個月,他要過得像天王老子一樣快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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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3:57
第六章

  整整一個星期了。

  馬不鑫看過醫生、吃藥、喝牛奶……他甚至去學瑜伽,還跑到溫柔工作的健身俱樂部去運動,跑步、健身,搞得自己累得半死,但還是睡不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運動,那種東西根本不適合他。

  他還在那裡把手臂弄脫臼了,疼得他不只睡不著,連飯都吃不下。

  結果,他越來越瘦,整個人就像一副骷髏。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成為台灣第一個因失眠而死的人。

  終於,他受不了了,跑去醫院拜託醫生給他打一針鎮靜劑,那種超強力的催眠效果終於讓他暫時擺脫失眠陰影。

  他昏睡了十個小時,然後,頭痛欲裂、噁心欲吐地過於一整天。

  他的身體對藥物果然很敏感,鎮靜劑和安眠藥都不適合他。

  他快死了。而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了。

  沐少磊和王右森實在看不過去,給他訂了一張到日本的機票,將他打包送到機場。

  「我們幫你打聽清楚了,溫柔正在日本,你去找她,也許看到她你就會發現自己失眠的原因。」沐少磊說。

  真的有這麼簡單?馬不鑫不太相信,但也沒力氣反駁,他太累了,整個人就像攤爛泥。

  王右森把一個小小的行李丟給他。

  「我們幫你聯絡了溫柔,她雖然有要緊事在身,但聽了你的情況,她答應抽空到機場接你。我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剩下的你自己好自為之。」

  馬不鑫又喘喘喘了好久,才有氣沒力地說:「那……我到底是要去日本做什麼?」

  「當然是把溫柔追到手啊!」王右森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差點把他拍得全身骨頭四分五裂。

  「小力點。你沒看他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嗎?」沐少磊趕緊扶住馬不鑫。「還好吧?」他問。

  馬不鑫雙目呆直。「讓我追求溫柔?」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想到和溫柔交往,他全身一股惡寒。

  溫柔的個性那麼嚴肅,他們兩個在一起,豈非代表他要永遠離開他頹廢享受的生活?

  那和要他因失眠而死有什麼差別?

  「你記得,追到溫柔後要趕快回來,婚友社還有很多事要你做呢!」沐少磊叮嚀他。

  王右森也說了一大堆祝福、恭喜的話。

  馬不鑫腦子裡一陣發麻。

  良久,他小聲問:「我一定要跟溫柔在一起嗎?」

  王右森瞪他一眼。「不然呢?你想失眠而死嗎?」

  「但我也不想累死啊!」這真的是一個很難取捨的問題,馬不鑫煩惱極了。

  沐少磊嗤笑一聲。「你啊!等真正追到溫柔再說吧!也許人家根本不想跟你在一起,你現在煩惱什麼?」

  「沒錯。」王右森推他一把。「你目前只要想著把自己的失眠治好就好。」

  馬不鑫被他推得踉蹌幾步,點點頭。「說得也是。現在煩惱是太早了點,好吧!我這就去日本,再見。」說完,他提著行李搖搖擺擺地走了。

  王右森突然撞了下沐少磊的腰。「你有沒有發現,提到溫柔,他就沒有那麼虛弱了?」

  「誰說不是呢?」沐少磊輕笑。

  「那個白癡。」王右森哼了聲。

  沐少磊拚命點頭。

  馬不鑫確實少根筋,居然被虐待上了癮,一旦女王離開,他還會睡不著覺!

  上帝保佑他,希望他可以平安無事過完下半生,不會被凌虐得少條胳臂、斷條腿。

  他們對馬不鑫的懶散和溫柔的執著都深具信心。這兩個人在一起……只有一句話形容!有得熱鬧好瞧了。

  *******

  溫柔最近好像犯了煞星,整個人、連吐出來的氣息都帶著重重的霉氣。

  她這輩子也沒談過什麼戀愛,活了二十幾年,幾乎全部的時間都用來保護妹妹溫欣。

  溫欣八歲的時候在家門口險些被綁架,雖然有驚無險度過,卻也讓溫家人深刻體會到一個女孩兒長得太過漂亮,那有多麼可怕。

  從此溫家人的生命就以保護溫欣為己任。

  然後,溫欣就像一朵嬌貴的蘭花在美麗的溫室裡長大。

  可是……這朵蘭花突然產生異變,她居然用溫柔的名字上網交友,而且還不是單交一個,她的親密網友可以擠滿一輛公共汽車。

  若非她一位癡心網友童應禮上門求婚,恐怕溫柔一輩子都不會發現妹妹幹的好事。

  噢,她可愛的妹妹為什麼會墮落成這副德行?

  緊接著,溫欣在壞事曝光後,遠遁日本,說要去當一個……AV女優。

  每次想到那個職業,溫柔就想昏倒。

  怎麼會有女孩子以成為一名AV女優為終生志願呢?難道溫欣不曉得AV女優是要跟男孩子做……那種事的?

  溫柔一想起妹妹計算機裡那一堆色情片和寫真集,臉就會發紅。

  也不敢告訴父母,怕兩老受不了刺激,直接中風掛點了事。她匆匆忙忙地跟童應禮道歉。就奔到日本找溫欣。

  她來到日本,這才發現日本的情色工業有多發達,登記在案的製片公司不說。那些私人經營、沒有執照的情色影帶廠更是多不勝數。

  她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溫欣,就像一隻瞎老虎一樣,在東京街頭東奔西闖,每天都把自己累得半死,卻一點收穫也沒有。

  這可惡的溫欣,等她找到她,一定要狠狠給她一場再教育。

  唉!有點想馬不鑫,那個人雖然老是懶懶散散,做起事情慢悠悠地,但……有時候真的挺有用的。

  溫柔想起第一次見馬不鑫。他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而那時候是早上十點鐘。

  任何一個有為青年,在早上十點鐘的時候都應該是神采奕奕、奮發向上的樣子,而馬不鑫居然還沒睡醒。

  這個男人對於自己的工作並沒有清楚的認知。這是溫柔對他的第一印象。

  她本來想給溫欣換負責人的,隨便是沐少磊或王右森都好,一定更能幫溫欣找到一個合適的對象。

  但後來她沒堅持要求換人。因為她發現,馬不鑫那一雙似乎永遠也睜不開的眼在聽到她的要求、並一一瀏覽適合的對象名單時,放出一絲光芒。

  她想,也許馬不鑫並沒有那麼懶散,起碼對於工作,他還是保持著一分熱忱。

  基於這一點,她願意跟他合作為溫欣尋找幸福。

  她很嚴厲地要求他、鞭策他。他也從來沒有違逆過她,雖然老是拖拖拉拉的,可最後總能達到她的要求。

  然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習慣將問題丟給他。

  雖然知道那答案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被他擲回來,可她願意等,倘若不耐煩了,頂多再拿鞭子抽他幾下,他會加快腳步的,雖然……那速度並無法真正滿足她。

  她得承認,他的頭腦挺好的,如果他肯多用用。他的成就會比現在高上幾倍。

  但他是個很懶散的人。生命中最大的願望是吃飽睡、睡飽吃,當一頭等著送屠宰場的豬。

  可惡!為什麼一想到他的慢悠她就生氣呢?她的個性是急躁了點,卻從來不火爆啊!

