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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宛琬]愛你不逞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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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4:30 |倒序瀏覽 | x 1
愛你不逞強 作者:宛琬

喔!他真是不懂,女人怎麼能暴力凶悍到這種程度?
這結識了一年的「酒肉」好友谷英琪,怎麼說也是一名皮膚科醫生,
生性愛吃且吃沒吃相就算了,居然還特愛看噁心粗暴的摔角節目?
偏偏,台灣舞蹈之光、眾人口中精英雅痞的他,
就是愛死了她這有話直說、毫不做作的調調,
只是在發現她悲慘不為人知的過往後,才知這一切是其來有自,
令他忍不住想永遠將她納入自己羽翼之下……
這死顏克典有沒有搞錯啊?就算他打從一出道,
就屢屢在國際舞台中獲獎、年年當選十大夢中情人,
可哥兒們是不會親親碰碰的好不好?
該死的是,她竟然還對他的吻──很有感覺!
拜託,這種花花公子的愛情遊戲她不適合,可千萬別來招惹她呀……
哪知──他真是「秀逗」到太平洋去了,
竟然問她願不願意讓兩人的友情昇華?不敢的是膽小鬼!
「哪尼」?她才不是膽小鬼!要升就升啊,誰怕誰……
哦喔,她怎麼會中了他的激將法,居然答應和他談戀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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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5:00
  處女座B型的女人  宛琬
  
  處女座宛琬:「不是有人說這本作品寫的是《還是會寂寞》嗎?」
  
  B型宛琬:「……」
  
  處女座宛琬:「妳既然已經向讀者預告了,就應該要做到。」
  
  B型宛琬:「哎呀,世事多變嘛!我信手拈來一個從沒寫過的女主角類型,對讀者來說也是一個『驚喜』啊!」
  
  處女座宛琬:「妳認為一個愛看摔角的女皮膚科醫生,會帶給讀者什麼驚喜?讀者們身經百戰,有什麼題材沒看過。」
  
  B型宛琬:「不一樣!他們沒看我寫過啊!而且啊!妳知道一個執業的皮膚科醫生,只要生意不太差,光是每個月申請健保給付的部分,就可以抵過我們的一年薪水,這還不包括那些美容自費項目、患者購買產品啊之類的……」
  
  處女座宛琬〔冷嗤一聲〕:「妳還真是少見多怪。皮膚科醫生獲利空間大,又不會鬧出大亂子來,早早就已高居醫學院學生心目中的第一名選擇。」
  
  B型宛琬〔還陶醉在別人的月收入中〕:「如果一個月可以賺那麼多錢,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喔。」
  
  處女座宛琬:「羨慕別人賺錢是吧?」
  
  B型宛琬:「……」
  
  處女座宛琬:「妳既然那麼愛錢,那為什麼我每次幫妳排好的寫作計畫,妳就不能乖乖遵守呢?看看那些一月一書的作者!然後去檢查一下妳的銀行帳簿!妳丟不丟臉啊?」
  
  B型宛琬:「有時候就會不小心分心一下嘛。有時候會不小心睡覺,有時候要陪家人,有時候天氣好、天氣壞啦……這種事都很容易影響我的寫作心情的。妳知道,寫作這種事是要FEELING來經營的嘛……」
  
  處女座宛琬:「還敢狡辯?反正妳就是懶到無藥可救了!」
  
  B型宛琬:「啊,妳明知道我懶到無藥可救,那幹嘛還幫我排寫作計畫?害我每次都拿著那些夢幻進度去『呼攏』編輯!我最不愛說謊了,妳這樣教我情何以堪啊!」〔諂媚地轉向編編說道:「編編,我幫妳打處女座宛琬出氣喔!」〕
  
  處女座宛琬:「唷!這是什麼跟什麼!把自己說得那麼感性,結果每次寫作時還超愛把現實狀況帶進故事裡。主角的職業可以賺必少錢、該做哪些工作,妳沒事弄那麼清楚幹嘛?人家要看的是談情說愛啦!」
  
  B型宛琬:「我就喜歡讓故事裡的主角現實一點,不行嗎?而且,我比妳感性一百倍,妳一看到女主角一個月賺那麼多錢,就一點都不同情她了,對不對?沒良心的女人!」
  
  處女座宛琬:「妳還不是對著她的薪水流口水?」
  
  B型宛琬:「可是我知道她心裡的苦悶,我知道一個人若是內心不快樂,再多的物質也無法讓她平靜。所以,我才特別安排了活潑可愛的男主角進駐她身邊,讓那麼善良的人能得到……」
  
  處女座宛琬:「妳給我閉嘴!反正,我現在唯一的不快樂,就是妳不夠努力!」
  
  B型宛琬:「拜託──就是因為我平常不大努力,所以妳才有那麼多時間去經營妳的其他快樂,妳搞清楚狀況好不好……」
  
  處女座宛琬〔尖叫中〕:「該搞清楚狀況的人是妳!妳這個月的帳單是正常上班族的一個多月薪水!妳跑去牛郎店刷卡了嗎?」
  
  B型宛琬〔一臉惋惜〕:「我哪敢,妳有潔癖。凡是不認識的人,妳就不愛和人靠得太近,這樣我去牛郎店還有什麼搞頭?」
  
  處女座宛琬:「少囉嗦,妳現在就給我乖乖地發誓:妳在「幸福 餅」的下一本作品,一定會是《還是會寂寞》!做人做事要有規矩!」
  
  B型宛琬:「我發誓在我幸福 餅的下一本作品,一定會是《還是會寂寞》。」
  
  處女座宛琬:「如果不是的話,妳宛琬的頭就給大家當球踢!」
  
  B型宛琬:「如果不是的話,我宛琬的頭就給大家當球踢!」
  
  〔B型宛琬內心獨白:笑死人了!這種話她也相信!我的讀者們又不是殺人魔,誰敢砍我的頭在地上踢啊3
  
  處女座宛琬〔得意洋洋中〕:「算妳識相,快去寫稿!」
  
  B型宛琬:「喔。」
  
  宛琬坐到電腦前面,五分鐘後,鑽回床上睡覺。
  
  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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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5:39
  第一章
  
  週一晚上的「谷皮膚科」診所,門庭若市。
  
  淡黃色的候診室不似其他診所的漠然疏離,看診病患個個神情熱絡地聊著天,偶爾也興奮地討論牆上新增的剪報,儼然一副到診所喝咖啡、看老朋友的休閒模樣。
  
  順著候診室的走道往前直行,會看見一扇蘋果綠的門扉上標示著「看診室」三個大字。
  
  「谷醫生,我全身癢得要死!」看診室內的病患唉聲歎氣地說道。
  
  「那就去死。」身著白袍的谷醫生冷冷拋去一句。
  
  「……」
  
  「就跟你說老人家的皮脂層薄,不要洗那麼熱的水,每次都不聽!一定要癢到不行,把皮膚抓成潰爛,然後把我氣死,你才高興是不是?」谷醫生瞪他一眼,嘴裡叨念個不停,手指則飛快地在電腦上打著病歷。「自己一個人住,更要好好照顧身體,不要讓人擔心。藥要記得吃,聽到沒有!」
  
  「聽到了。」六十歲的病患點點頭,乖得像個小學生。
  
  「嘴巴說聽到了,心裡也要記住!我下回要檢查你有沒有正常吃藥。你吃藥的時候,記得把吃藥時間寫在藥包上。如果忘了寫、忘了吃的話,當心我剝你的皮!」谷醫生推了推金框眼鏡,一臉兇惡地咆哮道。
  
  那威脅聲音清楚地傳入候診室裡,可大伙仍然你一言、我一語地東家長、西家短。
  
  「請問……這個醫生一直都這麼凶嗎?」第一次來看診的病患,臉色發青地問道。
  
  「谷醫生不凶啦,是那種……啊,刀子口、豆腐心啦!」
  
  「你如果乖乖吃藥,谷醫生就不會罵人啦。」
  
  病患們熱心地向新病患一一解釋道。
  
  「你們都是這裡的常客?」新病患疑惑地問,已經有點想起身離開了。呃……這個醫生的醫術會不會不大好啊?
  
  「什麼常客?又不是餐廳。」滿頭銀髮的李奶奶笑著打了下新病患的肩,力道之大有如谷醫生附身。「我們年紀大了,皮膚的毛病都是慢性病,一個月來拿一次藥,順便看看谷醫生,也和大家聊聊天。」
  
  「小姐,我告訴妳,妳選谷醫生看診就對了!要不是她發現我是皮膚癌第一期,趕快幫我轉診到大醫院,我現在不知道有多可憐咧。之前看了兩個醫生,每個都隨便瞄兩眼,沒一個告訴我毛病在哪裡。」杜伯伯氣憤地朝天空比出中指──這個動作,也是仿自於谷醫生。
  
  「對啊,我的青春痘也是在谷醫生這裡治療好的喔,我現在的男朋友……」
  
  長長短短的評語不停地湧入耳裡,新病患這才放心地坐回椅子上,突然很能理解這間診所的牆上,為什麼掛滿了無數的大小匾額了。這個谷醫生看來人緣頗佳哩!
  
  看診號碼燈,往下跳了一號──
  
  「三十八號!啊,輪到我了。」李奶奶跳起身,手裡的一籃香蕉差點打到杜伯伯的頭。
  
  她興奮地走進看診室,依照谷醫生的規定,在推門之前先敲了兩下門。
  
  「谷醫生啊,這是我老家寄來的香蕉,要給妳吃的啦。我那個相親十八次的孫女,下個星期要結婚了,妳要記得來讓我們請啵」李奶奶一推開門,話匣子便啪啦啪啦地停不了。
  
  「正事先辦完再說話。手伸出來,我看看!」谷英琪推推金邊眼鏡,順眼瞄了下時鐘──晚上九點半,再撐一個小時就可以去吃消夜了。
  
  肚子好餓!
  
  谷英琪執起李奶奶的手,低頭端詳其手臂上的白色糠疹。她的臉部表情被一隻醫療用的專業口罩擋去了大半,更顯出那一雙黑黝眸子的刁鑽靈活。
  
  「谷醫生,我跟妳說,我那個小孫子現在好會撒嬌,一天到晚黏著我……」李奶奶一逮到空檔,便開始訴說這陣子的大小諸事。
  
  谷英琪一邊在鍵盤上敲打著病歷,一邊聽著李奶奶說些家常瑣事,也不負期望地逐一回應。
  
  她知道這些老人家有時候也不是真的病到有多難受,不過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吧。反正,聽聽別人說話又不會少塊肉,耳朵長了就是要用的嘛。
  
  「好了,回去記得擦藥,太陽不要曬太多。」谷英琪說著說著,忍不住又交代起其他的事:「還有啊,妳手臂那麼容易酸痛,就不要那麼愛抱孫子,用娃娃車推他出去就好了。然後,謝謝妳的香蕉。」
  
  谷英琪看了一眼那籃金黃飽滿的香蕉一眼,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晚餐只吃了漢堡和可樂,肚子真餓……
  
  「谷英琪!」看診室外突然傳來一聲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
  
  下一刻,看診室的門即被用力推開──
  
  「我回來了!」一個身著深灰色直條紋三件式西裝的頎長男子說道。
  
  他沒打領帶,卻繫了條亮紫色的領巾,那種太過華麗的亮紫襯在他身上,卻只顯得優雅;臉上戴著深褐色眼鏡、手裡拎著一隻黑色紙袋,他斜倚著門的姿態,光芒萬丈地像在拍攝電影劇照。
  
  顏克典將眼鏡推到髮際上,露出一雙閃亮褐眸──褐眸上那對捲翹的長睫毛,讓他含笑的深眸更顯迷人。
  
  「親愛的──」顏克典凝視著谷英琪,親密地拉長了語調。
  
  谷英琪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屏住氣息,全身開始起了變化──她的眼閃亮了,奶油般的肌膚漾出了粉紅,像懶貓的神態突然變成獵豹的精明。
  
  顏克典跨著腳步,姿態優雅地朝她走近。
  
  谷英琪拔下眼鏡,一雙瑩炯有神的眼乍然迸出火花來。
  
  「看到我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嗎?」顏克典走到她身邊,長臂一伸撐在她的桌上,又是另一副讓旁人賞心悅目的姿態。
  
  「你、還、有、臉、回、來!」谷英琪火爆地一掌揮開他的手臂,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妳的事,為什麼不敢回來?」顏克典撫著自己被打痛的手臂,一臉無辜地說道。
  
  「你自己說──你多久沒跟小美聯絡了?」谷英琪一想到小美,就覺得整顆頭都快痛爆了。
  
  小美是她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某次聚會間,經由她的介紹而認識了顏克典,那兩人當晚便天雷勾動地火。第二天開始,她的電話便莫名其妙地成了小美對顏克典的愛情抱怨熱線。
  
  「大庭廣眾之下,別談隱私嘛,咱們私下再聊,如何?況且,我和小美的事和我們倆的交情一點關係也沒有。」顏克典傾身向前,伸手逗弄著谷英琪的下巴。
  
  谷英琪快手拿起一根尖頭夾刺向那登徒子的手,顏克典的手卻倏地抽離,安分地置於身後。
  
  「沒刺到,妳動作還不夠快噢──」顏克典慢吞吞地拉長了語調,還得意地朝她眨眨眼。
  
  谷英琪眼一瞇,立刻一腳踢向他的小腿脛,滿意地看著他痛到蹲在地上哎哎鬼叫。
  
  「哎呀──」李奶奶不忍心地想扶起這位診所常客,可一見到谷醫生滿臉的兇惡,她馬上決定自己應該明哲保身地站在原地不動。
  
  「滾出去!我現在正在看診。」谷英琪瞪著顏克典,用她的腳尖不屑地往門口一指。
  
  「我知道妳在看診中啊,所以我是特別來……」顏克典一揚眸,那超強十萬伏特的燦爛笑容立刻轉向病患。「我是來跟李奶奶打招呼的。李奶奶好。」
  
  「啊!好、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李奶奶笑嘻嘻地和這個經常在電視、報紙上曝光的名人打招呼。
  
  「我昨天剛回到台灣的。李奶奶好──」顏克典笑迷迷地在李奶奶臉上香了一個吻,樂得老人家笑呵呵的。
  
  「啊,李奶奶不知道你今天會來,不然就多帶一串香蕉給你……那,你吃一根香蕉好了。」李奶奶的眼睛瞄向那一串蕉。啊,谷醫生應該不會介意一根小小的香蕉吧。
  
  「那是──我的香蕉──」谷英琪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蕉在人在,蕉亡人亡的樣子。
  
  「別這麼小器嘛。」顏克典靈巧地拎著紙袋躍過身去,動作快捷地拿起一根香蕉,俐落地剝掉外皮。
  
  「不要在診所內吃東西。」谷英琪的咬牙切齒隔了一層醫療口罩,威力減弱不少。
  
  「妳戴口罩的樣子還不錯!看起來沒那麼凶狠耶。」顏克典咬了一口香蕉,滿意地看著谷英琪嚥口水的樣子。「哇!李奶奶,這香蕉怎麼這麼好吃啊!」
  
  「你給我滾出診所!」谷英琪戾氣地擰起眉,重重一拍桌子。她肚子一餓,脾氣馬上就來了!
  
