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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陶]姑娘不可欺也【臥虎藏龍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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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1:26 |倒序瀏覽 | x 1
姑娘不可欺也(臥虎藏龍之一)作者:陶陶

天哪!他的膽子也未免太小了吧?
她只是突然跳出來大叫一聲「別動!」而已,
他居然就嚇得從馬背上跌下來……
啥?是她誤會了?原來他只是生病昏了過去啊!
呵呵呵!難怪,
她還以為自己的武功一夕之間突飛猛進了呢!
只是,事情怎麼好像都沒有照她想的去發展?
她本來是打算綁了他好套出寶藏的所在地,
再趁夜很黑、風很高的時候去順手牽羊,
怎料,她都還沒偷到東西,就先得包養他這個病人,
不但得供他吃、供他住,還得供他使喚,
天底下有像她這麼沒面子、沒尊嚴的小偷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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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1:44
  楔子

  今日的臥虎莊與往日大不同。

  莊主歐陽藏虎正一臉凝重的怒視著眼前的四名美婢,以中氣十足的嗓音恨恨的道:「說!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四名美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完全無法理解莊主在發蝦米碗糕的飆!

  「星羽,你先說。」

  身為四名美婢的發言人,夏草伸出顫巍巍的纖纖玉手,指定第一個人發言。

  星羽清清喉嚨,朗聲道:「回稟莊主,一切已經在掌控之中。」她說得模稜兩可。

  歐陽藏虎皺眉。「你上回好像也這麼說,你到底掌控了什麼?」

  星羽輕咳一聲,好掩飾心虛的表情。「掌控了諸葛老爺,再過不久,他就會招出來。」她隨口胡謅,反正莊主又不會去查明真偽。

  歐陽藏虎大喜。「是嗎?哈哈——」

  這時,秋月兒也囁嚅的開口了,「回……回稟莊主,奴婢成天陪司馬家的大公子到處遊山玩水,幾乎已逛遍城內的名山大圳……」

  歐陽藏虎的臉色又柔和了一些,「意思是……」

  秋月兒忙接口道:「就等莊主一聲令下,奴婢就馬上下手。」

  「哇哈哈哈……」歐陽藏虎掩不住心底的興奮,大笑出聲,「做得妙!」

  冬濘兒為了不落人後,急匆匆的衝到歐陽藏虎的身前,「莊主,人家也有話要說!」

  「放肆!」歐陽藏虎最討厭別人不按牌理出牌、最痛恨下人不照禮儀行事。「你們四人就屬你最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搞到現在還混不進南宮府,你還有什麼話說?」

  眼見夏草遞來的眼神,冬濘兒委屈的垂下頭,輕聲細語的說:「請莊主再給奴婢一個機會,奴婢……奴婢已經決定要假扮乞丐,好找機會混進南宮府了……」

  「住口!」歐陽藏虎牛眼一瞪,「對你,我壓根兒沒抱什麼期望!我看你還是包袱款款,除了臥虎莊外,哪邊涼快哪邊站去!!」

  冬濘兒慌張的貶著大眼,結結巴巴的保證,「莊主,奴婢……奴婢一定會照著莊主的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做給莊主看!必要的時候,奴婢一定會將南宮宇的首級帶回來獻給莊主,以證明奴婢的能力!」說到最後,還愈說愈大聲,甚至挺起胸膛逼近歐陽藏虎。

  歐陽藏虎頓時像是渾身裝上勁力馬達般一躍而起,直飛離她們十公里遠處才以宏亮的嗓音隔空稱讚道:「算你狠!」

  夏草環視其餘三名女婢一眼,再端莊的向前緩步走到歐陽藏虎的身畔,「稟告莊主,那武家莊的大少爺已經跟奴婢訂下決鬥日期。」

  「什麼?!」歐陽藏虎吶吶的張大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唉!夏草,果然只有你依然深知我心啊!」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夏草一看歐陽藏虎一副老毛病就要發作的模樣,趕快想帶人落跑。

  可歐陽藏虎已經完全聽不見、看不見任何人事物了,只是一味的將陳年往事拿出來細說從頭。

  而她們幾個美婢之所以趕快做鳥獸散,全都是因為莊主通常一說,至少要說個十天、半個月才能說完,她們可是從小聽了十四年,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呢!

  不過,能不聽,打死她們都不肯聽呢!

  「救命啊——」冬濘兒以雙手掩住耳朵,箭步如飛的逃離「殺戮戰場」。

  「你還說!」夏草忍不住發飄,「就叫你要照套好的計畫行事,你剛才幹嘛露餡?你不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嗎?」

  看到夏草一副母老虎發威樣,星羽不禁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你明明知道我們沒你會裝,剛才濘兒一定是快忍不住了!」

  「可是……」夏草不甘心的說:「我們就快成功了,這個時候不能出錯啊!」

  「知道啦!」秋月兒也仗義執言,「就說大夥都會聽你的,你就原諒我們偶爾出點小狀況嘛!」

  「不行!從明天開始,從新來過,至於莊主那兒,我會去再請他延後一點時間。」夏草當下做出恐怖的決定。

  「不要吧?!」

  當下,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反對。

  「不管,沒得商量。」夏草才不理她們脫線的表演,拜託!要演的話,她絕對演得比她們好幾百倍呢!

  但國仇家恨在身……呃!沒那麼嚴重啦!可至少她非得將她們幾人訓練得跟她一樣的優,畢竟,從小她們就被歐陽莊主撿來,不但耳提面命的告訴她們必須對他言聽計從,還要她們分別去找目前城裡四大家族的男孩報仇,說他們跟她們有血海深仇,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在她的眼中,歐陽藏虎應該只是在肖想得到城內四家族的財產罷了,但她們四人的身世呢?

  她總覺得那四大家族確實與她們的身世有點關聯,只是,她還弄不懂其間的奧秘,所以,她願意裝作很順從莊主,好藉機去找出屬於她們身世的秘密。

  但既然其他三人還沒成大氣,她寧願重新再訓練她們一次,因為,機會只有一次,錯失就不會再來了。

  好!之前的都不算,一切都從明天重新開始。

  哇~~可是,她們可以重來,那四大家族的四個男人可以被她們搞定嗎?

  嗯!不知道耶!

  好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凡事她說了算,就讓一切重新開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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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2:14
  第一章

  「你說什麼?」

  「你又沒耳聾,你聽到我說了什麼。」諸葛亭祿自鼻中不悅地哼出一聲,他年約十三,臉型方正、五官清秀、皮膚白皙、體型微胖,穿著淺藍色的華麗袍服,衣服上繡著深紫色的蟾蜍織樣。

  殷三娘握著瓷杯的手微微一緊,嘴角不由自主地扯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惱怒,但隨即冷靜下來,輕啜口碧羅春,鮮紅的蔻丹與青白的瓷杯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今年二十五,烏黑的青絲綰成芙蓉髻,丹鳳眼、鼻樑挺直,薄唇抿成一直線,雖然沒有沉魚落雁之姿,但自有一股獨特風情,深紫帶紅的衣裳將她整個人襯托得富貴高尚。

  「你年紀尚小,不能遠行,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你爹交代?」她回絕他的提議。

  「我知道你心裡還巴不得我出事——」

  「住口——」三娘皺起眉。「不管你心裡認不認我這個三娘,都改變不了我在這家的地位,你再這樣說話目無尊長,我就一狀告到你爹那兒去,要他好好管教你。」

  「你要說便去說,大哥讓你逼走了,你現下也要趕我出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諸葛亭祿漲紅臉。「我告訴你,我不怕你。」

  「你——」三娘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沒派人送信給大哥,爹都病得這麼重了,他若是知道,不可能不回來。」他發洩地朝她大吼。

  「我沒派人去找你大哥?」三娘指著他,身子氣得直顫抖。「你說話可得給我憑良心,我差人大江南北的找,還沒盡心嗎?你知不知道這天下有多大?要找人是這麼簡單的事嗎?」

  「他上個月來信說他在江南——」諸葛亭祿不服氣的說。

  「江南?」三娘冷哼一聲。「你以為江南只有京城這麼一丁點兒大嗎?說得倒輕巧。」

  聞言,諸葛亭祿漲紅臉。「不用麻煩你,我自己會去找。」

  一撂下話,他就往門口跑,差點和正要進門的僕人撞上。

  「滾開——」他大喊。

  「少爺。」進門的僕役不以為忤,難掩臉上的興奮之情。「小山子回來了,他見到大少爺了。」

  三娘和諸葛亭祿同時一愣,諸葛亭祿隨即大叫,「見到大哥了?」

  「是啊!」僕役笑臉大開。「大少爺有些事要處理,所以叫小山子先回來,他再過十天就會回府。」

  「啊——」諸葛亭祿歡喜地跳上跳下、大聲叫嚷。

  這時,潛藏在屋頂上的人影在男孩跑出廳堂時,翻身趴至屋頂的另一側將自己隱藏起來,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卻沒瞧見他徒弟的身影。

  他歎口氣,頂著肥胖的身軀翻下屋頂,如識途老馬般地往廚房而去,還沒到庖廚就見一抹纖細的人影坐在高牆上大快朵頤。

  他一個踏步,借力飛上圍牆。「小星兒,你又躲在這兒吃東西了。」他蹲到徒弟身邊,粗眉皺成一團。

  「師父——」星羽轉頭微笑,右手拿著瓷盤,上頭擺滿了各式食物。「我幫您偷了一瓶酒喔!」她拿起放在旁邊的酒瓶。

  查六假咳一聲。「師父沒叫你來偷酒——」

  「那我去還給人家。」星羽兒立刻接口。

  「嘿——」查六急忙壓住徒兒的肩膀,不讓她起身。「偷了就偷了,哪有再還回去的道理,是吧?再說,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嘛!」他呵呵笑著接過酒,拉開木塞仰頭就喝了一口。

  星羽竊笑著吃口糕餅,她就知道師父無法抗拒美酒的誘惑。

  「哈——」查六吐口大氣,以袖口抹了一下嘴。「好酒、好酒。」他的小眼睛滿足的瞇成一條縫,肥大的鼻子隱約泛著紅。

  「師父,雞腿。」星羽將盤裡的雞腿遞給他。

  查六不客氣的接過,大口咬下一片肉,緊接著又喝了口酒。

  星羽則自袖口拉出竹筷,夾起餃子品嚐。「嗯……好吃……」她面露微笑,表情顯得很滿足,餃子裡的蝦肉韭黃餡真是又香又味美啊!

  查六吞下雞肉。「諸葛家的大少爺要回來了。」他透漏剛才聽到的消息。

  星羽停下咀嚼的動作,偏頭望向師父。

  「十天後。」他仰頭喝口酒說。

  星羽咕嚕一口吞下餃子。「就是那個離家三年的大少爺?」她記得三年前似乎瞧過他一、兩次,但印象不深。

  「廢話,這府上有兩個大少爺嗎?」查六瞪了笨徒弟一眼。

  星羽皺皺俏鼻。「不過就隨口問一句,您也罵人。」

  「不罵你你能清醒些嗎?」他敲她一記。「就知道在這兒吃東西,正事也不做,你若是不想幹就早些說,咱倆都樂得清閒。」

  星羽見師父生氣,立刻採取哀兵政策。「是徒兒不對,您別氣,我以後不貪吃便是,我會努力辦正事,定不讓師父失望。」她舉手發誓。「師父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大人不記小人過、菩薩心腸……」

  「好了好了。」查六截斷她的話。「別想拍馬屁。」他吃口肉,這諸葛府上的東西實在好吃,說是人間美味也不為過。

  「是。」星羽笑著應了一聲,緊接著又道:「師父,您覺得諸葛家到底有沒有莊主要找的東西?」

  查六抹了抹嘴。「這我哪知道。」

  星羽托腮。「咱們已經翻遍每個角落,可就是找不著,說不定這兒根本沒有莊主要的東西。」

  自她懂事以來,就覺得莊主這人怪裡怪氣的,脾氣捉摸不定不說,說話也反反覆覆的,她老覺得他的話不可信。

  查六伸了個懶腰,打個呵欠。「這東西在哪兒我可是一點也不在意,也不想找——」

  「師父,您別這麼說嘛!」星羽抱住他的手臂猛搖,深怕他會丟下她一個人去找那什麼黑不隆咚,只有鬼才知道藏在哪兒的東西。「我知道您最疼我了,師父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別來這一套。」查六抬手阻止她的話。「這馬屁我可是聽多了。」他敲一下她的額頭。「就會給人灌甜湯,你這話留著對莊主說去吧!」

  一提到莊主,星羽就忍不住哀聲歎氣。「莊主哪聽得下我的話啊!上回我不過才暗示東西可能不在這兒,就讓他給罵了一頓。」若不是她裝出幾乎要昏厥的發抖樣,莊主說不定還能罵上個三天三夜呢!

  「那你到底還找不找?」查六以袖口抹了一下嘴。

  「師父,都說幾次了,別拿袖子抹嘴,油膩膩的難洗。」星羽皺著眉頭,每回她光洗袖口就耗了不少時間。

  「你別婆婆媽媽的像個管家婆。」查六敲一下徒弟的頭。「這叫不拘小節,明不明白?有男人隨身帶著娘兒們的手巾擦嘴的嗎?」

  「我哪明白,洗衣的又不是您。」星羽撫著頭犯嘀咕。

  「說什麼!」他拉拉耳朵,故意問。

  「沒說什麼,我吃東西。」她張口就吞了兩塊梅花糕,識時務地不爭辯,畢竟他是師父,她是徒弟,爭得過嗎?只是挨罵討打罷了。

  查六也沒再搭腔,一口酒、一口肉地吃著,說真格的,這諸葛府上的東西還真好吃,每天吃的東西都不一樣,非常有變化,有錢人家還真是懂得享受。

  半晌,兩人把東西都解決後,星羽才又開口。「師父,咱都監視諸葛府三年多了,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她頓了一下。「裡裡外外地都不知找了多少回,就是沒見著莊主要的東西,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咱們是不是該想個法子,其他人都有進展了,就我沒有,下次再沒給莊主一個交代,我恐怕人頭不保啊!」她歎氣。

  「什麼人頭不保?呸呸呸!說話口沒遮攔,莊主是這樣的人嗎?還點頭!」他又敲她一個響頭。

  「哎喲喂呀……」星羽摸摸頭,瞅著查六說道:「怎麼不能點頭?莊主這次可是鐵了心,還定了期限呢!再不找到東西,我就要人頭落地了。」

  「瞎說!」查六舉起手又要敲,星羽一個後翻落地,躲過師父的重捶。

  「敢跑!」查六也翻身而下。

  「您別老敲人家的頭嘛!!都讓您給敲笨了,辦法一個也蹦不出來。」星羽抱怨道。「改天我買個牛皮鼓讓您敲個夠。」她生氣地往前走。

  查六呵呵直笑。「我可不愛敲鼓,咚咚咚的,聽得人心煩。」他仰頭喝口酒,而後滿足地打個酒嗝。

  星羽蹙眉說道:「師父,您說人若要藏個東西,哪會讓人那麼簡單找到是不?」

  「廢話。」查六搖頭。「這有錢人家說不准還有藏寶的密室或機關什麼的呢!」

  「可咱們觀察了三年,沒瞧見什麼機關啊!」星羽揚起眉說。

  查六作勢又要敲她的頭,卻讓她機警的跳開。「咱爺兒倆就四個眼珠子,能盯著這一大家子人嗎?再說了,你就光顧著吃東西,有認真的查過嗎?」

  星羽見矛頭朝向自己,連忙想打混過去。「是徒兒不對,徒兒知錯了。」她先認錯。「這樣漫無目的地的找不去也不是辦法……」她將話題扯離自己。「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這樣吧!咱們找個人,逼他說出機關在哪兒?」

  「你想找誰?」查六瞄了徒弟一眼。

  星羽想了一下,得找個知道機關在哪兒的人……

  「諸葛府的老爺應該知道。」她肯定地說。

  查六又瞄她一眼。「如果他不告訴咱們呢?」

  「那就……」她突然頓住。是啊!他怎麼可能會告訴她?又不是腦袋壞了。「咱們威脅他。」她微微一笑,給他點苦頭吃應該就會說了吧!

  「怎麼威脅?!」查六又問。

  「打他——」她又頓住話語,一臉驚駭。完了!這她可做不出來,除了師父外,她從沒跟任何人對打過,更別說是打一個生病的人了。

  查六見狀,哈哈大笑起來。「就知道你沒膽。」

  星羽不悅的皺起眉頭。「師父,徒兒不是沒膽,要我無緣無故去打人總是不好,再說,諸葛老爺病了,萬一沒拿捏好,將他打死了怎麼辦?」若那人是個壞蛋也就算了,可現在壞蛋竟變成了她!

  「誰要你去打人了?」他瞪她。「是你自個兒出的餿主意,別扯到我身上來。」他根本不想膛這淌渾水。

  星羽陷入沉思。這可怎麼辦才好?萬一對方來個寧死不屈,那她不就無計可施了?

  唉!沒想到做壞人也挺不容易的,除了腦袋得靈光外,還得狠得下心才行。

  ☆☆☆

  他覺得不對勁,而且是非常不對勁!

  展昱觀坐在奔馳的馬背上,抬頭看了一眼烈日,汗水滑下額際。他閉上眼,感覺到一陣暈眩襲來。真要命!他在心裡低咒一聲後張開眼,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他試著深吸一口氣,卻發現頭暈眩得更厲害了。

  「要命——」他低咒一聲,汗水再次順著額際蜿蜒而下。

  今天早上他就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可他急於趕路,所以一直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現在……情況非常不妙……

  他在一年前於海上染了熱病,病了七天,雖然最後痊癒,可後來只要太過勞累,病就會復發,雖然復發後一次比一次輕微,可仍是不好受。

  他放慢馬連,望了四週一眼,可卻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他能感覺冷汗一直冒出,連眼前都開始閃過金星。

  胯下的座騎彷彿能感覺到主人的不對勁,於是緩下速度,最後索性慢慢前行。

  星羽窩在草叢裡雙手合十,抬首仰望晴空。「您一定要原諒我,這只是手段之一,我沒打算傷害他。」她朝天拜了幾下,可心情卻仍是沉重緊張,連手心都微微沁出汗。

  她這一生中從沒做過壞事,如今卻要破戒了。

  她深吸幾口氣,試著想些別的事,可她的胃卻開始抽痛,臉色也蒼白起來。「天啊!天啊……」她呻吟一聲。

  「你這是幹什麼?」查六瞪她一眼,喝了口酒。「都還沒行動,你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能成什麼大器?」

  「人家是肚子餓了嘛!」她拉下蒙面巾,伸手拭著臉上不斷冒出的冷汗。「早知道就吃完午飯再過來。」她咕噥著。

  查六仰天歎口氣。「剛剛說不吃的是你,現在說要吃的也是你。」方才叫她吃點東西,她硬說什麼緊張吃不下,現在好了,沒力氣怎麼抓人?

  早知道他就不跟著瞎起哄,查六歎口氣搖了一下頭,說得倒容易,再怎麼說,她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真要他撇下她,他也做不來。

  星羽抬首看了一眼藍天白雲。「應該快來了吧?」他們已經在這兒等了半個時辰,一共空歡喜了四次。

  「是不是不來了?」她自言自語著。「不可能啊!昨天還聽到諸葛廷祿說他大哥今天要回來。」她翠黛輕擰。

  話落,就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她的心跳因緊張而加速。來了、來了!她慌張地以黑布蒙住自己的臉,躲在樹幹背後,瞧見馬匹進入眼簾。

  不過,因為距離有些遠,所以她看不太清楚。「師父,是不是這個?」基於前幾次都空歡喜一場,她還是先別抱太大的希望比較好。

  「我看看——」查六瞇起眼,微微站起身,三年前,他雖只瞧過兩次面,可論起記人相貌的功夫,他這老傢伙可是比小星兒強多了。

  「是不是?」星羽也半起身,隨即疑惑道:「怎麼馬兒用走的?」

  騎馬者映入眼簾,他穿著深藍色袍服,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而且好像搖搖晃晃的,他的身型偏瘦、濃眉單眼皮、鼻子很挺、嘴唇略薄,與諸葛亭祿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

  「就是他。」查六轉向星羽。「咱按照計畫行事。」他將葫蘆塞在腰際。

  聞言,星羽的心撲通撲通地急速躍動,胃幾乎要絞成一團,緊張地帶上蒙面巾。「那……我出去了……」她往前走了一步,握緊手上的劍,一會兒又回過頭。「師父,如果苗頭不對,您可要出來幫我。」她不放心地叮囑。

  「知道啦!都說幾遍了。」查六揮手要她快出去。

  他派她先去攔截,讓對方以為敵人只有一個,若小星兒能一舉擒下他,那自然最好,也省得他動手;若她失手,他再突襲而出,必能殺對方個措手不及。

  星羽衝出草叢,在馬匹前幾尺處停下,大叫一聲,「別動——」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是,她忽然驚覺自己漏了一個步驟,急忙抽出長劍,又重新叫了一聲,「別動——」

  黑馬在她面前停下,噴了幾口氣。

  展昱觀低頭望向攔路者,這是個錯誤的舉動,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頭暈目眩、頭重腳輕、渾身無力。

  星羽緩緩地自馬頭移向馬腹,緊張地揮舞長劍。「別……別動……」

  下一秒,他就像麻布袋似的從馬背上跌落,「砰!」地一聲,面朝下的摔在地上,沙土揚起。

  星羽愣住,視線自空蕩蕩的馬鞍上移至地面。發生什麼事了?

  這時,連躲在草叢裡的查六都忍不住一臉茫然。

  星羽低頭盯著一動也不動的諸葛少爺,而後瞧見馬匹轉了一下身子,低頭以鼻子推了推躺在地上的主人。

  星羽如大夢初醒,利劍回鞘,而後彎下身,一邊將諸葛少爺翻了個面,一邊還不忘大叫,「師父,快過來幫忙。」她漲紅臉,費力地將他翻邊。「都叫你別動你還動,掉下來可不關我的事。」星羽嘴上直犯嘀咕。

  「他怎麼了?」查六自後頭跑來。

  「不知道。」星羽拉下面罩,幫他抹去臉上的沙土。「我叫了一聲別動,他就像倒栽蔥似的摔下來,大概是被我嚇的。」一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笑出來。「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小。」

  查六在她身邊蹲下。「他不是被嚇的!而是生病了,你沒看他臉紅又冒汗的,大概是得了熱病。」

  星羽大搖其頭。「大戶人家的少爺都這麼虛弱嗎?」她以食指戳了戳他的額頭。「還腫了個包呢!」她覺得好玩地又壓了幾下。

  展昱觀微蹙眉宇,雖然意識有些模糊,但還能聽到他們的對話。這兩人到底是誰?由他摔下前的情形研判,應該不會是想劫財吧?