  可她對他發火跳腳得很習慣,直到那一天,她看到他眼裡對她的莫可奈何……他一定是很受不了她了,才會有這樣的情緒反應。

  就某方面而言,馬不鑫是個沒什麼脾氣的人,任打任罵,他也只是苦笑一下,不然就叨叨念著:放輕鬆、放輕鬆,太緊張對身體不好。

  或許她真的是太過分了,他們畢竟只是老闆與客戶的關係,他沒有理由得接受她所有的情緒反撲,並且幫助她解決問題。

  她下定決心不再找他麻煩,但是……天曉得,這回居然是他自動找上門來。

  不,更正一點:找她的是婚友社另外兩個老闆,沐少磊與王右森。他們說,馬不鑫為了她食不安穩、睡不安寢,已經一隻腳踏進棺材裡了。

  上帝原諒她,聽到那種形容詞,她真是差點笑死。

  馬不鑫會睡不著?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在她的認知裡,他那個人是隨時隨地躺在地上要睡不睡的,他的睡眠時間已經多到天妒人怨的地步。

  溫柔一點都不相信沐少磊和王右森的話,不過他們很煩,非要她去機場接馬不鑫不可。

  她隨口答應了,反正他們在台灣,她在日本,就算她不到機場接人,他們也拿地沒瞰。

  她真的沒有想過要來接馬不鑫,完全沒有。

  然後——

  天殺的,她準時一點來到了機場,因為聽說馬不鑫的飛機會在這時候到。

  她到底來幹麼呢?找溫欣的時間都不夠了,她又何必將極其寶貴的光陰浪費在一個並不熟的男人身上。

  她應該離開的,或者去找家報社登一則尋人啟事,那可能還划算一點。

  走吧!她告訴自己,依馬不鑫那個人懶散的個性。他絕不可能讓自己落入失眠的下場,甚至茶不思、飯不想……

  「噢!」她還來不及走,馬不鑫出來了,他那個樣子……「天哪!」她幾大步趕上去扶住他搖搖晃晃的身子。

  「你是怎麼了?」她懷疑他是如何從台灣搭飛機到日本的,他根本站都站不穩。

  他好瘦,雙頰都凹下去了,兩隻眼睛佈滿紅絲,加上本來身高就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這一憔悴下去,就像一副巨大的骨架子在風中飄。

  馬不鑫看到她,閉上眼搖搖頭,再睜開眼,很努力很努力地盯著她瞧。

  「喂!」她一隻手在他面前揮著。「你還好吧?」

  他重複閉眼、搖頭,再睜眼看她的動作。

  溫柔看到他臉上的線條從疲憊,慢慢轉為放鬆,身體的搖晃度越來越大。

  她嚇一大跳。「喂,你可別嚇我。你是下是很難受,我馬上叫救護車。」

  他反覆閉眼、搖頭,又睜眼好多次。

  良久、良久,他唇邊牽起一抹既虛弱、又輕鬆的笑容。

  「不必叫救護車。」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卻奇異地有著愉快的波動。「我很好……這是最近一星期以來我感覺最好的時候了。」說著,他的身子慢慢地向她倒下。

  「馬不鑫!」她驚叫。

  而他……這該死的男人居然打起呼來了。

  馬不鑫在溫柔的懷理垂著了。

  *******e

  馬不鑫那一睡,足足睡了二十個小時才清醒。

  溫柔覺得很奇怪,怎麼有人可以光睡覺,都不必起來上廁所,也不覺得飢餓?

  但馬不鑫真的就像一具失去電力的機器人,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若非他胸膛平緩的起伏,肯定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還活著。

  溫柔雖然很擔心溫欣,卻更放心不下他,哪個正常人,會短短八、九天瘦了不下五公斤?他肯定是病了。

  可是送他到醫院又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醫生說,他只是太累睡著了,甚至不必住院。

  溫柔只好請人幫忙將他送回飯店。

  她在飯店裡寸步不離地看護著他,時間一久,人也乏了,不知不覺在他身旁睡起覺來。

  當馬不鑫稍微恢復精神,睜開眼睛後,就感覺到身邊一股溫暖和清香。

  那是一種很舒服、很輕鬆的感覺。他覺得腦袋又開始犯迷糊,整個人昏昏欲睡起來。

  這是他近十天來首度發現睡意的美妙。

  他還以為他就要因失眠而死了,想不到一見溫柔,那所有的不適都消失了。

  奇怪奇怪,她一向見面就要虐待他,逼他工作、讓他運動、禁止他偷懶,他應該作夢都希望離她遠遠的才對。

  怎麼她一離開,他反而覺得不對勁?就好像……炒菜忘了放鹽巴、汽水裡頭沒加糖一樣,雖然不至於無法入口,但就是沒味兒。

  日子一旦失去勁道,就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了,當然也包括他最愛的睡覺。

  所以說,溫柔已經變成他生活裡不可或缺的調味品嘍?

  「唔!」他感到有些頭痛,溫柔可不是個好相處的女人,她很潑辣的。

  而他的胃不好,一向怕辣。

  想到自己變得離不開她,他的頭漲成三倍大。

  「怎麼辦?」他有些驚慌,活了三十二年,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真是見鬼了。

  「溫、柔。」他一字、一字念著她的名。看看她同樣有些凹陷的頰,看來她最近日子也過得不太順心。

  忍不住,他伸指輕畫過她的臉,細細滑滑,還帶著一股冰涼感。

  她的頭髮很短,因為活動量大的關係,常常是汗濕的貼著頭皮,看起來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但……很清新、很陽光。

  她的皮膚是黃金般的麥芽色,整體線條纖細,卻不柔弱。

  然後,他發現她的眼睫毛很長,翹挺的鼻子也很可愛,嘴巴小小的,如果留上長髮、穿起飄逸的小洋裝……天啊,這一定是本世紀最大的發現,溫柔其實和溫欣有八分相像。

  倘若溫柔稍稍裝扮一下呢?他突然聽見自己急速的心跳聲,為那份美麗的幻想而面紅耳赤。

  「原來溫柔很漂亮呢!」他詫異,更加專注盯著她的臉瞧。

  越看,他心頭的熱火越盛。這時她的急躁、執著,都變成一種吸引人的特質。

  怪,真是怪,怎麼會這樣呢?明明是同一個人,臉沒換過、性子也沒改,但給他的感覺卻天差地別。

  他的頭忽然又更昏了,好想睡,那問題攪得他腦子都糊成一團了。

  「溫柔……奇怪……怎麼會呢……溫柔、溫柔……啊……」他囈語著,昏昏欲睡。

  溫柔聽到了他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

  她最近為了找溫欣,忙得吃睡不寧,也確實累了。再見到馬不鑫,儘管他的情況看起來糟透了,像隨時會被扛出去種。

  但她的心就是莫名覺得輕鬆,也許是被他那句「放輕鬆」的口頭禪給影響了吧?看到他,她真的就不再那麼緊張。

  不管怎麼樣,他都比她高,天塌下來他會頂嘛!

  「喂……」她輕搖了下他的肩膀。「你睡了好久了,要不要起來啦?」

  馬不鑫渾身一顫,頓覺一股惡寒爬上背脊。

  他立時睜開眼,滿腹的睡意都消失了。「妳……溫柔!」

  「幹麼?」她半支起身子瞄著他。「別告訴我,你忘記是誰去機場接你了。」

  他沒有忘記,只是……那些事情太不可思議,他一時以為自己在作夢,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哎,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她戳了下他凹陷的頰,皺起眉。「我還以為你是很懂得讓自己過好日子、享受生活的人。」

  他是啊!但一遇到她……總之,他腦袋打結了。

  「唉!」他低歎一聲,沒頭沒腦回了句。「我餓了。」

  「什麼啊?」她瞪他一眼,然後歪歪頭。「不過我好像也有點餓了。」她瞄了下手錶,嚇一大跳。「天哪,這麼晚了,我們居然睡了十幾個小時。」

  「還好嘛!」他最高紀錄可以睡上一天一夜。

  「別把我跟豬相提並論。」她諷了句。

  他後知後覺發現,原來她拐著彎在罵他是豬。

  但睡覺是好事啊!睡著時不會感覺肚子餓,還省下很多飯錢呢!而且——「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他低聲咕噥。

  溫柔自然是聽見了,卻懶得與他辯論。看到他這副風吹就倒的骷髏樣,難道她還狠得下心拿鞭子鞭策他努力上進嗎?