  「確定要我滾出診所嗎?那我昨天才從法國帶回來的鵝肝醬,也要跟我一塊走囉?」顏克典拎高手中的紙袋晃了兩下,作勢欲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谷英琪大吼一聲,怒瞪著他。
  
  「這回的鵝肝醬品質比以往還要好上兩倍,那細膩滑嫩的口感……嘖嘖嘖……」顏克典對於她的瞪視,絲毫沒放在心上,仰起下巴,嘴巴咀嚼地露出一臉陶醉的模樣。
  
  谷英琪磨了兩下牙齒,手指緊握成拳。她聽見自己唾液分泌在加速的聲音,圓睜著眼,重喘了一口氣,食指憤憤地指著他的鼻子。他以為抓住她貪吃的弱點,就可以任意宰制她嗎?
  
  太可惡了!
  
  「你給我滾進去那裡!」她怒吼一聲,手指向休息室。
  
  「遵命。」顏克典清亮的眼閃過一陣笑意,他立正站好,朝她擺了個敬禮的手勢,修長的身段一個回身,就往休息室走去。
  
  那昂首挺背的行進,優雅地像在進行一場表演。 谷英琪不小心著迷地看了三秒鐘。
  
  「愛炫耀的膚淺孔雀男。」待回過神後,她忍不住嘀咕了聲。
  
  「他不錯啦!每次來都會帶好吃的給妳,很有心哩。」李奶奶幫忙敲著邊鼓。
  
  「他帶食物來,是怕我會一拳把他打扁,根本是居心叵測。好了,李奶奶,該換下一個病患進來了。」谷英琪自覺顏面無光地低著頭,按下電腦轉換下一個病歷。
  
  「谷醫生,再見喔,我孫女結婚那天,妳記得要來噢,那家廣式餐廳的燒鵝做得特別好,皮酥肉嫩。」李奶奶銀白的髮絲閃著亮光。
  
  「我──」谷英琪的臉再往下低,距離桌子只有十公分。天啊,為什麼她這麼愛吃呢?
  
  不行,當所有人都掌握住她的弱點時,她一定要力挽狂瀾!
  
  「我到時候再讓餐廳打包一隻燒鵝,讓妳帶回家吃。」李奶奶慈祥地說。
  
  「不……不用了。」非常好!她拒絕了一次誘惑。
  
  「不用客氣啦,那家燒鵝真的又香又脆,肉汁又香嫩,全台灣再也找不到那麼好吃的燒鵝了。」李奶奶好氣地再解釋一次。
  
  「那……」谷英琪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硬擠出一個笑容。「那我帶半隻回家好了。」
  
  「好,那我就吩咐他們準備半隻燒鵝。喜帖我就放在這裡,下星期見噢。」
  
  李奶奶興高采烈地走出看診室,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谷醫生一臉想撞壁十次的表情。
  
  一坐回座位上,新病患即滿臉發亮地看向等著拿藥的李奶奶,興沖沖地問:「請問一下喔,剛才那個走進看診室的男人,是不是顏克典?是不是?」
  
  「對啊對啊,你也知道他喔?」李奶奶得意地說。
  
  「他很紅的。」新病患翻了個白眼。
  
  她當然認識了,說顏克典是台灣的「舞蹈之光」也不為過!
  
  打從他一出道,就屢屢在國際舞台中獲獎,而且年年當迅台灣十大夢中情人」,名次之高,就連演藝人員都要甘拜下風的。如果所有舞者都有他那樣的長相及身段,舞蹈藝術早在台灣蓬勃發展到不行了。
  
  「顏克典是谷醫生的男朋友嗎?」新病患八卦地問道,一臉的期待。
  
  「不是,他是谷醫生的冤家。」李奶奶笑道。
  
  「冤家?」新病患皺起眉,怎麼聽都覺得這兩個字很曖昧哩。
  
  「對啊,現在還是冤家。」李奶奶神秘兮兮地低聲說道。
  
  「什麼意思啊?」新病患一頭霧水。
  
  「冤家早晚都要變親家的啦!」
  
  ◇◇◇
  
  當晚十點半,看診結束。
  
  谷英琪在確定所有病患、護士、藥劑師都已離開診所後,她拔下眼鏡,揉了揉發痛的鼻樑,接著便以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身高,氣勢非凡地朝休息室前進。
  
  她這回是鐵了心,一定要擺出鐵面無情的模樣,把顏克典轟出門。
  
  谷英琪用腳踹開休息室的大門,朝著室內咆哮出聲──
  
  「顏克典!」
  
  沒人回應。
  
  谷英琪銳利的目光馬上朝著沙發射去,接著,她正式宣佈抓狂──
  
  「顏克典,我已經警告過你一百零八次了,不准在我的沙發床上睡覺!你耳朵有問題嗎?還抱著我的抱枕,你活得不耐煩了嗎?」谷英琪怒不可抑地衝到他面前,一把扯下他蓋在臉上的外套往地上扔去。
  
  「妳看完診了?」顏克典懶洋洋地張開眼,長長睫毛勾人地眨啊眨地,他半側過身,支肘斜倚在水藍色的絨布沙發床上,風情萬種。
  
  「你這個死娘娘腔,把你的屁股給我離開沙發椅。」谷英琪見狀,火氣更盛,她一手扠腰,不客氣地指著他的鼻子吆喝。
  
  「谷大醫生,妳好歹是個女人,說話能不能文雅一點?」
  
  顏克典歎了口氣,在她即將把自己踹下沙發的前一秒,迅速移位到旁邊那座冰冷的黑色沙發裡。
  
  「等你有男子氣概一點,不要再圍那種噁心變態的亮紫色領巾時,我自然就會有女人味了。」谷英琪搶回她的抱枕,一屁股窩入她的水藍絨布沙發床中。
  
  「我上個月才剛當選為十大有品味男人。」顏克典右手隨意地擱在沙發椅背上。
  
  「那些評審根本是被你的外貌迷惑了!就算你裹著垃圾袋出現,他們都會說你創意十足的。」谷英琪不以為然地看著他左耳上那個金色小耳環。
  
  真是夠了!男人就應該穿得像個男人嘛,沒事穿這麼合身的西裝,還打領巾?掛耳環?打扮得這麼妖艷,想搞什麼鬼呀?
  
  「謝謝讚美。認識了一年,妳總算願意承認我的貌美如花了。」顏克典起身,右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圓,朝她行了一個超級豪華的宮廷大禮。
  
  「這位先生,『貌美如花』通常是用來形容女人的。」谷英琪翻了個白眼,目光「順勢」移到他擱在一旁的紙袋上。
  
  「妳不能不否認,我比很多女人適合用那句形容詞吧。」顏克典仔細地看了她一眼,把那寬鬆的素面白上衣和鬆垮垮的牛仔褲盡收眼底。
  
  唉。
  
  「你敢開口批評我的穿著,試試看!」她掄起拳頭,一副打算要上演全武行的表情。
  
  「我哪敢批評妳的穿著,我只是納悶,這件上衣是不是我上上個月看到的那一件?」唉,怎麼有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的女人?
  
  「可能是吧!我覺得很舒服,所以買了一打。」谷英琪喜孜孜地說道,滿意地將棉質上衣往兩側猛拉,以示範其百分百純綿可以達成的寬度。
  
  顏克典一掌拍向自己的額頭,翻了個白眼。「算我被妳打敗了。」
  
  咕嚕。
  
  谷英琪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嘴角抽搐了兩下。
  
  「我想──妳的身體在呼喚我了。」顏克典朝她拋了個媚眼。
  
  「喂!你少在我面前說那麼曖昧的話。」谷英琪踢了下他的沙發,凶勁十足地催促:「本小姐肚子餓了,還不快把鵝肝醬拿出來!」
  
  「妳覺不覺得把『本小姐』肚子餓,改成『本大王』肚子餓,比較適合妳的氣質?」顏克典歎了口氣,被迫從沙發上起身。
  
  「少囉嗦!」她一雙火眼直勾勾地盯著紙袋。
  
  顏克典側身在小茶几上打開紙袋,先取出幾片蘇打餅乾擺在他自備的手繪彩盤上、修長十指優雅地打開圓型罐頭,而後拾起銀雕餐刀在餅乾上愛撫似地抹過一層鵝肝醬,動作輕柔地像在進行一場纏綿……
  
  「快點──」谷英琪睜大了眼,雙頰泛上桃紅,肌膚白裡透紅地引人垂涎。
  
  「別心急,妳會得到妳想要的……」顏克典揚眸,笑睨她一眼。豈料,銀雕餐刀正要擱置在茶几上,手裡的盤子立刻被人搶走。
  
  他微張著唇,錯愕地看著已經在咀嚼餅乾的谷英琪,而他甚至還沒弄清楚這場搶劫是怎麼發生的。
  
  此女的言行舉止,也未免太山大王了吧!
  
  顏克典嘖嘖驚奇地看著她毫不羞愧地對著盤中美食進行侵吞之舉,她顯然毫無意願詢問別人是否也想來一口!那是他帶來的食物啊!
  
  顏克典不能置信地搖著頭,看著她滿意地拍拍肚皮。
  
  怪了,他這種別人口中的精英雅痞,怎麼會跟這種粗線條女人當上朋友?
  
  因為她不造作?因為她總是有話直說?因為她是在他成名之後所認識的朋友中,少數把他當成正常人看的人?所以他才會三天兩頭地來找她?
  
  顏克典眉頭一挑,伸手試圖搶救盤裡的最後一片餅乾,卻差點被一隻兇惡的母老虎給生吞活剝。
  
  他嘴角一扁,總結就是──他最近必然是生活乏味,才會常來這裡和她鬥嘴找刺激。
  
  好吧,他承認自己滿愛和她針鋒相對的感覺。
  
  不過,也僅止於此而已。
  
  她烏亮的圓眸及水滑的皮膚,或者會讓全天下女人羨慕,但她糟糕無比的品味,肯定沒有女人想傚尤,更遑論他向來只對有品味的尤物感興趣。
  
  「把你色迷迷的眼睛從我的身上移開!」谷英琪吃乾抹淨之後,把盤子往他懷裡一扔。
  
  「放心好了,我的眼睛是很有品味的。」他心驚膽跳地接住那只價值不菲的年度紀念盤。
  
  「喂,餅乾已經吃完了!我要下班了。」谷英琪的眼睛不客氣地往大門一瞄。
  
  「吃完了買單啊,妳今天的消費是台幣一千塊!」顏克典伸手要錢。
  
  「你搶劫啊?」谷英琪隨手抓了兩根香蕉丟到他身上,嘴裡還嘖嘖有聲地回味著鵝肝醬鮮美的滋味──口感醇厚、入口即化。「這次的鵝肝醬真的超贊!」她忍不住出口讚美。
  
  「好吃吧。」顏克典調整了下領巾,得意地笑了。
  
  他在法國發現這個品牌時,就心繫著一定要帶回來看她吃得啞口無言的。
  
  「人間極品、人間極品。」谷英琪點頭如搗蒜,伸手給了他的肩膀一記鐵砂掌,以茲鼓勵。
  
  這個男人最大的生存價值,就是對美食的注重,會愛屋及烏地廣被到朋友身上。
  
  鈴鈴鈴……
  
  谷英琪從牛仔褲後袋抽出手機,一看來電號碼,她倏地擰緊眉頭,走到顏克典旁邊,粗暴地把手機丟到他身上──
  
  「喂,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
  
  「誰啊?」顏克典拿起抱枕蓋住手機。
  
  「小美啦!」
  
  「小美啊──」他拉長了尾音,努力回想小美是誰。「喔,我們吹了,沒有通電話的必要吧。」
  
  頓時,手機鈴聲戛然而止。
  
  「那你自己把分手原因跟她說清楚啊!免得她三天兩頭就打來跟我哭訴你的始亂終棄。」谷英琪一想到小美那些多如牛毛的抱怨就想殺人!
  
  「和她分手還要有什麼原因?」顏克典伸手撐住谷英琪的一記轟天雷,滿眼的無辜與一臉的莫可奈何。「我那天晚上就跟她說過,我要的只是『一夜情』,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你真的沒給她任何期待?」谷英琪瞪著他俊俏臉上的理所當然。
  
  「我離開的時候,可能隨口說了句『寶貝,再聯絡』,會不會因此而被誤解呢……」顏克典撫著下顎,若有所思地說道。
  
  谷英琪翻了個白眼,看著他俊俏五官上的漫不經心,實在很為那些女人的挖心掏肺感到不值。
  
  「顏克典!你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她忍不住出言詛咒他。
  
  「我一向把話說得很清楚,是她們自己要一廂情願惦念我的。不關我的事!」他舉起手做出發誓狀。
  
  「癡情女都以為她們可以改變花花公子的。」說真的,她認為那些女人的腦子裡裝的全是大便。
  
  「那我只能說那些女人的想像力過度發達。」他悶哼了一聲,一副不勝其擾的表情。
  
  「本人雖然認為你說的話還算有道理,但是既然身為女性,我還是要代替女性同胞給你懲罰性的一腳。」谷英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踩向他的腳板。
  
  「喂,舞者的腳豈容得妳三番兩次地欺壓?」顏克典兩腳倏地一升,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妳啊,別再理那些三姑六婆了。她們要妳介紹我和她們認識,全是不安好心眼要利用妳的。」
  
  「你認為我和她們說話時的口氣會客氣嗎?我已經連你的祖宗十八代,還有身上的每處細胞全都罵透了,沒想到她們還是執迷不悟,總不能甩她們幾巴掌吧。」谷英琪雙手一攤,一臉無奈。
  
  「喂!妳連我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這也太惡劣了吧?」顏克典立時摀住胸口,嚴重地抗議。
  
  「我說你的無情無義連你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蒙羞,這種程度還好吧?」小臉上儘是一片正義凜然之色。
  
  「不滿意,但可以接受。」他勉強說道,也只好苦笑。
  
  「反正,以後只要是我認識的女人,你一概不許沾染。」谷英琪舉起拳頭,「諄諄告誡」著他。
  
  「要是她們來招惹我呢?」這種情況比較多吧!
  
  「你連她們的一根毛都不許碰,除非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她眉頭一揚,大聲訓示。
  
  「哈──」顏克典不以為然地長笑一聲。「我如果沒有碰,哪裡知道她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女?妳該不會是什麼『一見鍾情』的信徒吧?」
  
  「對你談『一見鍾情』?我只相信你會夜夜縱情。下半身濫情,上半身無情。」谷英琪冷笑一聲,伶牙俐齒地回嘴。
  
  「這話說得相當好。」顏克典相當捧場地為她鼓掌兩聲。
  
  谷英琪滿意地點點頭,旋即當著他的面打了一個飽嗝,嘴巴還張得圓圓的。
  
  顏克典轉過頭,不忍心再看。
  
  「妳啊,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這副德性,哪有男人敢要妳?」他做出一個拭淚的動作。
  
  「我管男人要不要我,可能我愛的是女人啊!」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妳喜歡女人?唉,那真是暴殄天物哪。」顏克典驀然一回身,晶燦水眸直勾勾地盯入她眼裡。
  
  「你說什麼?」谷英琪見獵心喜地眼眸一亮。
  
  呵呵,他總算被她捉到小辮子了,就說他沒事送食物、跑來和她鬥嘴的這種行為很不對勁嘛。
  
  原來,他喜歡她啊!
  
  顏克典一看到她滿臉的興奮之色,立刻知道這傢伙想歪了。
  
  他是喜歡她沒錯,可並不是「那種喜歡」,瞧她下巴翹到半天高的得意模樣咧!
  