  「好了,咱們先把他帶離這兒。」查六拉起他,使力將他扛上馬背,讓他倒掛在馬上。

  「師父,要不要先確定他是諸葛家的少爺?」她擔心抓錯人,白忙一場。

  「他都昏了怎麼問?」查六不以為然的說。

  馬鞍頂著展昱觀的胃,讓他已經很不舒服的身體雪上加霜。要命!他寧可躺在地上,也不願掛在馬上。

  「好了,走吧!」查六牽起韁繩。

  黑馬噴嗤一聲,腳踏了兩下,卻沒移動半部。

  「嘿!」查六叫了一聲。「這畜生好大的脾氣,竟然不走。」他嘖嘖稱奇。「好啊!你爺爺我跟你卯上了。」說著,他就用力拉著韁繩往前。「給我走——」

  黑馬揚首嘶嗚一聲,用長臉頂開查六。

  星羽見狀,不由得偷笑幾聲。「師父,這馬可是有驢脾氣呢!」她打趣地說。

  查六不服氣的撩高衣袖。「老子就不信拉不動你!」他的牛脾氣也犯了。

  展昱觀覺得胃非常不舒服,呻吟一聲,以最後一絲力氣讓自己滑下馬鞍,倒在地上,隨即不省人事。

  「哎呀!怎麼又掉下來了?」星羽連忙跑到馬腹的另一側蹲在他身邊。「師父,您別跟馬鬥氣了,快把他抬上去吧!」她拉起他讓他半坐著。

  查六粗紅著脖子,大喝道:「嘿——」他使勁力氣拉繩子。

  黑馬的前腿不安地踢起,昂首又叫了一聲,就是不動。

  查六因它騰躍的舉動不得不放開韁繩退到一旁,他拿出腰際的葫蘆灌了一口酒,興奮地道:「這可邪門了,這畜生還認主的耶!」

  「師父,您還不來幫忙?」星羽嚷嚷道,這諸葛少爺好像有點不對勁,直冒汗。

  查六以袖口抹了一下嘴,說道:「就讓他先躺著,這馬不肯走,抬人上去也沒用,我非得跟這馬兒鬥鬥法不可!」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星羽歎了一口氣,只怕師父是準備跟馬兒耗上了,她只得自力救濟了。於是,她蹲在諸葛少爺前面,拉他的雙手扣住自己的脖子,他的身體熱呼呼的,怕是病得不輕,她得先把他背到陰涼的地方去才行。

  星羽慢慢撐起自己,臉漲得通紅,才起身一半,就因承受不了他的重量而往前摔倒。

  「哎呀——」星羽哀嚎出聲,吃了一嘴沙土,而展昱觀整個人壓在她的背上。

  正在跟黑馬拔河的查六聽見徒兒的叫聲,朝她望了一眼,隨即大笑出聲。「小星兒,你在做什麼?」

  「師父快幫忙——」她像只烏龜似的扭動著身子想移開展昱觀。

  查六笑著推開展昱觀,讓他仰躺在一旁。

  星羽喘著氣爬起來,抹去臉上的沙土。

  「師父,您別管馬兒了,咱們得趕快想辦法把諸葛公子移到別處去。」她拍拍身上的土。「他全身滾燙燙的,好像病得不輕耶!」

  查六蹲下身,摸上展昱觀的額頭。「嘿!還真是熱燙得很。」

  「咱們找個大夫給他瞧瞧。」星羽拿面罩抹去他臉上的汗。「要是他死在咱們手上,那可就糟了。」

  查六摸摸下巴的鬍碴子。「這倒好,還得花銀子,就說你這主意是餿主意唄!」他搖搖頭。

  「師父,您就別抱怨了。」星羽嘟著嘴皺眉。

  查六歎口氣後,這才無奈地拉起展昱觀,將他挪到自己的肩上倒掛著。

  「哎喲!這小子看起來瘦削,沒想到還挺結實的,身子沉得像頭牛似的。」查六邊抱怨著邊往前走。

  星羽跟著往前走,隨即往後瞄了一眼,驚奇道:「師父,這馬還具有靈性,它跟著咱們,不知是不是擔心咱們會害了它的主人。」

  查六立刻轉身,咧嘴而笑。「真他媽邪門,看來這馬還是匹忠馬,就是駑鈍了點兒,死拉活拉的就是不走,還得勞動我這身老骨頭背這頭牛二

  星羽咯咯直笑。「人家是匹忠馬嘛!只聽主子的命令,外人它自然不理不睬。」

  黑馬噴了噴氣,似乎在應和著她的話。

  查六瞪了黑馬一眼。「喲——倒跩起來了,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馬的風骨。」

  星羽星輕快地笑著,今天還真是大豐收,她不只順利地綁了人,還附帶賺了一匹馬。雖然是匹不聽話的馬,不過,天下的事情總沒十全十美的,她已經很滿意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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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2:45
  第二章

  「這麼個燒法不曉得會不會燒壞腦袋?」星羽一邊替他抹汗,一邊呢喃。「要是燒壞了可怎麼辦?」她面露憂心。

  「你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查六一面喝酒上面吃著店裡的酒菜。

  「師父,咱們要不要把他送回去?」星羽扯開他的腰巾,拉開他的外袍與單衣。「師父,你幫幫我。」她一個人沒法順利的脫下衣裳。

  查六突然轉頭,讓她嚇了一跳。「喲——你一個大姑娘家,脫人家衣服做什麼?」他吃驚地站起身。

  「他衣服都濕了,總得替他換套乾淨的。」星羽勉強拉起他,讓他半坐著。「師父,快來幫忙。」

  「你啊」查六搖搖頭。「讓人知道了,還嫁不嫁人?」他訓她一頓。

  「這跟嫁人有什麼關係?」她將衣服拉下他的肩膀。「您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查六猛翻白眼。「教你那麼多句,就記得這一句,師父沒教你男女授受不親嗎?」他拉開星羽,粗魯地扯下展昱觀的外衣。

  「師父沒說過這句。」星羽辯駁道。「不就是打赤膊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師父熱的時候不也沒穿上衣?」

  她站在一旁盯著展昱觀赤裸的胸膛,發現他挺結實的,不像師父挺個肚子。

  查六將衣服丟在地上。「我是你師父,他是誰?能比嗎?」他回頭瞪她一眼,「還不拿乾淨的衣裳來。!」

  「他滿身是汗,我得先幫他擦擦,大夫說了,得先幫他冷身子,他再燒下去的話,就要冒煙了。」星羽拿了一條濕巾坐在床沿,讓他躺下後,開始幫他擦胸膛。

  冷水一沾上他的熱燙的皮膚,讓他震了一下,展昱觀蹙起眉宇,意識恢復了些,可腦袋仍是昏昏沉沉的。

  查六原要說什麼,可張了嘴卻沒吐出半句,只得走回桌邊喝酒。他吃口花生,想了一下才道:「小星兒?」

  「嗯?」星羽頭也沒回,正專心地擦拭著展昱觀的手臂。

  查六咳了一聲,一會兒才道:「小星兒,是師父不好。」

  他的話讓她吃驚地抬頭。「啊?」

  「咳……」查六又咳一聲,像是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師父教你練功、教你識字,可就忘了教你些……」

  「什麼?」星羽一臉疑惑。

  「教你……男女避嫌之事。當然啦!現在是非常時期,他生著病是不?所以,師父就假裝沒看見,可以後你得跟男人保持些距離,知道嗎?這樣坦誠相見,太不像話了,若讓人瞧見,那話可就說得難聽羅!」查六正經八百的訓示道。

  星羽愣了一下。「我是為了救他——」

  「師父知道,可別人不知道,是不?引起誤會可就麻煩了。」查六又道。

  「會有什麼麻煩?」星羽不解地問。

  「當然是責罵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與男人不乾不淨,這話要是傳出去,你還做不做人?」他加重語氣說。

  星羽實事求是的道:「這兒就您跟我,誰會傳出去?」

  「你——」查六不悅的瞪她。「你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您說什麼啊!徒兒哪兒氣您了?」星羽仍是茫然不解。「而且,您不是向來我行我素,不管別人說什麼的嗎?」從小到大,師父一向隨心所欲,連對莊主也毫無禮數可言,怎麼這會兒他竟教起她禮數來了?

  「這不同,那可是關係到你的名節。」查六喝口酒。「男女之事,能避就避,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明白,這男女靠得太近總不好,容易亂人心智……」

  「怎麼個亂法?」星羽一臉好奇,師父從沒跟她提過這事。

  「這……靠得近,就會肌膚相觸;肌膚相觸,就容易產生情慾;這情慾嘛……」查六忽然住嘴,似乎發現自己講太多了,望著徒兒一臉好奇的模樣,他假裝咳了一聲,罵道:「好了,這不重要,問這麼多做什麼?!」

  星羽莫名其妙的挨了罵,一臉不平。「是您自個兒開的頭,怎麼罵起人來了?」

  查六侷促不安地咳了幾聲。「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反正你記住師父的話就是了,男女要避嫌,不能這樣衣不蔽體的,成什麼體統?!」

  「都說為了救人嘛!」星羽皺眉。「再說,又沒人瞧見。」

  查六瞪她。「師父不是人嗎?」

  聞言,她立刻轉為笑臉。「師父是自己人,沒關係!」

  「荒唐!」他拍一下桌子。「就知道你沒把話放在心上,跟我說一遍——男女要避嫌!」

  「師父,又不是小孩上學堂,什麼跟我說一遍。」星羽忍不住摀住小嘴偷偷竊笑。

  查上八又拍桌子。「你說不說?」

  星羽生氣地用力擦拭展昱觀的胸口,一口氣擦到肚子後再往回擦。「男女要避嫌。」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說。

  展昱觀呻吟一聲。要命!他可不是木板,她是想刨下他一層皮嗎?

  星羽一臉驚喜的嚷嚷。「師父,他有反應了耶!」她高興地繼續用力擦。

  「他是痛苦。」查六瞪她一眼。「你是在擦他身子,還是在洗抹布啊?」

  星羽吐了一下舌頭,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太過用力了,連忙放輕力道。

  「剛才師父說的話你有沒有記在心上?」查六不放心地追問。

  「什麼話?」星羽漫不經心地問。

  查六又是一拍桌。「就知道你沒人心,都說了,男女要避嫌!」他朗聲重複一遍。

  星羽被他嚇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您別這麼大聲嘛!徒兒記清楚了。」

  「最好是記清楚,不是師父要嚇你,這男女若惹了腥躁,讓人說閒話,可會被扒光衣服綁在樹上遊街示眾的。」他故意將事情說得很嚴重。

  星羽睜大眼。「扒光衣服綁在樹上?」她從沒聽過這種懲罰,倒是新鮮。

  她驚訝的表情讓查六感到很滿意。「沒錯。」他喝口酒。

  「可綁在樹上怎麼遊街?那不就得把樹幹鋸下來嗎?」她嘖嘖稱奇。「沒想到這麼費事!」

  聞言,查六一口酒噴吐出來,不住咳嗽。「你……」

  「師父,你做什麼啊?髒死了。」星羽瞪他一眼。

  「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他氣急敗壞的怒罵。

  「什麼?」她不懂又哪兒惹師父不高興了。

  查六瞪著她無辜的表情,最後長歎一聲。「算了……算了……」再說下去,這酒都要讓他給糟蹋光了。

  星羽也沒追問,因為她正忙著將展昱觀翻身,她一邊擦、一邊說道:「師父,如果他明天沒好轉,咱們是不是要送他回諸葛府?萬一他在咱們身邊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會讓官爺抓進大牢的。」

  查六想了一下點點頭。「也只好這樣了。就說這是個麻煩事,綁了人來有什麼用?要死不活的,說不準還會連累咱們。」

  「徒兒看您倒是滿享受的。」星羽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那可是他的錢,咱們別給人家花光了。」

  他咧嘴一笑,拿出腰際的錢袋甩了甩。「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什麼沒有,銀兩最多。」他笑著將花生往上丟,以口接住。

  星羽專心地擦拭著他的背,希望能幫他降些溫度。趁著師父沒注意,她好奇地以手指戳了戳他的背,沒什麼變化嘛!不是說肌膚相親會亂人心智嗎?

  星羽偷瞄師父一眼,乘機又戳了幾下,除了觸感硬一點之外,好像沒什麼變化,她一路戳至他的腰,還是沒什麼不同啊?

  展昱觀頂著渾沌的腦袋,試著弄清她該死地到底在幹嘛?她方才差點扒了他一層皮,現在竟開始戳他,她到底想做什麼?

  「小星兒?!」

  「啊?」星羽嚇了一跳,以為師父瞧見她的動作。她心虛地瞄了師父一眼,發現他根本沒看她,才安下一顆心。

  「拿條布把他的眼睛蒙上。」查六夾了菜往嘴裡送。「要是讓他瞧見咱們,那可不好。」

  星羽點頭。「那倒是。」她抽出藏在懷裡的蒙面黑布,順手將展昱觀的眼睛給蒙上,順便在他耳畔低語著,「諸葛公子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拿到東西,我們就會放你回去。」

  「你嘀咕什麼?他又聽不見。」查六搖搖頭。

  「只是圖個心安嘛,讓他瞭解咱們沒惡意。」她從小到大沒做過壞事,現在頭一回犯,難免會害怕,萬一讓人知道他們劫了諸葛少爺,後果不堪設想。

  沒惡意?展昱觀惱怒地想著,若不是他現在使不上力,鐵定拆要了他們師徒二人!想到復仇,讓他心情愉快了些,他知道自己終究會沒事,依照之前發作的情形,他相信自己應該會在……三天後……醒來……

  然後,他會給他們師徒一陣毒打!想到這兒……高燒再次讓他思緒不清,他最後一個念頭是——復仇。

  ☆☆☆

  接下來的兩天,他一直睡得不安穩,體內的燒熱讓他時睡時醒,但他能感覺症狀一直在減輕,體內的火也開始往下降。

  他能感覺他們師徒一直在他身邊,甚至聽到他們研討如何捎信給諸葛府。他睜開眼,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並未直覺地扯去眼罩,而是先傾聽屋裡的動靜。

  他能感覺到床邊有一個人規律的呼吸聲,但卻感覺不到另外一人的,他抬手將蒙眼布往上拉至額際,刺眼的光線讓他花了些時間適應。他轉向坐在一旁的女子,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師父喚她小星兒。

  她看起來年輕而稚氣,年齡不超過十八,耳上綁了雙髻,髻上繫著粉色的髮帶,其餘的髮絲散在肩後,身上著翠綠色的短儒和長褲。

  他坐起身子,正想下床時,她卻忽然轉了一下脖子,呢喃一聲,「好酸……」

  展昱觀知道她即將醒來,他若要置她於死地並不是難事,但基於好奇,他想先知道她擄人的目的,而就在她睜眼的電光否火間,他將黑布拉回眼部。

  星羽抬手揉了一下脖子,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當她的視線停在他身上時,雙眼忽然睜大,而後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大叫一聲,「不行扯開——」她急忙拍開他的手。「你怎麼不吭一聲就醒了?」她不高興地說,差點沒把她嚇死,若是讓他瞧見了她的臉,那可不妙。

  「為什麼蒙著我?」展昱觀故意問。

  「自然是不能讓你瞧見我羅!」她解下繫著床幔的綿繩。「把手放到背後去,我得綁著你。」萬一他趁她不注意時扯下眼罩,那就大事不妙了。

  展昱觀聳了一下肩膀,連掙扎都懶得掙扎。

  星羽彎下腰,快速地在他手腕上綁了好幾個死結,當她挺起身時,忽然覺得不對勁。「你怎麼這麼聽話?」

  「我現在沒力氣掙扎。」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她微微一笑。「那倒是,你都病了三天,自然身弱氣虛。你想吃什麼?我替你叫去。」她豪爽地說,反正花的是他的錢。

  「我想先喝水。」他向後靠在床板上。

  「沒問題。」她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餵他喝下。

  「還要。」他也不客氣的說。

  她索性拿著茶壺踅回床沿,讓他喝個夠。「你姓什麼?」星羽將茶水倒入杯裡,閒聊式地問。雖然師父說他就是諸葛府的少爺,可她還是不放心,畢竟三年前見的面,誰記得清?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展。」

  星羽陡地愣住了。「什麼?」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你不是諸葛家的少爺?」她衝口而出,完了!他們真的擄錯人了……

  「我是,不過,不姓諸葛。」

  他的回答讓她有一時間的錯愕,甚至有些摸不著頭緒。

  「水。」他提醒她。

  「哦!」她回過神,急忙將杯子遞到到他的唇邊。「這是為什麼?」她追問,有錢人家的生活比她想像中的更複雜。

  他喝完水後才回答。「很簡單,因為我生父姓展,繼父才是諸葛。」

  星羽挑起眉,一臉好奇,急忙又倒了杯水給他。「這麼說,你有兩個爹羅!有兩個爹是什麼感覺?大戶人家都這樣嗎?」她在諸葛府觀察了三年,看來還是觀察得不夠。

  這是什麼問題?他第一次有啞口無言的感覺。

  「快告訴我啊!」她催促,將杯子塞到他嘴邊。

  他喝口水。「沒什麼感覺。」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她不滿意,拿開水杯,他一口水喝到一半,杯子就被拿走,讓他「水」從口出,他力挽狂瀾的結果還是不能倖免於難,只見茶水從他的下唇溢出,像個吐奶的嬰孩。

  見狀,星羽不禁哈哈大笑。「哎喲——」她笑到肚子痛。

  展昱觀的手臂浮出青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當場劈了她。

  星羽以袖口擦拭他嘴邊的水,仍是笑得很開心。「你怎麼連水都喝不好?大戶人家的少爺都這樣嗎?」

  他強忍住火氣說:「你把杯子拿……」

  她完全沒聽到他的話,只是愈笑愈大聲,他正考慮要一掌劈死她時,有人開門走了進來。

  「小星兒,你在笑什麼?我在外面走廊就聽到你的笑聲。」查六咬著雞腿進門。

  「師父,他剛剛喝水吐出來。」星羽邊笑邊說。

  查六立刻轉向床上的人影。「他醒了?」他快步走到床沿。「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他差點瞧見我,所以,我就把他的手綁起來。」星羽解釋道。

  「是嗎?」查六呵呵直笑。「看來是個軟腳蝦。你問他藏匿的地方了嗎?」他轉向星羽。

  「還沒問到那兒,他正在跟我說他有兩個爹……」

  「誰管他有幾個爹!」查六敲了一下徒兒的頭。「正事不做,卻同人抬起槓來了。」

  星羽不平地道:「人家好奇嘛!我一個爹也沒有,他卻有兩個,我當然要問清楚。」她一臉不悅,她自小沒爹沒娘,當然想知道有爹娘的人的感受。

  一提到這事,查六咳了幾聲。「好了、好了,不提這個。」只要一說到身世,星羽就會問個沒完沒了,他根本不想聊這個話題。

  「小子——」查六拍了一下展昱觀的肩膀。「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回答我們幾個問題,我們爺兒倆不會傷害你,立刻就放你回去。」

  「你想知道什麼?」展昱觀配合地問。

  查六滿意的微笑道:「你倒是挺合作的,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府上可有一尊翡翠玉像?」

  展昱觀揚起眉。

  「我這兒有圖樣。」星羽將杯子及茶壺放回桌上,而後從袖口拿出一張紙攤開,紙上畫了一個姑娘側坐在馬上,她邊看邊形容給他聽。「這玉像大概有一個手掌的高度,是個姑娘坐在馬上的模樣,師父說栩栩如生,色澤青中帶白。」星羽在一旁說明。

  「你可要想清楚了,這關係到你的性命。」查六威嚇地說。

  星羽一聽,連忙將師父拉到一旁。「師父,咱們不是說了不傷人嗎?」她小聲地問。她還有親生爹娘要尋,可不想讓官差捉去吃免錢的白食。

  「笨!」查六沒好氣的瞪了星羽一眼。「不嚇他他怎麼會說?」

  星羽這才恍然大悟,隨即露出笑臉。「諸葛公子,你可要想仔細……」她走至床邊。「我師父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展昱觀故意問:「是嗎?怎樣個殺人不眨眼法?」

  「我師父殺人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她吹噓著,瞧見師父高興地吃著雞腿點頭。「他若是發起狠來,隨便揮個兩刀,你就身首異處,這還是讓你快活的死法,若是不快活,他會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綁在火上烤,那才真的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星羽忍住笑說。

  展昱觀微扯嘴角。「聽起來倒是挺嚇人的。」

  「你知道就好。」她在床畔坐下,一臉期待地問:「怎麼樣?知道東西在哪兒嗎?」

  「知道。」他爽快地回答。

  「真的?」星羽無法克制自己興奮的心情。「在哪兒?」只要找到莊主要的東西,她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展昱觀慢條斯理地回答。「萬一我說了,你們卻殺人滅口,那我豈不是冤死。」

  查六露齒而笑。「想不到你還挺聰明的。」

  「師父,你別嚇唬他。」星羽生氣地說。「諸葛少爺,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害你,只要你說了,我們就會立刻放你回去。」

  展昱觀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我餓了。」

  星羽馬上說道:「師父,你去點些吃的。」

  查六走過來賞了徒弟一腦勺。「這會兒倒變成你在使喚人了?要去你去,我可不伺候他。」

  「可是我要聽他說東西在哪兒啊!」星羽不依的鼓著兩腮。

  查六仰頭喝酒,假裝沒聽到她說的話。

  星羽又氣又急,可又拿師父沒轍,只得與展昱觀打商量。「這樣吧!你先告訴我,等會兒我幫你叫桌好吃的。」

  展昱觀沒應聲,心裡盤算著是否要現在制伏他們師徒,可轉念一想,算了,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反正他有的是機會下手。

  星羽見他沒回話,已耐不住地跳起來。「算了,我先幫你點吃的,到時你可得老實回答我。」她不等他回答,就如旋風般地衝出客房。

  查六跑到門邊查看,見星羽下樓後,立刻走到床邊坐下,他低聲問:「小子,你府上真有這玉像?」他一臉懷疑。

  展昱觀微笑。「怎麼,你不信我?」

  「我又不認識你,還說「信」這個字?」他嗤之以鼻。

  「你放心,吃飽了我自然會說。」他仍是微笑。哼哼!等他吃飽了,有他們師徒倆苦頭吃。

  「我不管東西到底在不在你府上,我只要你一句話。」

  「什麼話?」展昱觀有了點興趣。

  「我不想讓小星兒失望,所以,不管有沒有,你都得說有,知道嗎?」他威脅道。

  展昱觀沒應聲,看來他倒是挺疼他徒兒的!

  「你跟小星兒先來個緩兵之計就行了,先吊吊她的胃口,能拖就拖,我保你沒事,不然……」查六咬塊雞肉。「我拆了你這小子。」他以手指在他頭上敲了一記。

  展昱觀慍怒道:「你敢再敲我一下,我就殺了你。」

  「喲——」查六哈哈大笑。「想不到你這小子還會說大話。」

  「還有,再叫我一聲小子,我就跟她說沒見過玉像。」展昱觀冷聲道。

  「嘿!你這小子還真會順著竿往上爬……」查六聽見廊道上的跑步聲而止住話語,隨即低聲道:「記清楚了,別跟小星兒說實話。」

  「呼……喘死我了……」星羽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房裡。

  查六訓道:「老是這樣莽莽撞撞的,急什麼!」

  「人家當然急啦!」星羽在床沿上坐下,喘了口氣道:「諸葛少爺——」

  「我姓展。」他糾正她的話。

  「真是麻煩!」星羽皺眉。「這樣不會搞混嗎?諸葛少爺卻姓展,那不成了諸葛府裡的展少爺?念起來都拗口。」

  「你管人家的家務事做什麼?」查六對天翻白眼,仰頭又喝口酒,卻發現葫蘆裡只剩半口酒。

  星羽氣嘟嘟地轉向師父。「您到底讓不讓人問話?」

  查六聳聳肩。「你問、你問,不管你行了吧?嘟著一張嘴,想吊幾斤豬肉啊!」他將空葫蘆吊回腰際。

  星羽沒理他,逕自對展昱觀道:「我已經幫你叫了一桌好菜,你現在能告訴我東西藏在哪兒了吧?」

  「可以!」

  「咳——」查六清清喉嚨,才叫他先來個拖延之術,怎麼他這會兒就忘了?