  「馬不鑫,你想吃什麼?」說話間,她已經穿奸衣服下了床。

  他想了一下。「拉麵、壽司、生魚片、天婦羅、水餃、牛丼……」這一念,居然是一長串。

  「喂!」她瞪圓了眼。「你會不會說太多啦?吃得完嗎?」

  「沒問題,我的食量是很大的。」所以才需要睡覺節省餐費嘛!當然,這是借口,他本來就很喜歡吃跟睡。

  溫柔翻了個白眼。「就算你吃得完,我一個人也提不了這麼多東西。」

  「妳要出去買?」

  「不然呢?」

  「叫客房服務啊!」住在飯店裡,還要出去張羅吃的,多累啊?

  「你知不知道叫客房服務要加服務費的?而且飯店的東西都比外頭貴。」她叫嚷。

  「有什麼關係?難得住一次飯店,當然要好好享受啊!」賺錢就是要花的,難不成存下來墊棺材底啊?

  溫柔氣炸了。「敗家子!」說完,怒沖沖走了出去。

  馬不鑫看著她的背影,無辜地低哺:「我又不是只花不賺,我也是會賺錢的,偶爾讓自己舒服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生活嘛,就是要過得愉快啊!整天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或者哀哀怨怨的有什麼好?

  馬不鑫的人生哲學是——享受生活、生活享受。

  不過那種東西對溫柔一點都不適用。她出生在一個保守的家庭,本性也是端正嚴肅勝於放蕩享樂。

  她雖稱不上守財奴,卻堅持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口上。

  大多時候,她甚至願意用力氣換取金錢。

  比如:她從不上美容院洗頭髮,自己洗又輕鬆又省錢,幹麼上美容院?

  她也很少去餐館用餐,光臨路邊攤的機會還多一些。在她的想法裡,同樣一碗麵,路邊攤的價格起碼比餐館便宜一半,那她為什麼不省下那半份的錢,讓銀行存折多添幾個零,她心情還會更舒爽。

  所以她不叫客房服務,寧可走上二十分鐘的路去一一張羅馬不鑫的吃食。

  他點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害她跑了五家店才將食物買齊。

  她提著大包小包,所有的東西估計重量不會少於五公斤。幸虧她受過體能訓練,換成一般柔弱小姐,怕不早被壓垮了。

  馬不鑫的食量真有這麼大?她實在懷疑。

  「他敢剩下,我把這些東西全塞進他的嘴巴裡。」她叨叨念著,卻沒想過要找他幫忙拎食物。

  他的情況啊……她估計他最少要躺上三天才會恢復體力。

  而這三天,她是服侍他定了。

  溫柔快步地走著,買食物花了太多時間,她怕馬不鑫那副破身體會直接餓掛在飯店裡。

  當然啦!她也不是多關心他的死活。不過人在異鄉,多個朋友總是好的嘛!

  況且他要是死在她的房間裡,她也會很麻煩的。

  她拚命加快腳步,卻想不到雨在這時候下了起來。

  點點滴滴,越來越大,不多時,她全身已經濕透了。

  她把食物抱在懷裡,又怕它們淋壞了,又怕冷掉變了味道,一時間還真鬧得手足無措。

  或許馬不鑫的話是有些道理的。看看那陰暗天空,這種時候最能看出客房服務的價值。

  不過,它的價錢同樣讓人心臟麻痺。

  溫柔用力搖搖頭,跑了起來。

  「阿柔。」

  突然,一個喚聲在她身前響起。溫柔詫異地停下腳步,抬眼望去。

  馬不鑫就站在馬路對邊,手裡撐著一把大雨傘,對她微微笑。

  溫柔的心臟狠狠一撞。

  馬不鑫從來不是個好看的男人,他太高、太瘦,一身的懶散氣息,處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掩蓋。

  她從來不覺得他有什麼吸引力,不過招惹她火氣的本領倒不小。

  但為什麼她現在心跳如擂鼓?彷彿間,她竟看到他頭上出現光圈,背後長出了偌大的羽翼,好像天使。

  「我一定是瘋了。」她搖搖頭。而不能否認的是,雨奸冷,但她的心好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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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4:28
第七章

  溫柔病了,一場雨淋壞了她的身體,也澆糊了她的腦子。

  她落入高溫的魔掌中,才一天,整個人已經燒得像團要爆開的煙火。

  馬不鑫請服務生送來溫度計,幫她量了下體溫,足足有三十八度半,只差一點點就破三十九度了。

  他提議上醫院,她下要,說自己身體很好,睡一會兒就會恢復了。

  結果到了半夜,她的體溫居然突破四十度,這下子不必問了,他立刻請飯店人員幫忙叫救護車。

  如果溫柔現在還有體力,她八成會一掌將馬不鑫揚到某個角落蹲去。居然叫救護車上飯店救人,這豈非擺明冤大頭在這裡,各位別客氣,想撈多少,請便。

  溫柔被送進醫院,拉拉雜雜做了一堆檢驗,大概從頭到尿液都沒放過。當然啦,各種X光、磁振造影、超音波……等也全驗過了。

  她想到那一大筆開銷,頭都昏了。

  仔細算一下,她來到東京也快半個月,這裡什麼都貴,她又一直找不到溫欣,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她肉痛啊!

  她又煩又累,結果頭更昏了,體溫也像火箭般急速往上升。

  醫生還說倘若溫柔的高熱再不退,很可能會燒壞腦子。馬不鑫一聽,急得手足無措,差點沒跪在地上求醫生救命。

  溫柔則是躺在床上,氣得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直接榮登西方極樂去。

  她死命地攢足所剩不多的力氣去拽馬不鑫的袖子。

  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伶俐的人,哪管她千般暗示,他一律當她病壞了,依舊我行我素。

  溫柔好想一昏了事,奈何她過去身體訓練得太好,說句驕傲的話,她這輩子還不知道「昏倒」是怎麼一回事。

  她雖然燒得迷迷糊糊的,身體極度不適,卻始終嘗不到昏迷的滋味;加上心裡掛記著溫欣,她連睡覺都不安穩,就怕一睡睡掉了有關溫欣的消息,那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好不容易,醫生在馬不鑫的千拜託萬懇求之下,允諾了種種特效藥,當然,那價錢絕對可以使溫柔死過一遍,再活回來。

  終於,醫生走了,病房裡只剩馬不鑫。

  溫柔辛苦地撐起身子。「你……」她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馬不鑫見她勉強著要起身,急忙衝過去扶住她。

  「妳病了,醫生說很可能轉成肺炎,得好好休養,現在妳什麼都不必擔心,睡覺就是了。」

  「這種一天要兩、三萬的病房,你以為我睡得安穩嗎?」她一邊喘、一邊說。

  他愣了一下。「兩、三萬是日幣,台幣不必這麼貴。」

  「那也是好幾千塊。」她沒力了,咚一聲躺回床上,順道將他拖著跌在床沿。「我要回飯店,這裡的床不好睡,空氣又臭,我根本沒辦法安心休息。」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這家醫院很黑,有見過發燒病人還去做磁振造影的嗎?