  「親愛的英琪……」顏克典朝她拋了個媚眼,慢條斯理地穿上他的外套,拉整好衣服肩線。「我想,妳可能是想太多了。 本人『暴殄天物』的意思是指,女人這種可愛的生物,就該在我這種男人的手中備受呵護,萬一不幸淪落到妳這種暴力女手中,實在是她們三生不幸,才會慘遭這種非人待遇。」
  
  谷英琪聞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紫。
  
  「你找死!吃我一記震天雷!」她齜牙咧嘴地掄起拳頭直撲過去。
  
  顏克典閃身躲過她的攻擊,冷哼了一聲:「幼稚。」左晃右晃地和她交手了幾招。
  
  「姓顏的,我要回家吃飯了。」她在他頭上敲了一記響粟,不屑和這種「弱雞」比賽。
  
  「想不想去吃消夜?」
  
  「吃什麼消夜?」她冰箱裡還有病患送來的麻油雞哩。
  
  「清香爽口的藥膳火鍋。」一個人吃火鍋實在沒味道,就是要有個會跟自己搶食物的人一塊吃才過癮。
  
  「你不早說,害我站在這裡和你廢話這麼久!」她的飛毛腿又想出擊,不過因為急著想出門吃大餐,所以決定放他一馬。
  
  「英琪。」顏克典一本正經地站在她面前,按住她的雙肩。
  
  這個不在她預期中的突如其來碰觸,讓谷英琪身子一僵──她不是那麼喜歡別人碰她,即便是他也一樣。
  
  「幹嘛故意叫得那麼這麼肉麻?」谷英琪板著臉,防備地撥開他的手,作勢要給他一個過肩摔。
  
  「我覺得我實在是太愛妳了。」顏克典把她的雙手全攏在他的掌間,作出少女祈禱的表情。
  
  谷英琪眉毛一挑,嘴角抽搐了兩下。「你無聊,腦子有病?有被虐狂嗎?」她一連迭地罵道,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妳心知肚明就好。不過,縱使妳這樣,我還是有一句話要交代──」顏克典晶亮的褐色眼珠鎖住她錯愕的臉孔。「千萬別愛上我!」
  
  「豬頭。」谷英琪的雙掌啪地拍上他的雙頰,在他慘叫出聲時,又雪上加霜地使出一記手肘必殺技,狠狠撞了下他的腰側。
  
  顏克典悶哼了聲,整個人乾脆筆直地倒向她的後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由著她一路拖行向前。
  
  「妳怎麼那麼凶啦!我只是不想失去妳這樣一個好朋友嘛!」他對著她的肩膀說道。
  
  「喂,這位死人,你很重耶!」谷英琪回頭臭罵他。
  
  他卻不為所動地繼續扮演死人角色──雙眼無神、呼吸變慢,全身僵直地像塊木頭。
  
  是故,她只好拖著他走出診所大門。
  
  在掙脫不了他的狀況下,她發現自己慢慢地在習慣他的體溫及他的味道。只是,他還是很重!
  
  「哎呀,好美的銀色法拉利,好想在上面簽名喔。」谷英琪陡然在街邊停下腳步,雙眼閃著詭異的璀亮。
  
  「不可以!」顏克典驚叫著跳起,奮不顧身地撲向他的愛車。
  
  「大家快來看死人復活喔!」谷英琪在車邊吆喝著,毫無形象可言。
  
  顏克典爆笑出聲,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很哥兒們地和她勾肩搭背著上了車……
  
  那晚,風有些涼意。
  
  說真的,他們都以為這樣的友情肯定不會變質。
  
  說真的,他們都以為這樣的友情一定會持續到天長地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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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6:02
  第二章
  
  當谷英琪和顏克典在一起時,通常在做什麼?
  
  星期五,吃藥膳火鍋。
  
  星期六,吃奶茶火鍋。
  
  那星期日吃什麼呢?
  
  對不起,今天對谷英琪而言,是個神聖而特殊的日子。所以,她不出門。
  
  若有任何「閒雜人等」想打擾她,凡事請自理!
  
  此時,谷英琪十坪大的客廳裡,擺滿了各式零食和三種以上的飲料;電視外接的立體喇叭中,正震撼地傳出痛苦的哀號聲;四十二吋的液晶電視裡,兩名戴著詭怪面具的魁梧男子正在摔角場上,你踐我踏地互相廝殺著,時而一記炸彈摔,時而一記旋風落下技,汗水和血液在場上四處飛濺,血淋淋地讓人不忍注視。
  
  谷英琪縮在大沙發裡,一手捧著酥皮奶油泡芙吃得津津有味,一手則拿著聽筒,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高中同學玲玲聊著天。
  
  「英琪啊,妳和顏克典到底是怎麼認識的?」玲玲問道。
  
  「在包子店認識的,他跟我搶包子。」
  
  谷英琪把酥皮泡芙裡的奶油抿到嘴裡,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雙眼如炬地盯著電視上的摔角決賽。
  
  「真的假的?」玲玲尖聲問。
  
  「真的。那家包子店生意好到不行,每天只出爐三次。我那次去晚了,只剩下一籠,而那個男人居然死皮賴臉地要求我分半籠給他。」谷英琪不屑地瞄了一眼地毯上的那個銀灰色身影。
  
  「妳一定沒分給他對不對?」玲玲相當清楚,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如一根好吃的雞腿。
  
  「當然。」谷英琪瞪大眼,用腳踹開在她面前晃動的頎長人影。
  
  「那後來呢?」玲玲感興趣地又問。
  
  「那個無恥男厚臉皮地告訴老闆說,他一下飛機之後,連家都還沒回,就開了兩個小時的車來買包子。」谷英琪抽了一張面紙,拭去唇上的奶油。
  
  「結果呢?」
  
  「老闆是女的,只差沒跪下來求我把包子送給他。」谷英琪不屑地扁了下嘴,雙眼因為電視裡一記漂亮扼頸技而冒出火花。
  
  「哈,就算老闆是男的,也會把包子給他的。」玲玲幽幽地說道。
  
  「喂!妳是誰的朋友啊?」她對著無線電話啐了一聲。
  
  「顏克典魅力,常人無法擋嘛。」玲玲嬌羞地笑著,一副很陶醉的樣子。「那後來呢?」
  
  「我站在店門騎樓下跟他理論,手裡還拿著錢包,剛好有一台摩托車經過,硬是搶走了我的錢包,顏克典還算帶種,直接就跳上他那台騷包重型機車,三分鐘後就把對方攔了下來……妳等一下!」
  
  谷英琪從眼角餘光發現那道銀色身影要進攻她的芥末洋芋片,她抓著無線電話,一個飛身向前,成功地搶回了她的零食。
  
  「然後呢?然後呢?顏克典有沒有狠狠地修理對方?」玲玲興奮的語氣,活像她才是當事人一樣。
  
  「沒有,把對方踢到流鼻血的人是我。」谷英琪咬著洋芋片,慢條斯理地說。「結果,顏克典從那次之後就一直纏著我了。」
  
  「很可疑噢。他如果對妳沒有意思,幹嘛一直纏著妳?妳和他之間,當真一點火花都沒有?」玲玲的口氣像是發現侏羅紀恐龍再現台灣。
  
  「火花?」谷英琪仰起下顎,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我扁他的時候,他通常是眼冒金星比較多。」
  
  「妳居然敢扁他?」玲玲尖叫出聲,一副想按鈴申告的樣子。
  
  「對,我還敢踢他。」說完,她立刻伸出長腿,往前一踢──
  
  顏克典坐在地板上看書看得好好的,卻莫名其妙地被人踹倒。
  
  他憤憤地起身,怒不可抑地瞪著谷英琪,只看見她雙眼發直地直盯電視。
  
  「撞他、撞他、壓扁他啊!搞什麼!遜斃了!」谷英琪朝著電視機比出中指。
  
  「谷英琪!跟我講話專心一點啦!妳有沒有空?要不要找顏克典來『天堂』坐坐?」玲玲對著電話大吼著。
  
  「我沒空去,新的摔角天王要產生了啦!妳有事的話,自己跟他說。」谷英琪直接把無線電話丟到顏克典身上。
  
  「我不在。」顏克典把無線電話丟回她身上。
  
  「那你自己告訴玲玲。」谷英琪再次把無線電話扔到他身上,連瞄都沒瞄他一眼。
  
  她整個人完全隨著摔角節目進行到最後高chao而熱血沸騰著,抓起一顆長抱枕,用膝蓋扼住抱枕的中心點,手肘則把抱枕的上半部往另一個方向拉扯。
  
  顏克典不可置信地瞪著她,抓著無線電話卻敢怒不敢言。他現在根本不敢靠近她方圓百里,就怕她的拳腳不長眼,把他踢了個鼻青臉腫。
  
  他瞪著電話,哀怨地長歎了一聲,才把無線電話放到臉頰邊。「妳好,我是顏克典。」他聲調高貴、氣度不凡,絕對不會被旁邊這個瘋女人影響。
  
  谷英琪清楚地聽到話筒那端傳來的倒抽氣聲,可惜電視上的必殺絕技已經出手,她根本沒空分神去聽玲玲和顏克典說了什麼。
  
  「給他一記頸後摔,鳳凰落下必殺絕技,勾住他的頸子,砍殺他!死!」她站在沙發上,隨著電視的歡聲雷動而大吼大叫,緊接著,她狂吼一聲:「I……win!」頗有女泰山姿態,然後咚地一聲,從沙發跳到地板上。
  
  顏克典整個人彈跳起身,先是被她發出的巨響嚇了一大跳,繼而又被她臉上齜牙咧嘴的怪異笑容再嚇了一跳。
  
  聽聞話筒那頭傳來的聲音,他望著她問:「谷英琪『小姐』,玲玲約我們一起去天堂PUB,要不要去?」
  
  谷英琪的偶像打贏了比賽,現在心情大好,順手就搶過了無線電話。
  
  「玲玲,我先說好喔,這男人在外頭吃飯拉屎全不關我的事,萬一妳死在他手裡,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負責任的。」她不客氣地大聲說道,「那男人只想要一夜情,這樣妳也甘願被作踐?」
  
  「能夠和心目中完美的男人有一夜情,怎能算是被作踐……」玲玲的聲音聽起來像飛上了天。
  
  「對啦!依照妳們這群惡女對他的飢渴程度,被作踐的人的確可能是他。」谷英琪沒好氣地說。
  
  「谷英琪!」玲玲在電話那頭咯咯笑了起來。
  
  「反正,我話先說在前頭,他是標準的爛人一個。」谷英琪的表情隨著電視上冠軍的繞行全場而眉飛色舞。
  
  顏克典卻趁機反踢了下她的腳,對於她罵他罵得這麼沒有誠意一事,感到十分不滿。
  
  「英琪,人家顏克典是國內一流的舞者,而且還是國際舞台的常客,妳怎麼可以用這麼粗魯的話來污蔑他?」玲玲嬌嗔道。
  
  「顏克典的豐功偉業──關我屁事!」谷英琪言畢,還不忘用嘴發出一聲放屁的「噗」聲。
  
  顏克典扁著嘴,用雙手遮住臉,怕自己會忍不住為她痛哭出聲。
  
  好好的一個女人,不注意打扮就算了,偏偏還老愛做出一些醜化自己的動作,而且那些動作還粗魯到讓身為男人的他都覺得汗顏。
  
  谷英琪奇怪地看了地板上那個近乎抽搐、痙攣的「國際舞台常客」一眼。 怪了,她又不是真的放屁,他幹嘛一副被臭屁熏昏的樣子?
  
  「英琪,我真的覺得很奇怪……」玲玲的聲音充滿了無限苦惱。「顏克典為什麼會把妳當成好朋友?妳問他,問他嘛──」
  
  谷英琪聞言,眉頭一牛
  
  她臉龐猛地往左邊一偏,盯了顏克典三秒鐘。驀地,她的臉龐又突然往右一斜,繼續打量著他。
  
  顏克典被看得寒毛直豎,頻打冷顫。他急忙跳起身,察看自己是否不知死活地壓到了她的食物。
  
  「玲玲……妳說的這個問題,的確滿值得深入思考的。」谷英琪盤腿坐在沙發上,摸著下巴直盯著眼前臉色越益鐵青的俊美男子。「我是越想越覺得奇怪……等我找到答案了再告訴妳。再見。」
  
  「喂……那你們到底要不要過來PUB啊?」玲玲急了,顯然旁邊有人在催促。
  
  「不知道啦!」谷英琪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她雙臂交叉在胸前,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著顏克典。
  
  這傢伙今天穿了深灰色條紋襯衫,套了件棗紅色針織外套,耳朵上還掛了一隻裸鑽耳環。外貌雖然是她不愛的那種俊美型男子,可是她真的很難否認,他實在是眉目如畫……呃……這樣形容對嗎?
  
  這傢伙的輪廓嘛,細緻地像個女人;眼睛嘛,差不多就是少女漫畫的男主角那一型;嘴巴嘛,她倒還滿欣賞的,寬厚柔軟地像法式糕點。
  
  好吧,說正格的,要不是她平常 比較愛看恐怖漫畫,這種類型的男人其實也算賞心悅目啦。
  
  「顏克典,我問你──」谷英琪氣勢如虹地朝著他逼近,眉毛懷疑地擰成一團。「你幹嘛沒事就喜歡來找我?」
  
  「因為我在台灣沒有朋友。」顏克典被逼到沙發邊,看著她一臉的正經,卻差點失笑出聲。
  
  他們都已經認識一年了,她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嫌太遲嗎?
  
  她不以為然地仰頭大笑數聲。「見鬼了,每次在報紙上,你旁邊的『朋友』都不一樣,你的朋友應該有一堆才對。」
  
  「那些女人和妳不一樣,她們只是一種情慾的宣洩。」顏克典不以為意地一聳肩,模樣就像個浪子。
  
  「那我是什麼?」她雙臂交握在胸前,前進時還抖了兩下腿。
  
  「妳是我情感的宣洩,是唯一能夠看到我真面目的人。」他自在地盤腿坐在地上,對她笑得很是純真無邪。
  
  「為什麼?」谷英琪雙手扠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麼神奇。
  
  「我交朋友憑的全是直覺,和什麼家世、背景、興趣、嗜好是完全無關。妳那副屌樣子,就對了我交朋友的胃口,加上妳是唯一不把我當男人的女人,所以我當下就決定交妳這個朋友了。」顏克典直截了當地說。
  
  「哈,那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把男人當男人。」谷英琪放聲大笑,眼睛鼻子全笑成一團。
  
  「那妳把男人當成什麼?」他好奇地問。
  
  「賤人。」谷英琪轉身走開,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冷掉的巧克力。
  
  顏克典瞪著她的背影,震驚地定在原地。她……她剛才……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後,他的腦子才有法子恢復了行動力。
  
  「妳幹嘛罵人?」
  
  「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我就不懂哩,『賤人』這兩個字那麼難聽,電視劇幹嘛沒事就要把這兩個字冠到女人身上,然後罵男人就是什麼狗娘養的,那還不是又罵到女人!」她朝空揮拳,一記左勾、一記右勾,揮得又狠又疾。
  
  顏克典十指交握地置於膝上,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激動的眼神。
  
  他每次和她見面幾乎都在吃吃喝喝,是很清楚她凶悍的個性沒錯,卻從沒料到她對「性別」會是這麼偏激。
  
  因為她天生慣於不平則鳴,或者……另有隱情?
  
  顏克典的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谷英琪,而她不但沒有閃躲他的視線,反倒學他一樣直勾勾地盯著他。
  
  「怎樣?你對我剛才的話有意見嗎?」谷英琪朝他伸出中指,口氣不善地說道:「不服氣的話,我們來單挑。」
  
  「谷醫生,我對女性很尊重。我媽媽是我最崇拜的人;再者,我現在一肚子都是柳橙汁,不適合單挑這種劇烈運動。」顏克典的目光快速瞄過她呼吸急促的胸口,特意輕描淡寫地說道。
  
  她找人打架的口氣向來都是玩笑似地,可這回臉頰卻緊繃著,完全沒有笑意。他不探人隱私,她想說的話,自己會說的……
  
  谷英琪瞪著他唇邊的笑容,她咬住唇,低喘出一口氣──算這傢伙上道,知道如何平息她的怒火。
  
  媽媽被爸爸欺壓了一輩子,她討厭任何把女性當成第二性的人!
  