  「師父——」星羽又轉向他。「您別在這兒咳啊咳的,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啦!」她一臉不」。

  「我喉嚨有痰不行嗎?」查六哼地一聲。

  「好了,別管我師父,你說吧!」星羽一臉期盼的看著展昱觀。

  「你可要想清楚再說,小子,想「久一點」沒關係。」查六意有所指。

  「小子?咳——」這回換展昱觀清清喉嚨。「那翡翠玉像就——」

  「咳——」查六大咳一聲打斷他的話。

  「師父——」星羽難掩怒容。「您別攪和行不行?」她拉高嗓門。

  查六瞪她。「我一口痰噎著,不吐出來行嗎?」

  「那您去旁邊吐唄!您這樣咳來咳去的,我什麼也聽不明白。」她起身推他,示意他到旁邊去。

  「我就要在這兒。」查六不走。「小子——」他頓了一下,氣著改口道:「算你狠,展公子——」最後三個字他還故意拉長聲調。

  星羽一臉疑惑。「師父,你說什麼?什麼算你狠?」

  展昱觀微笑著,這是他遇到他們後第一次覺得心情愉快。

  「沒什麼。」查六矇混一句。

  星羽沒心再細究,只是心急地坐在床邊追問:「翡翠玉像在哪兒?」

  「最後一次見到它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故意停頓一下。「我也說不准它現在被放在哪兒了。」

  他的話讓星羽一下墜入深淵。「可你剛剛說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她無法掩飾怒氣。

  「這展公子說得也沒錯,他三年不在府裡,怎麼會知道玉像被放到哪兒去了,是不?」查六難得替展昱觀說話。

  星羽氣得直起身子。「可他剛剛明明說——」

  「我現在雖然不知道,可我能帶你去找啊!」展昱觀截斷她的話。

  星羽愣了一下,隨即眉開眼笑。「你要帶我去找?」

  「怎麼找?」查六嗤之以鼻。「不會是耍詭計想要我們放了你吧!」

  「我是要你們放了我,不過,不是詭計。」他微微一笑。

  查六冷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放了你?你不會是想叫官府來捉我們吧!」

  「師父,我看他挺誠心的——」

  「笨哪!」查六罵道:「這樣的話你也信,怎麼讓人賣了你都不知道!」真是會被她氣死。

  星羽正想說話,忽然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客倌,您要的飯菜我給您送來了。」

  查六伸手摀住星羽的嘴。「先別應聲,這小子不能讓人瞧見。」若是讓店小二瞧見展昱觀被蒙了眼、綁了手,那事情可不好辦了。

  星羽點頭表示明白。「那怎麼辦?」她小聲問:「要不把床幔給放下?」

  「客倌?」小二在門外又喊了一聲。

  「就來了。」星羽應了一句。

  查六躍上床鋪,放下兩邊的床帳,以手抵著他的脖子,小聲道:「你若出聲嚷嚷,我就對你不客氣。」他警告道。

  展昱觀只是扯了一下嘴角,並未應聲,他聽見星羽走出去開門。

  「這麼快就好了?」她隨口閒扯著。

  「總不能讓客倌餓著。」小二微笑著答話,手裡端著紅燒鯉魚與麻婆豆腐,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端著一大碗粥與醬菜。

  「還少了烤鴨跟醉雞,一會兒就來。」小二將菜全擺在桌上。「對了,您大哥好些了嗎?」他閒聊似的問。

  「哦!好多了,他在歇息。」星羽微笑著道。

  「那就好。」小二笑著說。「小的先告退了。」他與另一人行個禮後便走了出去。

  星羽急忙掩上門,背靠著門大聲吐口氣,做壞人真是不容易,還得睜眼說瞎話。

  查六拉開床帳。「走了?」他跳下床鋪。

  「走了。」星羽頷首。

  「我何時變成你大哥了?」展昱觀開口問。

  星羽訕笑一聲。「當然是我胡謅的。」

  「嗯——真是香。」查六捧起鯉魚,面露滿意之色。「這飯館做的東西可真是色香味俱全。」他拿起筷子,二話不說便大快朵頤起來。

  「師父,你別把東西都吃光,留一些給展公子。」星羽扶起展昱觀走向飯桌。

  「鬆開我的手。」展昱觀說道。

  「那可不行!」查六第一個反對。「你若是鬧起來,可會給我們添麻煩。」他吃口香滑帶勁的麻婆豆腐,隨即讚賞地點頭。

  展昱觀忍住翻白眼的動作,如果他真想鬧,他們師徒倆早就沒命了。

  「沒關係,我能餵你。」星羽語調輕快的說。「不過,你可不能再吐出來,衣裳都讓你弄濕了。」她拍拍他胸口上的水漬。

  一提到這事,他的火氣就不禁上揚。「那是你拿走杯——」

  「好了,坐下吧!」她打斷他的話,讓他在椅子上坐好。

  「小星兒,怎麼沒酒?」查六瞄了一眼飯桌。

  「你這幾天喝太多了,不能再喝了。」星羽邊說邊盛碗粥。

  「胡扯。」查六瞪她。「去叫瓶酒上來。」有好菜沒好酒相伴,感覺就好像少了什麼。

  「不去。」星羽語氣堅決。「人家可是為您好,喝太多酒會傷身。」她將粥吹涼,以湯匙送到展昱觀的嘴邊。

  「你——」

  「您再怎麼說我也不去。」星羽對師父皺眉。「都說了喝太多酒對身子——」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別念了行不行?嘮嘮叨叨的。」查六搖搖頭,重新坐了下來。

  「我是為您好,師娘臨走前交代我得看著您。」星羽舀了一匙豆腐到展昱觀的嘴裡。「您一天最多只能喝一瓶。」

  「知道了、知道了。」查六揮手示意她別再念了。

  星羽將注意力移回展昱觀的身上。「好吃嗎?展公子。」

  他聳聳肩。「還好。」

  「你還真挑嘴。」查六掐斷魚頭。「有的吃就偷笑了。」

  星羽對師父皺眉。「展少爺,我師父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們不會傷害你或故意餓你的,我們不是什麼壞人——」

  「你們挾持我還不算壞?」展昱觀揚起眉提醒。

  「我們也不想這麼做,可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她舀了醬菜放到碗裡。「本來我們是想挾持你爹的,可他病了,我們擔心他這麼一嚇,老命都嚇沒了;後來又想擄你三娘,可她才生娃娃沒多久,我們擔心擄了她,嬰孩沒人照顧;而你弟弟年紀也還小,怕是一問三不知——」

  「所以,你們就把腦筋動到我身上?」沒想到她對府裡的事知之甚詳,想必費了一番功夫調查。

  星羽嘿嘿乾笑兩聲。「本來還想到你大伯一家,可他們身邊都有護衛,不好辦事,這時呢!我腦筋一閃,就想到你了,本來還不確定能不能等到你,沒想到這麼順利。」她得意洋洋地笑著。「就是你突然從馬上摔下來,嚇了我一跳。」

  展昱觀並未應聲,沒想到她對府上的事這麼瞭解。

  「小星兒,你沒事跟他說這些做什麼!」查六瞪她一眼。

  「當然是讓他知道咱們沒惡意。」星羽理所當然地說。只要他能理解,說不定就會幫她的忙。「展公子,如果我們真的壞,就直接擄你爹了是不?所以,你要相信我們真的沒惡意,就只是想拿回東西而已。」

  「拿回?」她的用詞讓他挑起眉。

  「對啊——」

  「小星兒。」查六打斷她的話。「不用跟他解釋這些,他不說就算了,咱們另外再想辦法就是了。」

  「能有什麼辦法?」她的語氣是懷疑的,師父在這事情上根本沒出過半點點子。

  「慢慢想就是羅!」查六仍是一派敷衍的口吻回答。

  星羽皺皺鼻子,她就知道師父只會說這些搪塞人的話。「我已經是所有人裡最沒進展的了,再慢慢想,那要想到哪一年、哪一月?」

  「天無絕人之路。」他含糊地道。

  「那也得先自助才能天助啊!」她不理會師父,再次將注意力移回展昱觀身上。「等你恢復體力了,你可要帶我去找。」

  「我說到做到。」展昱觀毫不猶疑地說。本以為犯案的只有他們師徒二人,如今聽來,應該是不只,這讓他更想一探究竟。

  難不成他們慕後有著龐大的組織?他思忖著。可看來又不像,哪有組織會要他們這對師徒啊!做事不嚴謹也就算了,竟然還當著人質的面討論起私事來。

  這一堆待解的疑問他非得弄清楚不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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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3:14
  第三章

  月色昏暗、樹影扶疏,偶爾能聽見幾聲蛙鳴在靜謐的夜晚唱和,微風輕拂窗欞,引出些許的雜音。

  當房中響起呼聲之際,展昱觀動了一下雙手,而後坐起身子,正打算扯斷手腕上的繩索時,他聽見極輕的腳步聲停在門口。

  他立刻躺回床鋪,聽到木栓被輕輕的移開,有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星羽左右張望,小心翼翼地不碰撞到任何東西,當她聽見師父囈語地翻身時,她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似乎怕他隨時會醒過來。她緩緩地朝師父的方向瞥了一眼,等確定沒有狀況時,才又躡手躡腳地前進。

  她走到展昱觀床邊,彎身輕拍他的臉。「展公子……」她小小聲地叫著。

  他動了一下,她立刻摀住他的嘴。「噓——」她拉他的手臂,示意他起身。

  展昱觀不懂她那麼晚來做什麼,基於好奇,他不動聲色地坐起。

  星羽附在他耳邊說道:「我要帶你出去,你別出聲。」見他頷首,她連忙扯開他眼上的黑布跟腕上的繩子。「快點——」她拉扯他的衣服要他加快動作。

  展昱觀下床穿鞋子,星羽則替他拿外衣,隨即牽著他的手往外頭走。

  出了房門後,星羽小心地關上門,將外衣遞與展昱觀。「快穿上!」她催促,還不時左右張望,深怕讓人瞧見了。

  展昱觀一邊穿、一邊問:「你要帶我去哪兒?」他瞧見她腰上纏著多節鞭,不禁微挑眉宇。怪了!他記得當初她要挾持他時用的是劍啊!難不成這才是她的武器?

  「回你家。」她性急地扯著他下樓。「快點。」

  她的話讓他覺得訝異。「你要放我回去?」

  她回過頭說:「那就要看你了。」語氣中難掩興奮之情。「只要你能找到東西,我就讓你回去。」

  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心裡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

  兩人一起來到樓下,星羽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出了客棧後,她才安下一顆心。

  「我們得在師父醒來之前回來。」她著他就往前跑。「快點快點。」

  「我自己會走。」他抽回手。

  她回頭皺著眉看他。「我是擔心你跑不動,如果你又昏倒了,我可扛不動你。」

  「我不會昏倒。」他語氣不悅,她一定要一直提這件事嗎?

  她咧嘴一笑。「你之前不就昏倒過一次?」她笑著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啦!這麼丟臉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知道你們大戶人家都很注重顏面的。」語畢,她還忍不住偷笑幾聲。

  展昱觀沒好氣的瞪她,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一掌打昏她。

  「好了,快走。」她扯扯他的手臂。

  他撇開她的手,逕自往前走。

  星羽跟上來,雙眼直瞅著他。「我一直以為只有女孩兒家才會鬧彆扭,沒想到大戶人家的公子也會。」

  他怒瞪她一眼。「你到底有完沒完?」如果不是想查清楚她背後有什麼組織,他早就一掌劈死她了。

  星羽努力地憋著笑,換個話題。「對了,你為什麼要離家這麼久?」

  「你的好奇心倒不小。」他斜睨她一眼,隨即望著昏暗的月色。

  她點頭。「不能說嗎?」她疑惑地詢問。「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他沒應聲,見狀,她瞄他一眼。「怎麼不說話?這麼小氣!」她不高興地嘟嘴。「我可是跟你說了很多事耶!」

  他沉默地往一旁的小巷子走去。

  「喂!你怎麼——」

  她話還沒說完,他就迅速拉著她進巷子。「有官差巡邏。」入夜之後便有宵禁,一般的老百姓不能隨意在街上晃蕩。

  她連忙止住聲,好奇地探頭出巷子,果然瞧見兩名官差閒聊著在街上走。她呼口氣,幸好沒讓他們碰見,要不然可免不了一頓盤問。

  她轉向他,小聲地道:「沒想到你耳朵真靈光,像狗一樣。」

  他皺眉瞪她。

  看見他的表情,她忍不住悶笑。「我說錯了,不像狗,像神仙行了吧?你別老繃著一張臉嘛!」她對他皺皺可愛的小鼻子。

  「你的話還真不是普通的多。」他將身影藏在陰暗處。

  星羽連忙擠在他身邊。「噓——」她將食指放在唇上。

  須臾間,就聽見兩名官差提著燈籠經過,星羽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等他們腳步聲漸遠,她才吐出憋著的一口氣。

  「走吧!」他往前帶路。

  星羽小跑步地跟上他,還不時提高警覺,四處張望。「可惜你不會武功,不然我們用輕功會快些。」

  他原想開口,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也不想戳破她。

  片刻後,兩人終於來到諸葛府前,星羽望了望牆,說道:「你能爬嗎?」

  他原本要點頭,可又突然改變主意。「我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怎麼會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她一聽,不禁惱道:「什麼偷雞摸狗的事?真難聽。」

  他微扯嘴角。「你先是綁了我,又叫我爬牆,不是偷雞摸狗是什麼?」

  「這是你家——」

  「有人爬牆回家的嗎?」他詢問道。

  他這話讓她露出笑容。「那也是。好吧!這的確是不怎麼光明。」她點頭附和他的話。「不過,不光明也得做,可你不會爬牆怎麼辦?」她皺眉。

  他微揚嘴角。「這樣吧!你趴著讓我踩上去——」

  「那怎麼行!」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多重啊?你一踩,我的五臟六腑說不准都讓你給踩出來了。」

  她的話讓他發笑。「那我就沒辦法了。」他聳聳肩,還作勢打個呵欠。「再待在這兒也沒意思,回客棧吧!」

  「喂!」她扯住他。「別走,你讓我想想。」她著急地踱來踱去,手指敲著額頭。

  「啊!有了。」她微笑地指著高牆。「我先上去,然後再拉你——啊!我真笨,我可以先進去,然後再幫你開門不就成了。」

  他望著她興奮的表情道:「看不出你還有點腦袋。」

  她笑得開心。「這點小事難不倒我,你知道嗎?想到要擄你的也是我。」

  她這人倒是百無禁忌,什麼都能說。「那就快點吧!」他催促道。

  「好,你在這兒等——」她忽然住嘴,雙眼圓睜地瞅著他。「不行!要是你乘機跑走了……」話未說完,她已伸手點了他的穴,讓他動彈不得。「這樣就行了。」她眉開眼笑地說著。

  展昱觀沒應半句,看著她輕巧地飛躍過圍牆,沒想到她的身手倒挺靈活的。

  星羽輕聲地拉開門閂,推開門,深怕吵醒大門旁小屋內守門的僕役。她輕巧地跑出宅邸,解了展昱觀的穴道後,迅速地拉著他進屋。

  「你可不許嚷嚷喔!」她警告道。

  「若我要嚷叫,方才官差巡邏時我便出聲了。」他兩手置於身後,悠閒地走著。

  星羽神經緊繃地張望著,深怕有人會突然跑出來。「你怎麼一點都不反抗?」她一臉疑問。

  他微笑。「這樣不好嗎?」

  她斜睨他一眼。「好是好,可好得讓人心裡不踏實。」她交叉雙臂於胸前,一臉深思。

  他不發一語,領著她穿過前庭,往偏院走去。

  「先等等!」她扯住他。「你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事有蹊蹺。

  「我能有什麼主意?」他反問。

  她皺眉。「我不知道,可就是怪,你們大戶人家的心思九彎十八拐的,繞得我弄不清。」

  她的話讓他翻白眼。「你到底要不要找東西?」他不想陪她抬槓,更不想問她為什麼會有一堆關於「大戶人家」的奇怪想法。

  她想了一下,而後抬手揮了揮。「你低點。」

  「做什麼?」他弄不懂她想做什麼。

  「你別管,低點。」她重複道。

  他在心裡歎口氣,只好彎下身子,沒想到她卻一古腦兒地湊到他眼前,讓他愣了一下。

  她捧著他的臉,呼吸吹拂過他的五官。「這麼暗,我看不清楚。」她將他的臉轉偏對著月光,形成一種不太自然的角度。

  即使他的脖子面臨要抽筋的命運,但他仍告誡自已得忍耐。「你到底——」

  「噓——我得專心。」他倆幾乎是大眼瞪小眼的貼在一起,才眨眼的工夫,她便放開他。「好了,我們可以去找東西了。」

  他告訴自己不要開口問她,但他實在忍不住。「你到底在幹嘛?」他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壞脾氣。

  她微微一笑。「這是我的獨門秘方。」

  「什麼獨門秘方?」

  她竊笑。「既然是獨門秘方,怎麼可能會告訴你!」

  聞言,他的雙眼幾乎要暴出。「你差點扭斷我的脖子」

  「噓……」她陡地扯住他的衣袖。「你的脾氣真壞耶!我告訴你就是了,幹嘛這麼大聲!」

  他不耐煩地給她一個「快說」的表情。

  「這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他截口道,覺得自己快失去耐性了。

  「我想看你的眼睛。走吧!」她一說完,就往前走。

  他近乎野蠻地將她扯回來。「就這樣?」他咬牙切齒的說,她是第一個讓他想大發雷霆的女人。

  「是你要我長話短說的啊!」她問笑,忽然發現要惹他生氣還真容易。「好了!你別氣,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她的話讓他攏起眉心。

  「眼睛是最重要的,藏不住心事。」她解釋。「而我沒看見你藏了什麼。」

  他發現自己真不該問的,他忍住想翻白眼的動作,卻無法控制地歎口氣。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她盯著他的臉問。

  「走吧!」他懶得跟她爭論這種問題,逕自邁開步伐往前行。

  星羽走在他身邊。「雖然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因為,壞人的眼神不正,可你不會。」她分享自己的觀察所得。「像我師父,眼白偏黃,一看就知道酒喝太多了,不過,他的眼睛很有神,所以個性磊落;而你的眼睛透徹犀利,所以是個城府極深的聰明人,不過,幸好你沒帶猥瑣之氣,眼神飄忽又猥瑣的人,那是心術不正——」

  他突然將她拉到樹後,她倏地住嘴,聽見偏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是你三娘的小孩在哭。」她向他報告。

  他低頭瞥了她一眼,看來她知道的事不少。

  「你可能不知道,你三娘生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兒,你想不想去看看?」

  「不用了。」他繼續往前走。

  她小跑步至他身邊。「我們先去哪兒?」

  「先去書房找。」

  「那裡我找過了。」她說。

  「你有可能會漏找。」他含糊地帶過這個話題。

  星羽開口想說話,最後卻欲言又止地閉上了。也許他知道一些秘密藏放的地點,而這不就是她挾持他的目的嗎?所以,她不會跟他爭辯。

  兩人沿著庭院的石子路前行,走了十餘步,展昱觀卻忽然停下。

  星羽一臉納悶。「怎麼——」

  她話還沒說完,便讓他拉至一旁的樹叢。他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朝著幾尺遠的樹邊望去。

  星羽順著他的自光看去,瞧見兩抹身影立在樹下低聲交談。

  「你的鼻子還真靈。」她小聲地對他說。「我們近點去瞧瞧。」她倒是很好奇這麼晚了,是誰不睡覺跑出來溜躂。

  不待他回答,她已向前靠去,輕手輕腳地深怕驚擾了兩人。

  「都這麼晚了,有事白天說不行嗎?」一名女子絞著絲帕,下唇輕咬,不時地張望著,深怕讓人撞見。

  她年約十七,臉蛋秀麗,眼下有顆小黑痣,柳眉鳳眼,綰著芙蓉髻,穿著淺紫短襖、鵝黃長裙。

  「白天時我能跟你說上話嗎?」男子由鼻子哼出一口氣。他今年二十五,長型臉,五官端正,體型標準,雖不算風流倜儻,可也不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躲著我。」他繞著她轉圈,上下打量著她。

  星羽躲在樹叢後,瞇起眼瞅著兩人,低聲道:「是你堂兄跟你三娘的表妹,我們再近點,否則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展昱觀正想阻止她,就見她躡手躡腳地伏身往斜前方的樹後而去,他只好跟在她身後,看來,她的好奇心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我沒有躲著你。」阮玉捏著絲帕,眼眸垂下。

  諸葛飛鵬擺擺手。「別跟我來這套,你的心思我一點就透,別以為你躲著我就沒事,惹毛了我,說不定會把你見不得人的事全抖出來。」

  「不——」阮玉緊張地抬起頭。「咱們說好的,你不能言而無信……」

  「言而無信的是你。」諸葛飛鵬指著她。「當初咱們是怎麼說的,你不會忘了吧?」

  「我沒忘,我已經幫了你兩次……」

  「別跟我說「幫」這個字,咱們是打協議,沒什麼幫不幫的。」他將話挑明了。

  「你要的我已經做了,你還想怎樣?」她泫然欲泣的說。「若是讓表姊知道了……你……你想逼死我……」她擦擦眼淚。

  「呿!別哭行不行?觸霉頭,怎麼娘兒們就只會哭。」他瞪她。「好好好,我也不為難你,就最後一次了上他加強語氣重複。「最後一次。」

  她梗聲道:「不可能的……」

  「你——」他氣得就要打她一巴掌,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我告訴你,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想撕破臉是不?」

  「不是……」她哭哭啼啼地說。「不是……是真的不行……表姊……表姊已經懷疑我了……」

  「你——」諸葛飛鵬氣得來回踱步。

  躲在樹後的星羽一雙眼瞪大著,為了聽得更清楚,她整個身子幾乎要探出樹外;展昱觀立即抓著她的衣領將她揪回來,她還真不怕讓人發現啊!

  她回頭低語。「你堂兄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人。」

  他以手勢示意她別說話。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你得想法幫我拿到一百兩,不然就別怪我——」

  「不行!」她激動地抓住他的袖子。「你不能言而無信,我已經幫你兩次了……」

  「少囉唆。」他生氣地甩開她。「到底是我幫你,還是你幫我?你搞清楚。」他怒聲道。「我也不跟你浪費口舌,就兩天。」

  「你不能……」她慌張地抓住他,淚流滿面。

  「滾開!」他一把推開她,轉身離去。

  阮玉跌坐在地上,傷心的哭泣著。「你……你……」

  星羽看得滿頭火,她一把扯住腰上的多節鞭,就想出去教訓一下諸葛飛鵬。

  展昱觀幾乎是立時地按住她的手。「你想弄得人盡皆知嗎?別忘了你是來做什麼的。」他語氣嚴厲的提醒她。

  她轉頭。「他那麼壞,欺負人嘛!」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他扯著她不讓她蹦出去惹事。

  她怒視他。「我知道了,他是你堂兄,所以你這樣護著他。」

  他放開她,攤開雙手。「你要去就去,到時讓人當賊抓起來,可別在牢裡埋怨。」

  他的話猶如冷水灌頂,星羽立刻乖乖的立在原地,滿腔的怒火瞬間被澆熄。「呵呵……」她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搔搔頭。

  「去啊!怎麼不去了?」他斜睨她一眼。

  她又假笑兩聲,當她瞥見阮玉低垂著肩膀,邊哭邊離去時,又急忙道:「她走了。」

  展昱觀走出藏身處,心裡忖道:看來,他不在的這三年,府裡發生了不少事。

  「你說,她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怕你堂兄?」星羽苦思。「一定是讓人抓住了把柄,可是,是什麼把柄呢?」早知道她在監視諸葛府時就該多用點心。

  他往前走,卻刻意放慢速度,與阮玉保持一定的距離。「你想管的事還真不少。」

  「我才不喜歡管人家的閒事呢!我只是好奇。」她回答。「而且,你堂兄實在太不光明磊落了,這樣欺負人。」

  他領著她穿越庭園,在踏上廊廡前,還左右看了一下廊道,確定沒人後才拾階而上。星羽跟在他後面,也下意識地學他左右張望。

  他推門而入,她尾隨在後,又瞄了一眼四周,確定沒人後,才輕輕的關上門。

  就在這時,睡在廊廡盡頭的諸葛廷祿忽然醒來,他翻個身想繼續睡,卻發現肚子隱隱作痛。

  「討厭……」他低罵一聲,怎麼在這時候鬧肚子?一定是晚飯時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煩死了!」他萬般不願地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揉著雙眼,正睡得酣甜,卻硬是被打斷,明天他非罵人不可。

  他彎腰穿鞋,肚子在這時叫了一聲,他哀叫一聲。「快來不及了——」他胡亂套了鞋就往外衝。

  哼!明天非得將廚子大卸八塊不可。

  他打開門,正想衝到茅廁時,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偏頭往右看去,竟發現右前方的長廊轉角透出燈光。奇怪,是誰這麼晚了還在書房?

  他跨出步伐,猶疑著到底要去茅廁,還是去書房?突然,肚子又是咕嚕一叫,他彎下腰,呻吟一聲,忍不住了!他快步往茅廁跑去,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管不了了。

  ☆☆☆

  「不是。」星羽歎口氣,將手上的玉像放回陳設架上。

  「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我以前找過了,沒有一個是。」星羽強調地說。「我知道你們有個庫房,你帶我去那兒吧!」

  他悠閒地抽出花瓶裡的卷軸攤開觀看,是一幅山水圖,照這筆鋒與線條判斷,應該是父親所畫的。「你多久前來過這兒?」

  「三個月前我才又翻了一遍。」她眉頭緊皺。每隔幾個月她都會來翻一次,瞧瞧是否漏了什麼,或多了什麼。「它根本不在這兒,不用再多費心思找一遍了。」

  他自畫中抬頭,聽她緊接著說:「我們直接上庫房。」

  他微笑。「這麼說來,你不知道這書房裡有機關。」

  「這兒有機關?」星羽露出興奮之情。「在哪兒?」

  他故作沉思狀。「我小時候見過,可時間太久了,你得讓我好好想想。」

  星羽走到他面前,盯著他問:「你沒騙我吧?」

  「你的疑心病還真重。」他面不改色地說。

  「只要你快些找出機關,我就不疑心。」她揉了一下雙眼。「再說,我覺得有些倦了,每晚這時候我早就去夢周公了。」

  她的話讓他想笑。「做賊就要有做賊的本事。」他瞟她一眼。「晚上可是他們施展身手的機會。」

  「我又不是賊。」她忍住想打呵欠的衝動。「你到底想到了沒?」

  他頷首。

  見狀,她瞪大眼,幾乎要跳起來歡呼。「在哪兒?」她難掩興奮之情。

  他並未立即回答她的話,只是閒散地走到桌後的椅子上坐下,無聊地玩弄著紙鎮。

  她捺不住性子,走到他身旁又問了一次。「到底在哪兒?」

  他放下紙鎮,以食指輕敲筆架上的一列毛筆。「那是我府上放稀奇珍寶的地方,若告訴了你——」

  「我只要玉像。」她聽出他的話中之意。「盜亦有道嘛!我不會拿其他東西的。」

  他搖搖頭。「我怎麼能相信你的片面之詞呢?萬一你突然起了歹念,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怎麼跟你對抗?」他無聊地開始研起墨來。

  她瞪他。「你這人的疑心病還真重。」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他微扯嘴角。「這樣吧!你把眼睛蒙住,等我取出東西——」

  「不行!」她立刻否決他的提議。「這樣不妥。」

  他微微一笑。「我想你也不可能答應,要不你先到外頭去等著。」

  她狐疑地瞅著他。「你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她總覺得不對勁。

  「我能打什麼壞主意?」他聳聳肩反問。

  她考慮了一下說道:「我不蒙眼,也不出去,頂多我轉過身不看你便是。」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讓步。

  「那也行。」他點頭同意。「你就正對著門,等我說行了,你再轉回頭。」

  她盯著他。「你若騙我,我可不饒你。」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頷首。看來,她雖然天真了些,不過,還是有腦袋的。「當然。」

  「好。」她住前走幾步,背對著他。「你快點。」

  「知道了。」他拿下一支毛筆,蘸墨後開始行筆。

  在此當時,有一個人正透過戳破的窗紙往內看。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姑娘側對著他,他緊貼著窗,試著更靠近些,想將屋內的情形辨個仔細。好大膽的狗賊,竟然跑到這兒來,看他不宰了他們才怪!