  對方分明是想坑馬不鑫這顆冤大頭,偏這傢伙絲毫不懂得懷疑,任人敲詐。他不以為意,她的心可痛死了。

  他從來沒有用這種居上臨下的姿勢看過她,這還是頭一回。

  她的臉因為發燒而緋紅,雙眼水汪汪的,那挺直的翹鼻裡噴出來的氣息熱得足以融化人的骨髓。

  他又開始覺得她好漂亮,動人得像要奪去他的靈魂。

  他的症狀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喂!」她附在他耳邊低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要出院。」怒氣讓她的體溫升得更高了,感覺腦漿都在沸騰。

  她一陣暈眩,噁心欲吐。

  「阿柔!」他嚇一跳。

  她使勁推他。「走……走開……」

  「咦?」她討厭他靠太近嗎?但他走不了啊l!他一直扶著她,所以她倒下的時候,順勢便將他的手壓在身下,她不移動,他也抽不開身啊!

  「喂!快走,不然……」來不及了。她半支起身子,狂嘔一聲,嘩啦嘩啦吐了他滿身。

  馬不鑫一時呆了,那嘔吐物還真是臭,弄得他也想吐了。

  但看她越吐,那可怕的臉色卻一點一滴轉好,眉宇間的痛苦也消減些許,他居然覺得她吐出來是對的。

  「沒關係、沒關係,吐完就舒服了。」話一說完,他立刻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他一向貪懶的,能躺著絕不坐,更何況去服侍人?他還欠個人服侍呢!

  但他的手就是不聽話地拍撫著她的後背,也不管她吐得他一身臭哄哄。

  相反地,他很高興她那鬆下一口氣的表情,好像擺脫了什麼沉重負擔。

  溫柔吐完覺得舒服多了,又砰一聲倒回床上。

  這回馬不鑫見機得快,迅速抽回安撫的手,倒沒被她壓到。

  「吐完有沒有舒服點?我倒杯水給妳漱漱口。」

  她還有些疲累地轉眼望著他。「你還是先去把這一身骯髒清洗乾淨吧!」

  「咦?」奇怪,這麼臭的東西他居然沒有立即反應要馬上去洗,只顧著要眼侍她?他腦袋似乎越來越傻了。

  「快去洗,很臭的。」就算是自己吐的東西,還是難聞。

  「噢!」他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急忙奔進洗手間打理一身髒污去了。

  溫柔躺在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有些呆滯馬不鑫會不嫌她骯髒,還叫她盡量吐,吐完會輕鬆一點?

  怪傢伙,明明她第一口吐出來的時候,他嚇得像看到她額頭長出尖角。一下子,他卻又不在乎了。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搖搖頭,床上也沾了一些嘔吐物,臭味飄滿了整個病房,噁心死了。

  她掙扎著起身,深吸幾口大氣,看到床下也有一些髒東西。索性將整張床單抽下來,把地上的嘔吐物抹掉,再將一整包弄髒的床被單提到護士站。

  那些護士嚇了一跳,直說她怎麼不按鈴,她們會去幫忙的。

  她們怎麼知道,她可是健康寶寶一個,從沒住過院的,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恥辱的一回。

  從沒想過,她居然會因為著涼而住院,丟臉斃了。

  她完全無法適應被照顧,就算生病了也一樣。

  在溫家,溫柔是最可靠的一根大梁,從小到大只有她照顧人的分,她是個百分百的強者,如今乍然變弱了,真讓人不自在。

  因此,她也不管護士們的大驚小怪,逕自要了乾淨的床被單,就一個人慢慢地踱回病房內。

  這回連燒了三天,大大削減了她的體力,這段不到百公尺的路,竟走得她氣喘吁吁、額冒冷汗。

  好不容易回到病房,洗手間裡嘩啦嘩啦的水聲還在持續著。

  馬不鑫應該還在洗澡才是。

  她喘口氣,撇了下嘴角。「真慢,本來想叫他幫忙換床單的。」才咕噥完,心就很很一撞。

  「想什麼啊!」她搔搔頭。「我又不是不會換,幹麼要叫人幫忙?」不過仔細想一下,如果是馬不鑫要幫忙,她也不會太介意。

  好像這一年來,她叫他做事已經叫得很習慣了。

  偶爾沒他幫忙,她還覺得不自在呢!

  *******p

  馬不鑫一洗完澡出來,就看見溫柔吃力地搬著床墊。

  「阿柔!」他趕緊過來助一臂之力。「妳還燒著呢!幹麼這麼辛苦換床單?」

  「臭死了,到處都是嘔吐物,不換誰受得了?」她皺著鼻子說。

  「那妳可以請護士來換啊!何必自己動手?」要他說,能夠享受服務的時候一定要大大方方地享受,絕對不要勞累自己的身體;他是很懶的。

  但溫柔卻是個不習慣被照顧、享受服務的人。

  她很執著好強,喜歡照顧人勝過被照頭。

  「我又不是沒辦法動,幹麼非要麻煩人不可?」

  「不是這麼說。妳病了嘛!現在妳是病人,正在住院中,請護士幫幫妳也很正常啊!何必逞強?」他說著,已經幫她換好床單。

  他的動作挺快的,做得也很好,畢竟,他雖懶,卻愛享受,尤其是睡覺的地方,他一定要佈置得非常舒服,然後躺在上頭,簡直是人世間最大的快樂。

  對於馬不鑫的照顧,溫柔倒是很能接受,不會有那種……嗯,自己麻煩到別人、或者變成他人負擔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馬不鑫對著她的時候,總是一副自由自在、正在享受人生的表情吧!

  他這種樣子,讓她覺得叫他做事反而是一種施恩,很怪吧?

  也不知道是他變態?還是她腦子壞了?她在心裡想著。

  溫柔大剌剌地躺在他鋪好的床上,蓋上他換好、染著臭臭消毒水味道的被子。

  「馬不鑫,你記得明早幫我辦出院啊!」若不是此刻已經太晚,醫院的行政人員都下班了,她現在就想出院。

  「不行。」他一口回絕她。「妳這次病得很厲害,若不好好調養,轉成肺炎就慘了。醫生也說,除非妳退燒,否則不能出院。」

  溫柔哼了聲。「醫生當然希望我多住幾天啊!這裡收費這麼貴。不過你放心,我明天一定能退燒。」

  馬不鑫不太相信,她可是足足燒了三天,最高溫度甚至到達四十度。

  依照他過去生病的經驗,像這麼嚴重的感冒,沒有一個星期的調養是沒那麼容易痊癒的,她要康復,再等等吧!

  溫柔瞥他一眼。「走著瞧。」她對自己久經鍛練的身體非常有信心。

  馬不鑫看著她入睡,一臉很放鬆、很自在的表情。

  「奇怪,才一會兒功夫。她臉色似乎好了許多。」這是什麼身體啊?復原速度好快,簡直……匪夷所思。

  他俯近身子,更加仔細地打量她,呼吸已經沒有早上的急速,熱度也下降了,不過眼下兩圈青痕卻依然明顯。

  她也瘦子一點,跟之前在台灣比起來憔悴不少。

  他的心忍不住有些痛,想起她會搞成這樣都是因為溫欣,心裡對於那個太過天真的女孩倒起了一些些不滿。

  可是溫欣會變成這樣,她家人也得負點責任。

  大家都把溫欣當寶一樣捧在手上,什麼事都不讓她經歷,也難怪她什麼事都不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會為別人考慮一下。

  像溫欣這樣一個天兵,大老遠從台灣到日本找AV女優的工作,嗯……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種奇怪的感覺,自認識溫欣以來,出過不少事。訂婚典禮的混亂、華文峰的敲詐、蔣豪的癡戀、童應禮的求婚……每一樁都烏龍透頂。而且件件跟溫欣擺脫不了關係,但厲害的是,溫欣始終沒事,倒霉的全是她身邊的人,這……要讓她吃虧似乎很難。

  溫柔煩惱太多了,溫欣是個可怕的女孩呢。

  「唉!」他忍不住歎口氣,突然有個念頭。「會不會……華文峰也是受溫欣牽連的對象之一?」嗯,有些疑點說不過去,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怪異。

  或許他該瞞著溫柔先請人打聽一下溫欣的消息,說不定那天真可愛的小魔女正在哪裡為患人間呢!