  谷英琪乾脆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伸手去戳他的臉皮,還嘖嘖有聲地驚歎:「唉,本人長這麼大還沒碰過你這麼死皮賴臉的人,驚嚇之餘,還來不及反應,你就已經入侵本人的朋友地盤了。」
  
  「拜託,那是我的台詞吧?」顏克典扯下她的手指,也不客氣地反戳她的眉心。「當初是誰為了要感謝我勇擒飛賊,二話不說就把我扯到豆漿店裡吃吃喝喝一番,然後還不負責任地丟下一句『我們的恩怨至此一筆勾消』?喂,這種囂張舉動,可是只有我知己朋友才有的特殊權利。」
  
  見她白細眉心被自己戳出了一抹粉紅,他主動收了手,大笑著看她氣勢洶洶地想要全力反擊的模樣。
  
  他承認,因為在過分纖細善感的舞者世界裡打轉了太久,他是從一開始就對她的豪爽另眼相待的。
  
  「咦,說得好像你把我當成朋友很勉強一樣!是誰星期日一早就自動拎了早餐,還帶了書到我家來?是誰啊?你當我這裡是公園──可以野餐、午睡兼看書報啊?」見他沒有意思和她對打,她的黑眸只好不甘示弱地瞪著他。
  
  「這位小姐,妳連我的早餐都吃掉了,沒資格斥喝我吧?而且──閣下愛吃的那家提拉米蘇蛋糕,明天會送貨到我家,想吃的話,客氣一點吧。」顏克典脫下了針織外套,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一眼。
  
  提拉米蘇!那入口即融的奶化香濃口感、那底層酥脆的手指餅乾……谷英琪磨了兩下牙,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突然覺得顏克典能到她家作客真是她的榮幸!
  
  「哎呀……顏董先別氣嘛。」谷英琪做作地摀住嘴巴,嗲出嬌媚的笑聲,笑到顏克典的雞皮疙瘩全站了起來。
  
  「妳是雙面人嗎?」顏克典忍住爆笑的衝動,嘴角卻還是一陣抽搐。
  
  「我是神力女超人。」谷英琪咚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彎膝挺身、握拳屈肘,做出健美先生展現肌肉的標準姿態。
  
  顏克典大笑出聲,笑到整個人在地板上打滾。
  
  真是夠了!如果讓人知道他這個以優雅華麗舞姿見長的舞者,因為一個女人無聊的笑話而笑到四肢無力,那他的名聲真是毀於一旦了。
  
  可是好高興啊!顏克典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順手就要拿過她的方型抱枕放在頸下。
  
  「拿我抱枕者死!」谷英琪見狀,不客氣地把他推到一邊,奮力搶過抱枕。她的抱枕有她的味道,誰也不許碰。
  
  顏克典側了個身,支肘撐著臉龐,打量著眼前的短髮女人。
  
  其實,谷英琪長得不賴,黑眸圓亮、鼻型嬌俏、雙唇嫣紅,而且,光是那一臉吹彈可破的皮膚,就夠讓人想入非非了。
  
  只是,其他女人的眼睛是水汪汪地睨人,她則是凶巴巴地瞪人,再怎麼美麗的五官,也讓那雙眼混成了中性味道。
  
  「谷英琪,妳談過戀愛沒?」實在好奇她會有什麼樣子的男朋友。
  
  谷英琪扁著嘴,摸著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談過兩次。第一次──十天;第二次──十五天。」她據實以答。
  
  「怎麼都這麼短暫啊?」她的男友該不會都死於非命吧?顏克典打了個哆嗦。
  
  「沒法子,我的本性一出現,他們就像看到鬼一樣地逃走了。你們男人哪,就是要那種草莓蛋糕型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們這種法國麵包女人的好處。法國麵包不但可以止饑,平常還可以拿來禦敵打小偷。」原本說得很是義憤填膺的表情,到後來居然變成了滿臉的垂涎。
  
  顏克典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表情的變化,懷疑她腦子結構真的有問題。她根本是用「吃」來形容她生命裡的每一個片段嘛。
  
  「法國麵包稍微烤一下,再塗上香蒜奶油是那麼的酥脆好吃,配濃湯更是可口,如果放點鵝肝醬,就更迷人了……」谷英琪沒法子停止遐想,邊說邊嚥口水。
  
  「妳就是滿腦子都是吃的,才會把男人嚇跑的。」顏克典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認為她無藥可救了。
  
  「哪有?你就沒被嚇跑──」她從桌上的餅乾盒裡,拿了片蘇打餅乾止饞。
  
  「拜託,那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把彼此當成異性過,好不好?」顏克典把她手裡的餅乾搶過來咬了一口。「這樣也好啦,我至少擁有一個可以好好說話的女性朋友。妳知道,有時候魅力太驚人,也是一種困擾的。」他故意揶揄著她。「……SORRY,妳可能不知道。」
  
  「是啊,我是不曉得魅力大大有什麼問題,只知道力氣太大,有時候是會出人命的。」谷英琪握手成拳,故意把指節弄得嗶嗶剝剝響。「你想試試人肉叉燒包的滋味嗎?」
  
  顏克典仰頭長歎了一聲。「妳真的很暴力耶,真不懂妳爸媽是怎麼把妳養大的。」他搖頭晃腦地說道。
  
  谷英琪身子一僵,故意輕鬆地一聳肩,只是姿勢有些不自然。「你沒聽過有其父必有其女嗎?」
  
  「哇──那你們家不會二十四小時都在上演全武行吧?」顏克典沒注意到她表情的不自然,兀自開著玩笑。
  
  「沒錯,我從小是被我爸當成沙包打大的。」谷英琪看著自己的拳頭,聲音沙啞地說道。
  
  顏克典盯著她唇邊揚起一道佯裝堅強的笑容,不自覺地微張開嘴,聲音卻梗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只要一想到她曾經被很殘忍地對待過,就難過到無法言語。英琪這樣倔強的女孩子,是會比常人更容易引人發怒的……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身軀卻陡地打了個冷顫。
  
  「英琪……」顏克典低聲喚道,伸手想按住她的肩。
  
  「幹嘛啦?」谷英琪躲開他的手,狀若無事地轉過身,把桌上的泡芙空盒丟到垃圾桶裡。
  
  顏克典張開雙臂,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她身後給了她一個超級大擁抱。
  
  谷英琪被嚇得動彈不得,整個人僵硬地像座石雕。
  
  「我不會傷害妳的。」他放輕了說話語氣。
  
  「你在說廢話嗎?」谷英琪大笑出聲,可惜笑聲太過乾涸,聽起來實在有點淒風苦雨。「你如果會傷害我的話,現在還能活著坐在這裡嗎?」
  
  「對不起,我不該開什麼上演全武行的殘忍玩笑。」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她擁得更牢。
  
  谷英琪感覺他的溫度從背後透進她的身軀裡,那太過陌生的肢體接觸,讓她極不自在。
  
  對她來說,男性天生在體力上的優勢,是可怕的……
  
  「顏克典,你幹嘛這樣肉麻兮兮的,演八點檔連續劇啊?」她瞪著他環在她腰間的結實手臂,乾嘎地說道。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妳。」顏克典用下顎抵著她的肩膀,讓兩人的呼吸頻率慢慢地調和在一起。
  
  他溫暖的氣息來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幹嘛安慰我?我現在可是金剛不壞之身了!」谷英琪深吸了一口氣,強打起精神,大聲說道,隨即轉過身去,使力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
  
  顏克典凝視著她的臉,發現安靜時候的她其實很瘦弱,一頭拂在下巴兩側的亂糟糟短髮和一雙骨碌碌的大眼,讓她像個該被保護的年輕女孩。
  
  「妳……會因此而怕男人嗎?」他心疼地問。
  
  「不會,因為我一向只和打不過我的男人交往。」谷英琪一挑眉,誠實地回答。
  
  他睜大了眼,想嚴肅地說些什麼安慰人的話,可又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我說的是實話啊!」谷英琪雙手扠腰,又是一臉想找人打架的表情。
  
  太好了,氣氛似乎又恢復正常了。她以前在家裡已經演過太多次悲情劇碼了,可不想現在又上演一回。
  
  「我不是打不過妳喔。」顏克典慎重聲明,嘴邊依然噙著笑。
  
  「如果這樣能讓你的男性自尊感到安慰一點的話,我不介意把我柔道兩段的身份曝光。」谷英琪嘻皮笑臉地說著。
  
  她一直不喜歡說家裡的事情,正是因為怕看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可他看起來接受度還不差,也沒嘀嘀咕咕地盡說一些廢話來安慰她。
  
  「怪了,那妳怎麼會愛看摔角?那種摔來揍去的鏡頭很暴力耶。」顏克典擰起眉,還是覺得她這個嗜好很不對勁。
  
  「我看摔角,一開始是為了要克服我對壯男的心理恐懼。看久了之後,發現反正他們打不到我,也沒什麼好恐怖的;而且看兩個大個子套好招之後,在場上撞來撞去的樣子,愚蠢得很有趣。」谷英琪鼓起雙頰,張牙舞爪地做出面目猙獰的表情。
  
  顏克典淺淺一笑,低眸凝視著她,卻是什麼話都沒說。英琪堅強得很可愛!
  
  谷英琪擰起眉,不知道他幹嘛猛瞧著自己,盯得她全身都不對勁了起來!他不會又想問什麼吧?好好一個週末,她可不想把話題繞在她的童年打轉。
  
  「走吧,我們去『天堂』玩。」谷英琪跳起身,扯著他的手臂往大門走去。
  
  「妳不是不想去嗎?」他不解。
  
  「我突然想起『天堂』的辣雞翅和炸起士超級美味!你快點啦……」
  
  「妳等一下啦!我的外套還沒拿……喂……妳桌上的垃圾還沒收……」
  
  「留一些給螞蟻吃……你是烏龜嗎?慢吞吞的……」
  
  「妳不要拉我的頭髮啦……」
  
  兵荒馬亂間,谷英琪又推又拉地把顏克典弄出門了,留下一室的寂寞,等待著主人再度回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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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6:42
  第三章
  
  「天堂」PUB裡,因為顏克典的到來而起了一陣騷動。
  
  他所坐的那區沙發角落,開始有人藉故來回不停地走動,只為看他本人一眼;而膽子大一點的FANS,也有主動跟他要簽名的。
  
  坐在谷英琪女性朋友堆裡的顏克典啜著酒,身邊的那堆鶯鶯燕燕說了什麼,他其實沒注意,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附和著。
  
  而在谷英琪以為他沒在看她時,顏克典其實一直都在注意她。
  
  稍早前,谷英琪一進到PUB,就被朋友拉到一旁,開始替朋友的朋友「看診」。
  
  「妳已經滿臉青春痘了,還擦這麼滋養的乳液。」谷英琪將乳液成分看清楚之後,馬上不客氣地說道:「妳想把痘痘養胖,是不是?」
  
  顏克典低下頭,掩去一個笑聲。要不是她對病患的用心實在可以讓人感受得到,病患早就被她這種尖酸刻薄的語氣嚇到外縣市了。
  
  「可是美容師說,我是外油內乾,所以要先擦這瓶乳液。」一臉「青春」的女子懷疑地說。
  
  「對啦,然後如果妳擦了乳液之後,還一直冒痘痘的話,就說是妳在排毒啦。」谷英琪把乳液丟回「青春」身上,抓了一隻雞翅送到嘴裡。
  
  「妳怎麼知道?」「青春」一臉的佩服。
  
  「因為很多不肖專櫃小姐就是靠推銷產品賺錢。」谷英琪咬下雞翅的香脆外皮,兩、三口就把雞翅給啃乾淨了。「我不知道妳這個東西一瓶賣多少錢,但是它的成分和一家藥廠新牌乳霜的成分是差不多的,藥廠一瓶賣五百元,而妳這種加了廣告和香料的東西,價錢通常差了三、四倍。」
  
  「我買了兩千六!」「青春」慘叫出聲。
  
  「恭喜妳,破財消災。」谷英琪同情地和「青春」握手。
  
  「可是專櫃小姐說,這瓶……」「青春」把乳液收回皮包裡,還想找理由來說服自己。
  
  「妳如果相信專櫃小姐,那就別找我問東問西的。妳的皮膚狀況是妳的事,不關我的事!」谷英琪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顏克典。
  
  真受不了啊!
  
  顏克典微笑地舉起酒杯,向她行了個禮後,一飲而荊說真的,專業領域裡的她,相當自信且耀眼。
  
  谷英琪一臉無奈地朝他扮了個鬼臉,回啃一隻雞翅作為回應。早知道就和他待在她的客廳裡看恐怖片,至少還比較刺激一點。
  
  她可沒興致拿她花在研讀專業書籍和皮膚組織的時間,和某些只想招搖撞騙的專櫃小姐相較而論。 谷英琪百般無聊地聽著「青春」仍然不遺餘力地解釋專櫃小姐的說法,她揚起手喚來服務生,再叫了一籃香辣雞翅。
  
  顏克典半垂著眼瞼,用一種不讓人察覺的視線打量著她。
  
  知道她是熬了許多苦,才走到這一步,此時瞧著她堅強的模樣,覺得格外心疼。在她開朗、大而化之的舉止下,有多少是為了掩藏年少時的脆弱呢?
  
  「顏克典,你為什麼一直看著英琪?是不是覺得我們很無聊?不然為什麼都不說話?」頻頻朝他拋媚眼的紅衣低胸女子,嘟著紅唇抱怨道。
  
  「我一直看著谷英琪的原因,是在等她良心發現,把最後一隻雞翅留給我。」顏克典一揚眸,故意提高了音量,視線仍然停留在谷英琪的身上。
  
  谷英琪聞言,馬上把籃裡的最後一隻雞翅塞到嘴裡,還炫耀地看了他一眼。
  
  「唉,我這幾天工作超時,睡眠品質不好,本來想吃雞翅好好進補一下。」顏克典歎了口氣,隔空朝著谷英琪喊話。
  
  她可比他身邊的女人有趣多了。顏克典朝她勾勾手指頭,發出求救訊號。
  
  「工作超時,你騙鬼咧!你不是有演出時才出現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一場戲碼都是天價。」谷英琪咬著雞翅,拎著她的可樂晃到他面前。
  
  是自己硬逼他來的,總不好意思讓他在女人堆裡被悶死吧。
  
  「小姐,妳以為我平時不用練習,一上場就可以連跳上一、兩個鐘頭嗎?我每天至少要練舞六個小時,把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中。除此之外,妳以為我排舞、編舞、和舞者溝通,不需要花費精神與體力嗎?妳要知道,舞者的體能會隨著時間流逝,所以我可是隨時都在和時間賽跑的人。」顏克典往沙發椅背上一躺,口氣雖帶挑釁,精神卻因為她的接近而振奮了起來。
  
  「哎呀,真是失敬了。沒想到你工作這麼辛苦哩。啊,雞翅只剩下半隻了,真可惜哪。」谷英琪站在他身邊,唉聲歎氣了一番,還是把雞翅塞進了自己嘴裡。
  
  「還鬧啊妳。」
  
  顏克典笑著扯住谷英琪的手臂往他身邊一拉,她也就順理成章地緊依著他而坐──當然,正好擋在他和眾女子之間。
  
  一時,所有女性憤憤的眼神驀地全射向她。
  
  谷英琪一挑眉,若無其事地把雞翅啃完,還頤指氣使地命令顏克典幫她抽了張面紙。
  
  顏克典揉揉她的髮絲,乾脆抽過一張面紙,幫她把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擦乾淨。
  
  一票女人的眼珠子幾乎快擠出眼眶,嘴巴也差點冒出火。
  
  「感謝你!待會兒那籃雞翅全送你吃。」谷英琪拱手作揖,一派大俠風範。
  
  「真讓人感動。」他慵懶地斜向沙發上,一道黯紫色的光打在他的側臉,引出別於平時的頹廢美感。
  
  谷英琪不禁看傻了眼,差點就想脫口說他長得挺有型的!
  