  他將視線移向桌邊,瞧見一名男子微垂著頭寫東西,但因為燈火的關係,讓那男子的臉看得不是很清楚。

  「你在做什麼?」星羽發問。「沒半點聲響。」

  「你想聽見什麼聲響?」他放下筆,抬起頭來。

  窗外的人瞪大眼,死命瞅著椅子上的人……

  「我連你離開椅子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星羽的話才剛落下,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嚇了一跳,連忙衝上去想壓住門,但手指才觸及木緣,門已「砰!」的一聲讓人推開。

  「啊——」

  「哦——」

  兩聲慘叫幾乎同時響起,星羽的頭讓推開的門打中,她只覺得天地一陣旋轉,眼冒金星,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又讓一團肉球撞上,整個人摔在地上。

  展昱觀可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隨即好笑地搖了搖頭。

  「哎喲——」諸葛廷祿生氣地坐起身子,摸著額頭。「你是誰啊?想害死本少爺是不是?」

  星羽還處在天族地轉中,根本沒空搭理他。

  「廷祿,怎麼這樣闖進來?」展昱觀直起身子,將寫好的字條揉掉,原本他是打算留張紙條給廷祿,告訴他說他有事耽擱,恐怕會晚點才回府,沒想到現下卻讓他撞見了。

  這聲音讓諸葛廷祿的視線往上抬,他瞬間蹦跳起來,大叫一聲,「大哥——大哥你回來了!」

  他叫喊著衝向展昱觀,猛地抱住他。「我以為你不回來了。」他揉著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聲音卻帶著哽咽。

  「我說了會回來,不是嗎?」展昱觀瞄了一眼已然坐起的星羽,她正揉著臉,還不斷地呻吟著。

  「你三天前就該到了。」諸葛廷祿吸吸鼻子。

  「我有事耽擱了。」他微微拉開他。「你倒是長高又長壯了。」他摸了一下他的頭。

  諸葛廷祿高興地道:「再幾年我就可以跟大哥一樣了。」

  星羽直起身子,還是有些暈頭轉向,她的額頭、鼻子、下巴都在痛。

  「大哥,你怎麼回來也不讓門房通報一聲?」諸葛廷祿問道。

  展昱觀沒有直接回答他,轉了個話題道:「那你這麼晚不睡又是為了什麼?」

  諸葛廷祿笑道:「我鬧肚子,本來想——」

  星羽怒氣沖沖地打斷他的話,「你們大戶人家的少爺都這麼冷血嗎?自顧自的聊自個兒的事,也不問我有沒有怎麼樣!」

  諸葛廷祿斜睨她一眼。「你是誰啊?」

  「我是——」星羽突然頓住。

  「是什麼呀?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廷祿,不能這麼無禮,她是大哥的朋友。」展昱觀皺起眉,看來,他不在的這幾年,廷祿倒變得目中無人了。

  「沒錯。」星羽強調地點點頭。

  「好了,夜深了,你回去歇著吧!大哥還有事情要忙。」他說道。

  諸葛廷祿一臉不甘願的樣子。「可我想跟你說話,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三娘就會欺負我——」

  「這是怎麼地?你大哥才回來,你便迫不急待的告起我的狀來了。」門外傳來一聲冷諷。

  星羽轉身,就見一名丰姿綽約的婦女站在門口,她就是諸葛府的三夫人殷三娘。

  她跨進門檻,主動說道:「老爺子身子不好,沒睡沉,聽見了聲響,所以要我來瞧瞧。」她上下打量展昱觀。「怎麼這麼晚進家門?」

  「趕路這事兒沒個准。」他含糊帶過。

  她也沒再追問,轉向站在一旁的星羽。「這位是……」

  「她是我朋友。」展昱觀平淡地回道。

  星羽站在一旁乾點頭,她現在還是一句話都別說比較好,免得出紕漏就麻煩了,畢竟她現在可是站在人家的地盤上,他們一人一拳都能教她去掉半條命。

  「朋友?」殷三娘瞅著她,視線移向她腰上的多節鞭,雖然覺得不尋常,卻不動聲色。

  星羽緊張地笑了笑。「是啊!」

  「大哥,咱們去見爹。」諸葛廷祿說道。

  「晚了,明天吧——」

  「老爺醒著。」殷三娘插了一句進來。

  展昱觀也只好順水推舟的說:「走吧!」他瞥了星羽一眼後,跨步而去。

  星羽一臉茫然,弄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這是要她離開諸葛府,還是要她跟著去?

  「走吧!」殷三娘上下打量著她。

  「不用了。」星羽含糊道。「我在這兒等就行。」她還是乘機開溜得好。

  「那怎麼行。」殷三娘微微一笑。「你定是昱觀重要的人,否則,他也不會帶你回來,是不?別害羞,一塊兒走吧!」她拉著星羽的手臂。

  「我不是害羞……」星羽想辯解,她思考著要不要打昏三夫人後乘機逃跑。

  可這樣一來,她就真的成了惡人,諸葛府一定會報官捉她的。

  但若是跟著她走,萬一展昱觀在眾人面前出賣她,那她還是死路一條……怎麼辦……

  唉——事到如今,只有賭運氣了……希望她沒看錯展昱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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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3:51
  第四章

  「不是前些日子就該回來了嗎?咳……」諸葛奚坐在床沿,身著單衣,他年近五十,蓄著山羊鬍,臉方眼大,額頭上有幾條粗粗的抬頭紋,骨架粗實,肚腹挺出。

  星羽看看他,又瞧瞧展昱觀,果真不像。他們不是血緣父子,不過,諸葛奚倒是和諸葛廷祿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殷三娘拿了外衣給丈夫披上。「說是有事耽擱了。」她坐在夫婿身旁。

  「父親的身體——」

  「沒啥大礙。」諸葛奚舉起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展昱觀也就沒再問下去。

  沉默的氣氛籠罩了下來,殷三娘緊接著道:「這位姑娘是昱觀帶回來的朋友。」

  星羽一時之間成為眾人的焦點,心臟怦跳地幾乎要翻出,可她仍力持鎮靜,展昱觀至今仍無出賣她的跡象,她應該是安全無虞的才對。

  「昱觀的朋友?」諸葛奚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這倒難得。」他摸了一下鬍子。「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星羽,星夜的星,羽化成仙的羽。」她解釋道。

  「羽化成仙?」諸葛奚開懷而笑。「這倒是個好名字。」

  「是嗎?」星羽高興地說,從來沒人這麼說過。「這名字是我師父替我取的,他說,為了替我取個好名字,想了三天三夜,就是冀望我長大以後能大吉大利,一路順遂,就算死了也能上南大門做仙享福。」

  「是嗎?哈哈——」諸葛奚笑得很開心。

  「因為我師父就單名一個「六」字,他說沒什麼來頭,就是初六那天生的罷了,他老人家對這名字可不滿意了……」

  眼見星羽滔滔不絕地說著,展昱觀、諸葛廷祿及殷三娘全盯著她看,表情有些僵硬,這人還具是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

  「星羽姑娘,明兒個再談吧!」殷三娘好不容易找個她吞口水的空檔插話進來。「夜深了。」

  「沒關係,難得。」諸葛奚不以為意。「你是怎麼認識昱觀的?」他隨口問。

  「我——」星羽張開嘴,卻不知要說什麼,她連忙瞟向展昱觀。

  他立刻接話。「她是孩兒在江南認識的。」

  「對、對。」星羽急忙幫腔。「他生病,我照顧他。」

  「生病?」諸葛廷祿揚高聲調。「大哥,你生什麼病?」

  「沒什麼,受了點風寒。」他一語帶過。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一命嗚呼了。」星羽立刻補充說明。「他全身燙得像是烤過的石頭一樣,衣服都讓他浸濕了,我幫他換衣裳,還幫他擦澡——」

  「好了!」展昱觀制止她再說下去,她還真不會害躁,這種事也拿來在人前講。

  「擦澡?」諸葛奚倒提起了興致。

  星羽點點頭。「我從小到大沒這麼照顧過人,感覺還挺新鮮的。」

  諸葛廷祿驚訝地道:「那你不就把大哥都看光光了?」

  「我——」

  「好了。」展昱觀瞪了星羽一眼,示意她別再說話,他可不敢想像她會回答出什麼來。

  「星羽姑娘,你放心,這事老夫會做主的,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諸葛奚接腔。

  「委屈?什麼委屈?」星羽一臉一忙然。她沒受委屈啊!剛剛她漏聽了什麼嗎?

  展昱觀揉了一下眉心,這事可麻煩了。

  「對了,你的額頭怎麼回事?腫了個包。」諸葛奚詢問。

  「方纔給撞的,不礙事。」她反射性地摸摸額頭。

  諸葛奚咳了幾聲,殷三娘順順他的背。「有話明兒個再說吧!該歇息了。」

  「孩兒告退。」展昱觀立刻接話,他不想星羽繼續待在這兒,否則,難保她又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諸葛奚揮揮手,示意他們去歇息。

  星羽開口想說什麼,但在展昱觀的眼神示意下只好閉嘴,跟在他後頭出了屋子。

  「廷祿,你也該上床了。」展昱觀說道。

  「可我不累,我想跟你說話。」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話無處發洩。

  「不行,太晚了。」展昱觀堅持道。「有話明天再說也是一樣。」

  「可我……」

  「廷祿,你不累,可大哥趕了一天的路,總得調養吧!」他拍拍弟弟的肩膀。「有事明天再談。」

  諸葛廷祿歎口大氣。「知道了。」他步下廊應,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可走沒幾步,卻停了下來,回頭問道:「大哥,你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展昱觀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這事明天再談,去睡吧!」

  諸葛廷祿心不甘、情不願地點個頭,重提腳步進屋。

  「他好像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星羽望著諸葛廷祿的背影喃喃道。

  展昱觀轉向她。「你還有時間管別人的事?」

  她不解的歪著頭看他。

  他歎口氣。「你還真以為你是來諸葛府做客的嗎?」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又不是我的錯,是你弟弟突然闖進來,還撞腫了我的額頭。」她隨即壓低聲音說道:「那我們現在快回書房去,拿了東西我好走人。」

  「若是沒有你要的東西呢?」他反問。

  「什麼意思?」她一臉狐疑。

  他走下廊廡,仰望明月。「我沒法保證能找得到。」

  她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如果今天找不到,明天再繼續;若是明天找不到,大後天再接著找,總有一天……」

  「你的意思是要留在這兒?」

  她愣了一下。

  「不怕我報官捉你?」他表情認真。

  她皺起眉。「原來你真的是居心不良。」她生氣地握緊腰際纏著的多節鞭。

  他的目光移向她腰上的武器。「怎麼?你要殺我嗎?」

  「我沒有要殺你,不過,我能將你再擄回去。」她揮出多節鞭纏上他的腰。

  展昱觀低頭看著腰際的武器。「我一直以為你用的是劍。」

  她氣憤地道:「我能要劍,也能使鞭,就看我的心情。」她用力扯著多節鞭。「你真把我給惹火了。」

  展昱觀覺得腰間一緊。「看樣子,你想把我挫骨揚灰。」

  「你不報官我就放了你。」說真的,她也不想把他怎麼樣,她練武到現在還沒傷過人呢!

  他故作沉思狀。「看樣子,我的性命掐在你的手上。」

  「當然。」她點頭。「我說了,我沒有要傷害你,我只要玉像。」

  他攤攤手。「這麼說吧!如果找不到玉像,你打算怎麼辦?」

  「為什麼會找不到?你說過玉像在府上的。」她鎖起居心。「難不成你騙我?」她火道。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鞭子,感覺到金屬的涼意。「是誰叫你來偷玉像的?」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問。

  「你這人言而無信,我不告訴你。」她使勁拉鞭想將他扯過來,卻發現他動也不動。

  「本來我是想慢慢套你的,可沒想到今晚卻讓廷祿撞見,所以,只好改變計畫。抱歉!我不能跟你回客棧了。」他反手一扯,將她硬拉了過來。

  「啊——」星羽驚呼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她急忙沉下身子,這才止了力道,留在原地。她杏眼圓睜的嗔道:「你這人真是太卑鄙了!」沒想到他有功夫底子,她還以為他是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呢!

  她怒火高漲,悶不吭聲地抬腿一腳踢過去,要逼他鬆手。

  展昱觀輕輕鬆鬆的抬起手抵擋。

  星羽連踢了好幾腿,將他逼得往後退。「沒想到你的功夫還不錯。」他稱讚道,本以為她應該是個三角貓,想不到還有些真材實料,這倒讓他刮目相看了。

  「我只跟我師父比劃過。」她橫眉豎目的說,雙手翻掌,一連攻他十幾招。

  他快速地與她拆招,冷不防她抬腳向他胯部踢去。

  他急忙後退一步,她則乘機收回多節鞭。

  「你這招也是跟你師父學的?」他挑起居問。

  「這叫絕子絕孫。」她抬起下巴,一臉的傲意。

  他笑出聲。

  「我要你再也笑不出來!」她氣呼呼的又朝他進攻。

  「好了。」他閃過她的拳頭。「看在你曾照顧我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我不走,我要玉像。」她掏出腰際的飛鏢朝他射去。

  他側身閃過。她連發了五支鏢,將他逼得險些傷了皮肉。他跳過欄杆,上了廊廡。

  星羽旋身朝他射出多節鞭,鞭頭的鏢刺朝他胸口撲去;他飛身閃過,鏢身卻沒入他身後的廊柱。

  「你這是想置我於死地嗎?」他故意盯著打入柱廊的鏢身問。

  星羽沒功夫回答他的問題,她用力想扯回武器。

  「要幫忙嗎?」他誠心地問。

  「誰要你假好心!」她怒斥一聲,臉孔漲紅,使盡吃奶的力氣拔回鞭子,卻差點因為後作用力而往後摔個倒栽蔥。

  展昱觀咧嘴一笑。「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不過,我想我的判斷是錯了。」他一直以為她是有規模的組織派來的,可如今看來,他錯了,瞧她莽莽撞撞的模樣,性格又率直,與那些組織應該是扯不上關係。

  她甩出鞭子,金屬在地上擊出鏗鏘聲。「什麼判斷錯了?」

  「你最好小聲點,我不想把人都吵醒。」他提醒道。「到時讓別人瞧見你朝我舞槍弄劍的,說不定當下就報了官。」

  「你卑鄙。」她怒聲道,不過,不忘壓低聲音,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如果卑鄙,就不會提醒你了。」他搖搖頭,頗不贊同她的話。

  「誰不曉得你們大戶人家都是一肚子壞水。」她再次使鞭朝他進攻。

  他側身躲過。「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

  「沒拿到玉像,我不走。」她靈活地使著鞭子攻擊,往側邊打上他的腰。

  他在空中騰翻躍過她的頭頂後,踏上廊廡的欄杆,就在這時,他瞥見廊道轉角處有個影子倒映在地上,還來不及思考,一陣疾風便竄至他背後,他後空翻一圈落地,欺至她背後,伸手往前扣住她的右手。

  星羽的左手一個拐子就到,他抬手擋住她的攻擊,快速的低聲道:「有人在瞧。」

  她愣住,停下動作。「誰?」

  「別停。」他推回她的手。

  星羽會意,轉身給他一拳。「在哪兒?」

  「轉角。」他扣住她的手。「別回頭。」

  「我想瞧是誰?」她作勢踢他一腳。

  「我知道是誰。」他說道。

  「誰?」她追問。

  他卻在這時拉開嗓門。「好了,別玩了,夜深了,回房歇著吧!」他扣住她的肩,摟著她往前走去。

  「喂——」

  「等會兒再告訴你是誰。」他低聲說。

  「哦!」她立刻應允,強忍著不轉過頭去。

  看來,大戶人家的生活比她觀察得還要複雜多了,沒想到還有人偷偷摸摸地在暗處偷窺。

  ☆☆☆

  一進入屋內,他立即鬆開她的肩。

  星羽則急忙掩上門,還不忘探頭先瞧瞧外邊有沒有藏著人,確定沒有隔牆有耳後,她快速地掩上門,還不忘落栓。

  這次就算再有人想衝進來,也不可能了。

  她轉頭問道:「是誰在偷看?」

  「三娘。」他倚靠在桌緣。

  她一臉訝異。「她為什麼要偷看我們?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開始有些緊張,怎麼事情好像愈來愈複雜了?

  他聳聳肩。「不知道。」

  「你們大戶人家——」

  「這是你的口頭禪嗎?」他決定他已經不想再聽到她那些關於「大戶人家」的各種荒謬想法。

  「什麼?」她一臉疑惑的問。

  「大戶人家。」他重複。「你一直不斷的說著這四個字。」

  她終於明白他所指為何。「這不是口頭禪。」她熱切地解釋。「我只是想瞭解大戶人家的生活,免得以後鬧了笑話還不知道。」

  他還是一臉的茫然不解。

  她笑著說:「你這個樣子真呆。」

  他瞪她。

  「喂!你真愛生氣耶!說笑都不行嗎?」她朝他皺皺鼻子。「因為我師父同我說,我爹娘是富貴人家的老爺夫人,所以,我想先弄清楚大戶人家的規矩。」

  他仍舊在瞪著她,想起她似乎提過她沒爹娘。「你不知道你爹娘在哪兒?」

  她點頭。「只要我拿到玉像就能曉得他們的下落。」

  他揚高眉宇,原來這就是她窮追不捨要找到玉像的原因。

  一提到玉像,她猛地想起方才與他的爭執,不禁雙眼怒瞠著他。「除非你幫我找到玉像,否則我不走!而且,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報官的,因為,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你休想擺脫我!」

  「你這是耍無賴嗎?」他皺眉,表情顯得有些不快。

  她頷首。「不管你怎麼說都行,沒找到玉像我是不會離開的,再說,你的命是我救的——」

  他舉手阻止她再說下去。「剛剛用的是威脅,現在打算動之以情?」

  「不管你怎麼說都好,我救你可是事實。」她又不是無故邀功。

  「你綁架我也是事實。」

  「可我又沒傷害你。」她反駁道。

  「光憑這樣,我就該幫你嗎?」他反問。

  她張嘴,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但立刻又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該報恩。」

  他揚眉,她還真愛把「感恩圖報」掛在嘴邊。「我又沒有要你救。」

  「你……」她氣得握緊拳,可又找不出辯駁的話。

  他掏掏耳朵。「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我不走!」她嚷嚷道,決心跟他卯上了。

  他這輩子還沒見過人家這樣耍無賴的。「你再不走的話,我可要報官了。」他皺起眉,他可沒時間陪她瞎耗。

  她生氣地瞅著他,第一次有想將人揍扁的衝動。

  「你不會又想動武吧?」他瞥見她握緊武器,雙眼噴火。

  她拚命告誡自己要冷靜。「算我錯看了你,以為你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

  他打個呵欠,表示她該走了。

  星羽拚命瞪他,恨不得他在她的怒火下化為灰燼,另一方面則不斷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辦才能扭轉現在的局面。

  「我會再回來的。」她撂下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左手扯開木閂,拉開門,右腳跨出門檻。

  展昱觀打個呵欠,正想回房休息時,星羽伸出去的右腳卻突然縮了回來,還急忙將門掩上。

  「你做——」

  「有人在外頭。」她轉頭看他,嗓門刻出息壓低。

  又有人在外頭偷看?!他皺一下眉頭,朝門邊走去。他走到她身邊,微微拉開一道細縫朝外看。

  「在哪?」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又忽地頓住,感覺胸口讓人點了一下,接下來就聽見星羽的竊笑聲。

  「哈……」她迸出大笑,但隨即用手摀住自己的小嘴,肩膀顫動得厲害。

  展昱觀則是不敢置信的瞪視著她,他竟然……竟然會中她這種下三濫的伎倆……讓她點了穴……

  「動不了了吧?」星羽雙眼帶笑,笑臉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你該慘了你!」她敲他一記額頭。「被騙的滋味不好受吧?」她雙手握拳,在他身上狂打一通。

  「你別讓我發火。」他怒視她,可他更惱的是自己,他竟然會這樣就上了她的當,他真是白活了!不過,心底某一個部分卻為她的機警佩服,她這人雖然莽撞,可還算機靈。

  「這句話該我說。」她也瞪回去。「是我白相信了你,還以為你會真的幫我。」她氣得又打了他好幾拳,發洩心中的怒火。

  他沒說話,只是瞪著她。

  「玉像在哪兒?」她逼問他。「你若不老實告訴我,我就……我就……」

  「殺死我嗎?」他替她接下話。

  「沒錯。」她用力點頭。「這是你逼我的,快說!」她恐嚇道,只差沒做出猙獰的表情。

  「不說。」他也回答得乾脆。

  「你——」她漲紅臉。「你真的不怕……不怕我殺死你?」

  「你就賞我個痛快吧!」他反而催促道。

  「你……」她握著九節鞭前端的鏢刺就要往他身上捅去,可就是怎麼樣也下不了手。

  「怎麼?沒殺過人?」他微笑。「會害怕?」他已從方纔的惱火中恢復過來。

  「你……」她又氣又惱,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在他身邊來回踱步,最後還是決定先將他移回客棧再說。可問題又來了,她怎麼挪動他?

  上回她試過背他,可根本不行,他重得像頭牛似的!她握著九節鞭不停地走來走去,展昱觀也沒搭理她,因為他正運勁想衝破穴道。

  星羽忽然停下腳步,注視著手上的九節鞭。對了!她可以把他綁起來啊!她急忙走到他身後,將他的雙手往後拉。

  「你做什麼?」展昱觀不明所以的問。

  「把你綁起來。」她以九節鞭纏繞住他的手腕。

  這下他猜出她的用意了。「你綁我也沒用,我不會跟你走的。」

  「你不走我就打你。」她威嚇道。

  「你打我也沒用。」他又說。

  她扯緊鞭子,捆好後,才到他的面前站定。「你存心為難我是不是?」她不悅地瞪視他。

  他沒說話。

  她踮腳靠近他的臉,直視他的雙眸。「你是不是在打壞心眼?」

  「我能打什麼壞心眼?」他不答反問。

  「誰曉得你肚子裡藏著什麼壞水?」她交叉雙臂於胸前,一臉深思,她得趕快想辦法把他帶走才行,可令她懊惱的是,眼下卻一個法子也蹦不出來。

  他定是清楚她不會傷他!才不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怎麼辦呢?

  對了!她能以別的事逼他就範呀!不見得傷他才算是威脅,可要以什麼事脅迫他呢……念頭一轉,她開始賊賊的竊笑……

  「你真不跟我走?」她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不走。」他回答得很乾脆,只要再一些時間他就能行動了,到時候,他非得好好教訓她才行!

  「好,那你就別怪我了。」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的笑讓她愕然,還未細想,就感覺到她在拉扯他的衣裳。

  「你做什麼?」他因驚訝而瞪大眼。

  「扒光你啊!」她開始笑。「然後把你綁在樹上……哈哈……」她想起師父對她說過的話。

  「你瘋了!」他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惱,這女人的行徑真是荒誕到了極點。

  她拉開他的外袍。「得先幫你解開手才行。」她急忙扯開九節鞭,重新綁回自個兒的腰際,而後扯下他的外袍丟在地上。

  「怎麼樣?」她雙手叉腰瞪視著他。「把玉像交出來!」

  「真該有人好好打你一頓。」他怒目而視,口氣很沖。

  「你才是呢!言而無信的無賴。」她生氣地脫下他身上的單衣扔在地上,還不忘用力踩了兩下。

  「怎麼樣?」她伸手用力戳他赤裸的胸膛。「只剩下褲子了,光溜溜的被綁在樹上可是很難看的。」她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她也不想真的扒光他,這樣太損人了,不光彩。

  他的黑眸燃燒著怒氣,不過,他拚命告誡自己要忍耐,他就不信他會栽在一個女人手上。「你背不動我,怎麼把我扛到樹邊去?」他只得先拖延時間。

  這問題讓星羽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你別想我會自己走過去。」他冷冷地說。

  「樹就在外頭,我有自信能把你背去。」她不服輸地雙手叉腰。

  他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

  士可殺不可辱!她抓起他的雙臂就往自己肩上擱。「你看著——」她深吸一口氣後彎下身,用力扯著他的手臂,讓他往前傾貼在她彎曲的背上。

  「我不信……」她用力將他撐起。「背……不動……」她試探性地跨出一步。「你……怎麼……這麼重……」她又跨出一步,臉孔漲紅,雙腿發軟。「像……豬一樣……」

  「哎喲!」她突然哀嚎一聲,踉蹌一步,不支地將他摔下,自己則跪坐在地上喘氣。

  展昱觀藉著掉落在地上的重擊,借力一舉衝開穴道,可他卻仍不動聲色地仰躺在地上,等她恢復氣力來到他身邊。

  「你沒事吧?」星羽移到他身邊半蹲著,方才落下時沒聽到他喊疼,不知是不是摔著腦袋了。

  「我……」他張開嘴,卻故意不發出聲音。

  「什麼?」她彎身貼近他的臉。「你摔到哪兒了?」

  他趁她彎腰之際,抬手往她的肩下點去,這下輪到她膛目結舌,無法動彈了。

  出人意表地,他露齒而笑。「真是所謂風水輪流轉啊!可沒想到「轉」得這麼快。」他根本無法掩飾他的好心情,甚至輕拍了她的臉頰幾下以茲慶祝。

  「你這個無賴!」她怒吼。

  他一邊搖頭,一邊嘖嘖的發出聲響。「這叫反敗為勝,勝者為王。」他自地上起身,而後拉起她,讓她站好。

  他微笑以對,她則怒目相視,兩人這番交手下來,他不否認心底開始對她產生好感,也產生了些許興趣,他見過的女人不少,可沒一個會讓他有興趣,不能說他是柳下惠或自命清高,而是一般溫婉女子向來引不起他的興趣,她們太纖弱、太恪守禮節了。

  面對那種溫柔的女性,他會不自覺地也循規蹈矩、謹守禮節,可一碰上她,一切就走了樣,全超乎了常理。

  「這下可輪到我了。」他繞著她打量。「扒光衣服是吧?這主意不錯……」

  她一臉驚慌,放聲大叫,「救命——」

  他立刻點住她的啞穴。「怎麼?我剛剛可沒喊救命喔!」他咧嘴大笑。

  她只是瞅著他,一臉驚駭,他不是說真的吧?