  而外表強悍、其實帶些小迷糊的溫柔,才是一隻真正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他輕輕地摸了下她的頭髮,短短的髮絲,卻很柔軟,又滑又亮。

  他忍不住想像她留長頭髮、穿起裙子的樣子,應該……唔!很漂亮,美得讓人流口水。

  「不過……」他的心裡卻莫名感到彆扭,變成淑女的溫柔還是溫柔嗎?

  「她還是這樣最好。」未了,他做下結論,凝望她的眼裡充滿了柔情。

  *******

  「真的假的?」馬不鑫不敢置信地看著活蹦亂跳的溫柔,在床上燒了三天,卻能一個晚上就把病毒驅盡,除了體力還沒完全恢復外,她根本已經好了。

  而那個醫生還告訴他,她已幾乎轉成肺炎,沒休養個十天半個月,她不可能康復。

  這世上真的有奇跡嗎?他腦袋有些打結。

  溫柔很驕傲地挺起胸膛。「這就是有沒有訓練的差別。」她一邊說,還一邊打包行李,準備出院。

  可老實說,那天他請救護車送她上醫院時,根本沒帶什麼東西來。

  加上他本性貪懶,總覺得有缺什麼,當場掏錢買就是,何必回飯店準備個大包小包帶過來。

  他給她住了特等病房,裡頭什麼都有,電視、冰箱、浴袍,連洗髮精、沐浴乳都不缺;看護床也是超級柔軟寬敞,完全沒有一般看護床的冷硬狹窄。

  所以這三天他倒是睡得不錯,幾乎是近月來睡得最舒服的日子。

  看來只要看到她,他都會睡得很好,真是可怕的發現。

  想想嘛!一個超愛睡懶覺的男人,卻愛上一個嚴以律己、更嚴以律人,一絲不苟的女人。往後他還能過上舒舒服服的懶散生活嗎?

  或者他該帶壞她一些才是,起碼要讓她知道,每天賴在床上東滾西滾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

  馬不鑫沒有帶什麼生活用品上醫院,但溫柔卻足足收拾了四大袋行李;想也知道那些東西都是醫院供應的物品。

  她把特等病房裡的浴袍、毛巾、牙刷、洗髮精、沐浴乳……甚至衛生紙都打包起來了。

  他看得忍不住打哆嗉。「阿柔,妳會不會拿太多了?」這若是住飯店,是會被嫌棄的;更何況他們是住院。

  她睨他一眼。「你也不想想這間病房多貴,根本是在坑人,不拿些東西怎麼划得來?而且我問過了,這間特等病房裡除了擺飾和電器是固定三年換一次,其他的毛巾、浴袍……這些東西都是病人一出院,就全部丟掉換新。你說,與其送焚化爐,便宜我不好嗎?」

  敢情她早有準備,是他太看輕她了。他不停地點頭,表示佩眼。

  「你辦好出院手續了嗎?」

  「這麼多東西,要不要打電話叫宅急便來搬?」他小聲問。她搜刮了幾大袋的東西,肯定有一、二十公斤,他不想扛,也扛不動啊!

  她嚇一大跳。「這一點點小東西就要叫宅急便?你錢太多啊?」

  「這還叫小東西?」足足有四大袋,每一袋都有他半個人高耶!

  「我一個人就可以扛得動。」說著,她真的將所有物品都提起來了。

  他幾乎要拍手叫好。他是沒有什麼男人力氣小就很丟臉的認知。人本來就有擅長和不擅長的東西,他恰恰奸就是沒力氣又愛貪懶,那又如何?他照樣過得快快樂樂。

  人生如果能夠認清自己,進而懂得去享受這些好與壞,就會很快樂。

  「走吧!」溫柔招呼他離開。「對了,這次住院花了多少錢,回頭我結算給你。」

  「不必了。」他擺擺手,一身清爽地跟在她身後。「這醫院的負責人我認識,他算得很便宜,也沒多少錢,不用算了。」這當然是謊話,他哪這麼厲害,連日本醫院的老闆都熟悉,不過那價錢有些嚇人,他不想挨罵,這張賬單最好立刻送碎紙機,省得他皮肉招痛。

  「真的嗎?」一家會鼓勵病人做那麼多莫名其妙檢查的醫院,她見鬼了才會相信它收費便宜。「你把收據給我看看。」

  「自己人哪會有什麼收據,我讓他們直接向台灣的婚友社請款了。」

  「怎麼這樣?」她有些不樂意。「那不然回台灣後,你把收據給我,我不要平白無故受人恩惠。」

  「哪裡是平白無故?妳可是為了幫我張羅吃的才會淋雨著涼,一病這麼多天,照理說,我還得大大感謝妳一番呢!」

  「是這樣嗎?」她若有所思地凝視他半晌。「我不需要你幫忙付醫藥費,你若真要感謝,麻煩你幫我找到小欣。」她自己是沒轍了,如今可以依靠的只有他的腦子,而她對他臨機應變的能力頗具信心。

  「放心,我已經請人幫忙了,快則三天、慢則一個禮拜,一定會有消息。」

  她喜不自勝地瞪大眼。「你確定?」

  「我保證。」

  「哇!」她高興得幾乎跳起來。

  她從台灣遠赴日本,每天在東京街頭找人,眨眼七、八天過去,一絲線索也沒有,她都快以為溫欣被人綁架撕票了,想不到馬不鑫才來沒多久就找到人幫忙。

  「原來你交友這麼廣泛,連日本都有這麼多知交,上醫院可以打折,還能幫忙找人。」這一刻,她真是很佩服他。

  馬不鑫嘿嘿傻笑,說他交遊廣闊,那是實話。做婚友社的,人際關係不好怎麼成?但要說他交友的觸角遠達日本,那真是笑話了。

  他辦事效率比她高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相信術業有專攻。

  這找人嘛!當然是交給徵信社調查嘍!一般人要在異國大海撈針地找一個人,那叫自找苦吃。

  當然,這事還是不能讓溫柔知道,不然她又要罵他愛花錢。

  不過他還是有些好奇。「妳來日本這麼久,一直自己找人,沒想過請人幫忙嗎?」

  「要請誰幫忙?」她長歎口氣。「這地方我可是一個人也不認識,連日語都是大學時候輔修了幾堂課,才勉強會一些聽和說,我啊,走在這街上,連要找個人問路都成問題呢!」

  溫柔一向是個堅強、死不認輸的人,這會兒居然會如此示弱,可見她在日本這段時間有多麼難過。

  馬不鑫低下頭沉吟了片刻。「那個……我的日語應該還好,下次妳想問路的時候,就跟我說吧!我可以替妳找人問。」

  這男人啊!也真是不討喜,連一句「以後凡事有我負責,天塌下來我幫妳扛。」都不會說。

  可溫柔就是覺得他的話很窩心,而且遲鈍得很中肯。這可是這笨拙傢伙絞盡腦汁展現出來的體貼呢!