  不行,她不能跟其他女人一樣被他的美色迷惑。
  
  她和他是哥兒們!
  
  顏克典對於她的目不轉睛,抱以一記挑眉;她則迅速地別開頭,開始左右張望。
  
  「喂,你覺不覺得這裡很像酒店?」谷英琪有感而發地問。
  
  「哪裡像?」顏克典笑答,心中已經猜到了答案,卻不直接說破以免得罪別人。
  
  「你是消費的大爺啊,環肥燕瘦任由你挑選。」谷英琪開始數起現場的女人,一數之下,大驚失色。「有十二金釵哩。」
  
  「加上妳,總共是十三金釵。」顏克典敲了下她的頭。
  
  「我是你的朋友,不列入女性。」谷英琪鄭重聲明,根本沒發現十二雙利眼,正在用眼神廝殺她。
  
  唉,這女人在情感上真是只反應遲鈍的恐龍!她難道不知道她越強調他們兩人的關係,就越是把矛頭對準她自己嗎?顏克典好笑地看著谷英琪渾然未覺地端坐在女性目光攻擊的狀態中。
  
  此時,服務生為他送來新調酒,顏克典接過,輕抿了一口。
  
  谷英琪抬頭,看見他手裡那杯混和著深藍和水紅熱帶色澤的調酒,扯扯他的手臂,好奇地仰起小臉。「你點了什麼……」
  
  「英琪!妳不要一直巴著顏克典說話,也讓他跟我們聊聊天嘛。」玲玲被嫉妒的女人們拱出來發言。
  
  「我巴著他?」谷英琪擰著眉,環顧四方,這才發現敵意四射,每個人都想對她剮骨飲血一樣。 怪了,她剛才不是表態說她是他的中性朋友嗎?
  
  她回頭看著顏克典,發現這個男人的一雙桃花眼裡含著笑,擺明了是在看好戲。
  
  「玲玲小姐,妳搞清楚狀況好不好?是他拉著我坐下來的耶。」谷英琪故意把手臂環上顏克典的肩頭,為的就是要看著一幫女子氣呼呼的樣子。
  
  顏克典看著她想搗蛋的頑皮眼神,再喝了一口酒,決定也來火上加油一番──反正無聊嘛。
  
  他的身子不經意地往谷英琪的方向側去,兩人的身側於是有泰半全都貼在一起。顏克典輕扯了下谷英琪的髮絲,在她側過臉頰時,把酒杯置到她唇邊,讓她就著他的手勢喝了一口酒,發現是喜歡的櫻桃口味,她便不客氣地接過酒杯,直接把酒給喝光。
  
  一時之間,現場抽氣之聲不絕於耳。
  
  「還不錯喝。」谷英琪發出開香檳般地「剝」一聲。
  
  「嗯。」顏克典應了聲,拿起酒杯邊緣裝飾的新鮮櫻桃,懸在她的唇邊。
  
  谷英琪嘴巴一張,開開心心地把櫻桃吞進嘴裡,還不客氣地把櫻桃梗丟到他的掌心。
  
  顏克典轉而拿起一張紙巾幫她拭淨唇邊,他玩得特高興,因為谷英琪一派天下太平的心滿意足模樣,已讓那些女人軍團的怒氣快圍剿到她腳邊了!
  
  「喂,妳還說妳跟顏克典沒什麼?」一旁的紅衣低胸女子已經氣到鼻孔噴氣了。為什麼顏克典會青睞英琪這個毫無女人味的女人?
  
  「是沒什麼啊!」谷英琪奇怪地打量著紅衣女的青面獠牙。
  
  「那你們還同喝一杯酒?」
  
  「妳還讓他喂妳吃東西?」
  
  現場的抗議聲浪讓習慣了摔角嘶吼聲的谷英琪,也不免急忙地摀起了耳朵。
  
  「我和顏克典在吃東西時,就是這副德性啊,妳們如果有意見的話,找他談嘛!幹嘛把火氣都發到我身上?」谷英琪霍然跳起身,凶狠的眼逐一回瞪著眾家女人。
  
  莫名其妙!是她拉著顏克典的手餵她吃東西嗎?這些女人腦子裡只裝了醋嗎?
  
  「各位,英琪是小孩子個性,沒什麼心機的,大伙多讓她一點。」顏克典拍拍谷英琪的後背,褐亮的眼珠因為暗暗忍著笑而晶燦如星。
  
  「妳們這些女人真的很無聊咧,沒事找事吵。這麼嫉妒我跟他說話,妳們不會再撲到他身上嗎?」谷英琪把一票女人全都「撥」到他身邊去,自個兒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氣呼呼地研究起PUB的菜單來。
  
  顏克典交叉雙臂,目光遠眺著她,然後他發現──她竟對他沒意思?「真的」沒有意思!
  
  心裡其實有一點點不是滋味啦。想他從小到大都被當成天之驕子,所有女人莫不對他另眼相待,只有她把他當成路人甲乙丙。
  
  這個谷英琪啊──真不識貨!顏克典失笑地接過她指使服務生送來的辣雞翅。
  
  「顏克典,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掘到自己有舞蹈方面的天分?」崇拜者一號逮著空檔便急急追問。
  
  「從我開始上舞蹈課起。」這個問題,他已經回答過三千次了吧。所以一句話帶過。
  
  顏克典把額上的淺褐髮絲往後一撥,身軀往沙發上隨意一靠,長腿交迭身前,動作看似一派悠閒,實則為了掩飾他的無聊。
  
  「你是史上最年輕得到歐洲芭蕾新星獎的人,當時有什麼感覺?一定很興奮吧?」崇拜者二號問道。
  
  「是很興奮。」顏克典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對方崇拜的眼神。總不能要他老實回答──他認為自己拿到那個獎根本是實至名歸吧。那一屆的參賽者素質,實在讓他一點鬥志都沒有。
  
  「你現在國外的演出場次比國內還多,考不考慮多留一些時間給國內的朋友?」
  
  一連迭的問題和稱讚,幾乎淹沒了顏克典。
  
  他百無聊賴地回答著,感覺自己好似坐在記者會現常
  
  谷英琪從菜單上抬頭,偷瞄了顏克典一眼。聽起來他似乎還真有兩下子哩。
  
  她原本以為他靠的就是那張臉,隨便擺弄兩下就可以佳評如潮了。反正,這年頭只要是俊男美女,不論是在哪個行業,都很容易被拿出來興風作浪一番的。
  
  「谷英琪,妳幹嘛一臉懷疑的表情?」顏克典一看到她的注意力又轉回他身上,立刻迫不及待地丟了句話給她。
  
  「非也,非也。我是一臉崇拜的表情,沒想到閣下的舞藝當真驚人,而非虛有其表,想來我平日錯把英雄當狗熊。」谷英琪起身行了個九十度大禮,一臉嘖嘖稱奇。
  
  「妳沒看過我跳舞?」顏克典不可思議地反問。
  
  「沒看過。」谷英琪老實地說道。
  
  現場剎時陷入一片口吐白沫的沉默中。
  
  顏克典雙臂交叉在胸前,與谷英琪四目交接。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可能再對她的粗線條感到訝異了,沒想到她還是反將了他一軍。
  
  他應該生氣的。可是,一看到谷英琪黑白分明的誠實大眼,就覺得她實在是比其他無聊女人可愛一百倍。所以,出乎眾人意外,他昂頭開心地大笑著,並且神采奕奕地起身朝她走去。
  
  呵呵,還是谷英琪最有趣了。
  
  「妳和我認識之後,難道不會想找我的作品來看看?」顏克典自顧自地在她旁邊落座,硬是把一張單人寬沙發椅擠成了沙丁魚座椅。
  
  「本人悟性極差,看不懂現代舞。」谷英琪大聲說道,根本不覺得那有什麼好羞恥的。
  
  怪了,她這樣說很丟臉嗎?那群女人幹嘛把臉摀起來?
  
  「我上一場在國內的演出是古典芭蕾,『海盜』的劇情並不難懂的。」顏克典一挑眉,把她的臉扳回來。
  
  這女人居然連和他說話時都不專心!
  
  「喔,我小時候看過一出『天鵝湖』,演到一半我就睡著了。那個公主年紀頗大,毅力、體力讓人激賞,可是妝化得像個妖怪。」谷英琪故意把嘴咧大、把眼睛睜成銅鈴眼,見顏克典完全沒有受驚嚇的表情,只得吶吶地瞪他一眼。
  
  「妳完全不看舞蹈表演?」這樣他至少釋懷一些。
  
  谷英琪偏著頭,看顏克典一副很想要解答的樣子,只好絞盡腦汁地拚命想。
  
  「啊──我覺得原住民的舞蹈滿好看的,很有生命力;布袋戲裡的玩偶,跳舞的樣子也滿滑稽,亂好玩一把的。」谷英琪彈了下手指,眼睛發亮地看著他。
  
  顏克典爆笑出聲,笑聲驚天動地。
  
  谷英琪擰著眉頭,正抬起頭要瞪他時──
  
  他居然低下頭,在她的額頭印下了一個吻!
  
  顏克典看到她嚇得傻眼的模樣,又開開心心地在她頰邊也送上了一個香吻。
  
  「喂,你剛才吃雞翅,有沒有擦嘴巴?」谷英琪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伸手一個勁兒地抹著被他親過的地方,脂粉未施的皮膚因此泛了一層淺淺的紅,更顯得皮膚的水漾細緻。
  
  「我最不欣賞半調子,明明是什麼都不大懂,卻硬是要裝出一副很有涵養的模樣,來恥笑那些不與他們接觸同類型藝術的人。」顏克典摟過谷英琪的肩,聲音恰好讓在座的人全都聽見。「偏偏全世界的都會裡,都確實存在著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或者會買票去欣賞藝術,但是這樣的一群人,卻沒有妳的真實來得可愛。」
  
  「喂,『妳很可愛』只有四個字,你幹嘛用了一長串話來解釋?好像誇我可愛很勉強一樣。」谷英琪故意挑剔地說,雙手忙著扯開他的手。
  
  「妳很難討好喔。」顏克典眉眼漾著笑,用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
  
  此時PUB裡的音樂轉換成一首抒情慢歌,他拉起她的手便往舞池的方向走去。「走吧!陪我跳舞。」
  
  「這首『THESEFOOLISHTHINGS』根本不適合跳舞,而且我喜歡這首歌,我要好好坐下來聽。」她大聲說道,堅持要縮在沙發裡。
  
  「天堂」的舞池只有一小區塊,平常空曠得很,所以不論是誰進去跳舞都很像在賣弄。她才不要進去表演雜耍哩。
  
  「我知道妳喜歡這首歌,因為我已經在妳家聽過三次了。」顏克典根本不想去管他的話會引起別人多大的想像空間,只知道他現在覺得谷英琪實在很逗,很想進一步地抱抱她、哄哄她。「而且,誰說這首歌不適合跳舞?沒有不適合跳舞的曲子。」
  
  「你要跳舞自己去跳啦!我不會跳啊!」谷英琪哇哇大叫,卻還是脫離不了被他拉向舞池的命運。「我警告你,我跳起舞來像只大猩猩!」
  
  「有我在,妳會跳得很優雅的。」他保證。
  
  「一隻優雅的大猩猩?惡,聽起來真讓人沒食慾。」谷英琪驀地打了個冷顫,努力地想把自己的手「拔」回來。。
  
  顏克典已經弄不清楚這是他今晚第幾次被她逗笑了,他鬆開了手,把她安置在離舞台最近的一個座位。「好吧,那我就不勉強了。」
  
  哦喔,他從眼角餘光發現,似乎有人要毛遂自薦擔任他的舞伴了。「想不想看我來段個人秀?」顏克典一本正經地問著谷英琪。
  
  他現在心情頗佳,頗有表演的慾望。當然他不否認,自己是有點想看到她在見識過他舞蹈之後的瞠目結舌崇拜狀。
  
  「你想跳就跳囉,我拭目以待就是了。」谷英琪拍拍手。
  
  「妳啊,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故意按住她的腮幫子,揉麵團似地揉啊揉地,然後,在她準備要動手砍人時,他一躍而開,神態瀟灑地朝舞池走去。「現在就讓我為妳呈現顏克典的精采個人秀。」
  
  谷英琪看著他修長的身軀以一種俐落的步伐前進──背部打直成貴族高挺姿態,身軀的擺動優雅且自然。其實,光是看顏克典走路就很過癮了。
  
  至少,他的臀部結實地讓人很垂涎。
  
  她在桌子上支著肘,看著顏克典向服務生借了一頂牛仔帽。
  
  啪啪啪啪啪……
  
  顏克典才踏上舞池一步,音樂聲卻差點被掌聲淹沒。
  
  朝谷英琪一挑眉,顏克典隨即揮手讓全場的掌聲靜謐而下。
  
  他,開始隨著爵士慵懶的樂音而伸展著肢體──
  
  一支沾有唇印的香煙,
  
  一張浪漫的假期機票,
  
  而我的心依然飛了起來,
  
  這些可笑的事物都令我想起了妳……
  
  他的一舉一動全成了一個熱戀中的男子,每一次的彎身、旋舞,都是展現他心中的喜悅與甜蜜;而那頂始終在他手上、肩上流轉的牛仔帽,便成了他心目中的愛人象徵;當他親吻著牛仔帽時,全場女人全都熱血沸騰了起來。
  
  這個傢伙太可怕了!他根本是精準地藉著肢體來呈現歌曲中的心情嘛。 谷英琪大開眼戒,看得目瞪口呆之餘,乾脆朝他吹起口哨來。
  
  顏克典唇角一揚,似笑非笑地朝她拋了下媚眼。
  
  谷英琪胸口突然一窒,瞬間有點口乾舌燥。
  
  她發現沒有法子把她的眼睛從他身上移開,他平時就是自信非凡的,可是沉浸在舞蹈世界的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在他一個旋轉背身之時,谷英琪故意揮手招喚服務生拿來MENU,準備點杯飲料。她現在需要分散注意力,可不能真的對顏克典流口水啊!那會被他嘲笑一生一世的。
  
  咦,左前方那個瘦男人在做什麼?
  