  「我給了你機會走,你不走,這下可真的把我惹火了。」他逼視她。「我剛剛說什麼來著?對了!痛打你一頓……不過,現在想想,脫衣服有趣多了。」他一把扯下她腰上的多節鞭丟在地上。

  她真的慌了,眼皮直眨動著,他……他真要脫她衣服?

  「怎麼?怕了?」他低頭笑問。「這樣吧!我也不佔你便宜,你脫我兩件,我如數奉還便行。」

  脫……脫兩件?她瞪大眼,那……那她不剩肚兜跟長褲而已?不行、不行……

  「想說話?」他詢問,瞧見她直眨眼。

  她眨得更厲害了,他微笑道:「好吧!就聽聽你想說什麼。」他伸手解開她的啞穴。

  「一件就好。」星羽脫口而出。「脫一件就好。」這樣她外頭至少還罩著單衣。

  她的話讓他感到詫異,他還以為她會討饒,要他放了她。「那可不行,我對你已經夠寬宏大量了。」

  「我是姑娘,你是男人,不一樣!」她辯駁。「你們能打赤膊,我們可不行。」

  他幾乎要笑出聲,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能抬槓。「那我也沒辦法,誰教你不是男的。」他搖搖頭。「要不這樣吧!你跟我認個錯,我就放了你。」生氣歸生氣,可他還不至於沖昏頭,真的脫她的衣裳,這不是他的作風。

  「我為什麼要認錯?」她怒視他。「是你言而無信在先。」他明明答應要幫她找玉像的。

  「你擄了我不算錯?」他揚起眉,她似乎老是遺忘了這一點。

  「可我救了你,功過相抵。」她辯解。

  「你還真能自圓其說。」他瞪她。「你若不認錯,我真會扒光你喔!」他惡狠狠的威脅道。

  她也回瞪他。「我不認錯,也不要你扒我的衣服,你讓我走便是。」

  他微微一笑。「你還真會討價還價。」他顯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

  「我師父可是很疼我的,若讓他知道你欺負我,他可不會放過你。」她不忘也恐嚇回去。

  「別扯遠了,你認不認錯?」他再問一次。

  「不要。」她固執地說,明明就是他錯,她才不向他低頭。

  「真不認錯?」他作勢要扯她的衣裳。

  「你……」

  星羽話還沒說完,陡地卻傳出一聲咆哮,「你個畜生——」

  一聲巨響嚇了兩人一大跳,星羽瞠大雙眼,第一次瞧見師父這麼神勇地破窗而入,她興奮地大叫,「快救我,師父——」

  查六一臉怒氣,勢不可擋,他朝裸著上身的展昱觀大吼,「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他衝上前,出招攻擊。

  展昱觀立刻明白他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少廢話!」查六發招狠毒,全朝他的致命處攻去,他一來,就瞧見展昱觀光著身子要對小星兒不軌,這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師父,你先解開我的穴道。」星羽大叫。「讓徒兒好好揍他一頓,他想脫徒兒的衣服。」

  「你這個禽獸!」查上八拉開嗓門,面孔因生氣而漲紅。

  「師父,別打了,先解開我的穴道。」星羽喊叫。

  查六收回攻勢,先替星羽解開了穴道。

  展昱觀聽見外頭開始有騷動的聲音。這下麻煩大了,他上前打算拾起單衣穿上,卻讓查六攔了下來。

  「你這個衣冠禽獸……」他朝展昱觀攻擊,雙拳直往他身上打去。

  「你們想把事情鬧大嗎?」展昱觀喝道。「還不走!」要是府裡的人闖進來,這爛攤子恐怕就收拾不了了。

  星羽拾起九節鞭,聽見師父怒喊,「就讓他們來看看你做的齷齪事!」

  「這齷齪事是你的好徒兒做的——」

  展昱觀話還沒說完,就見外頭亮了燈,人聲開始朝這兒聚集。

  星羽連忙跑到被師父擠破的窗口旁往外看,瞧見諸葛廷祿正往這兒跑來,身後還跟著陸續由屋子各個地方跑來的僕役。

  「師父,外頭好多人,咱們快走。」她朝師父大喊。

  「你先走,」查六朗聲喊,他若不將展昱觀大卸八塊,難消他心頭之恨,若方纔他再晚個一步,小星兒就毀在這畜生的手上了。

  「師父——」星羽忙跑過來拉他。「別打了,快走!」

  「我不走!」查六扯開她。

  「師父啊!」星羽著急地再扯住他的衣服。

  就在兩人糾纏不休之際,書房的門讓眾人撞破,一干人等全衝了進來。

  「完了!」星羽瞪大眼,這下……她真的要到牢房吃白食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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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4:19
  第五章

  事情的發展是出人出息料的,原本她以為她就要在牢裡過一輩子了,可沒想到,諸葛老爺一出現,看了衣冠不整的展昱觀後,就說會給她一個「交代」。

  當時她聽不懂「交代」是什麼意思,不過,見師父點頭,她也直點頭,結果,她就成了他的未婚妻,順理成章地留在諸葛府。

  她笑得合不攏嘴,可高興的人似乎只有她跟諸葛老爺,其他人都一臉難看的臉色。

  她沒心研究他們為什麼不高興,只想著,留在府上她就可以更方便地找玉像了。

  她唯一記得的是,當展昱觀陳述是她脫他的衣裳,而她也承認時,師父的臉變成了紅紫色,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做什麼脫人家衣服?」查六朝她大吼,恨不得地上能有個洞鑽進去。

  「我……」

  「別說了。」查六打她的頭,真希望這會兒就一頭撞死。「你羞不羞人,羞不羞人啊?」他的老臉都讓她丟盡了。

  「好了。」諸葛奚以咳嗽掩飾笑聲。「不管是誰脫誰的,這事就到此為止,昱觀會負責的。」

  「父親——」

  「就這樣了。」諸葛希舉手示意展昱觀別有意見。「這事若傳了出去,你要星羽姑娘怎麼做人?」

  展昱觀在心裡歎口氣。

  星羽見眾人都朝她擺臉色,立刻辯解道:「後來他也想脫我的衣服……」

  「好了。」查六又朝她吼。

  於是,在折騰了一夜後,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她高高興興地住進諸葛府,心裡則盤算著一拿到玉像就開溜。

  翌日,她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而且還是門外奴婢的喊聲喚醒了她。

  她不解的打開了門,意外地瞧見她端了清水、布巾讓她梳洗,她長這麼大,還沒人這麼服侍過她。

  「奴婢叫四兒,以後專門伺候小姐,小姐若有任何吩咐,告訴四兒一聲便行了。」她有張清瘦的臉,年紀約十四,梳著丫頭髻,穿著藏青色衣裙,臉蛋清秀。

  「好。」她開心地洗著臉。「你來這兒幾年了?」

  「快五年了,小姐。」四兒微笑著回答。「您坐著,奴婢替您梳頭。」

  「梳頭?」星羽眨一下眼,高興地道:「好,我最討厭梳頭了。」她乖乖地在鏡台前坐下。

  「四兒,我師父起床了嗎?」她拍拍臉,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些。

  「查師父起床了,可心情似乎不是挺好的。」四兒為她綰高髻,插上髮簪。

  星羽望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微笑地道:「我看起來像小姐了。」從以前到現在,她都梳兩個小丫頭髻,除了好整理外,也不易弄亂,沒想到換了髮型後,整個人感覺端莊典雅許多。

  「老爺說,小姐要什麼儘管吩咐,晚些他會請裁縫來府上替您做衣裳。」四兒為她在髻上別上齒梳。

  「做衣裳?」星羽嚇了一跳。「不用了、不用了。」她來這兒偷東西心裡已經覺得很過意不去,怎麼還能讓他們破費?

  四兒笑道:「小姐不用慌張,這是應該的,小姐與少爺就要成親了,總得做新衣裳。」

  「成親?」星羽嚇得站起來。「沒這麼快吧?」

  「大概就這幾個月吧!」四兒被她嚇了一跳,不懂小姐怎麼會突然起身。

  「幾個月。」星羽鬆口氣,還好,她還以為這幾天就要成親了呢!

  「小星兒。」查六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星羽轉過頭。「師父。」她舉步上前,卻在瞧見他手上的竹條後愣了一下。「您拿這做什麼?」

  查六走進屋,對四兒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對小星兒說。」

  「是,奴婢告退。」她端起水盆走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查六神色凝重,竹條往桌上打去。「坐下。」

  「師父,您做什麼?」星羽一臉詫異。「中邪了嗎?」

  「我中邪?」查六指著自己,聲調上揚。「給我坐下。」他生氣地朝她揮動竹條。

  「坐下便坐下嘛!」她咕噥著,連忙在椅上坐好,怕他真的會住她身上抽竹條。

  「現在我說一句,你說一句。」他繞著她轉圈子。

  「說什麼?」

  「以後再不許亂跑。」他往桌面抽打一下。

  星羽嚇了一跳,差點整個人彈跳起來。「我沒亂跑。」

  「你昨晚瞞著師父跑到這兒來——」

  「知道了。」星羽見師父扯開嗓門,急忙打斷他的話,順從地道:「以後不亂跑。」

  「好。」查六來回踱步。「再接著說:以後不許脫人家衣裳。」

  「我只是威脅——」

  「念!」查六生氣地往桌上抽了一鞭。

  她一張臉垮下,委屈地道:「你做什麼這樣凶人家?徒兒哪兒做錯了?」

  查六瞄她一眼,歎口氣後在椅子上坐下。「小星兒,師父不是凶你,你……」他抓抓頭。「這要我一個男人怎麼說?我不是才跟你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嗎?你怎麼……怎麼去脫人家的衣裳?」

  「他不告訴我玉像在哪兒,又不肯跟我走……」

  「那也不能這樣就想扒光人家啊!」他訓道。

  「徒兒做都做了,您再凶也於事無補。」她囁嚅地說。

  他瞪她一眼。「我當然知道於事無補,可我一口氣悶著,能好受嗎?」他惱火地拍了拍桌子。「再說那小子……我跟他不對盤,這會兒倒好,成了一家人了,我能舒坦嗎?」

  「師父。」星羽小聲的喚道,示意他安靜。「徒兒就是要跟您說這事……」她竊笑。「咱們可以趁這時候好好找玉像,等玉像一拿到手就開溜,讓那個信口開河的無賴自個兒成親去。」她悶笑著。

  查六瞪大眼。「開溜……你不成親了?」

  她搖頭。「我得去找我爹我娘,哪能留在這兒成親?」

  他大驚。「不行!」

  「為什麼?」她很納悶,覺得這計畫很好啊!

  查六張開嘴,但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怎麼能開溜?」他好不容易擠出話來。「這要是……要是傳出去,諸葛府怎麼做人?而且,你的名節也毀了,以後……以後怎麼嫁人?」

  星羽狐疑地看著他。「師父,我真是愈來愈不懂您了,不是才說討厭展公子的嗎?怎麼現下聽來,您倒想我嫁給他?」

  查六慌亂地道:「胡說!」他拍桌子。「我是不想你嫁他,可眼前也由不得咱們了,是不?」

  「怎麼會由不得咱們?」她不解。「這兒又不是牢囚不能走,只要一拿到玉像,咱們立刻腳底抹油……」

  「那不行!」他反對。「太缺德了。」

  「哪兒缺德了?」她大惑不解。

  「諸葛老爺是誠心要你做他的媳婦,咱不能這樣回報人家。」他大搖其頭。

  想到方才四兒提及老爺要替她做衣裳的事,星羽也不由得內疚起來。「那怎麼辦?」

  「小姐——」四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爺請您到花廳用膳。」

  「知道了。」星羽起身對師父說道:「咱先去吃飯,徒兒再想想看有沒有別的法子。」她得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

  ☆☆☆

  「昨晚睡得可好?」諸葛悉笑著詢問。

  「睡得很甜。」星羽點頭回答。「您今天氣色挺好的。」

  「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殷三娘替丈夫夾了些菜。「星羽姑娘多吃點,別客氣。」她招呼著。

  「叫我星羽就行了。」她不客氣地夾了只大雞腿。「師父,這給您。」她將雞腿放到師父的碗裡。

  「那是我要的。」諸葛廷祿忽地出聲,一臉的不高興。

  「廷祿。」諸葛奚不悅地瞥向他。

  「你碗裡不也有一隻嗎?」星羽指出事實。

  「沒關係,這給他,好菜多的是。」查六一點兒也不以為意。

  「我不要了。」諸葛廷祿慍怒道,誰要他假好心啊!

  諸葛奚鐵青著一張臉。「你——」

  「沒關係、沒關係。」查六連忙打圓場。

  殷三娘立刻轉移話題說:「星羽姑娘,來,多吃些。」

  「好。」星羽望著一桌好菜,心情很愉快。「對了,夫人剛剛說什麼喜事?」星羽一邊吃魚一邊問。

  殷三娘笑了笑。「當然是你跟昱觀的婚事。」

  星羽停頓了一下。「哦!」她應了一聲,往旁邊的展昱觀瞄去,只見他就顧著吃飯,連話也沒搭一句。

  當她的視線觸及坐在展昱觀隔壁的諸葛廷祿時,發現他正不以為然的瞪著她,她納悶地回視他。

  「不曉得你府上還有哪些人?」殷三娘詢問道。

  星羽回神。「就我跟師父。」

  「你沒爹娘嗎?」諸葛廷祿衝口問。

  「廷祿!」諸葛奚斥喝一聲。「你的禮貌哪兒去了?」

  「沒關係。」星羽微微一笑。「我爹娘正等著我去找他們。」

  查六咳了一聲,讓蟹肉嗆住。

  「師父,您怎麼了?」她急忙拍他的背。

  諸葛奚與殷三娘一臉疑惑。「這是什麼意思?」殷三娘追問道。

  「我……」

  「這事……」查六連忙打斷徒兒的話,看向諸葛夫婦。「這事說來話長,私底下再說。」

  「為什麼不能在這兒說?」諸葛廷祿反問。

  「廷祿。」展昱觀首次出聲。「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追根究底?」

  「你三年沒瞧見我,當然不知道我變了多少。」諸葛廷祿衝口而出。

  「廷祿——」諸葛奚放下筷子,怒容滿面。「你是怎麼回事?」

  諸葛廷祿漲紅臉,隨即丟下筷子,氣鼓著一張臉起身跑出去。

  「你給我回來!」諸葛奚憤而起身。

  「坐下。」殷三娘拉著丈夫的手臂提醒。「有客人呢!」

  查六與星羽面面相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孩兒先告退。」展昱觀起身,恭敬的說。

  「不用理他。」諸葛奚仍怒氣未消。

  展昱觀沒應聲,只是轉身離開。

  星羽看看他,又看看諸葛老爺。「我也去。」她跟在展昱觀身後跑出去。

  「小星兒。」查六喊道,她跑去湊什麼熱鬧,真是的!

  諸葛奚不發一語,最後歎口氣。「讓你見笑了。」

  查六連忙打圓場。「沒這回事,小孩子就是這樣,來、來,吃東西。」

  星羽在廊廡上攔下展昱觀。「你們怎麼了?」她真是一頭霧水。

  他低頭瞥她一眼。「這不關你的事。」他不懂她為何也跑出來。

  「我知道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好奇。」她走在他身邊。「弄不懂你們在吵什麼。」

  「你不用懂。對了,你跟你師父今天就離開。」

  「我不離開。」她搖頭。

  他停下腳步。「念在你師徒二人不是大奸大惡之徒,擄人這事就當沒發生過,我不追究,你們走吧!」

  她還是搖頭。「我不走。」

  他揚起眉,她還真大膽。「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又想拿官差來威脅我對不對?」她搶先一步截斷他的話。「我現在是你的未婚妻。」

  「別告訴我你真想嫁我。」他挑眉。「你是想留在這兒好偷玉像吧!」

  星羽拒絕露出心虛的表情,她清清喉嚨。「你別胡說,我……我師父說了,你壞了我名節,自然得對我負責。」她說得理直氣壯。

  「我壞了你的名節?」他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也不想想是誰動手去人衣裳。

  她頷首。「師父是這麼說的,我不曉得這事有這麼嚴重。」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後才問他。「男女衣衫不整地關在同一間屋子裡,就得成親嗎?」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探問。

  「我若知道的話,何必問你?」她聳聳肩。「其實,我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大家好像都挺認真的,連我師父也很認真,剛剛他還想拿竹條打我呢!」

  聞言,他吃了一驚。

  他的表情讓她滿意,於是緊接著說:「你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了吧?從小到大,他沒這麼凶過我,不過就是脫了你的衣服嘛!倒像是我殺人放火了。」

  看樣子,她真的不曉得男女該避嫌之事。「你師父沒跟你說這些事嗎?」一般而言,女孩兒家自小會被母親或長輩教導婦德一事,可如今看來,查六並未在這方面花心思。

  「前幾天我替你擦汗時,師父說了得避嫌,男女不能肌膚相親,會出大事;接著又說什麼情慾之類的,可我不過問他什麼是「情慾」,他卻突然翻臉罵人,還說我問那麼多做什麼。」她交叉雙手,一臉深思。「師父最近有些怪呢!」

  他瞟她一眼。「怎麼?你想知道什麼是情慾?」

  「你知道?快告訴我。」她眸子發亮,一臉好奇。「那天你發燒,我摸了你好幾下,也算肌膚相親,可沒什麼不同啊!」

  他笑出聲。「原來這就是你那天摸我戳我的原因。」她還真是不害躁。

  她頷首。「你快告訴我。」

  他低頭微笑。「既然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妻,那我就不需要有什麼愧疚了。」他傾身在她額上親一下。

  星羽大吃一驚,嚇得後退數步,防備地看著他。「你做什麼?」她臉兒通紅。

  他促狹道:「你不是想知道情慾嗎?」

  她莫名地覺得臉上躁熱起來。「這……這感覺很奇怪……」

  「怎麼奇怪法?」他上前一步。

  見他逼來,她的心跳得飛快,連忙後退。「我……你讓我不舒服,我的臉很燙……」

  他爽朗地大笑。

  「你不能再這樣,若讓師父瞧見,他會殺了你的。」她恐嚇道。

  他無法克制住不斷湧出的笑意。「你師父似乎很疼你。」

  她用力點頭。「不是「看來」,師父真的疼我。」她紅著臉說明。「雖然他老愛打我的頭……」她忽地頓住,瞧見阮玉正神色匆匆的從轉角處走來。

  當她瞧見他們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放慢腳步,朝他們微微福身。

  「觀少爺。」她問候道,神色有緊張。

  「玉姑娘。」展昱觀禮貌地回應。三年前他離家的前一個月她入府與三娘同住,兩人見過幾次面,但並不熟稔,說話的次數也寥寥可數。

  「聽表姊說你是昨晚回來的。」阮玉又接了一句。

  展昱觀點點頭。「剛進門。」

  星羽見著他們兩人談話,表情很有趣,她知道大戶人家裡的人說話都客客氣氣、規規矩矩的,一直以來,她都沒機會這樣說話,現在可算是個好時機了。

  「玉姑娘好。」星羽學她也欠個身。

  阮玉轉向她,靦腆地露出一抹微笑。「你一定是星羽姑娘吧!」

  「你知道我?」星羽好奇地睜大眼問。

  展昱觀見她的注意力移至阮玉身上,馬上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點個頭,往前跨步而去。

  星羽也不以為意,好奇地又問了阮玉一次。「你怎麼知道我?」

  「今兒個府裡都在說你和觀少爺的事。」阮玉溫婉地回答。

  星羽立即會意。「說我們要成親的事嗎?」

  阮玉微紅著臉點頭。「是的。」

  「你的臉怎麼紅了?」星羽偏頭看她。

  被她這麼一問,阮玉的臉蛋更紅。「沒……」

  「什麼事?」愈是這樣,她就愈好奇了。

  阮玉望著她充滿朝氣的臉,似乎也被感染了些許活力,她鼓起勇氣說道:「聽下人說……星羽姑娘……脫……脫……」她就是怎麼也接不下去。

  「哦!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你是想說我脫了展少爺的衣服。」星羽接腔,不懂她為什麼吞吞吐吐的說不下去。

  阮玉臉紅似霞。「是……是真的嗎?」她不覺壓低聲音。

  星羽大方的點頭。「是真的,所以我們才要成親。」

  她吃驚地睜大眼。

  「我也嚇了一跳呢!沒想到脫個衣服就要成親了。」星羽又道。

  阮玉更加詫異了。「你……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她搖頭。「不是我的錯,展少爺沒告訴我,我師父也沒提過。」

  阮玉眨眨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一會兒才道:「你……你不擔心……別人朝你指指點點嗎?」

  「指點什麼?」星羽迷惑地蹙起眉。

  阮玉張張嘴,最後放棄似的說:「不,沒什麼。」

  星羽見她低頭歎氣,便想起昨晚她與諸葛飛鵬的對話。「你……有什麼心事嗎?」星羽試探性地說。「你告訴我,我能幫你的。」

  阮玉抬起頭,訝異地看著她,隨即淺淺一笑。「你……真是個好人,我沒什麼事,我……我得走了。」

  「等一下。」星羽拉住她的手,開口就想說出昨晚的事,但經過一番掙扎,還是作罷,畢竟她們才第一次見面,她擔心會弄巧成拙,她還是先找師父商量好了。

  「有什麼事嗎?」阮玉看著她。

  星羽不好意思地鬆開手。「沒有。」

  「那我走了。」阮玉往前行,走了幾步後,她又回過頭來道:「願你與觀少爺永結同心。」

  星羽微微一愣,但隨即笑逐顏開。「好。」

  阮玉微笑著離去。

  「永結同心……」星羽喃念著,旋即偷笑不已,怎麼好像愈來愈像有這麼回事了?