  「既然如此,找小欣的事就麻煩你了。」

  「好。」沒有甜言蜜語,簡單一個字道盡他的心思。

  馬不鑫瞥眼瞧瞧她微紅中帶著淡淡病氣的側臉,離開醫院,沒有冷氣的吹拂,她一個人搬四大袋行李,鼻尖都冒出汗來了。

  然後,他看到更多的汗珠從她額頭、雙頰滑下,有些落入塵灰中,有些則順著她臉部俏美堅毅的線條滾落那豐潤的紅唇間,閃耀出濕潤的光芒。

  他忍不住看得呆了,喉頭急劇地上下滾動,一絲火苗在心底竄起。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超越他,越走越遠。

  等她過了馬路才發現,他竟然沒有跟上來。

  「馬不鑫!」她叫。「你在幹什麼?」不會昏頭了吧?她想起他日前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險些忘了這傢伙也是個病人。

  馬不鑫可不像她常年運動,鍛煉出一副好身體,十年來幾乎沒生過病。

  光看馬不鑫的樣子就知道,他大約也是都市飼料雞一隻,不僅沒有好體格,那體質更是差勁。

  溫柔放心不下他,匆匆又趕回來。

  馬不鑫聽到她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應了聲。「我馬上過去。」

  說著,他下意識小跑步起來。當然,他就算用跑的,那速度也是頗慢。

  別說他驕傲,他百米最高紀錄可是跑了十五秒半呢!

  溫柔幾步就趕回他身邊,兩隻眼睛上上下下將他打量個遍。

  「你還好吧?我忘了你之前才暈倒過,肯定身體還沒好,我們還是慢慢走吧!」

  他很想說,如果顧慮他的身體,那他們要不要偶爾享受一下,招輛出租車來坐坐?但假設提出那種建議,溫柔八成會嫌他浪費,又起意給他鍛煉身體,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他不如咬牙熬過這一回。

  而且……「我還好,不過是失眠和營養不足,睡了幾天,已經好多了。倒是妳。這一回病得夠嗆,妳的臉色到現在都還青白青白的。」說實話,他擔心她勝於自己。

  「沒關係,我的體質一向好,回飯店休養幾天就沒事了。」她渾不在意的樣子。

  馬不鑫卻雙眼一亮。對喔!他忘了,溫柔雖然執著又逞強,卻不笨,既然知道有本地人幫忙找溫欣,她就不會為難自己去做之前那種大海撈針的行為。

  他們估計最少可以在飯店好好休息個三天,哇!好幸福。這三天他一定要每天賴死在床上,快樂地吃、盡量地享受。

  當然,她若能跟他一起盡情地歡樂就更好了。好好想想,他應該會有辦法才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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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5 00:04:58
第八章

  馬不鑫說,要查出溫欣的下落最少要三天。

  溫柔挺相信他的評斷,畢竟,他動腦一向比她動手強。

  倘若已經發現溫欣的蹤影,溫柔保證堵得到人,將她完整打包送回台灣去。

  但要她一個獨身女子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人,那可辛苦了,還得隨時小心。以免把自己也送進可怕的犯罪漩渦中。

  溫柔為這一趟日本之行準備了很多東西,各式衣物、配件、食物,包括泡麵、方便飯、快餐粥,應有盡有。

  就算賴在飯店房間裡,拚死抵制客房服務,也可以撐上十天半個月不會餓死。

  對於自己一流的「理財能力」,她非常自滿。

  不過馬不鑫可為他哀怨的肚皮萬分嗟歎了。

  他不在乎吃上一天的泡麵或快餐粥,不過兩天的話他的頭皮會開始發麻,三天……讓他死了吧!

  「我們叫客房服務好不好?」他幾乎跪下來求她。「我付錢。」

  她瞪他一眼。「這不是誰付錢的問題,而是,我們為什麼要浪費這種錢?只要你給我一個滿意的理由,讓我付錢請你也可以。」

  哈,講這種「人生以享受為目的」的道理誰能比得過他?馬不鑫很快樂地挺起了胸膛,但可惜,他之前消耗太多能量,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即使近日有稍稍補回來,那形象還是稱不上威猛。

  「我們都知道,人體有必須的五大營養素:醣類、脂肪、蛋白質、維生素、礦物質,我們每天都得吃進這些東西身體才會健康。請妳告訴我,泡麵和快餐,有完整包含這五種營養素嗎?」

  「沒有。」她搖頭,但是笑得好賊。「不過我另外準備了綜合維他命,它保證可以補足你不夠的部分。」

  可惡!他咬牙。「如果只要吃些維他命就可以確保身體健康,那要食物做什麼?別忘了,那些東西只是輔助。」

  「沒錯。」她臉上的賊笑還是沒退。「所以我不介意偶爾外出幫你採買食物。畢竟,你得留在房裡隨時等待小欣的下落嘛!」當然,那只是借口,真正原因是,她早認清他有多懶,想要他大老遠走上二十分鐘去買食物,拿把刀割他脖子還快些。

  「我換個方式說吧!」他拉她坐在床沿。她是個勤勞的好寶寶,可以站絕不坐:而他完全相反,他寧可躺在床上也不願坐起來。他趴著、她站著,這樣講話實在很累。「我的脖子仰得好酸。」

  她瞪他一眼。「你這麼懶,怎麼不會變成大胖子?」

  「我天生麗質嘛!」他很有吃的福氣,從小大家就這麼說。

  「快說。」大白天就窩在床上,她覺得很有罪惡感,好像……她變成了一個懶隋的女人。

  她真是很不懂得享受,不過沒關係,跟他在一起久了,誰還學不會享受呢?畢竟,好逸惡勞可是人類的劣根性!

  「有一點妳不能否認,我們兩個現在都稱得上半個病人吧?妳感冒剛好,而我……我差一點點就進了鬼門關。」他故意把自己說得可憐一些。

  她一聽,心果然軟了,不再辯駁。

  他更高興地續道:「所以嘍,我們都急需養回健康的身體,再吃快餐或者奔波操勞,萬一又病了,那醫藥費絕對不會比客房服務的錢少。妳自己算一算,哪裡合算?」

  好吧!她承認他有道理,但是……「每天三餐都叫客房服務會不會太浪費?」

  「如果妳想叫外賣也行啊!」一看她變臉,他趕緊打出王牌。「而且我認為我們這陣子不僅要好吃、好睡,還得多進些滋補的食物,否則三天後有了小欣的消息,我們哪有體力去把她逮回來?」

  「對喔!」溫欣可是特地到日本來做AV女優,天知道那些拍三級片的地方會有多麼混亂,她要不存些體力應付,可能還沒逮回溫欣,自己就先完蛋了。「好吧!這幾天的三餐都由你全權負責,不過我會付我自己的餐費的。」

  「瞭解。」他快樂地打電話叫外賣去。當然,他不會跟她收錢,開玩笑,讓她知道那些食物的價碼,她還不一拳揍扁他?

  溫柔可是號稱能用兩千塊活一個月的超級奇葩呢!

  可他有些懷疑,她收入又不低,幹麼如此壓搾自己的生活水準?

  他打完電話,好奇問一句:「阿柔,我問妳個問題,妳賺那麼多錢,開銷卻如此節省,妳喜歡存錢啊?」

  「存多少錢不是重點,我只是認為,既然吃一碗魯肉飯就會飽,我為何要去吃牛排?那樣一小塊肉真的有上千塊的價值嗎?我很懷疑。」

  「如果是那種上等的和牛呢?牠們可是喝啤酒、聽音樂長大的,牧場主人用這麼多心思照顧牠們,就是希望可以呈現出牛肉的極致口味,那等入口即化的玄妙感覺,就算用多一點錢去換,應該也是值得的吧?」

  她的回答是送他一顆白眼。「喝啤酒的牛就不是牛了嗎?既然都是牛肉,它貴到那種地步就是不合理。」

  呃!幸好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樣想法,否則那些拚死命改良農作物、栽種高經濟作物的農夫們大概都要吐血了。

  「也許要讓妳真正吃過一口頂級牛肉,妳才能理解這其中的差異。」

  「免了。」她瀟灑揮手打斷他的話。「我對那種半生不熟的生食敬謝不敏,想到就噁心。」

  「妳又沒吃過,怎麼知道不好吃?」

  「小學時,老師就教過我們生的食物有很多細菌,不可食用。順便告訴你,我連生菜都不吃。我只吃完全熟透的東西。」

  唉,那真是太可惜了。這世上有很多美食就這樣被她排除了。

  談話間,一股淡雅清新的香味從門縫邊傳了進來,溫柔吸吸鼻子。

  「好香。」她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起來。她飛快地挺起腰……慢著,她什麼時候滾到床上和他肩並肩講話了?