  谷英琪意外瞄見隔壁桌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正趁著顏克典引起的喧嘩,偷偷地在身邊女人的杯子裡放入一顆小藥丸。
  
  頓時,她眼裡冒出火花,把MENU拿在手中,霍然站起身,氣勢兇惡地朝那個瘦男人走過去。
  
  「喂──」谷英琪把MENU重重地往瘦男人身上一丟,一腳踩上他的座椅。
  
  「你這只死猴子,在別人的酒裡下藥,想搞什麼鬼?」她拿起那杯被下藥的酒,不客氣地大聲斥喝。
  
  「妳胡說八道!」
  
  瘦男人臉色一陣青綠,伸手就想搶回那杯酒。
  
  谷英琪身子一彎,俐落地側身避開,並快手把酒杯塞到旁邊女子的手上。「拿好,這是妳告死他的證據!」然後雙臂交叉在胸前,擋在該名女子面前,挑釁地看著瘦男人。
  
  顏克典一發現谷英琪離開座位,立刻停止跳舞。他朝著她的方向走去,而全場的視線則同時隨著他而移動。
  
  「把老子的酒還來,妳這個死賤人!」瘦男人沒注意到自己成了全場注目的焦點,只當谷英琪是一名弱女子,掄起拳頭威脅著她。
  
  「你才是死賤人!」谷英琪一聽見這人罵了她最痛恨的話,拳頭迅疾揚起。
  
  瘦男人一出拳,谷英琪的拳比他更快──一拳就招呼上他的鼻樑,揍得他鼻血直流。
  
  「妳找死!」瘦男人一見情勢不對,拿起酒瓶就想傷人。
  
  谷英琪冷哼一聲,靠著平時的訓練有素,立刻後退一步,一腳踢開那只酒瓶。
  
  誰知,瘦男人竟掏出一柄瑞士刀,威脅地往前猛揮而去──
  
  「小心!」顏克典低喊出聲,卻還是慢了一步。
  
  谷英琪並沒有成功避開那一記攻擊,她被迫伸出右手肘去擋,當肌膚被劃傷的那一刻,她悶哼了聲,眼眸一瞇,咬住了雙唇。
  
  「妳沒事吧!」顏克典把谷英琪護在身後,他搶下瑞士刀,一腳把那男人狠踹到三步之外。
  
  「我沒事。」谷英琪把右手插入牛仔褲口袋中,慶幸自己今天穿了件全黑的長袖衫,一時片刻看不出血漬。
  
  「都什麼時候了,還逞強。」顏克典一見到她的雙唇在顫抖,立刻把她緊緊地摟到身側。
  
  他想檢查她的傷勢,可她倔強地搖搖頭,抬頭對他一笑,低語道:「死不了人的,等我事情辦完再處理。」
  
  一看到她虛弱的笑容,顏克典氣得只想把那個傷害她的男人碎屍萬段。
  
  「死猴子,本小姐沒事!你那把瑞士刀是鼻涕做的嗎?看你下回還敢不敢在別人的酒裡下藥!」谷英琪放大音量,朝著瘦男人嘶吼著。
  
  店內的人聲靜寂,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停在那個瘦男人身上。
  
  瘦男人一看情勢不對,立刻就想逃走。
  
  「抓篆…」谷英琪的聲音還沒完全發出,顏克典已經一個箭步地衝出,反掌扭住了瘦男人的手臂。
  
  他結實的小腿往瘦男人的膝蓋一拐,瘦男人馬上慘叫出聲,跪倒在地。
  
  「顏克典,幹得好!」谷英琪一邊大聲加油,一邊回頭催促著服務生打電話報警。「喂,你們店裡搞什麼鬼!有人要行兇殺人了,還不快打電話報警?」
  
  服務生匆匆忙忙地衝向櫃檯,只是,他才拿起電話,頭髮染成火紅的老闆馬上伸手阻止了服務生。
  
  「喂,那個火雞頭外星人,你幹嘛不讓他報警?」谷英琪尖聲問道,深吸了一口氣──要命,她的手快痛死了!
  
  「這位小姐,妳沒事吧?」紅髮老闆擠出一個關懷的笑容,拎了個急救箱走到她身邊。
  
  「你那是什麼黃鼠狼笑容!」谷英琪瞪著老闆,不客氣地伸出中指咒罵他。「我有事沒事和服務生報警,是兩碼子事。那只瘦皮猴意圖在別人的酒裡下藥,還拿酒瓶和瑞士刀傷人,而你現在居然想姑息養奸?去報警!否則我今天就跟你沒完沒了!」
  
  「大事化孝小事化無嘛。我們開店圖得就是『和氣』。我請那位先生向妳和那位小姐賠個不是,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法解決嘛。」老闆見她不過是個女孩,雖然在她的氣勢下冒了一身冷汗,還是希望能夠打個圓常
  
  「放開我──」仍被顏克典壓在地上的瘦男人冷笑一聲,聽到老闆不願惹事,他的態度就高張了起來。「老子錢多得是,妳要多少!」
  
  「誰要你的死人錢!錢能幹嘛?萬一這個王八今天得逞了,那麼那個倒了八輩子楣的女人,豈不是要悔恨終生?!」谷英琪走到瘦男人身邊,一腳踩上他的背。
  
  瘦男人痛叫一聲,整個人被踩平到地上。
  
  「小心點,萬一把他脊椎踩斷了,妳還要養這種廢物一輩子。」顏克典拍拍她的膝蓋,教她腳下留情。
  
  「妳那麼激動幹嘛?難不成妳以前被人家下藥強暴過喔?」瘦男人大叫著,只想在口頭上佔便宜。
  
  谷英琪臉色一白,她瞪著腳底下的人渣,「你找死!」握緊拳頭,馬上就要朝他拳打腳踢一番。
  
  顏克典見狀,急忙用雙臂攬住她的身子,不想她在盛怒之下真惹來了什麼傷害罪。
  
  瘦男人趁著沒人壓住他時,起身逃了兩步,一見老闆那窩囊不敢惹事的臉,他態度又囂張了起來。
  
  「對付這種人,可以有比拳腳相向更好的方法。」顏克典緊攬著她,感覺她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現在不願想像,她是不是曾經有過什麼悲慘的經驗,一心只想保護她。
  
  「他找死!」谷英琪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個瘦男人。
  
  「妳這個死賤人幹嘛氣成這樣?以前真的被人下藥強殲過,對不對?那個人還真是瞎了眼。」瘦男人哈哈大笑。
  
  顏克典臉色一沉,拿起一隻酒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玻璃破碎的聲音,驚傳全常
  
  顏克典的眼冷冷地瞪著瘦男人,瞪到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你剛才說的那些侮辱人的話,在場所有人都聽清楚了,他們全都是人證,而我肯定會出庭作證。你等著我找律師,告你人身攻擊、意圖迷姦他人。」顏克典一手仍然摟著谷英琪的肩,另一手則拿出手機撥號。
  
  「喂,嚴律師嗎?我是顏克典……抱歉,打擾了你的休息。麻煩你現在立刻報警……對……我的朋友目睹一樁迷藥事件……歹徒還拿刀刺傷了她……好,我們馬上就去驗傷……還有,PUB老闆也涉嫌包庇歹徒……」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瘦男人,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冷戾。
  
  谷英琪感覺自己手臂上的傷口越來越痛,可她的笑容卻越拉越大,因為顏克典每說一句話,瘦男人的臉色就越加青白,而她就開心到不行。
  
  「好了,事情處理完畢了。」顏克典拍拍她的肩,皺著眉注意到她變得蒼白的臉色。「妳還好嗎?」
  
  「我好不到行!喂──那個沒有江湖道義的老闆,你聽到顏克典的話了吧。」谷英琪得意洋洋地看著老闆的面無血色,故意裝出一臉很害怕的表情,壓低聲音說:「現在怕了吧?知道該怎麼做了吧?你現在如果讓這隻猴子逃跑的話,警方也會把你列為幫兇喔。」
  
  老闆聞言,急忙領著幾個服務生,強行把瘦男人押到吧檯邊。
  
  「我……我只是開玩笑……」瘦男人發現事情鬧大了,開始畏縮起來。
  
  「一點都不好笑。」顏克典的眼眸閃著冷光,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肅利地像要置人於死地般。「今天換作是男人出來阻止你,你會說什麼強暴之類的話嗎?」
  
  「顏克典,說得好。這人有性別歧視,告死他!」谷英琪雙手扠腰瞪著瘦男人,忍住想朝他吐口水的衝動。「你這只瘦皮猴聽到了吧?等著被我告到死吧!顏克典,走,我們去門口等警察!」
  
  「法官不會相信妳這種死太妹的話!」瘦男人見大勢已去,便只能在口頭上逞強。
  
  谷英琪一聽見這句話,睨了瘦男人一眼,給了他一個冷颼颼的笑容。
  
  她傾身從顏克典口袋裡拿了一根香煙叼在嘴裡,還故意抖了兩下腳,儼然一副女阿飛的樣子。
  
  「這位眼睛脫窗的先生,很抱歉噢,你口中的死太妹──我本人,」谷英琪把香煙「呸」一聲往地上一吐。「正巧是個醫生!」
  
  瘦男人一怔,整個人傻了。
  
  「你說──法官會相信一個醫生,還是一隻不成材的猴子?哼。」谷英琪抬高下顎,一手擱在顏克典的手臂上,像個女王般地揚長而去。
  
  (註:「THESEFOOLISHTHINGS」的中文歌詞,摘自洛史都華「我的情歌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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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7:17
  第四章
  
  「痛啊──痛痛痛──」
  
  谷英琪從醫院驗完傷、包紮完傷口後,她咧著嘴哎哎叫痛,並由顏克典扶著走出電梯。
  
  「小姐,現在是凌晨一點,妳小聲一點。」顏克典不客氣地重扯她的頭髮,臉色持續保持在可怕的鐵青程度。
  
  「我住的這層樓只有我一戶,又沒有別人,你管我叫多大聲,而且被縫了三針的人又不是你!」她一臉同情地看著自己裹了繃帶的手臂,小臉苦哈哈地皺成一團。
  
  「妳再說嘛,被縫三針是誰咎由自取的啊?」他的聲音寒凜地像是零下十八度。
  
  谷英琪抬頭瞄他一眼,然後在他開始瞪人之前,又飛快地把臉轉開。
  
  打從他們作完筆錄,而他發現她的手臂血流不止時,他就一直是這副好像她欠了他幾百萬的臭臉。
  
  「現在就給我裝聾作啞了啊?!回答我啊,妳被縫三針是誰咎由自取啊?」顏克典沒好氣地捏住她的下巴,瞪著她的傻笑。
  
  「哎呀,小的知錯了啦,你不要用那張俊美的臉孔陰森森地看著我,我會害怕。尤其你那雙閃亮亮的美眸一瞪人,好似吸血伯爵再現人間……」谷英琪誇張地打著冷顫,左手卻很鎮定地從牛仔褲口袋掏出大門鑰匙。
  
  顏克典搶過她手裡的鑰匙,啪啪兩下就打開第一道門,接著按下解除保全的密碼。
  
  「妳見鬼地裝什麼保全!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和妳認識第三個月時,妳就把保全密碼告訴我,萬一我是什麼居心不良的歹徒……」他推開內門,嘴裡一直叨念個不停。
  
  「顏克典,我是受傷了沒錯,但不代表腦子有問題,OK?我至少還有一點識人之明,知道你是人,不是什麼禽獸。」谷英琪拍拍他的頭,覺得他碎碎念的樣子很像中年歐吉桑,亂好笑一把的。
  
  她蹦蹦跳跳地進門,一派輕鬆的樣子和平日並無兩樣。
  
  「妳識人之明個頭!」顏克典越看越有氣,他重重地摔上門,氣焰十足地朝著她咆哮:「妳根本不懂得保護自己!妳要濟弱扶強、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很好!但是,妳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能力極限?如果今天那個男人帶的不是一把瑞士刀,而是一把槍、一群兄弟呢?妳有十條命都不夠玩!」
  
  顏克典越說越激動,抓住她的肩想亂搖一通,好搖出她的理智。然則,一看到她手上刺目的白繃帶,他無法宣洩怒氣的雙手,轉而陡地把她整個人全都攬入懷裡。
  
  「妳知不知道妳差點把我嚇死!」把她的曲線全嵌入他的身體線條中,他還是覺得極不放心。
  
  「現在知道了。」她悶著聲說道。
  
  她的臉頰被沉沉壓入他的胸膛裡,呼吸頓時變得極不順暢。
  
  嗯,八成是因為喘不過氣,所以她胸口才會覺得很難受吧。 谷英琪呼吸著他的氣息,在心中暗忖。
  
  那她覺得鼻酸,又是怎麼一回事?她茫然地睜著眼,看著他的臉孔步步朝她逼近。
  
  「萬一那把刀刺的是妳的心臟呢?」顏克典瞪著她,揪著她的手臂,強烈感覺到心臟熱辣辣地絞痛著。
  
  他從來不曾感覺生命是這麼脆弱──她嚇死他了!
  
  「孩子,你想太多了。」谷英琪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拍拍他的後背。
  
  顏克典抬頭,惡狠狠地瞪她。
  
  「大人,請息怒。」她立刻改口說道,加上一臉懺悔的表情。「朋友不需要多,有用的,一個就夠了!」呵呵一笑,喊起口號:「顏克典,棒!顏克典,棒!顏克典、顏克典、棒棒棒……顏克典,你不要一直打我的頭啦!」
  
  「我沒有揍妳,算是便宜妳了!」
  
  顏克典狠狠捏了下她的臉頰,非要聽到她貓哭耗子般的鬼叫,才肯鬆手。
  
  谷英琪看著他緊繃的臉頰,她覺得自己好想哭、好想哭喔……
  
  家人早就離她好遠、好遠了,好久沒有人這麼關心她了。如果媽媽還在世的話,也會這樣擔心她嗎?
  
  谷英琪掐住手臂,強忍住淚水。不行,她非得做點什麼,否則她一定會哭出來。
  
  她陡地後退一步,彎身朝他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妳是電梯小姐。」顏克典一徑板著臉,冷冷地瞪著她。她實在太不知死活,今天一定要讓她學到點教訓。
  
  「哎呀,你一個大男人幹嘛學小學生鬧彆扭?」谷英琪「啪」地一掌打上他的手臂,兀自嘻嘻哈哈的。
  
  「我怎麼會跟妳這種無賴當朋友?」他咬牙切齒地撩起袖子,讓她看著他手臂上清楚可見的五指櫻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她大剌剌地說道。
  
  顏克典還來不及糾正她的濫用成語,她已經風也似地溜了開,跑到桌邊拿了麥克筆和記事本,硬是塞到他手裡。
  
  「喂,簽名留念一下。」谷英琪捧著自己的臉頰,擺出一副崇拜的閃亮眼神。
  
  「妳幹嘛突然變成追星族?」他沒好氣地把筆紙往桌上一扔,戾氣地交叉著雙臂走向沙發裡。
  
  「我是從今天晚上開始崇拜你的!偶像,別走得這麼快啊!」谷英琪跟在他身後,揪著他後背的衣裳,亦步亦趨地前進著。「你剛才教訓瘦皮猴的姿勢,英明神勇地連摔角特技中的天鵝式迴旋踢,都沒有你千分之一的帥。」
  
  顏克典陡地一個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來,而緊黏在他身後的她,則差點跌了個四腳朝天。
  
  「妳認為我被拿來和摔角選手比較,會覺得很開心嗎?」顏克典擰著她的耳朵大吼:「妳現在就給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那種危險舉動了!」
  
  谷英琪望著他因為怒氣而閃亮的黑眸,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敢保證我如果再看到有人做出那種事時,還能保持鎮定……」她微聲說道,開心上揚的嘴角黯然地低垂而下,
  
  顏克典凝望著她,心絞痛再度襲上他的胸口。她近在咫尺的憂傷眸子,讓他呼吸困難。
  
  今晚在「天堂」PUB,她對於「強暴」兩字的極度反感,讓他不忍心追問,也不敢再多問。可他又怎能放她一個人承受痛苦呢?
  