  ☆☆☆

  「廷祿,開門。」展昱觀站在門外命令道,聽見屋內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走開!」諸葛廷祿推落放在矮櫃上的花瓶。

  「你再不開門的話,大哥要硬闖進去了。」展昱觀提高音量。

  他一聽,急忙跑來擋門。「你走開!」

  「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展昱觀難掩怒氣的問。

  「反正你們都把我當小孩,說我無理取鬧。」諸葛廷祿抹過眼睛。「你們都別理我!」

  展昱觀在聽見他的哽咽聲後,皺一下眉頭。「你先開門,有什麼事好好說。」

  諸葛廷祿沒說話,只是揉眼睛。

  「廷祿!」展昱觀語含命令的叫喚。

  諸葛廷祿吸吸鼻子,又擦擦臉後才打開門,低垂著頭不看兄長,語氣充滿怨懟,「你要說什麼就說。」轉身讓他進來。

  展昱觀入內,看著滿地的瘡痍。「做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他不說話。

  「剛剛在廳裡不是有一肚子的話嗎?這會兒倒成啞巴了?」他抬手摸了一下弟弟的頭。

  「你們沒人要聽我說。」諸葛廷祿氣憤地抬起頭。「老當我什麼都不懂。」

  他微笑。「好,那你倒告訴大哥你懂了什麼。」

  「那對師徒怪怪的,我不喜歡他們。」他衝口而出。「更不要那個女人做大哥的妻子。」

  展昱觀露出充滿興味的表情,他以腳勾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悠閒地坐下。「哪兒怪?」

  「他們……」諸葛廷祿一時之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就是怪,沒個規矩,怪裡怪氣。」

  他笑出聲。「就這樣?」

  諸葛廷祿漲紅臉。「那女人是故意脫大哥衣服,她……不要臉……不配做大哥的妻子。」

  他仰頭大笑。「你這小鬼,倒擔心起大哥的婚事來了。」他拍拍他的頭。

  諸葛廷祿惱怒道:「反正我說的話你們都不聽——」

  「誰說我不聽了?」他笑著打斷弟弟的話。「你說的沒錯,他們是有些怪裡怪氣。」

  諸葛廷祿這才有些滿意。「大哥沒必要娶那個女人。」

  「這件事大哥自有主張,你放心,大哥不會吃悶虧的。」

  「可是——」

  「要不這樣。」展昱觀打斷他的話。「你替大哥查查他們的來歷。」他決定給弟弟一些事做。

  諸葛廷祿露出微笑,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但不許打草驚蛇,也不許動不動就使性子——」走廊上的跑步聲讓展昱觀止住了話語。

  諸葛廷祿也轉過身去,瞧見星羽跑過,在門口站定。「怎麼把東西都摔了?」她望著一室的混亂。

  「你來做什麼?」諸葛廷祿不高興地質問。

  星羽踏進屋內。「我來瞧你為什麼不吃飯就跑出來?」

  「誰說我不吃飯!」諸葛廷祿冷哼一聲。「我這就要回去吃個夠。」

  星羽看著他怒視的眼神,納悶道:「我惹了你嗎?你怎麼老衝著我?」

  「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他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星羽更不解了。「昨晚你打腫我的臉我都沒氣你,你有什麼好氣的?」

  諸葛廷祿漲紅臉。「你……」

  「廷祿,先去吃飯。」展昱觀打斷他的話,再扯下去,這兩人難保不會吵起來。

  諸葛廷祿又對她哼一聲。「懶得跟你計較。」他拉著大哥的手往前走。

  「等一下。」星羽扯住展昱觀的衣袖。「我有話跟你說。」

  「你要說什麼?」諸葛廷祿充滿敵意地瞪著她。

  星羽對他皺眉。「不告訴你!」

  展昱觀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這兩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這個——」

  「廷祿。」他打斷弟弟的話。「你忘了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諸葛廷祿皺眉,想著他說了什麼……

  「你們在說什麼?」星羽一臉好奇。

  「不關你的事。」諸葛廷祿脫口頂回去。

  「廷祿。」展昱觀的語氣顯得有些不悅了。

  諸葛廷祿皺著眉頭,不甘願地說:「我先出去就是了。」他憶起大哥要他收斂性子,且不能打草驚蛇的事。「哼!」但他臨走前還是不忘朝星羽冷哼一聲。

  「哼!」星羽也不甘示弱的還擊。

  展昱觀受不了地搖搖頭。「你要跟我說什麼?」

  星羽馬上將注意力轉回他的身上。「我忘了告訴你,你的馬還在客棧裡。」

  「我已經把它帶回來了。」展昱觀往外走。

  「那你付錢給掌櫃的了嗎?」她跟在他後頭步上廊廡。

  「付了。」他瞄她一眼。「你和你師父在客棧裡倒是挺享受,淨點貴的東西吃。」

  星羽尷尬地笑笑。「難得嘛!」

  他瞟她一眼。「難得找到冤大頭嗎?」

  她笑得更勉強了。「你怎麼這麼說!我有叫師父節制些,可他不聽,我也沒辦法。」提起這事兒,她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她搖搖頭。「還有別的。當你的未婚妻要做些什麼嗎?」

  他停下腳步,反問:「你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她老實回答。「我不曉得你們大戶人家是不是有什麼規矩。」

  她的話讓他挑起眉。「怎麼?你還真想當我的未婚妻啊?」

  他的話讓她開心地笑了。「當然不是。」

  聞言,他狠狠的瞪著她,等她笑完。

  「做了夫妻就得永遠在一起,我才不想委屈自己呢!」她大搖其頭,老實的說。

  展昱觀匪夷所思地看著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委屈你?」他都沒喊委屈了,她倒先表達不平。

  她再頷首。「你曉得我只要玉像的……」

  「那你為什麼問我當未婚妻要做什麼?」他失去耐心地截斷她的話語。

  「因為你父親似乎很認真,若能為他做些事也挺好的。」她理所當然的回答。「你知道嗎?他要幫我做衣裳,我有些過意不去。」

  他凝視著她的臉。「你也會內疚?」與她相處愈久,他就愈發現她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當然囉!」她點頭。「若是我走了,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他微扯嘴角。「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的。」

  她笑哈哈道:「才不是呢!你父親是因為你才喜歡我的。」

  他詫異地看著她。

  「若是你想到什麼我能做的,再告訴我吧!」她轉身離開。

  他驀地一把抓住她。「你說我父親是因為我才喜歡你是什麼意思?」

  她不解地看著他。「就是因為你才喜歡我嘛!這有什麼難懂的?」

  他瞪她。「說清楚點。」

  她笑出聲。「你真笨耶!」

  「你要我趕你出去是不是?」他沒好氣地威脅道。

  這回換她瞪人了,「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你還要我怎麼解釋?」

  他深吸一口氣,試著不因衝動而掐死她。「算了!」他咬著牙放開她。

  星羽甩甩手,都讓他捏疼了。「你就別跟你父親鬧彆扭了。」

  他皺起眉。「誰說我鬧彆扭?」

  「你明明就在鬧彆扭。」她不甘示弱地反駁。「要不然你也不會離家三年,你們大戶人家都陰陽怪氣的。」

  他聳聳肩,故意說:「我們就喜歡陰陽怪氣的。」

  她狐疑地瞅著他。「我才不信。」

  他微笑。「這樣吧!你不是想做些事嗎?那就看你能不能把每個人弄得不那麼陰陽怪氣。」語畢,他直走向前。

  星羽睜大眼,隨即露出笑容,往前跑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高興地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他低頭看見她燦爛的笑靨,不由得有些想笑,看來,她跟廷祿一樣好哄騙。

  「對了,未婚妻還能做件事。」他又補充道。

  「什麼?」她追問。

  他露出狡猾的笑容。「如果我隨時想親你,你就得乖乖讓我——」

  「你胡說什麼!」星羽燒紅著臉朝他打去。

  他微笑著擋住她的攻勢。「我是說笑的。」

  「說笑也不行!」她又朝他打了幾拳,臉上的火紅未退。

  憶及他落在她額上的吻,她的耳朵也馬上燒紅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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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4:53
  第六章

  「這是你媳婦?」諸葛飛儀打量著星羽,他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身形高壯,方臉大眼,穿著深藍色的袍服,衣上繡著井字旋文。

  「恭喜你了,昱觀。」諸葛飛鈞勾上他的肩,他比諸葛飛儀小兩歲,身材卻一樣高壯,挺著個小肚子,方臉圓眼,面容和善。

  「你們兩人的事今兒個可傳遍府邸上下了。」諸葛飛鵬饒富興味地說。

  「三弟。」諸葛飛儀嘖了他一聲,眉頭微攏,示意他別亂說話。

  星羽瞧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要做展昱觀的妻子了。

  「怎麼,不介紹介紹嗎?」諸葛飛鈞刻意取笑道。

  展昱觀雖覺得荒謬,但仍出聲道:「星羽,這是我堂兄,飛儀、飛鈞、飛鵬。」他快速地介紹完畢。

  星羽想起該行的禮儀,連忙福身。「堂兄好。」語畢,她差點笑出來,覺得這情形讓人發噱。

  「好、好。」三位堂兄們同時回應。

  星羽忍笑著不發出聲來,用完午膳後,她本想開始找尋玉像,誰知諸葛老爺卻突然要她和展昱觀到隔壁的「慶榮府」拜訪。

  她不懂他們為什麼得過來打招呼,經過展昱觀的解說後,她才明瞭這是禮數。

  「大戶人家什麼都麻煩。」這是展昱觀當時說的話,語氣中帶著無奈。

  按禮,他在離家回府後,必須至祖宗牌位前說一聲,當然,還得告知諸葛濟,也就是諸葛老爺的兄長,諸葛府的一家之主。

  「你父親怎麼不和你一道過來?」星羽在穿過連接兩家的宅門後,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可展昱觀卻吭也不吭一聲,像是沒聽到她的話。

  「咳、咳!」

  這聲音打斷星羽的思緒,她轉頭瞧見一個長得很像諸葛老爺的人走進大廳。

  「爹。」諸葛三兄弟喚了一聲。

  「大伯。」展昱觀也冷淡地問候。

  星羽立刻也跟著他喚了一聲。「大伯。」

  「嗯!」諸葛濟的大眼冷冽地打量她,而後轉向展昱觀問:「昨晚回來的?」

  「是。」他簡短的回答。

  「你是該回來了。」他捻了一下鬍子。「這三年都做了什麼?」

  「遊山玩水。」他聳聳肩回答。

  星羽能看出諸葛濟並不喜歡這個答案,因為他的臉沉下,不過,並未說什麼,之後當他轉向她時,星羽急忙扯出一抹笑。

  「她是你媳婦?」他問展昱觀。

  展昱觀還未開口,已聽見星羽搶先答了話。

  「對。」她點頭。「我們昨晚訂的親。」

  諸葛濟不悅地看著她,展昱觀則是難掩笑意。她真不害羞,這些話說起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星羽一臉茫然,不知哪裡惹得諸葛濟不高興了。

  諸葛濟清清喉嚨問道:「姑娘府上哪兒?家裡都有哪些人?」

  「我還沒找到我爹娘,所以不知道府上在哪兒,不過,聽我師父說在江南。」星羽回答。

  諸葛濟的眉頭整個皺起,星羽能聽見三個堂兄悶聲笑了一下,她疑惑地望向展昱觀,用眼神問他究出見是怎麼回事?

  但他只是對她笑了笑,什麼也沒表示。

  「所以說,你是孤兒?」諸葛飛鵬問。

  星羽轉向他,認真地回答。「不是,我有爹娘的,只是還沒找到他們。」

  諸葛飛鵬露出一抹訕笑。「哦!我知道,你被棄養……」

  「我不是!」星羽心中升起怒意,聽出他話中的嘲弄意味。

  一旁展昱觀的臉色同樣難看,他太清楚飛鵬的德行了。

  「怪不得你怎麼看都像個沒家教的野丫頭。」諸葛飛鵬鄙夷的取笑道。

  星羽胸中的怒火陡地上揚。「你——」

  「不用理他。」展昱觀忽然抬起左手搭上星羽的右肩。

  她望向他,而他堅定地回視她,眸中沒有任何戲謔之色。

  「不用跟他一般見識。」展昱觀又道。

  星羽的怒氣頓時退去,她不假思索地點頭,他沒有嘲笑她……

  「怎麼?我說什麼了我?」

  「飛鵬。」諸葛飛儀不悅地怒斥三弟一聲。

  「我說錯什麼了?咱們總不能讓個來歷不明的人進府裡,是不?」諸葛飛鵬又道。

  「在你眼裡,我不也是來歷不明的人嗎?」展昱觀冷聲說。

  「你——」

  「夠了!」諸葛濟打斷諸葛飛鵬的話。「吵什麼?沒把我放在眼裡是不?」

  「爹——」他不甘心的想抗議。

  「好了。」諸葛濟怒視他一眼,要他住口。

  「星羽姑娘剛進門,別把人給嚇著了。」諸葛飛鈞出聲打圓場。

  「我沒嚇著。」星羽開口。「就是不舒服你們講話的語氣。」她皺眉。

  「什麼意思?」諸葛飛鵬回問。

  「好了。」諸葛濟舉手示意他門噤聲。「這婚事我會跟你爹再商量,都下去吧!」

  「大伯想怎麼商量?」展昱觀追問。

  諸葛濟瞥向他。「這事我自有主張。」他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諸葛兄弟一一行禮後便轉身離開大廳,星羽原本要跟著走的,卻見展昱觀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只得也跟著留在原地。

  「怎麼,還有話要說?」諸葛濟的視線停在展昱觀身上。

  「只是想告訴您,我的婚事我自有打算,希望大伯不要插手。」他單刀直入挑明著講,他與星羽的事已經夠亂的了,他不想再有人跟著跳進來攪和,到時只怕理也理不清。

  「這是什麼意思?」諸葛濟怒聲道,顯然不喜歡有人這樣命令他。「你是想我會從中作梗嗎?」

  「我沒這個意思。」展昱觀斂起眉。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這個家是我在做主,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他青筋爆出。

  「你——」星羽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展昱觀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既然這樣,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展昱觀扯著星羽的手往外走。

  星羽回頭望了一眼滿臉怒容的諸葛濟,而後小跑步跟上展昱觀疾走的步伐,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他。

  一出大廳,星羽立刻就說:「你大伯好凶喔!」

  展昱觀沒回話,臉色鐵青,似乎也在氣頭上。

  「你怎麼不說話?」星羽追問:「又鬧彆扭?」

  他停下腳步,怒視她一眼。「我鬧什麼彆扭?」

  「又不是我惹你生氣的,你做什麼這麼凶的對我?」星羽不高興地叉腰回瞪他。「我也一肚子火,可我沒朝你發。」

  他朝天翻個白眼,聽她接著說:「我不要待在這兒了。」她氣嘟嘟地往前走。

  他一聽,直覺道:「怎麼?不找玉像了?」她不就是為了這個才死皮賴臉地硬要留下嗎?

  星羽停下腳步,生氣地道:「你堂哥嘲笑我,說我被棄養,我不想再見到他。」

  他瞧見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表情,這觸動了他心中的某個角落,他彷彿看見年少時的自己。

  他未假思索地舉手搭上她的雙肩,低頭望著她的雙眼。「聽我說,你沒必要在意他說什麼,他向來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我討厭人家這麼說我。」她微垂眼瞼。「我師父說了,他們只是和我失散……」她絞著衣裳。「他們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他們不會棄我不顧……」她突然抬頭望著他,眼神熱切。「你相信我師父的話嗎?」

  她的話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因為他覺得她的話有漏洞,但面對她一臉期盼的表情,他竟有些難以開口。

  他知道她找玉像的目的就是為了得知她父母的消息,如果他現在擊碎她的信心,那她也就失去找玉像的目的了……也就是說,他能趁此擺脫她……

  「你相信嗎?」她又問一次,雙眼間著光芒。

  「我……」他頓了一下,發現自己如鯁在喉。

  「怎麼樣?」她急切地詢問。

  好半晌,他終於困難地點了一下頭。

  她綻出燦爛笑靨。「那我就更有信心了。」她高興地拍一下手。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忍心傷她的感情!他朝天歎口氣,他剛剛失去了一個擺脫她的機會。

  他一定是瘋了!或者……他是愈瞧她愈入心了呢?這念頭讓他一驚。

  星羽望著他,黑眸閃亮,之前對他的不信任與氣憤如泡沫般慢慢消融,連戒心都瓦解如煙,突然間,她發現他其實是個好人。

  「我告訴你。」她神秘兮兮地將他拉到一旁,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後,才伸手打開垂在腹間的香包。

  他不明所以地盯著她的香包,瞧見她拿出約兩寸高的圓柱翠玉。

  「你看。」她舉高手。「這是我爹娘留下的。」

  他注視著眼前的翠玉,色澤青白,圓柱上綴著些許墨綠,他接過來仔細觀察,這是翡翠玉,上選的翡翠玉。

  「這是很好的翡翠。」星羽說。「我給人鑒定過了,不會錯的。」

  他點頭,左右翻看。「你爹娘為什麼不留個完整的?」他納悶的問,這翡翠柱體是從某件玉雕上摔裂出的,它的頂端有斷裂的剖面,底下一角也摔出個缺口來。

  「不知道。」星羽聳聳肩。「大概是有什麼秘密吧!」她伸手拿回翠玉,小心翼翼地放回香包裡。

  展昱觀眉頭深鎖,他總覺得怪。「你被發現的時候,這翡翠玉就在你身上?」

  「是啊!」她點頭。

  「有東西包著嗎?」他又問。

  她歪頭想想。「應該沒有吧!師父拿給我的時候就是這樣,是我特意拿香囊裝起來的。」

  這太奇怪了,怎麼會留這麼一個東西在嬰兒身上?萬一弄丟了怎麼辦?「之前都是你師父收著?」

  她頷首。「有什麼不對嗎?」她瞅著他皺著的眉頭問。

  他搖首。算了,這不關他的事,沒必要花心神多想。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玉像在哪兒?」她追問。

  「我記得你說過拿到玉像後就能知道你爹娘的下落?」他忽然想起這件事。

  她點頭。「若不是你一直阻撓,我現在已經去找我爹娘了。」說到這兒,她不免怨懟起來。

  他漠視她憤怒的眼神,繼續問:「為什麼拿到玉像就會知道你爹娘的下落?」

  她考慮了一下後說道:「若我告訴你,你得把玉像交出來。」她跟他談條件。

  他聳聳肩。「當我沒問。」他也很乾脆的回答。

  「你——」她氣惱的跺了一下腳。

  看見她氣鼓鼓的模樣,展昱觀咧開一抹無賴笑容,輕觸了一下她的粉頰。

  她莫名又紅了臉,隨即粗聲粗氣地道:「你別碰我,你若不交出來玉像……不交出來……我……」她苦思著威脅他的計謀。

  「怎樣?」他交又雙臂於胸前。

  「我……」她衝口而出,「我就嫁給你!」她雙手叉腰,雙眸射出不悅的火光。

  他一臉震驚地注視她,隨即爽朗大笑。

  星羽漲紅臉。「有什麼好笑的?」

  「嫁給我不是委屈你了嗎?」他笑問,這是他聽過最奇怪的威脅法。

  「當然!」她讓他瞧見她的為難。「可我知道你也不想娶我。」

  他故意道:「起初我是不願意,不過……換個角度想,我早晚要成家的,娶什麼女人對我來說沒多大差別,你嘛……」他從頭到腳將她審視一遍。「勉強可以湊合湊合。」

  她倒抽一口氣,被他激怒了。「什麼勉強湊合?」她動手朝他劈去。

  他輕鬆閃過。「怎麼?嫁我你能說「委屈」,我就不能說「勉強」?」

  她停下攻擊,瞪著他。「我才不要勉強湊合。」她不喜歡他的語氣。

  「你最好快些離府,要不然,最後我們可真的得勉強湊合了。」他微笑著輕觸她額際的髮絲。

  「你又碰我!」她著惱道。「你把玉像交出來我就離開,我根本不想待在這兒。」她再次強調。

  他盯著她,思忖一會兒後,突然道:「如果我現在告訴你玉像不在這兒,你信不信?」

  「不可能。」她怒目而視。「你又在騙我了對不對?」

  他仰天歎口氣。算了,他就知道扯不清。「隨你愛待多久吧!」他撂下話後,便邁步往前走。

  「你是什麼意思?」星羽追上去問,不懂他的態度怎麼突然變了。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不想引來爭辯,剛開始會防她是因為不放心,畢竟她綁了他,而他有戒心是人之常情,行走江湖三年,他也遇過不少人,雖不能說閱人無數,但起碼的識別能力仍是有的。

  與她相處至今,他發現他們師徒倆做不了害人的事,所以要待多久就隨她吧!而且,他也沒想真的趕她走,與她愈相處,他就愈發現她的可愛之處。

  ☆☆☆

  接連兩天,星羽除了忙著找玉像外,也不忘弄清諸葛府的一切,為了搜集更多的消息,她選擇從四兒身上下手,好探聽諸葛府上的大小事。

  當然,這一點也不難,通常她只要開個頭,四兒便會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加上她自己這三年的觀察,雖說不是很認真的觀察,但至少有些幫助,她終於弄清楚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陰陽怪氣了。

  「對了,你知道展少爺為什麼要離家嗎?」星羽問。

  四兒掩嘴而笑。「小姐,您又說錯了,您現在已是少爺的未婚妻,該喚他的字,怎麼還老叫著展少爺?」

  星羽恍然大悟。「我老是記不住,我習慣叫他展少爺。」

  「一回生、二回熟。」四兒仍是笑。

  「不管這些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催促著。

  「四兒只知道少爺跟老爺吵了一架,至於吵什麼就不清楚了。」

  「那有其他人知道嗎?」星羽不死心的問。

  四兒想了一下。「管家或許會知道吧!他在府上待了十多年,對府裡的事沒有不清楚的。」

  「好,我去問他。」她起身。

  「小姐,您知道這些想做什麼?」四兒一臉的不解。

  「我答應展少爺要替他做些事的。」星羽邊說邊跑出去,當她跑出房門的時候,瞧見一個人影正快速的逃離,她不假思索地追上去擋在那人身前。

  「你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星羽瞪視諸葛廷祿。

  「這是我家,我幹嘛鬼鬼祟祟的!」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你為什麼跑?」星羽狐疑地盯著他。「你是不是在外頭偷聽我說話?」

  「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諸葛廷祿仰高頭,嗤之以鼻。「這是我家,我想待哪兒就待哪兒,想跑就跑,關你什麼事!」

  「你怎麼老是說話這麼沖?」她真不懂他為何老對她有敵意。

  「你管不著。」諸葛廷祿哼地一聲。

  星羽朝他做個鬼臉。「看在你乳臭未乾的份上,不跟你計較。」她也不甘示弱地說。

  「你說誰乳臭未乾?」諸葛廷祿怒氣沖沖地質問。

  「你啊!」她雙手叉腰,閒閒的回答。

  兩人互相瞪視,眼中迸射著怒火,互不相讓,打算把另一方給逼退。

  「你們在幹嘛?」

  兩人同時望向來者。「爹——」諸葛廷祿難掩訝異。

  星羽立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跟一個小孩子鬥氣,還讓諸葛老爺瞧見。「您怎麼……」

  諸葛奚微笑。「我出來透透氣。」他轉向諸葛廷祿。「在吵什麼?」

  諸葛廷祿的臉倏地轉紅。「沒有。」他的聲音悶悶的。

  諸葛奚轉向星羽。「園子都逛過了嗎?」

  「逛過了。」星羽直覺回答,不明白他確切的意思。

  諸葛奚微微一笑。「那能再陪我這老頭子逛逛嗎?」

  星羽這才恍然的點頭。「好。」

  諸葛廷祿看著他們兩人,欲言又止。

  「想一起來?」諸葛奚問。

  諸葛廷祿搖搖頭,不發一語的轉身跑走。

  「走吧。」諸葛奚對星羽說道。

  她點頭,心裡則納悶著他要跟她說什麼,兩人散步著往庭園走去。

  「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諸葛奚問。

  「習慣。」

  「那就好。」他領著她走至奇巖環繞的假山瀑布旁。「你跟你師父兩人相依為命,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師父待我就像親人。」星羽抬手摸了摸粗糙的岩石,真不知他們是從哪兒運來這些東西的,雖然山莊裡也有園景,但大多是自然景,與這兒堆砌出來的景致並不相同。

  「我記得你說過要去找你爹娘……」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

  星羽微愣,怎麼話題轉到這兒來了?

  「你知道他們現在何處嗎?」諸葛奚探問。

  星羽搖頭。「不知道,不過,我有法子找到他們的。」

  「什麼法子?」

  星羽一臉的為難。「嗯……」這要如何啟口?總不能說偷到玉像後,莊主自然會告訴她吧!

  「怎麼?有什麼難言之隱嗎?」諸葛奚瞧見她臉色不對。

  「沒……沒有。」星羽隨口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法子,我打算從我襁褓時穿的衣物著手……」她避開諸葛奚的目光。「嗯……師父說了,我當時穿的衣物質料很好,如果從上面調查,說不定能查出什麼。」

  「聽起來倒像是大海撈針。」諸葛奚蹙起眉頭。

  「嗯!」她虛應一聲。

  「這樣吧,我會派人調查你父母的下落。」諸葛奚說道。

  星羽驚訝地抬起頭,一臉錯愕地看著他。「您……您要幫我……」

  他扯出一抹笑意。「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這個做公公的總得盡點心力是不?」

  星羽一時之間語塞,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但心中……心中掠過一絲感動……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罪惡感,諸葛老爺對她這麼好,她卻欺騙他,還要偷他東西……

  「怎麼了?」諸葛奚納悶地看著她,覺得她的表情不太對。

  「沒有。」星羽急忙搖頭。「您……您待我真好……」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我沒你想的這麼好。」諸葛奚微笑,繼續往前走。「昱觀說你們是在江南認識的……」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在江南過得好嗎?」

  她愣住,她……她怎麼會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很好。」她輕咳一聲,以掩飾心虛。

  諸葛奚拾階而上。「他都做些什麼?」

  做什麼?星羽在心裡大喊一聲,完了!鬼才知道他做了什麼!

  她擠破腦袋想著,「嗯……遊山玩水……」她驀地想起展昱觀與諸葛濟的對談。

  諸葛奚踏上高亭,俯視府邸的景致。「遊山玩水?」涼風拂過他的山羊鬍。「就這些?」

  「嗯!」星羽硬著頭皮說。「因為……我同他認識不久……有些事不清楚。這樣吧!您想知道的話,我替您去問。」雖然她不知道他們父子倆有什麼問題,但她知道他們怪怪的,且一定是因為這樣,諸葛老爺才不好直接問展昱觀。

  她就說他們大戶人家陰陽怪氣的嘛!

  諸葛奚轉頭面對她。「不用了,他若想說,自然會說。」

  星羽一頭霧水,直覺道:「您不問他,他怎麼曉得您想知道?」

  諸葛奚愣了一下,隨即呵呵笑出聲,「他若不想講,問了也沒用,他不就是以「遊山玩水」來搪塞他大伯的嗎?」

  她皺眉。「那不一樣,他不喜歡大伯,自然不想說。」

  他更詫異了。「你怎麼會……」

  星羽聳聳肩。「那天我也在場嘛!我看得出他不喜歡大伯那邊的人。」她又加了一句,「我也不喜歡。」

  諸葛奚皺眉,隨即輕歎一聲。「是嗎?」他的話像在自言自語,不像在問話。

  星羽猛點頭。「他們說話酸溜溜的,討人厭。」她皺皺鼻子。

  他看向她,拉開笑容。「如果昱觀有你一半的誠實就好了,那麼許多事……」他沒再說下去。

  星羽附和地點頭。「他是不老實,他騙了我好幾次。」

  諸葛奚感興趣第問道:「他騙了你什麼?」

  星羽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麼又把話題扯回到她身上來了?

  「他……」有口難言的感覺再次升起。「他……他說要給我一樣東西,可卻沒給我。」她盡量說得模糊。

  「什麼東西?」諸葛奚窮追不捨。

  她在他身邊閒晃幾步。「嗯……」她思考著該怎麼說。「他……他……」星羽念頭一轉,對了!她可以順水推舟呀!她怎麼沒想到咧?

  「是這樣的,您也知道他生病的事……」她整理思緒。「若不是我照顧他,他現在恐怕……」

  「我知道。」諸葛奚接話。「你救了昱觀。」

  「對、對。」星羽直點頭。「後來他病好了就說要謝謝我,問我想要什麼?」她嚴肅地道:「您知道我是不希罕要東西的,畢竟救人是應當的。」

  諸葛奚笑著摸了摸鬍子。「自然。」

  「可他非常堅持,所以,我也不好再推卻。」她再次強調,「我沒要他謝我的意思喔!」

  諸葛奚仍是笑,她愈是強調,就愈讓他起疑,不過,這也勾起他的好奇,到底昱觀答應給她什麼?