  她最討厭太陽還沒下山就賴在床上不起來的人了,怎麼自己居然也會幹起這種事7

  「阿柔,有人在敲門,可能是我叫的外賣送來了。」他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

  「噢!」她果然被騙,飛快地跑過去開門。

  那房門才開,一股沁人心脾的濃郁粥香就傳了進來。

  溫柔聞得陶醉其中。「好香。」

  「您點的粥。」服務生說,遞上一鍋粥,還有兩副碗筷。

  「謝謝。」溫柔說。

  「請慢用。」那服務生恭敬地鞠了個躬,很快地走了。

  「咦?」溫柔這才從手上那鍋香氣瀰漫的粥中回過神來。「你不是說叫外賣,怎麼……送外賣的是飯店服務生,也沒跟我們收錢?」

  「因為我不是直接跟店家叫外送,而是通知飯店的經理,告知我的需求,請他安排。至於費用,等我們離開的時候自然會加進去。」也只有他這種酷愛享受的人才會這樣徹底地利用飯店所有服務。

  「瞭解。」既然她說了讓他全面安排,她就不會再去過問他的做法。

  「來喝粥吧!」馬不鑫快樂地躺在床上招呼她。

  她把粥拎過來,蓋子一打開,那香氣更加迷人了。

  她先幫他盛了一碗,再給自己添上一碗,輕輕吹散熱氣,喝了一口,難以言喻的美妙滋味從嘴裡一路熨進胃裡,在她的肚腹間盤旋出一股溫暖的氣流,讓她整個人飄飄然,彷彿踏在雲端。

  「好棒。」她陶醉地低喃。「我還以為你會叫一些牛排或龍蝦之類的東西呢!想不到你卻點了粥,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棒的粥,感覺……好像所有的精力都回來了。」

  當然好喝啦!這可是最棒的安康魚肝煮的粥。安康魚肝有著媲美法國鵝肝的稱號。只是,它的價錢也像掛在天邊的星星一樣高貴。

  不過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告訴溫柔的,他還沒活夠。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聳聳肩。「我們兩個都才大病初癒耶!現在只適合清淡、滋養的東西。」

  「你果然是真正的美食家。」懂得將食補用在日常生活上的人可不多,她算是服了他,不再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浪蕩子。

  「呵呵呵……」他突然發現她眼裡的光芒比起手上的粥美味多了,啊,好滿足。他笑得越發傻氣了。

  *******

  像馬不鑫這樣懂得享受的男人,如果要寵一個女人,對方百分之百會以為自己移民進了天堂。

  他先用各式美食餵養她,讓她一向單調的飲食剎那間起了風雲變化。

  而溫柔甚至不曉得自己已經吃下了這麼多豐富、滋補的藥膳。

  本來嘛!最棒的藥膳是調配出食物最好的比例,烹調出對人體最有益的美食,那可不是加一堆人參、何首烏就行的。

  溫柔覺得自己的體力正呈倍數成長,不過短短兩天,她已經恢復了十成十。

  倒是馬不鑫,明明跟她吃一樣的東西,怎麼體力恢復得這樣慢,雙頰還是凹凹的,不見多少肉。

  他該不會消化系統有毛病吧?她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急急跳下床鋪,往浴室方向跑去。她有一點點受他影響,開始捨沙發而就坐床鋪了。

  「馬不鑫!」她敲浴室的門。

  馬不鑫每次洗澡都要一個小時以上,而且天天要換不同的入浴劑泡澡,照他的說法,這才是享受人生。

  她卻很懷疑,就算把身體每一根毛都仔細用刷子洗上一遍,也不必這麼久的時間吧?像她,每次都三分鐘就解決一切,多有效率啊!

  「什麼事?」浴室裡傳來他懶洋洋的聲音。

  她忍不住要懷疑他是下是淹死在浴缸裡了?「你還好吧?依然健在嗎?」

  「我很好,正舒服著呢!」泡著騰騰的熱水,再加一杯甘甜順喉的清酒,人間一大享受啊!

  這人。真是什麼東西都能享受,她也算服了他。不過心中的問題尚未獲得解答,所以她繼續提問:「馬不鑫,你……」

  話到一半,「鈴~~」馬不鑫那支專門等待通報溫欣下落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溫柔馬上跳起來。「馬不鑫,快出來接電話。」

  唉,不過才響了兩聲,有必要這麼著急嗎?那徵信社可是他花了大錢找的,信用良好,保證不會跑掉。

  「放輕鬆,別這麼緊張,我這不已經在走了嗎?」

  「快一點!」如果不是她日語太破,早就自己去接了,哪還用得著在這裡著急敲門?

  「來了、來了,妳別緊張嘛!」又過了一分鐘,他終於走出浴室,打開門。這種速度對馬不鑫來說已經是破天荒的快,那還是因為對象是溫柔,他捨不得她著急,這才拚老命,換成別人,保證讓對方等到齒搖發白。

  可對溫柔來說,這種速度簡直可以跟烏龜嬈美。她一見他出來,迫不及待拉著他去接電話。

  她已經急得忘了可以直接把電話拿過來讓他聽了。

  「哎,放輕鬆,別這麼緊張嘛!」瞧,他給拖得圍在腰間的浴巾都掉了。他停下腳步,彎下腰想撿。「我先把浴巾……」

  「你立刻去接電話。」她咆哮一聲。

  他嚇一跳。「是。」真是……被教育得很好,完全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馬不鑫跑過去接起電話,嘰嘰咕咕講半天。

  他的日語說得太快,她根本都聽不懂,只能在心裡乾著急,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他的「現寶」行為。

  馬不鑫講了好久,掛掉電話,一陣沉思。

  「怎麼了?小欣出事啦?」她急得在他身邊團團轉。

  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對方還沒找到溫欣本人,卻發現同時有兩幫人都在找溫欣,一個是華文峰、一個是蔣豪。

  還有,溫欣真的去拍三級片了,因為她第一部作品已然出爐。

  嗚,這時候他真有些氣起溫欣,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幹出這種事,要讓溫柔知道,他怕她會直接爆血管。

  「到底怎麼樣?」溫柔可是急壞了。

  「嗯……」馬不鑫想了又想,還是老實招吧!說一個謊話可是要用一百個謊來圓呢!太費精力了,他委實做下來。「剛剛我得到三個消息,第一,華文峰和蔣豪都來日本了,他們也在找小欣。第二,目前尚未得知小欣下落。第三,小欣……」這件事好難開口,他深吸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小欣已經拍好一部片子,就待剪輯上市了。」

  溫柔腦門一暈,身子不禁搖晃起來。

  「阿柔。」馬不鑫趕緊扶住她。「放輕鬆,不要太緊張喔!如果妳不希望那部片子上市……不如我們將片子買斷,這樣好不好?」

  溫柔搖搖頭,她震驚的不是片子上下上市的問題,而是……溫欣怎麼會真的去拍三級片,在跟一個陌生男人上床的時候,她心裡完全沒障礙嗎?是什麼樣的想法,竟能讓一個女人毫不介意地在鏡頭前寬衣解帶?