  顏克典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把她的臉頰壓到他的肩膀上。
  
  「你生氣了嗎?否則幹嘛不說話?」谷英琪蠕動著身子,在他的臂膀間尋找著最舒服的姿勢。「我保證下回會先打電話叫警察,然後再出手,這個主意如何?」
  
  「我想,我總有一天會被妳氣死。」他伸手把她的短髮揉亂成一團。
  
  谷英琪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像個小女孩抱著心愛小熊似地摟著他的手臂,無辜地朝著他微笑。
  
  顏克典低頭整理她亂蓬蓬的短髮,把它們全都攏到她的耳後,指節忍不住輕觸上她粉白的臉頰。
  
  谷英琪屏住呼吸,在瞬間感到些許的昏眩。
  
  她突然聽到自己血液快速流動的聲音,感覺自己似乎要沉溺在他褐色的眼珠流轉之間了。
  
  從來沒把他當過什麼強而有力的支柱,可是今天他的表現,卻讓她開始意識到這一點。她這個人,向來遇弱則強,遇強則弱哪……
  
  谷英琪看著他朝著自己逼近的臉,感覺他的氣息拂上了她的口鼻。不行,她真的無力了……
  
  「英琪……」他低喚了一聲,指尖挑起她的下顎。他現在只想呵護她……
  
  「顏克典……」谷英琪虛弱地應了聲。
  
  「嗯?」顏克典的額頭抵住她的,鼻尖與她輕輕摩擦著。
  
  她從沒看過眼睫毛這麼長的男人,顏克典這人就不能有一點地方不完美嗎?谷英琪望著他眼瞳裡那個模模糊糊自己的倒影,心頭卻突然一冷──
  
  他當然不能不完美,因為他是「顏克典」啊!
  
  她的臉往後一仰,用力地戳著他的肩膀。「顏克典,我餓得頭昏腦脹了,這時來碗泡麵會是個不錯的決定。」她對他傻笑。
  
  顏克典錯愕地看著她,眼睛和嘴巴一時之間竟沒有法子閉上。他們剛才不是正要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嗎?
  
  「你救人要救到底,去幫我泡一碗麵好不好?」她趁他還在大驚小怪時,立刻掛上一記諂媚笑容,並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妳、說、什、麼?」顏克典瞇起眼睛,雙臂交叉在胸前,X光般的利眼直射向她閃閃躲躲的眸子。
  
  他相信她也感受到剛才的情動!
  
  「我肚子餓,請你幫我泡泡麵。」她十指交握,擺出「拜託」的手勢。
  
  她知道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她的頭昏腦脹、意亂情迷,完全是因為她肚子餓!
  
  「自己──去泡。」這話是從齒縫裡迸出來的。
  
  「好──吧──」谷英琪故意把受傷的右手往他面前一揮,接著哀怨地用受傷的手撐住沙發,身軀搖搖擺擺地站起身。
  
  「泡麵放在哪裡?」顏克典煩躁地瞪她一眼,還是自願成為被她吆喝的小弟。
  
  「在廚房右邊第一個櫃子裡。」谷英琪的眼裡馬上閃爍出快樂的星星。「我要吃肉骨茶口味。」
  
  「聽不到。」顏克典邊說邊走到廚房,隨手抓了一碗泡麵,撕開調味包、油包,用熱水一沖,香氣四溢的肉骨茶香味即撲鼻而至。
  
  他拿了兩雙筷子,把泡麵端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二話不說地開始和她搶面吃。
  
  「走開──櫃子裡還有其他泡麵。」她嘴巴含著面,一手忙著趕人。
  
  「用搶的比較好吃。」顏克典吸進一大口面,看到她痛失糧食的樣子,這才感覺痛快了點。
  
  「去去去,去看電視!」谷英琪把電視遙控器丟到他身上,算準他不敢和傷殘人士搶奪,所以一把捧著碗麵縮到沙發一隅,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顏克典按下遙控器,不放心地看了她捧碗的姿勢一眼。「拆線之前,這幾天自己要小心。」交代道。
  
  「放心啦!我洗個澡、睡個覺之後,又是一尾活龍了!」谷英琪頭也不抬地吃著泡麵,臉頰被熱湯給烘得白裡透紅。
  
  「……縣再度驚聞性侵害案件。一名二十歲女性在凌晨時於PUB內,被歹徒……」女主播抑揚頓挫的高分貝聲音,在室內迴盪著。
  
  顏克典一驚,連忙轉到另外一台。他擰著眉,不放心地抬頭看向她──
  
  谷英琪喝湯的動作完全停頓,一口麵食就這樣塞在頰邊。
  
  「你不用故意避開那種新聞……」她緩緩地把面吞入喉間,卻連喝了好幾口湯才把食物給嚥了下去。
  
  「我不可能明知道那種新聞會讓妳不舒服,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下去。」顏克典接過她手裡的碗麵,坐到她身邊,拿過一張面紙拭淨她的唇。
  
  「要不要談談?」他低聲輕問。
  
  谷英琪沒接話,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竟然比她的還冷!
  
  她心一驚,激動地知道他是真的很在意她。
  
  第一次,谷英琪沒掩飾眼底的淚光閃爍,她仰望著他,把他的手握得牢牢地。好一會之後,才有法子開口說話──
  
  「我媽媽是被我爸強暴,所以才生下我的。」她的聲音極低。
  
  顏克典聞言,僵住身子的同時,卻也鬆了一口氣。
  
  誰都不該受到那種被強迫的痛苦,可他私心地不願想到她曾受過那樣的傷害。幸好,不是她……
  
  「我媽當年才十七歲,被我爸強暴後有了我,只好被迫嫁給我爸。很好笑,對不對?」谷英琪看著自己青筋暴突的手掌,打算把這個從未開口告訴過別人的故事,一口氣說完。「在這種情況下,我媽媽其實應該告死我爸的。只是鄉下地方的倫理很怪,居然覺得我爸願意負責任娶我媽,是個天大的恩惠。」
  
  「一群混蛋。」顏克典簡單地下定論。一個女人要嫁給傷害她的人,情何以堪哪?
  
  「更混蛋的是,我爺爺奶奶竟然還覺得是我媽居心不良,看中他們家就是有錢,所以才勾引我爸的。他們腦子有問題嗎?我媽不過是一個人在雜貨店裡幫忙賣東西,不幸遇到了喝醉酒的禽獸,這樣算什麼趨炎附勢?」谷英琪側過身,拳頭瘋狂似地落在沙發扶手上。
  
  她捶得又狠又疾,即便傷口已傳來了陣陣的刺痛,也無法阻止她洩憤似地出拳。
  
  她好恨!
  
  恨那些加諸在她媽媽身上的不公平!
  
  顏克典沒有阻止她,卻是在她開始緩下出拳動作時,輕柔地握住她受傷的手臂,且順勢把她的上半身全攏進他的體溫裡。
  
  她從不曾主動提過自己的事,而他也就順理成章地以為她是那種家境富裕的醫生世家。誰會知道她的背後,竟藏了這麼多悲傷的過往?
  
  谷英琪看著顏克典那只保護著她的男性大掌,猛地打了冷顫。
  
  「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了,妳該好好休息的。」顏克典以為她冷,脫下牛仔外套覆到她的肩上。
  
  「不,我要說。我想知道我是不是還會被這些事影響。」谷英琪抓著牛仔外套,扯著頭髮,越是心急,腦子就越是一團亂。「我還有哪些事沒說呢?我記得有些事讓我很討厭……」
  
  「妳媽只生了妳一個孩子嗎?」他主動發問,不忍心看她陷在慌亂的情緒裡。
  
  「對,我媽生了我之後,就沒生過孩子了。」她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才又接下話:「我爸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在外面玩女人,回到家就打我媽、打我。不幸中的大幸,就是他再也沒讓誰生過孩子,所以,他雖然討厭我,卻不得不讓我繼承他的家產。」
  
  谷英琪在笑,可是笑容卻空洞地讓他想哭。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妳能成為醫生,妳媽媽一定感到很驕傲。」他猜想著她的童年應該是和媽媽相依為命的。
  
  「她會驕傲嗎?」谷英琪低著頭,陷入沉思中。「我只知道我媽媽一向沒空管我,因為她每天忙著哭、忙著難過、忙著自憐自艾。你知道為什麼我的功課永遠是班上的第一名嗎?」
  
  她突然抬頭看著他,雙眼水亮得很可疑。
  
  「為什麼?」他發現自己竟害怕聽到答案,她是那樣孤單的一個孩子。
  
  「因為只要我每一項科目都達到完美成績,老師就沒有理由打我了。我不要給任何人有任何打我的理由──即便是老師也一樣。」谷英琪不馴地昂起下顎,細緻的側臉看來卻像能一捏即碎。
  
  「天。」顏克典心痛如絞地望著她臉上的驕傲神態,一陣心酸直衝上鼻間。
  
  他半側過身,用下顎頂住她的髮絲,不敢讓她看見自己微熱的眼眶。
  
  她究竟是在怎麼樣的毒打下長大的?這樣的她,怎麼卻偏偏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
  
  多接觸她一點,他就忍不住想多關愛她一些。他知道她不適合他的愛情遊戲,可他現在卻只想把她永遠的納入他的羽翼之間。這樣的想法,不適合他這種喜愛變化的人,可他竟揮之不去。
  
  「妳媽媽現在……」顏克典深深凝視著她。
  
  「她死了。」谷英琪苦笑一聲,伸手抱住自己的雙膝,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在我爸肝癌死去的前一個月,我媽出車禍,先走了一步。很諷刺,對不對?」
  
  顏克典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心裡的難受,他用盡全力將她整個人牢牢地摟在懷裡。「夠了,別再說了。」
  
  谷英琪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顫抖,她卻反而平靜了。「先生,你太脆弱了,這樣是不行的喔。」拍拍他的背,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平靜口氣說道。「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叫作天意?我媽明明只要再熬一個月,就少了一個愛揍人的丈夫,就可以海闊天空了。」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媽媽活著的時候,要受這麼多的折磨。這樣的人生,好不公平、好讓人覺得委屈。
  
  顏克典摟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也不確定自己的話,是否能讓她感到信服,但他認為宗教的力量,的確能夠讓人在面對死亡與恐懼時,尋找到一種安穩的感覺。
  
  「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有他今生的課業要修練。妳母親今生為的就是修完她累世的苦難,而她的來生將會過得幸福、安樂,因為她已經走過了最折磨的關卡了。」顏克典凝視著她的眼,鎮定地說道。
  
  「真的嗎?」她激動地抓住他的手,眼眶泛著淚光。
  
  「是的。」他肯定地點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而我們可愛的谷英琪,也已經通過了她兒時的苦難,接下來還有屬於她的人生課業要完成,所以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過去不可能全都過去的。我現在執業的這家診所,就是我爸留給我的房子,其他的谷家財產,我全捐給家暴中心了。」她咬著唇說道,乾笑了一聲。
  
  「妳做得很好,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在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來的。」顏克典撫摸著她的髮,內心澎湃的激情讓他想吻住她的唇,可他還不想讓她發現自己這新生的佔有慾。
  
  在他還沒想清楚之前,他不想毀了他們之間的友好關係。
  
  「我真的很好嗎?」谷英琪望著自己裹著繃帶的手臂,突然覺得好寂寞。
  
  她有朋友,卻沒有那種貼心的知己;像玲玲那種朋友,可以打發時間,卻不能填滿空虛;而在外頭時,她總是很懂得安排自己的活動;可回到家時,卻總要把音樂開很大聲。
  
  因為一個人──就是怪怪的。
  
  谷英琪感覺有一顆眼淚滑出眼眶,她嚇得一動也不動,拚命地眨乾了淚珠,才敢再抬頭。
  
  「想哭嗎?」顏克典輕柔地讓她的臉龐靠在他的胸口上,有股衝動想陪著她一起哭。
  
  「不是很想。」她哽咽地說道。
  
  「那真是可惜了,我身上這棉衫據說滿吸水的,正愁找不到人試驗。」
  
  「我很樂意在上面吐口水……嗚……」谷英琪的話還沒說完,她的臉就已經埋入了他的胸膛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顏克典摟住她的背,什麼話也沒說,就是靜靜地陪著她。
  
  谷英琪的眼淚失控地滑出眼眶,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喘吁吁,真把他的衣服哭成了濕答答。
  
  她哭掉了一盒面紙,哭出了一個紅通通的鼻子,最後哭得累了,像個娃娃一樣半躺在他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起瞌睡來。
  
  顏克典的手指拂著她濕潤的臉頰,把她的淚水一點一滴的拭乾。
  
  她和他,是無所不談的朋友;她和他,是可以促膝長談的朋友;她和他,是可以不計形象、互相大聲擤鼻涕的好哥兒們。
  
  可是,此時充塞在他胸口的熱烈情感,卻陌生地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以為這種熱烈的情感,只會出現在他的舞蹈中。
  
  不,他不該吻她的……
  
  顏克典低下頭,情不自禁地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他不該吻她的……
  
  顏克典的雙唇自有意志地移向她的頰邊,拂過她紅得很可愛的鼻尖,一路滑向她的──
  
  唇。
  
  他吮著她唇上的淚珠,感覺她唇瓣的冰涼。
  
  她的唇好柔軟,像她的肌膚一樣地水嫩,顏克典忍不住用牙齒輕咬了下她飽富彈性的唇瓣。
  
  谷英琪驀地睜開眼,不能置信地瞪著他。
  
  「妳裝睡──逮到妳了。」他低語著,雙唇仍然緊貼著她。
  
  「喂──」谷英琪往後一仰,無奈身後是沙發,所以也只能勉強拉開三公分的距離。「我有沒有裝睡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為什麼偷親我?」
  
  「謝謝妳提醒我,我還有正事要辦。」顏克典的額頭抵住她的,在她的唇還微張著之時,他的唇舌侵入了她仍漾著淚水鹹味的唇間。
  
  既然被她抓到了,那他也不想再克制了。
  
  他愛憐的長吻糾纏住她柔嫩的舌尖,品嚐著她唇間的滑泠。他想溫熱她的心,也忍不住想探求她更多的反應。
  
  他的吻讓她四肢無力!谷英琪好幾次都想推開他,卻始終拿不出力氣來。
  
  他的吻好溫暖。原來,兩人相互依偎是這樣的感覺。
  
  他的體溫,讓她覺得自己不那麼孤獨。
  
  谷英琪低吟了一聲,也主動地投入了這個吻。
  
  彼此舌尖的繾綣,讓這個吻開始變得灼熱,她雪白的頰因之染上了緋紅,而他修長的指尖則隨著激情的擁吻,探索上她敏感的頸肩。
  
  谷英琪再次低吟了聲,緩緩睜開水眸。
  
  四目交接下,兩人的唇緩緩離開了彼此,因為他們都需要呼吸。
  
  顏克典看著她被吻成水紅的唇,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對於他與她之間所爆出的火花不無意外。
  
  她吻起來像一杯水,純淨而清冽的味道,讓人不自覺地沉溺……
  
  「顏克典,我們現在在幹嘛?」谷英琪擰著眉,一本正經地問。
  
  「在接吻。」他低頭貼在她的耳廓邊,親密地低語。
  
  「我們是哥兒們。」她全身僵直,一動也不動。
  
  「所以?」他的指尖滑入她的衣間,撫上她後背絲滑般的雪肌,滿意地感受她全身一震。
  
  「所以──把你的手,從我的衣服裡拿出來!」谷英琪直接扯住他的手,往外拽去──
  
  沒想到力道過大,一個不小心就把他給推摔到沙發的另一邊了。
  
  「妳真的很殺風景。」顏克典倒在沙發裡,揉著被撞痛的頭,無奈地瞥她一眼。「有些屬於感覺的事,就是要任它水到渠成、順其自然,才會飄飄欲仙。」
  
  「去你的低級水到渠成、飄飄欲仙!沒有哥兒們還會親親碰碰的,那很惡耶。」谷英琪跳下沙發,就連跟他待在同一張沙發上都覺得曖昧。
  
  怎麼會變成這樣啦!
  