  「是這樣的。」她掏出衣袖裡的玉像畫。「不曉得您有沒有見過這尊玉像?」

  諸葛奚仔細觀察,眉頭不覺慢慢地攏聚,他怎麼看這玉像有點眼熟,可又想不起來曾在哪兒見過?

  「這玉像是……」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她。

  「是這樣的,這玉像是師父的一個恩人的,誰知十年前遭了竊,讓人偷走,現在……想必已轉了好幾手,讓人給買去收藏了,我跟師父……就想盡點心,替恩人尋回失物。」她開始說得有些結巴,連忙深吸一口氣,吞了吞口水好鎮定心情。

  「我明白了。」諸葛奚適時地接了話,因為他發現她的臉開始泛紅。「沒事吧?」

  「啊?」星羽不懂他的意思。

  「生病了嗎?怎麼臉這麼紅?」諸葛奚說。

  星羽乾笑幾聲。「呵……沒……只是熱……」她抬手摸摸臉頰。「本來展公子說,似乎在府上見過這尊玉像,但如今他又改了口,所以……」

  「原來如此。」諸葛奚皺眉。「昱觀是這樣跟你說的……」

  「您知道玉像在哪兒嗎?」星羽著急的問。

  「我——」

  「廷祿,你在這兒做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幾乎要嚇破星羽的膽,她猛地低頭向下看,就見展昱觀站在諸葛廷祿的背後,諸葛廷祿驚魂未定,想必也被嚇了一跳。

  展昱觀抬頭,與她四目相對,星羽做賊心虛地先移開目光,急忙將玉像畫塞回袖裡。

  「父親。」展昱觀詫異道,不懂他倆怎麼會在一起?

  「你怎麼來了?」星羽緊張地堵在階梯口上。

  她的話讓展昱觀挑起居。「我不能來嗎?」他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瞪他,隨即轉向諸葛廷祿。「你為什麼會躲在那兒?」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監視她?

  諸葛廷祿雖然心虛地漲紅臉,但並未退縮。「誰說我躲?我只是經過這兒。」

  星羽一個字也不信。

  諸葛奚出聲展昱觀,「什麼事?」

  「周世伯來探望您。」展昱觀回答。

  「是嗎?」諸葛奚露出笑容,轉向星羽。「咱們晚點再談。」

  「哦!」星羽被動地點頭。

  諸葛奚邁步而下,星羽跟在他後頭,經過展昱觀身邊時,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上臂,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展昱觀沒說話,直到父親走遠後他才開口,「你們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她胡亂搪塞。

  「沒說什麼?」他不信。

  星羽低頭瞪視諸葛廷祿。「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誰跟著你呀!」諸葛廷祿怒斥一聲,隨即逃之夭夭。

  星羽就要追上去,卻被展昱觀抓著不放。「你放開啦!」她生氣地說。「我非得弄清楚他在做什麼不可。」

  「他的事我會解決。」展昱觀將她的身子扳正面對他。「父親和你說什麼?」他皺眉。

  他這一提,星羽猛地想起諸葛老爺問的話。

  「他問我你在江南過得怎麼樣?」她據實以告。

  他鬆開她的手,若有所思。

  她湊到他面前直視他。「你除了遊山玩水外,還做什麼?」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又問:「就這樣?」

  她點頭。「你真要這樣跟你父親鬧彆扭?」

  他瞪她,不悅的辯駁,「誰鬧彆扭?」他跨步往前走。

  「就是你。」她拉住他的手。「你這次別想逃。」她大叫。

  他好笑地望向她。「誰逃了?」

  「你!」她指著他的鼻子。「連你爹都說了,你這人不坦率。」

  「不坦率?」

  「沒錯。話憋在心裡會發酸發臭的,你為何不告訴你父親你在江南做什麼?」

  「他沒問。」他聳聳肩。

  星羽瞪視著他,隨即仰天長歎。「我真受不了你們耶!」她有種想罵人的衝動。「其實,你爹不過就是想知道你這三年做了什麼,你等會兒就去告訴他。」

  她命令式地語氣讓他啼笑皆非。「你是吃飽太閒了嗎?竟管起閒事來了。」

  「我是認真的!」她加強語氣。「我聽四兒說你們三年前吵了一架?」

  他沒理她,一個逕兒地往前走。

  「喂!」星羽連忙跑到他的面前,雙手抵著他胸口不讓他前進。「你怎麼這麼彆扭?」

  「你再說我彆扭,我就把你跟你師父丟出去。」他怒視她,語氣不善的警告。

  「你敢丟你媳婦?!」她雙手叉腰,一臉挑釁。

  她的話讓他挑高眉宇。「媳婦?怎麼,你真想嫁我?」他覺得有趣地問。

  她哈哈笑出聲。「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你有什麼好的?我才不嫁你呢!我的意思是說,你爹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他很喜歡我。」

  他也笑了。「這會兒是誰在臉上貼金了?」

  「我是說真的,他稱讚我個性好,不像你是個悶葫蘆,問半天吐不出個話來,沒人知道你腸子裡在拐什麼彎。」她繼續批評。「一肚子壞水,又不老實……」

  他打個呵欠。「說完了沒?說完我要走了。」

  「你……」她擋著他。「你怎麼這麼固執?跟你父親說說話又不會要你的命。」

  「你真的管太多了。」他繞過她往前走。

  她追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我話還沒說完!你父親若不關心你,他就不會來問我了,他來問我,就表示關心你……」

  「我知道他關心我。」他想扯開手,卻讓她抱得牢牢的。

  「你知道?」她驚訝地說。「那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冷淡?」

  他瞪她。「我對父親冷淡?」

  「是啊!」她急著點頭。「你們兩人說話都拘謹得很,我真弄不懂你們大戶人家在想什麼?」她被他們弄得一頭霧水。

  「你不用懂。」他悶悶的扯開她的手。

  她認真的詢問:「你真的跟你父親吵架嗎?」

  他白她一眼。「你管的閒事太多了。」

  她不理他,繼續問:「因為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所以你不喜歡他嗎?」

  他皺起眉,怒斥一聲。「你胡說什麼!」

  聞言,她卻露出微笑,偏頭瞧他。「生氣了?」

  他瞪她,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才好!!

  「少爺——少爺——」僕人的喊叫聲傳來。

  展昱觀往前走,瞧見馬廄的小廝往這兒奔來,大喊著,「少爺,您快來——查師父——查師父騎您的馬——」

  「師父?」星羽急忙上前。

  「咱們勸不動他,他硬要騎您的馬,結果給……給摔下來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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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5:12
  第七章

  「師父,你做什麼去惹那匹馬?」星羽將藥膏貼在查六的腰上。

  「哎喲——輕點,別貼這麼用力。」查六趴在床上,語帶抱怨的說。

  「您自找的。」星羽不悅地道。

  「我就不信我騎不上那匹倔馬!」查六仍不甘示弱地宣示。

  「別亂動。」星羽壓著他,生氣地道:「您再亂來,我要展少爺趕你出去。」

  「趕我出去?」查六扯開嗓門。這世界反了嗎?竟然有徒弟要趕師父的?!

  「沒錯。」星羽的語調像是很認真。「我要您去找玉像,您竟然跑去騎馬?」查六伸手就想敲她的頭,卻扯到腰邊的肌肉而哀叫一聲。「喲——疼死我了。」

  「您別亂動啦!」星羽撕開一片藥膏,將之貼在他的腰側。

  「我就不信騎不上那頭畜生。」他執著地說。

  「您……」

  「你也別說我。」查六打斷她的話。「這三年來,我沒盡心幫你嗎?誰偷懶不做事你心底兒最清楚。」

  他這一說,星羽只能訕笑。「那是因為之前找玉像沒利可圖,不是徒兒故意不盡心。」若不是前些個月莊主說,找到玉像後就會告訴她身世,她也不可能花心力去找玉像。

  查六冷哼一聲。「再說了,咱們找了三年都沒瞧見個影兒,難道這一、兩天就會讓咱們找著嗎?」

  「那倒也是。」星羽點點頭。「可徒兒再待下去會良心不安,諸葛老爺對咱們好,咱們還偷他東西,心裡頭過意不去。」

  她起身走到桌邊坐下,喝口蓮子湯。「徒兒想,咱還是趕緊辦完事趕緊離開得好……」她忽然止住話語,眼角瞥見窗外似乎有人影。「誰?」她起身跑至窗邊。

  那人一溜煙地倉皇逃逸。

  「誰?」查六抬頭詢問。

  星羽雙手交叉在胸前。「又是那個可惡的小子。」

  「誰啊?」查六不解的再問。

  「諸葛廷祿。」星羽走回桌邊。「他在監視我。」

  「監視你?為什麼?」查六一臉納悶。

  「不知道。」星羽坐下來繼續喝湯。「我知道他討厭我,可不曉得他為什麼老黏著我?下次再讓我瞧見他鬼鬼祟祟的,非抓住他問個清楚不可。」

  「啊——」查六突然大叫一聲。「他不會聽到咱們要偷玉像的事吧?」

  「咳……」星羽猛地讓蓮子給嗆住了。「完了!」她沒說完,就邊咳邊跑出去了。

  「小星兒……等我……」查六哀嚎著想起身,但最後仍敵不過腰痛而不支倒地。

  諸葛廷祿跑得飛快,急著去通風報信,他就知道他們師徒倆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沒錯,原來是來偷東西的!

  他衝進大哥的房裡,在發現沒人後,又跑了出來。

  星羽一路追來。「等一下——」她死命衝上前抓住他的衣領。

  「放開我!」諸葛廷祿轉身推她。

  「你怎麼老這樣氣呼呼的?」她瞪他。

  「不關你的事!」他揚起下巴。「我告訴你,我已經知道你的底了!」

  「什麼底?」她問。

  他輕蔑地瞥她一眼。「你是個小偷,想偷東西。」

  「誰說的?」她否認。

  「我剛剛聽到的。」他立刻反駁。

  星羽露出笑。「哈!你果然偷偷摸摸地監視我。」

  「是又怎麼樣?!」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好避諱的。「我這就去掀了你的底。」他挑釁地望著她。「怎麼?你想殺人滅口嗎?」

  她的雙眼睜大,隨即咯咯笑個不停。「你……你才幾歲,說什麼殺人滅口?」她愈笑愈大聲。

  「有什麼好笑的?」他火道。「你若不是要殺人滅口,做什麼攔著我?」

  笑聲戛然而止,星羽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她只想著要攔下他,卻還沒想到攔下後該怎麼辦。「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談談。」她好不容易迸出一句話。

  「沒什麼好談的。」諸葛廷祿的姿態仍然很高、很不屑。

  「你為什麼會這麼討厭我?」她偏頭想。「是因為我要跟你大哥成親嗎?」

  「你配不上我大哥。」他忍不住譏諷道。

  星羽露出笑。「他才配不上我。」

  諸葛廷祿瞪她,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姑娘。

  星羽笑道:「如果是這件事就好辦了,你放心,我不會嫁你大哥的。」

  他一臉狐疑地望著她。

  「等我辦完事我就會走。」她舉手保證。「我還得去找我爹娘。」

  他想起前兩天她在午膳時說過類似的話。「你要去找你爹娘?」他一臉懷疑,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相信她的話。

  她點頭。「如果你肯好好的聽我說,她想了一會兒。「我就把事情全告訴你,不過,你得幫我的忙才行。」

  「我為什麼要幫你?」他嗤之以鼻。

  「你不幫我,我就嫁給你大哥。」她威脅道。

  「等我告訴大哥說你是來偷東西的,他馬上就會趕你出去。」他用鼻孔瞪她。

  星羽忍不住竊笑。「你大哥早知道了。」

  「騙人。」他怒聲說。

  「不信的話,你去問他,我不攔你。」她大方的讓路。

  她的舉動讓他信心動搖,不由得斜睨她一眼。

  「你們這兒的人怪裡怪氣的,我做什麼要委屈自己留在這兒!」星羽又道。「你幫我找東西,我就能快點離開,不是嗎?」

  他沒說話,只是一個逕兒地瞅著她。

  星羽見他沒反駁,連忙拿出畫紙。「你看,我找的就是這個,是尊玉像,你見過嗎?」

  諸葛廷祿好奇地湊近。

  「怎麼樣?」她問。

  他左看右看,甚至接過畫瞧個仔細。

  「知道在哪兒嗎?」她著急的問。

  他將畫還給她。「沒見過。」

  「沒見過?」星羽不相信。「怎麼可能?」

  「說沒見過就沒見過。」他的語氣頗為不悅。

  星羽不信。「你不會騙我吧?」

  「你才騙人——」

  「怎麼了?吵什麼?」殷三娘自廊廡的一端走來。

  諸葛廷祿一看到她,臉色頓時臭得能薰死人。

  「沒……沒什麼……」星羽反射性地將畫紙塞回衣袖裡。

  殷三娘瞧她一眼,說道:「錦蘭坊趕工做了兩件新衣裳,去試試吧!」她瞥向她的袖口。

  「新衣裳?」星羽睜大眼睛。

  「老爺說過要替你添新衣,再過幾日會有更多的衣裳送來。」殷三娘抬手輕觸髮髻,似乎在確定髮絲是否服貼。

  「不用這麼麻煩。」星羽的愧疚感再次上揚。「其實我不需要什麼新衣裳。」

  諸葛亭祿默默地觀察她的言行,想確定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星羽姑娘你別客氣,進了諸葛家的門,總得打扮打扮,要不……會讓人笑話的。」她微扯出笑容。「我替你張羅了一些首飾珠寶,順道挑挑,有什麼想要的儘管告訴我。」

  星羽笑得很心虛。「不用了,我不習慣戴那些東西。」

  殷三娘噙著笑。「不習慣沒關係,能慢慢習慣的。」她抬手輕托她的手臂。「走吧!人都在偏廳裡等著你呢!」

  星羽騎虎難下的只得跟著她走!諸葛亭祿則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去,眉頭緊皺,心裡反覆思索,大哥……真的知道她是來偷東西的嗎?

  ☆☆☆

  這一夜,星空朗明,月兒高掛,展昱觀推門入內,他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室內暗而未明,他並未費事點燈,仰頭喝盡水後,他走進內室,左手解開衣扣,褪下長袍,掛至插屏上。

  正要褪下單衣時,他聽見一抹細微的呼吸聲音。他不解地皺眉,跨步移至床沿邊,而後不可置信地揚起眉。

  星羽睡在他的床上!

  一瞬間,他閃過一個念頭。他走錯房間了嗎?看了屋裡的陳設一眼,沒錯,是他的房間,可她怎麼會在這兒?還睡得挺香甜的。

  忽然,她輕聲笑了起來,他愣住,只見她翻個身,抱著棉被,囈語幾聲。他將視線往下移,沒瞧見她的鞋子,這是怎麼回事?

  他在床沿坐下,翻過她的身,見她嘴角仍帶著笑,看來是作了個好夢。晚膳時,她穿著新衣裳,抹了胭脂,倒讓他驚艷不少,她還跑來問他她看起來像不像大戶人家的小姐?

  他點了頭,說模樣有幾分像,就是舉止得再沉靜些。她聽了攢起眉,說三娘打明兒個起要教她走什麼小碎步,說話還只能半張嘴,笑得時候不能出聲,還得吐氣如蘭、輕聲細語,她吐著舌頭說大戶人家的小姐真無趣。

  他聽了大笑,問她要不要趁早離開,她卻搖頭,說非要找到玉像不可。

  展昱觀拉回思緒,輕拍了一下她的臉蛋,她呢喃幾聲,沒太大的反應。

  他只得再拍。「星羽,起來。」

  她不高興地揮手,想翻身,但展昱觀堅決地壓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動,繼續喚她。

  星羽朦朧地睜開眼,在眨了幾次眼後,才看清他,她嚇了一跳,瞪大眸子。「發生什麼事了?」她猛地坐起身。「你怎麼在這兒?」

  「這話該我問你。」

  她不解。

  「這是我屋裡。」展昱觀沒轍的解釋。

  她瞪大眼。「你屋裡?」她左右張望,吃驚地道:「你把我弄到這兒來做什麼?」

  「我沒這麼做。」他說。

  她詫異地望著他。「你沒……那我怎麼會……」

  「說不准你作了夢會亂跑。」他聳聳肩!他以前見過這種情形。

  她驚訝的張開小嘴。「我?怎麼可能?」她朝他皺眉。「一定是你擄了我。」她堅持地說。

  「我擄你做什麼?」他瞪她。

  「誰知道你藏了什麼禍心。」她推開被子想下床。

  「怎麼不說是你來誘惑我的?」他反將她一軍。

  星羽馬上紅透臉蛋。「什麼誘惑?我聽不懂。」她慌張地道:「我要回房了,你別再搗亂,我想睡覺。」

  「我說了不是我。」他歎口氣。

  「我不想管這些,我只想回去繼續睡覺,我方才作了好夢,卻讓你打亂。」她不高興地咕噥。

  「你還怪我?」他不可置信地瞪她。

  「我正夢到我爹娘,就讓你給喊醒了。」她忍不住埋怨。「你就不能晚喊我一刻嗎?」

  他開始覺得好笑。「你鳩佔鵲巢還理直氣壯。」

  星羽讓他這麼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夢見了爹娘,心裡頭高興,可讓你一喊,什麼都沒了……算了,不說了,我回房就是。」她下床,裸足觸地,地面的冷意讓她清醒了些。

  「等一下。」他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床沿。

  「嗯?」她疑惑地看著他單腳蹲下,抬起她的腳踝。「你做什麼?」

  他托起她的腳,星羽莫名地害羞起來,臉兒紅潤。「你在做什麼?」她縮回腳。

  他起身,眉頭深鎖。「你不是自個兒走過來的。」她的腳底未染塵土,表示她的雙腳並未沾地。

  「我就說我沒亂跑嘛!」她仰望他,臉蛋紅撲撲的。

  因為室內幽暗,所以他並未發現她的嬌羞。「你沒發覺有人移動你嗎?」

  她搖頭。「對了,我的鞋呢?」

  「應該還在你房裡。」他沉思著,是誰將她移至此地的?

  她蹙眉,這才開始覺得不對勁。「真的不是你抱我來的?」

  他扯出笑。「我抱你來做什麼?」

  她啞口無言,一會兒才道:「說不准你還對我脫你衣裳的事懷恨在心。」

  「我的心胸沒你那麼狹小。」她這一提,他才注意到兩人只著單衣,他走到屏風前拿起外袍。

  「你才心胸狹小呢!」她起身,裸足踏地。「我要回房了。」

  「等一下!還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告訴亭祿你來偷東西?」他皺眉,當亭祿跟他提這件事時,他著實嚇了一跳,這女人還真大膽。

  星羽點頭。「他真的跑去問你了?」

  他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你的膽子還真不小,這種事能隨便說嗎?」他穿上外袍。

  「因為他已經聽到我要偷東西,所以我就順水推舟。」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我想,他應該只會找你商量,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他瞪她,不知該拿她怎麼辦,說她天真,可做事又有幾分道理;說她莽撞,卻又有細心之處。

  「對了,你以後別再離家了,這麼多人擔心你。」她不忘提醒他一句。「你就別再任性了。」

  「我任性?」他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指責。

  她點頭。「又彆扭、又任性。」

  「你真要我轟你出去是不是?」他沒好氣地說。

  她不把他的威脅當真。「我知道你離家是為了你大伯那邊——」

  「等一下,誰跟你說這些?」他打斷她的話,一臉不悅。

  「很多人,不過,我答應他們不能洩漏消息來源。」她一副義薄雲天、威武不屈的模樣。

  他啞口無言。

  「對了,我得開導你。」她差點忘了這事兒。「你知道,沒人願意做壞人,所以,只好由我來做。」他們根本沒人敢跟他提這件事。

  他不敢相信這種荒謬事。「他們全吃飽了閒著——」

  「他們是關心你。」她打斷他的話。

  他不可置信地搖頭。「夠了。」他揉揉太陽穴。「你回房去吧!」再說下去,他要發火了。

  「你又犯病了?」她關心問,抬手摸摸他的額頭。

  他拉下她的手,語氣強硬地道:「現在已經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說。」

  她正要開口,屋外卻傳來叫喊聲。

  「小星兒、小星兒,你在哪?」

  「師父在找我。」星羽移動步伐。

  「等一下。」他上前攔住她,覺得事有蹊蹺。

  「為什麼?」她納悶地道。

  「若是讓你師父瞧見你在我這兒,又要鬧事了。」他提醒她。

  星羽倏地想起上回師父破窗而入、氣急敗壞的模樣。「可師父這樣叫喊,會把人吵起來的。」

  語畢,門口已傳來拍打聲。「小子——小子——」查六在外頭嚷嚷。

  「我去應門,你由那邊的窗口回去。」展昱觀邊說邊往門口走。

  星羽不與他爭辯,立刻跑至窗邊,打開窗戶往外跳。她趴在窗邊,隱約能聽見門口師父的吵鬧聲,她起身快步在花園裡穿梭,一路奔回自己的屋子,依樣畫葫蘆地由窗戶跳回自己的房裡,卻忍不住笑出聲,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個偷兒了。

  她關上窗,走到床邊,發現自個兒的鞋果真躺在原處沒動。她納悶地蹙眉,到底是誰把她移到展公子的房裡?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真想不透。

  視線移到床鋪,她發現被子讓人掀開,連枕頭都移了位。她心頭一驚,拿開枕頭,隨即驚喊,「我的香包呢?」她著急地翻尋,將枕頭和被子都移開,卻仍是沒發現香包的蹤跡。

  「怎麼不見了?」她在床鋪四周圍裡外翻找。

  「小星兒、小星兒……」查六叫喊著走進房裡。

  星羽跑出內室,一臉焦急。「師父,您有沒有瞧見我的香包?」

  查六一見到她,就罵道:「你跑哪兒去了?師父剛剛……」

  「您有沒有看到我的香包?我的香包不見了!」她跳著腳打斷他的話。

  「我哪知道你香包哪兒去了?師父問你……」

  她拉他。「您快來幫我找香包。」根本沒心思聽他說完話。

  「哎喲——慢點,腰疼、腰疼……」他揉著腰。

  星羽不理會他,自個兒又跑進內室,點上燈,裡裡外外的翻找著。「怎麼不見了?」她急得亂了思緒,將枕頭和棉被全丟到地上去。

  「你幹嘛亂丟東西!」查六罵道。

  星羽恍若未聞,她拿起外衣抖著,希望香包能奇跡似的掉下來,可卻一無所獲,她著急的想哭,猛地想起一個地方,匆匆忙忙又跑了出去。

  「你去哪兒?」查六在後面喊,只得也跟著走出房。

  兩人都沒注意到廊下藏著一個人影正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當他們離房後,黑影迅速跑進星羽的屋內,還不忘張望了一下,確定沒被任何人撞見,才放心入內。

  ☆☆☆

  星羽跑道展昱觀房門前,猛敲著,「開門、開門——」

  展昱觀剛上床,正打算休息,就聽見星羽的喊叫聲,他納悶地下床,不懂她為什麼又回來了。

  「快開門!」星羽用力敲門。

  展昱觀疾步往門口走去,這對師徒非得把一宅子的人全吵醒才甘心嗎?

  他滿面怒容地拉開門。「又有什麼事?」而後他發現他正對著空氣發火,因為她已經從他的腋下鑽過去,跑進屋裡了。

  展昱觀鐵青著臉往內室走,當他瞧見地上躺著他的棉被和枕頭時,太陽穴的青筋開始跳動。

  「你搞什麼?」他咆哮。

  她趴在他的床上,東翻西找,沒有、沒有!她益發的心急。

  展昱觀一個跨步上前,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扯下床。「你不要太過分——」他的雙眼暴出血絲,正想將她丟出去時,卻聽到她的抽泣聲,他立刻僵在原地。

  「我的香包……不見了……」她哭出聲。「不見了……」她掄起拳頭開始打他。「是不是你藏起來了?」

  「我藏你的香包幹什麼?」他生氣地抓住她的手。

  「我怎麼知道?我只認識你一個心眼壞的人。」她抽噎著。「快把香包還我,不然我不饒你!」

  「我沒拿你的東西。」他不高興地說。

  「那是誰拿的?」她質問他,淚水撲簌簌地淌下。

  「我怎麼知道?」他白她一眼。「你屋裡都找過了?」

  她點頭,抬手抹去淚。「都找了,可是沒瞧見……」她肩膀抽動,傷心地道:「我的玉在裡頭……那是我爹娘留給我的……」她愈哭愈大聲。

  他歎口氣。「好了,別哭了,我陪你再找一次。」他抬手摸摸她低垂的螓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她靠著他不斷啜泣,臉頰貼著他寬闊的胸膛,他溫柔的撫觸讓她莫名的安下心。

  她以袖口拭淚。「我剛剛……」她抬起頭。「不是故意要說你心眼壞的。」

  「算了。」他聳聳肩,抬手撫著她讓淚水沁涼的臉頰。

  星羽感覺到他的觸摸,紅暈慢慢渲染出來,浮上臉頰。

  「小星兒?」查六右手撐著腰走進來。

  「師父。」星羽驚跳著轉過身,難掩臉上的紅暈。

  「你來這兒幹嘛?」查六皺眉問。

  「我來找香包。」她吸吸鼻子。

  查六瞄了一眼上身赤裸的展昱觀。「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不管多晚,我要找到香包!」星羽堅持道。

  展昱觀移至屏風前,拿下單衣,他今天晚上光脫衣、穿衣就不知做了幾次!