  溫柔無法理解。是她年紀太大了嗎?還是她太古板?她一直以為沒有兩情相悅是上不了床的。

  馬不鑫扶著她慢慢躺回床上。「妳休息一下,這件事……我想想,我不敢保證,不過……」

  溫柔拉住他的手。「如果這是小欣真正想要的,我願意尊重她,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標。我只是不懂,小欣說她想成為像飯島愛那樣知名的AV女優,她要紅遍全世界。這……這真的是一條值得追求的道路嗎?」

  這教馬不鑫如何回答?他也不懂溫欣那顆小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名氣這種東西真值得用身體去交換?

  也許有人以為可行,但不管多少衛道人士大加撻伐,色情工業終是存在了千百年,一直無法被完全消滅,可見它必然有其存在的原因與意義。

  只是馬不鑫和溫柔都不瞭解這其中的道理罷了!

  「對不起。阿柔,妳的問題我沒辦法給答案。也許等我們找到小欣,她可以告訴妳謎底。」

  「我不瞭解她!」溫柔覺得好難過。「我曾經以為我是懂她的,我們是姊妹啊!從小一起生活,連睡覺都不分開,可……為什麼此刻我竟對小欣感到陌生?」

  馬不鑫歎口氣.厚軟的大掌輕撫著她的額,撥開那蓋住眼睛的髮絲。「這世上有誰能夠真正瞭解另一個人?人心是一種很複雜、很微妙,並且隨時在變化著的東西,要完全捉住它是不可能的。」

  好恐怖的答案,聽得她腦子裡嗡嗡亂叫。「如果人心是不可捉摸的東西,那感情呢?也是隨時在變嗎?所以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親情、友情、愛情都會因時間而消逝,最終歸於無?」

  「怎麼不說感情是隨著時間而累積,最後從絢爛歸於平淡?」他輕聲笑著。

  她陷入沉思,良久,帶著微微空洞的聲音問:「馬不鑫,你覺得世上有沒有永恆的誓言和不變的愛?」

  「努力就會有。」他的眼睛明亮,神態很認真。

  她漸漸地沒有那麼難受了。「真的只要努力就會成功?」

  他點點頭。「我是這樣覺得的。」看,他這個號稱世界第一懶的男人現在居然會坐在床邊安慰她,而沒有直接滾上床。

  至於溫柔,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在夕陽猶存的時刻,摒棄過往的堅持,享受著柔軟的床鋪與溫暖的被窩。

  可見沒有什麼東西是改不了的嘛!端看人們肯不肯去努力。

  不過他希望自己的勤勞程度到此為止,再下去太累了,他絕對不要把人生活得那麼辛苦。

  溫柔怔仲地看著他,好久、好久,微微笑開了。

  「也許你說得對。」她的語尾帶著一點點撒嬌的柔媚。

  馬不鑫頓時一呆。

  「馬不鑫。」她喘口氣,心結既解,便開始有了餘裕思考其他的事。「如果小欣已經決定在日本發展,你說她會肯跟我們回台灣嗎?而那華文峰和蔣豪又是為什麼找到日本來?假設蔣豪是因為太喜歡小欣,放不下她,才千里迢迢尋來。那華文峰呢?是他主動提議要解除婚約的,現在應該沒理由再找小欣了吧?你覺得呢?」

  她自顧自說了一大串,沒有得到他一絲響應。

  馬不鑫好像突然變啞了。

  「喂!」她輕輕推丁他一下。「你倒是說話啊!」

  但他別說開口了,連眼珠子部沒轉動一下。

  「馬不鑫?」她詫異地搖著他的手,目光緩慢搜尋他的異變,從他的頭髮、臉孔、脖子,削瘦、但還算有一些肌肉的胸膛,平坦的小腹,然後……

  溫柔完全呆滯。

  她似乎被他感染了,與他一同化成木雕兩尊。

  但馬不鑫終究發愣得早,待他癡呆完畢,臉上出現兩朵可疑的緋紅。

  「那個……溫柔,我們……妳、妳覺得我們……以結婚為前提進行交往好不好?」他是幫人作過很多媒,自己的戀愛經驗也有不少,但像這次整個人緊張到失控的,還是生平第一回。

  這就是遇到真愛的感覺嗎?說實話,馬不鑫並不清楚,但放不下溫柔卻是真的。

  儘管他們個性南轅北轍,他還是願意去習慣、妥協,但求擁有更多與她相處的時光。

  這回換溫柔呆若木雞,而馬不鑫一人唱獨腳戲。

  「溫柔?」她不會反對吧?他納悶。但以她的個性,居然會特地放嗔嗓子跟他說話,可見對他是有意思的,還是……「如果妳不喜歡用『交往』這個形容詞,那麼戀愛呢?」

  她還是靜默著。

  他越看她越覺得奇怪,她不是個愛發呆的女人啊!怎地突然變成木頭娃娃了?

  他好奇地傾過身子,幾乎半個人掛在她身上,審視她沒有表情的容顏。

  「溫柔,妳是不是不舒服?」他大掌貼著她的額頭。

  她被那冰涼的體溫倏然凍醒,兩顆眼珠子差點蹦出來。

  「馬不鑫。」她咬牙。「你這個不要臉的大變態!」

  然後,她玉足輕抬,砰一聲,將他踹下了床鋪。

  「我?變態?」他萬分委屈。至今,他連她的唇都沒吻過一下好嗎?

  「看看你這副糗樣!」她突然拉高棉被,把自己埋了進去。

  「我哪裡糗了?」他仔細審視了一下自己。

  因為剛剛被踹下床,他跌得四腳朝天,就像只翻了肚的青蛙。

  但那不是重點,真正該死的是,他沒穿衣服,一絲半縷都沒有。

  可這絕對不是他的錯。

  「明明是妳自己太用力拉我。弄掉了我腰上的浴巾,我想撿,妳還不准我撿,怎麼現在卻來罵人?」他好冤吶!

  「少廢話,你快去穿衣服啦!」他不知道,她的臉熱得正冒出煙來,只差一點點就可以點燃整條棉被了。

  「噢!」女性至上,他還能怎辦?含冤帶屈地走過去打開衣櫃,拎了件浴袍穿上。「好了,妳可以出來了。」

  她先露出一隻眼睛瞄了他一下,確定他的身上確實披了布料,她小心翼翼鑽出棉被。

  「都是你!」害她差點悶死。

  「妳也踢了我一腳啊!打和好不好?」他笑嘻嘻地坐到她身邊。

  她瞪他一眼。「以後別忘記了,你不是一個人住,還有我在,基於尊重同居人的禮貌,你隨時都得注意衣著整齊與否。」她說著,氣息又有些不穩。怎麼這傢伙穿浴袍比裸體時更具殺傷力?

  該死,她的體溫又開始上升了。

  她的視線無法離開他露出衣襟外的半抹胸膛,就算硬逼自己轉移,它們也會自作主張地往他的雙腿移去。

  她知道他沒有穿褲子,只是一片布圍起來的浴袍根本擋不住全部的春光。隨著他偶爾的動作,她的目光清楚捕捉著時隱時現的肉色。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額頭都冒出了汗。

  馬不鑫應和著她的要求。「瞭解,我以後會隨時注意衣著。」他本來就沒有習慣裸體四處跑啊!今天是意外。

  「還有……」她喘著、喘著,感覺腦漿都滾沸了,撐不下去了。

  溫柔飛也似跳下床鋪,往房門方向奔去。

  「阿柔,妳怎麼了?」他緊張地追了兩步。

  「站住,你不准過來了。」該死了,她居然想吃掉他,這怎麼可以?太可怕了,她得暫時避避他。「我沒事,只想出去走一走,你不許跟著我。」

  她邊說邊跑,像後頭有鬼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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