  「你的香包怎麼會在這兒?」查六不悅的問。

  她擦乾眼淚。「我剛剛睡在這兒。」

  「你剛剛睡在這兒?!」查六激動地吼叫。

  展昱觀歎口氣,星羽則陡地愣住。她說漏嘴了!看著師父吼叫不斷,忽然覺得師父這幾天情緒好像很不穩定。

  「您別罵人成不成?人家丟了香包已經夠難過了,您還罵個不停。」星羽語帶埋怨。

  「你——」查六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似乎不曉得該說什麼,隨即長歎一聲。「你……唉~~」

  展昱觀看著查六頭大的模樣,不禁幸災樂禍的扯出笑。「走吧!不是要找東西嗎?」

  星羽急忙點頭,跟著他往外走,還不忘回頭道:「師父,您回去歇著吧,腰不是還疼著?」

  查六抓抓頭,又歎口氣,「我到底……在忙和什麼?」他仰問蒼天,有種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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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8 23:55:43
  第八章

  星羽無精打采地坐在床邊,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她裡裡外外又找了一遍,可仍是沒有香包的蹤影。

  展昱觀在她身邊坐下。「明天再想辦法,先歇著吧!」

  她搖頭。「我沒心情睡。」

  她的話讓他想笑。「睡覺還得看心情啊?」

  她點頭。「沒找到香包我根本睡不著,到底是誰偷了我的東西?」說著說著,她不免憤慨起來。「若是讓我知道,我定要……定要……拿鞭子抽他!」她起身拿下掛在床柱上的九節鞭。

  她氣嚷的模樣讓他露出笑容。「怎麼?不把他扒光綁在樹上?」他促狹道。

  「那樣太便宜他了。」她未假思索地駁斥。「我……我還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讓他痛苦——」話說到一半,她覺得鼻子發酸,聲音哽咽,便止住話語,試著用吸氣平復心情。

  他在心裡歎口氣。「我會找回你的東西。」他自床沿起身。「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步。」

  她抬眼望著他。「為什麼有人要偷我的香包?它又不值錢。」她還是覺得氣憤難平。

  「這事有點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弄得清的。」先是她讓人抱至他床上,接著,她的香包被盜,這事怎麼想都不合理。

  就像她說的,香包並不值錢,就算加上裡頭的斷玉也沒值錢到能讓人起歹念的地步。

  「對了,還有丟什麼東西嗎?」他順口問。

  她搖頭。「我沒什麼東西,就幾件衣服……」她眉頭緊鎖。「我真不懂……」

  見她一臉沮喪樣,他不知該說什麼,他向來不懂得安慰別人。「想不通就別想了。」

  「那怎麼行!」她歎口氣,無意識地撫著九節鞭。「我得找回玉,那是我爹娘留給我的。」

  他注視她落寞的神情,竟有些不忍。「只要找到玉像就能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我知道,可……可我見了他們,總得拿出證據……」她低首,煩躁地扯著武器。

  「我會在你找到玉像前先找到香包,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他說。

  她抬眼瞅他,似乎在研判該不該相信他。「你不會又在騙我吧?」她不確定地問。

  「東西是在我府上丟的,自然會幫你找回來。」

  聞言,她才稍微扯出笑容。「對,是你們府上的人偷的,所以你該負責。」她安心了點。

  「好了,歇息吧!」他抬手摸一下她的髮,轉身離去。

  「等一下。」她抓住他的衣袖。

  他轉頭。

  她瞅著他,說得有些結巴,「我……我一直沒跟你……道謝。」

  他揚起眉,好奇心被勾起,向他道謝?這他倒要洗耳恭聽。

  「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她吞一下口口水,說這些話也挺為難她的。「我知道你若真要拆穿我和師父,不是沒機會……」他其實大可以在眾人面前說出一切,但他一直沒這麼做,她不知道為什麼,但她記著這份情。

  他笑看她,輕掠過她耳際的秀髮。

  「所以……所以,你若有什麼我能做的,或能幫上忙的,你別客氣。」她的雙眸閃著光彩,粉頰紅似晚霞。

  「我沒有什麼需要你幫忙——」

  「你別這麼說。」她急急地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希望我和師父快些離府,我剛剛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他挑高濃眉。

  她綻出笑容。「只要你把玉像給我——」

  他打斷她的話。「這是不可能——」

  「你先聽我說完。」她又打岔。「我只是借用,會還給你的。」她以最嚴肅表情說。

  「你會還?」他不信任地看著她。

  「我發誓!」她舉手保證。「如果我說謊,就讓我見不著我爹娘。」她誠摯地說。

  他有點啼笑皆非。「這事不是你說了算。」

  「那你到底想怎樣?」她孩子氣地跺一下腳。「我都讓步了。」

  「讓步?我們在談判嗎?」他好笑地問。「你用什麼跟我談判?別又威脅你要嫁給我或賴在這兒不走,反正你現在已經賴在這兒了。」

  「你——」她氣得不知要說什麼。

  他低頭見她握著武器的手正抖動著,他微微一笑。「或是又要以武力脅迫。」他提供對策。

  「你為什麼這麼小氣?」她怒喊。「只是跟你借你也不肯,我只想知道我爹娘的下落而已。」

  見她氣憤的雙眸中帶著受傷的神情,他心中升起一抹不忍與難以察覺的柔情,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讓他霎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不想跟你說話了!」星羽下逐客令。「你有爹娘、有親人疼你,根本沒法子瞭解我的心情——」她轉過身,以手抹眼。「我還……還以為我們是朋友了……」

  他仰頭凝望著昏暗的房頂,而後喟歎一聲。他若真不能體會她的心情,他早將她師徒二人送官嚴辦了。

  他轉過她的身子,她則扭肩掙開他。「你再不走我要抽你了——」她吸吸鼻子,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本來我是不想多說什麼……」他皺眉。「不過算了,還是早點跟你說清楚,免得你一直抱著希望。」

  她抬眸。「什麼?」

  他的拇指滑過她頰邊的淚痕。「府裡沒有你要的玉像。」

  她鎖起眉,直覺的反駁道:「你又在騙我。」

  他握緊她的肩,低頭與她四眼相對,表情嚴肅。「我沒騙你,府裡沒你要的玉像。」他強調地再說一次。

  他認真的表情讓她的眉鎖得更深。「不可能!莊主說玉像在這兒。」

  莊主?展昱觀斂起眉,但他決定先壓下自己的疑問,他必須先解決她的疑惑。「不管那個莊主是誰,他搞錯了。」

  星羽的信心搖晃了一下,但她仍堅持己見。「我知道你不想我拿到玉像,所以——」

  「我說了,府裡沒有你要的玉像。」他加重語氣。

  展昱觀嚴肅認真的表情讓星羽開始動搖,她想起自己之前也曾提出這樣的懷疑,還有,諸葛廷祿也說過沒見過玉像,難道……難道……

  「我不信!」她推開他,心頭紊亂不已。「你騙我的,你騙我的對不對?」她忽然抓住他的雙臂,雙眼中隱藏著一絲驚惶。「你是想讓我打退堂鼓才這麼說的。」

  「我沒法逼你相信,你自己好好想想。」他想,她需要一些時間整理思緒。

  她鬆開他,在他面前來回踱步,情緒有些激動。「這不可能……莊主很堅持……」她喃喃自語著。

  「莊主是誰?」他抓住她,她走來走去的樣子讓人心煩。

  「莊主就是——」她的話戛然而止,隨即充滿戒心地看著他。「我不能告訴你。」他不知道有什麼陰謀。

  他故意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他套用她的話。

  她張開嘴,卻說不出半個字。這人真狡猾,她斜睨他。「我們是朋友,可朋友不是各個都能推心置腹的。」

  他故作贊同地道:「這麼說來,我只好自認倒楣,洩漏了玉像不在這兒的事。」

  他的話引起她的愧疚。「那也不是,你……你要我怎麼說嘛!」她擰著眉。「莊主的事我得跟師父商量後才能決定要不要告訴你。

  「我現在煩心得很……」她絞著九節鞭。「若玉像真不在這兒,那會在哪兒?如果找不著,那我永遠都沒法知道我爹娘現在在何處……我抱了好大的希望……可現在、現在……什麼都落空了……」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不甘心。

  「現在灰心不嫌太早?」

  她猛地抬頭。「你有辦法?」她燃起希望。「我知道你比我聰明,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怏告訴我!」

  他笑了。「倒不曉得你這麼看得起我。」她見風轉舵的速度還真快。

  「你不用謙虛了。」她給他戴高帽子。「快告訴我!」只要他有辦法,要她說一百句好聽的都行。

  「你說過,只要拿到玉像就能知道你父母的下落。」見她點頭,他接著又道:「怎麼說?是玉像裡藏了什麼……」

  她搖頭。「不是,只要我把玉像拿給莊主,莊主就會告訴我。」

  原來如此!他終於一點一滴的弄清細節了。「這樣的話就好辦了,你只要威脅莊主說出你父母的下落就行了。」

  他的提議讓她瞪大眼。「這怎麼行!」她提高嗓門。

  「為什麼不行?」他反問。

  「莊主他對我有恩,他撫養我這麼多年,我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她怒目而視。

  他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終於弄清這為莊主跟她是什麼關係了。

  「我以為撫養你的是你師父。」他繼續探問。

  「師父他——」星羽忽然止口,剎那間恍然大悟。「你套我的話——」她氣憤地對他拳打腳踢。

  他忍住笑,制止她的暴行。「我只是想把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再說,你沒有洩漏莊主的名字,我知道也等於不知道。」

  她停下拳頭,雙眼望進他的黑眸。「你這人一肚子壞水,一不小心就會中你的計。」

  他攤攤手。「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明天還得早起。」他故意打個呵欠。

  「等一下。」她擋住他的去路。「除了威脅莊主,沒別的辦法了嗎?」

  「你若真要我出主意,就必須聽我的。」他先說好條件。「我心裡一直有疑點,若這些疑點解開了,說不定找你爹娘的事能露出一線曙光。」

  她猶疑地瞧著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你考慮考慮,明天再給我答案。」他說。

  她瞅著他。「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聳肩。「就當我閒著沒事做吧!」

  她的表情更顯疑惑了。

  他扯出笑。「好好睡。」他未多深思地抬手輕撫過她的臉,拇指撫過她眼下。「別又哭了。」他俯身在她的額上吻了一記,他知道,自己若再不離開,恐怕要做出逾矩的事了。

  她睜大眼,在來得及反應之前,他已跨步離開。

  星羽怔征地立在原地,下意識地撫著他親過的額頭,臉兒發燒,她……真弄不懂他在想什麼……

  ☆☆☆

  翌日。

  「什麼?!」查六大吼一聲,猛地自椅子上站起。

  星羽差點讓他給嚇破膽。「師父,你做什麼這麼大聲?」

  「我大聲?!我——」查六漲紅臉。

  「師父,」星羽拉他坐下。「你這樣鬼吼鬼叫的,要人家怎麼跟你商量?」

  「不用商量!這事明擺著,你被他愚弄了。」他一口咬定。

  「可徒兒覺得展公子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星羽辯解。「咱們回莊問個清楚,說不準是莊主弄錯了,玉像根本不在這兒。」

  「不可能!」他一口回絕。「莊主跟我說得一清二楚,玉像就在這兒,沒別的地方。」

  「咱們再問一次……」

  「不用多此一舉。」查六打開葫蘆,仰頭灌了一大口。

  「師父——」星羽生氣地拿下他的葫蘆。「晌午都還沒過您就喝酒,不顧身子了嗎?」她不高興地說。

  「我心情悶,喝酒不成嗎?」查六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您心情悶,徒兒不悶嗎?」星羽難受地道。「人家的香包到現在都還下落不明。」一想起這事,她就愁眉苦臉。

  查六見她愁苦的模樣,氣焰頓時滅了半截,反過來安慰道:「那小子不是說了要幫你……你就別難過了。」

  「他要徒兒把知道的事都說出來,您覺得呢?」星羽徵求師父的意見。

  查六起了警戒心。「他想知道什麼?」

  「莊主的事——」

  「這不行!」查六斷然的搖頭。

  「他說了,不需要知道莊主的姓名,只想瞭解他怎麼跟咱們說玉像的事。」星羽解釋道。「他是好心的想幫我。」

  查六搖頭。「防人之心不可無。」

  星羽皺眉。「師父,您到底是討厭展少爺,還是喜歡?」

  「那小子惹人厭。」他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

  星羽狐疑地瞧他。「那您做什麼還讓徒兒嫁給他?」

  查六張口結舌。「你……那是……那是他壞了你的名節,自然該對你負責,這跟師父喜不喜歡他沒關係,兩回事、兩回事……」

  星羽攢眉托腮。「徒兒還是覺得這不像師父的作風……」

  「這事先不提,你昨兒個為什麼會睡在他房裡?」他逼問道。

  「不知道,徒兒醒來時就在他床上了,不知是誰做這種無聊事。」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師父,您昨晚怎麼會發現徒兒不見了?」

  「師父酒喝多了,要出恭,沒想到瞧見你房門沒關上,覺得奇怪,所以進你房裡看了一下,這才發現你不在床上。」他解釋。「師父還以為你讓那臭小子給攆出去了呢!」

  星羽皺眉。「您別臭小子、臭小子的喊,展公子人其實不錯。」

  查六哼地一聲。「師父就是看他不順眼,怎麼?你還沒嫁過去就幫起他來了?」

  「師父——」星羽跺跺腳。「您胡說什麼啊!」她莫名地臉紅了臉。「我沒有要嫁他,我得去找我爹娘。」

  「你又說這任性話。」查六怒聲斥責。

  「這哪是任性話!」星羽被罵得莫名其妙。「師父又不是不知道,徒兒一心就念著爹娘的事。」

  「你——」查六霎時間不知道要接什麼話。「你……你要師父怎麼說才會明白……」

  「師父——」

  「好了,別說了。」查六又灌口酒。「你就乖乖聽師父的話,至於玉像……咱們慢慢找……」

  「可是……」

  「好了,不說了,師父要去馬廄瞧那匹倔馬。」查六抹過嘴邊流下的酒液,哼著不成調的曲

  子步出房門。

  「師父。」星羽衝至門邊想攔下他,但念頭一轉,選擇放棄。算了,她又不是非得靠師父才成,她可以自己決定,而她現在就決定去跟展公子說清楚,她相信展公子會替她想出辦法的。

  ☆☆☆

  展昱觀坐在廳上,濃眉皺著,臉色很難看,方顎抽搐了一下,看得出來他正極力壓住脾氣。

  「我已經替你在府衙裡安插了個差事,你明天就去領職。」諸葛濟沉聲道。「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展昱觀抬起眼,黑眸中隱藏著怒火。「煩勞伯父費心了,可這事我不會答應。」

  「你這是什麼意思?」諸葛濟火大的質問。

  「意思很簡單,我並不打算在府衙裡謀職。」他控制自己的脾氣說。

  「那你打算在哪兒高就?」諸葛濟的話泛著諷意。「由著你玩了三年,還不能收心嗎?我不像你爹,事事都由著你,都二十五了,還想游手好閒?」

  「伯父是見不得我吃白飯嗎?」展昱觀慍聲道。

  諸葛濟倏地自椅上站起身。「你……你說這什麼話?出去三年就變得目無尊長,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

  展昱觀忍下火,起身恭敬地道:「侄兒沒有忤逆之意,但府衙這差事恕不能應承。」

  「你——」他氣憤著指著展昱觀。「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你到底想怎麼樣?今天就說個清楚。」

  「侄兒不想怎麼樣。」展昱觀攏緊眉頭回答。

  諸葛濟壓下火。「你嫌我管太多是不是?」他踱步,一臉慍怒。「我倒問你,我管了什麼?你的婚事我雖不贊同,可我吭過半句嗎?念著你父親身子不好,我不想跟他為這事衝突,也就由著你們父子,還不夠嗎?」

  展昱觀沒應聲,聽他又接著說:「我安排的事你沒一樣肯做,不是存心忤逆是什麼?」

  「在府衙裡做事不合我的性子。」他盡量說得婉轉。

  諸葛濟在他身前站定。「不合你性子?三年前就為了這句,你負氣離家,三年後還是這句……」他難壓怒氣。「我倒問一句,什麼才合你性子?」

  展昱觀沉默半晌,最後才下定決心。「出海。」他簡潔地回答。

  「出海?」諸葛濟瞠大眼。

  「這三年來,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海上,這半年才在江南落腳。」這兩句話當然無法概括他三年的生活,但目前這樣的說明也就夠了,更何況,他不覺得伯父想知道細節。

  諸葛濟瞪視著他,似乎不知要說什麼,半晌後才忽然長歎一聲,「血濃於水呀……你畢竟還是走了你生父的路子。」

  展昱觀未置一詞,諸葛濟擺擺手。「罷了,下去吧!!」

  他點個頭,這才告退,當他走出大廳時,卻忽然讓人抓住手,他訝異轉頭,瞧見星羽。

  「來。」她拉著他,一臉神秘地領著他下廊廡。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問。

  「你爹來找我,他告訴我的。」

  他難掩詫異。「父親……」他不懂父親為什麼會去找她?

  「你爹可關心你了。」她拉著他走在園子裡。「原來你這三年出海去了。」

  「你偷聽了多少?」

  她停下腳步,綻出笑。「不多。你先告訴我,坐船好玩嗎?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船。」

  他微笑。「怎麼,你也想出海?」

  她點頭,隨即又搖頭。「聽來挺新鮮的,可我得找爹娘,不能陪你一塊兒出海玩。」

  他咧開嘴角。「我沒說要你陪,你倒自個兒做主了。」

  她也不以為意,笑得很開心。「好吧!那說你陪我好了,你這人就是愛計較。」

  他挑起眉。「我愛計較」

  「算了,當我沒提,我知道你這人小氣,說不得。」

  他又好氣又好笑。「好了,別扯這些,我父親要你來做什麼?」他將話題導回。

  「他擔心你,所以要我來看看。你大伯好凶的,找你準沒好事。」她湊近花圃裡嗅聞花香。「你爹來不方便,萬一跟你大伯起衝突怎麼辦?所以只好找我。」

  他沒說話,只是蹙眉。

  她望向他。「我知道你也為難,夾在你大伯跟你爹中間。」

  他低頭瞧著她天真的神情,開口道:「沒什麼為難的。」

  她搖頭。「方纔我瞧你都要冒火了,可還一個勁兒的忍著,一定是為了你父親,你不想他們兩個長輩為你的事起衝突。」

  他露出笑。「怎麼?你倒突然善解人意起來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沒那麼聰明,是你爹跟我提了些,不過,我也不笨,自然猜得到一些。」她忽然歎口氣。「大戶人家還真麻煩,一點兒也不有趣。」

  他自然地抬手揉了一下她的髮頂。「這會兒倒又老氣橫秋起來了。」

  「自從進了這兒之後,沒一天平靜的。」她蹙額。「連師父都開始陰陽怪氣。」

  「怎麼又扯到你師父?」他不解。

  她立刻將方纔與師父爭執的事說給他聽,半晌後才喘口氣。

  「我不過就是想回去找莊主問清楚玉像的事,他就發脾氣,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她忍不住抱怨。「一定是你們這兒風水不好,住進來就會倒楣。」

  他笑出聲。「這樣吧!你讓我看看那畫。」

  星羽點頭,右手伸進衣袖裡。「也好,說不準你——」她忽然止住言語,一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了?」他有不好的預感。

  「我的畫……」她慌張地摸了一下另一邊的袖口。「不見了……」她張大眼,驚慌地與他四目相對。

  「別急。」

  「一定是昨晚那偷兒幹的好事。」她怒喊,握緊雙拳。

  「先別慌。」他的聲音冷靜。「你確定沒放在別件衣服裡?」

  她搖頭。「沒有……沒有,我原本放在我自個兒的衣裳裡,後來……後來三夫人找我換新衣裳時,就是我身上這件,我記得把畫給放進去了……」她試著理清紛亂的思緒。「昨兒個睡覺前我還拿出來看了一下,然後收好,放進衣裡。」

  她抓住他的手。「定是昨晚的偷兒拿走了。」她一臉急切。「你說要幫我找出小偷的,我已經沒了香包,現在又沒了畫像……我……」

  「冷靜點。」他按住她的肩。「一步一步來,著急解決不了事。」

  他冷靜溫和的聲調讓她稍微安下心。「好,我不慌。」她抓緊他的手,但神色仍顯得急切。

  他靜下心問道:「知道你香包裡有玉跟衣袖裡有畫的人有哪些?」

  她努力思索著,「知道這兩樣的只有你,然後……然後見過畫的人只有你父親、弟弟跟三夫人,沒有其他人了。」

  他沉思著。

  「你沒有偷我的東西對不對?」她不確定的問。

  他瞪她,沉聲回答。「沒有。」

  「我不是故意要懷疑你,可是我……」

  「我知道,你懷疑的不是沒有道理。」話雖然這麼說,可他心裡還是不痛快。「你若要我找東西,就先得信任我。」

  她點頭。「好吧!我知道,可是你得快一些。」她鬆開他的手,來回踱步。「我說是三夫人偷了我的畫,她有點鬼鬼祟祟的。」

  「這不能用猜的,得有證據。」他提醒她。

  「我知道。」她不停走動。「我心好亂,靜不下心來想。」她現在只想抓到小偷把他痛揍一頓。

  「你沒見過玉像?」他突然問。

  她搖頭。「沒有。」所以她才這麼著急,沒有了畫,她怎麼在找到玉像時比對清楚?

  「你師父呢?」他又問。

  她陡地停下腳步。「師父看過。」

  他頷首。「那就好辦了。」

  「什麼好辦?」她不懂。

  「我找個畫匠再畫一張。」他說。

  星羽終於露出些許笑容。「對、對,還有這法子,我怎麼沒想到。」她高興地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一肚子——」

  「挑好的說。」他打斷她的話,他可不想聽到一肚子壞水這種「讚美」詞。

  星羽笑出聲。「就說你愛計較,不對、不對,我說錯了,你是孔明諸葛亮,一肚子策略計謀。」

  他笑著搖頭。「你的迷湯倒灌得不小,其實,有你師父在身旁,有沒有玉像畫對你來說並不是絕對必要的。」他任她握著雙手,感覺到她掌心的柔軟。

  她搖頭。「師父的記憶是挺好,可他對找玉像的事不積極,我自然得多盡點心。」

  「喲~~來了兩位稀客。」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星羽蹙眉,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諸葛飛鵬迎面走來。「怎麼兩位幽會到我們這兒來了?」他瞥了眼兩人交纏的手。

  「什麼幽會?!」星羽不高興地咕噥。

  「怎麼,你們兩人這樣還不夠親熱嗎?」諸葛飛鵬冷哼一聲。

  「牽著手又怎麼樣!」星羽才不理他,還故意一把抱住展昱觀的手臂。

  「好個不知羞——」

  「星羽是我的未婚妻,你說話最好放尊重點。」展昱觀冷冷的開口堵住他的嘴。

  「你們兩人不知檢點——」

  「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星羽截斷他的話。

  「你說誰?」聞言,諸葛飛鵬的臉色頓時發紅。

  「說你。」星羽朝他皺皺鼻。

  諸葛飛鵬怒氣騰騰地轉向展昱觀。「你就讓你媳婦這樣放肆撒野。」

  展昱觀懶得費事回答他,只是對星羽道:「走吧!」他心中還有疑點未清,得問個明白。

  諸葛飛鵬不肯這樣就善罷干休。「別想著我們都得讓著你,告訴你,我就不吃這套!」

  展昱觀冷言道:「我倒想知道你忍讓了我什麼?」

  「你——」諸葛飛鵬見不得他的氣焰,厲聲道:「你姓什麼,你說?你跟我們沒半點關係,可你吃了我諸葛府幾年的白糧,我賞飯給乞丐,他還懂得給我磕頭謝恩,你呢?連個叫化子都不如……」

  「你說什麼?!」星羽叱喝道,右手甩出腰際的九節鞭。

  諸葛飛鵬吃了一驚,倒退一步,躲過攻擊。

  「欺人太甚!」星羽無怒氣難抑,一個側身往前躍,打向他的胸膛。

  諸葛飛鵬敏捷地閃過。「你這婆娘——」

  他話未說完,星羽的攻擊又到,順手回鞭抽他一記。

  諸葛飛鵬哀叫一聲,狼狽地滾到地上。

  「夠了!」

  突然,一聲制止的叱喝傳來,星羽收回鞭子,瞧見諸葛奚就站在幾尺外,他的表情僵硬,淨是嚴厲之色。

  諸葛飛鵬狼狽地站起來。「叔叔。」

  諸葛奚上前一步,二話不說揚手便抽了他一記耳刮子。「你眼裡還有我嗎?」他氣得直發抖。

  「侄兒——」

  「你還有話說?!給我跪下!」

  星羽讓這聲怒喝嚇了一大跳,轉頭發現諸葛濟不知何時已站在廳口,他的臉色比諸葛奚好不到哪兒去。

  星羽左看右看,這氣氛可怕,她不敢隨便吭聲,她瞧向展昱觀,發現他淡漠無表情。

  「爹——」諸葛飛鵬囁嚅一聲。

  「給我跪下!」諸葛濟大發雷霆,青筋幾乎要爆出。

  展昱觀冷漠地轉過身邁步離去。

  星羽急忙追上,回頭瞥見諸葛飛鵬跪在地上,諸葛奚的臉色發白,正看著離去的展昱觀,他上前一步,但最後仍是止住了步伐。

  星羽轉過身跟上展昱觀,她終於開始有些明白他為什麼會離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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