  如果只是「隨便」接吻兩下也就算了。可怕的是,她居然對他的吻──很有感覺!
  
  谷英琪呆坐在地板,腦筋空白到連兩隻手要怎麼擺,都想不出來。幸好她的眼睛還算爭氣,瞄到牆上的時鐘。
  
  「喂,兩點半了,我要睡覺,你可以滾了!」纖纖玉指朝著門口一指,連瞧都不敢瞧他。
  
  「膽小鬼。」顏克典起身,挑釁地用手戳了下她的肩。
  
  她應聲而倒,乾脆裝死。
  
  「啊──我睡著了。晚安。」她閉著眼睛說道,還吸著鼻子,順便表演起打呼。
  
  顏克典該瞪她的,可他卻笑了──她的反應從來就不會讓人無聊。
  
  他蹲到她的身邊,戳戳她的臉頰。
  
  谷英琪正賣力地表演打呼中,根本沒空理他。
  
  「我接下來會很忙。」顏克典低語著,雙眸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谷英琪咬住唇,但覺一陣冷意猛襲上心頭,心裡的七情六慾全被凍結成冰,讓她打了個寒顫。
  
  「我懂了。」她側過身,把自己蜷縮成一隻小蝦米。
  
  「妳懂了什麼?」他擰著眉,伸手扳過她的肩。
  
  谷英琪身子一個不穩,整個人攤平在地上。
  
  她面無表情地仰望著他,一對黑漆漆的眸子閃著冷光。
  
  「什麼沒時間啦、很忙啦、我們再聯絡啦……全是借口,我的前兩任男朋友,就是用這種理由來跟我分手的。」她低語著。
  
  顏克典望著她唇邊一閃而過的顫抖,只感到一陣心疼。
  
  「我不是妳的那些男朋友。」他正經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我男朋友。你才一個不小心吻了我,現在就已經後悔到太平洋了。」谷英琪嘲諷地說,故意聳聳肩,擺出一個不在意的表情。「沒關係,我習慣了。反正,我們是哥兒們嘛!」
  
  反正,心裡的那種被懸空的不安難受,只要幾個深呼吸或是過了幾天,她就可以擺平了。
  
  「谷英琪!」顏克典火了,一把將她拽起來坐正。「我的意思是,請妳不要拿我跟妳那些孬種男朋友比較!我說『我在忙』,就真的是忙!接下來有一場舞劇要開始排演,我已經是最晚歸隊的一個了,每天會累到沒有時間找妳。」
  
  「是,你忙、你忙,忙就不用管我啊!」
  
  谷英琪用力地把他推到一臂之外,雙手火爆地扠在腰間,狠狠地瞪著他。
  
  她不要他們之間有什麼改變,他幹嘛一副想對她負責任的樣子?!
  
  「妳發什麼脾氣?」他皺著眉。
  
  「你居然還有臉問我發什麼脾氣?我發脾氣的原因是因為──你沒事幹嘛招惹我!你找死嗎?!」谷英琪咆哮出聲,每說一次,手指頭就猛戳他的肩膀十八次。
  
  「那不是招惹,我是……」顏克典驀地握住她的手掌,一雙褐眸緊盯著她因為憤怒而發亮的眼。
  
  「你敢說什麼情不自禁,我就一拳把你的牙齒都打光!」
  
  谷英琪的拳頭虎虎生風地直逼到他眼前,不許他再那麼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為什麼我不能情不自禁?」他反問。
  
  「因為那只是借口,成年人有足夠的理智,可以管束自己的行動。」她說得頭頭是道。
  
  「是啊,成年人有足夠的理智,可以管束自己的行動,所以某人才會在PUB和人打架掛綵。」顏克典不客氣地把她綁著繃帶的手,高高舉起到半空中。
  
  「那不一樣,我是事出有因。」谷英琪理直氣壯地昂起下巴,縮回自己的手臂藏到身後。
  
  「我也是事出有因,才會吻妳。」他傾身向前,男性的呼息低吐在她唇間。
  
  他的瞳眸在挑釁,看她敢不敢與他如此親密地相望。
  
  「什麼原因?」谷英琪接下挑戰書,她用力睜大眼反瞪他,還故意交叉著雙臂,擺出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我被妳吸引了!」他看她看得很專注,連眉頭微擰了都毫無自覺。
  
  說他衝動也罷、不理智也好,反正他再也不想否認自己對她的感情了!
  
  「閉嘴。」谷英琪臉色慘白地大吼。
  
  「妳的一舉一動、妳的每一個神情都讓我心動了。我還沒弄清楚這樣的吸引是早已存在,或者是突如其來,但是我想擁抱更多的妳……」他的眼像火炬般地燃向她的眼。
  
  「停──停──停──」谷英琪咆哮出聲,好不容易才打斷了他的話。
  
  她慌亂地起身躲到沙發後頭,這回真的被他的話給嚇到了。「你不是很忙嗎?快走啊,快去排舞。」
  
  她可以接受他玩笑似地調情,卻沒法子接受他正經八百的表白。
  
  她承認她膽子小!她不要一段可能會讓她受傷的感情!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沒有忽略她臉上的不安,所以忙著想給她保證。
  
  「我不想聽,我要睡覺。再見,不送了!」谷英琪抓過抱枕往他的方向丟,拚命地想阻止他往她的方向走過來。
  
  「和我交往有這麼恐怖嗎?我們原本就是朋友,現在只是強化男女關係這個層面而已啊!」顏克典陡然抓住她的手,卻不再靠近。
  
  兩人隔著兩條手臂的長度,沉沉相望。
  
  「就因為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想和你交往。我不要因為一時的荷爾蒙衝動,而失去一個一輩子的朋友。」她斬釘截鐵地拒絕,感覺自己的手心正緊張地冒汗。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珍惜和他吃吃喝喝、談天說地的自在情景。沒有朋友可以和他一樣,能讓她這麼放心哪。她不要改變……
  
  「為什麼不能又是朋友,又是男女朋友?」他抬眸凝視著她,完全不隱瞞眼中的動情火焰。
  
  谷英琪一愣,別開了頭。他怎麼有法子用那麼堅定的眼神看著她?難道一段感情之於他,是這麼容易上手的事嗎?
  
  「根據我的經驗,男女朋友一旦分手,通常就連朋友都沒得當了,而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她聲音沙嘎地說道。
  
  「那是因為你們之前沒有朋友情誼在,搞不好我們一拍即合,然後就百年好合了。一塊試試吧。」他聳恿著她,一臉的躍躍欲試。
  
  他知道自己很情緒化,可是他更討厭後悔。
  
  人生就是要及時掌握住想要的感覺,他心動了,想與她有更直接的互動,所以告白了。對他而言,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我不要試。」她用力搖頭三次,以證明自己的心志堅定。
  
  「那我們就連朋友也沒得當了。」顏克典拍拍她的臉頰,不勝唏噓地說。
  
  之後,他長歎了一口氣,在她的目瞪口呆之中,悲頹地轉過身,落寞地走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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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8:13
  第五章
  
  「喂──你是什麼意思?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谷英琪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一掌揪住他的衣服前襟,怒不可抑地朝著他大吼。
  
  「因為我不跟膽小鬼做朋友,妳一點嘗試精神都沒有。」他鎮定地說,內心則暗暗竊喜自己下對了一步棋。
  
  「你不要強詞奪理,我和不和你交往,跟我的膽子大小完全沒關係,而是跟我的小心謹慎,還有珍惜友情比較有關。」谷英琪說得咬牙切齒,無瑕的肌膚因為憤怒而染上了櫻花般的粉紅。
  
  谷英琪一定不知道生氣中的她,如此地有女人味──顏克典看得頗為陶醉,表情卻是一臉的憂心忡忡。
  
  「好吧,既然妳堅決否認是膽小鬼,那我再問妳一個問題。」顏克典雙手交握在腹部,用一種神聖而凝重的眼神注視她。「谷英琪小姐,妳願不願意讓我們的友情昇華?」
  
  「我拒絕回答任何有陷阱的問題。」她冷聲一哼。
  
  「那麼──再見囉!膽小鬼。」他無奈地搖搖頭,手掌伸向門把。
  
  谷英琪瞪著他的背影,嘴巴大張,下巴也差點掉了下來。這人講不講江湖道義啊!朋友是說斷就斷的嗎?
  
  「你給我站住!哪有人談戀愛是這樣趕鴨子上架的?!」她一腳踩在門板上,黑眸惡狠狠地瞪著他,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對於妳這種膽小鬼,只能用這種方法。」他無辜地一聳肩,把錯全都推到她身上。
  
  「我不是膽小鬼!我只是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從小到大都沒被人這樣侮辱過,她已經氣到想打光他的牙齒了。
  
  「感覺這種事情,是要用心去體會,而不是用腦子想的。」顏克典寬宏大量地望著她充滿戾氣的臉,卻故意挑了帶有性別歧視的語詞來加強她的怒不可抑。「當然啦,妳們『女人』嘛,膽子小一點,我也是能夠理解的。 乖,不用逞強。」語畢,他還摸摸她的頭,像摸小狗一樣。
  
  谷英琪揮開他的手,朝他豎起中指。「談戀愛就談戀愛嘛,誰怕誰啊!」她怒髮衝冠、橫眉豎目的姿態,像是把他當成了摔角場上的對手。
  
  「英琪,親愛的!我就知道妳最上道了!」顏克典開懷大笑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兩個吻!三個吻!四個……
  
  谷英琪仰頭瞪著他一口潔白的牙,在他不停的親吻之中,被他的笑顏弄得迷惑了起來。他幹嘛這麼高興?
  
  她不過是答應了和他交往嘛……啊──她居然答應和他交往?!谷英琪扶著他的肩,這回是真的感到事態嚴重了!
  
  「放開我!你當我的臉是食物啊!」她沒好氣地吼,想用她的飛踢踹人。
  
  「甜心,妳的話真是有情調。」顏克典小心翼翼地把眼裡的得意給隱藏住,甜蜜地想在她頰邊印下最後一個吻。
  
  只是,他的嘴巴卻被一隻拳頭給堵在半途中。
  
  「少拿肉麻當有趣了,既然達成協議,那你可以走了吧?」谷英琪飛快地為他打開門,一臉想去挖地洞挖十八年的懊惱表情。
  
  她怎麼會中了他的激將法,答應和他交往啦!
  
  「且慢。」顏克典扶住門框,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看得她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我會請人把我首演那天的票拿去給妳,記得來看喔。」
  
  「我不去看,不用拿來了。」谷英琪胡亂揮揮手,只想盡快打發他。
  
  「我知道妳的用意了。」顏克典眼裡閃過一陣狡獪,他握住她的手,一臉的興奮莫名。「妳是要等我演出完畢後,為我舉辦一場只有『兩個人』的慶功晚宴,對不對?我想,妳一定是期待我在『兩人』的慶功宴會上,為妳演出一場個人秀,對嗎?愛人。」
  
  「愛人你個頭!我現在只想殺人!你好樣的,居然敢威脅我?」谷英琪表情陰寒,口氣森冷地道。
  
  她相當清楚這傢伙的個性,如果她首演當天沒出現在會場的話,他絕對會衝到她家來,抱著她大跳脫衣舞──那後果就真的不堪設想了。
  
  「我哪敢威脅妳呢?不過是希望妳來看看我的首演罷了。」他笑得很誠懇,只是臉上不小心亮起了得逞的光芒。
  
  「卑鄙小人。」她咕噥著把他往門外推,只想揍扁他臉上的笑。
  
  「這話真傷人。好了,妳早點休息吧。記得要來看我表演,記得要注意傷口,記得不要再和人起衝突了,還有最重要的是──」他笑盈盈地朝她送了個飛吻。「記得要想我喔!」
  
  砰!
  
  門當著他的面狠狠地甩上。
  
  顏克典大笑出聲,心情大好地吹著口哨離開。
  
  他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回因為戀愛而雀躍的正確時間了。好期待下一次的見面哪,首演快點來臨吧!
  
  他和她的戀愛,正要開始哪……
  
  ◇◇◇
  
  十五天後,顏克典的舞劇「靈」首演當晚。
  
  谷英琪身穿淺藍色棉衫、牛仔褲,搭了球鞋,坐在台下一群豪門名流之間。正確來說,她是坐在貴賓席的正中央,一個視野好到就算想打瞌睡,顏克典都能從台上輕易發現的超級好位子。
  
  開演前,谷英琪百般無聊地左張右望著──全場爆滿,賣座一級棒。
  
  賣座好根本不關她的事,她現在只想弄懂那傢伙為什麼會突然想和她交往?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半個月了!
  
  他同情她?嗯,他不像是會濫用同情心的人。
  
  可是,除了「同情」這個理由之外,她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原因。他早不對她情不自禁,晚不對她情不自禁,偏偏在發現了她的身世之後,才在那邊對她情不自禁?
  
  煩死了!谷英琪百思不解地支著肘,繼而無聊地伸了個懶腰,根本無視於別人打量的目光,沒坐相可言地癱在座椅上。
  
  這時,劇院裡傳出提醒大家關機的廣播,她連忙將手機調成震動狀態。然後,舞台上的紅色簾幕緩緩地升起──
  
  一陣非洲鼓的音樂響起,一身黑衣的顏克典在鼓聲中一躍而出。
  
  黑衣男人是自殺而亡的陰靈,他孤獨地活在黑暗與光明間。
  
  他時而遊走在人間,時而迷途於黃泉路上。
  
  他不甘心走入黃泉路,卻也融入不了真實人生。
  
  他每夜痛苦,卻找不到再死亡的方法,於是,他想找個伴來陪他。
  
  他開始遊走在為情所傷的女主角身邊,誘惑著她走入死亡的解脫。然則,他卻發現了女主角懷有身孕,生與死之間,於是開始糾結……
  
  由肢體傳達而出的無聲劇情,在谷英琪的腦子裡解讀,約莫是這樣的一齣戲碼。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打瞌睡,結果整場九十分鐘下來,除了有人手機響起,而她回頭瞪人浪費了十秒鐘的時間之外,她沒有分神過。
  
  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台上那種生死交戰間的扭曲,第一次知道純粹的肢體動作,居然也可以傳達出那麼多痛苦、掙扎與不捨的情感;比起古典芭蕾的敘事劇情,現代舞有了更多表達自我的空間。
  
  舞台上的真實,直接地觸動了她內心的最深處。
  
  直到台上的陰靈消失在黃泉上,而谷英琪倏然起身與觀眾一起鼓掌時,她才恍然大悟今天的演出已經結束了。
  
  她的心跳急促得讓她的呼吸變成了喘息。這是什麼樣的演出啊!
  
  她的臉僵硬得好痛,試著鬆開牙關,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屏氣凝神到咬緊了牙關在看演出。
  
  接著,台上的女舞者出來謝幕,全場的掌聲轟然響起。
  
  谷英琪漲紅了臉,拚命地瘋狂鼓掌。她聚精會神地緊盯著台上,等著顏克典出常
  
  他實在太出色了,他怎麼有法子表達那樣的情感?!表演中所呈現出來的愛與離世,真實地讓她震撼不已。
  
  終於,一身黑衣的顏克典從幕後走到台上謝幕了。
  
  全場的人都為之瘋狂,他們又叫又吼地給了顏克典最多的掌聲。
  
  谷英琪卯足全力和所有人一塊兒用力鼓掌,激烈程度簡直想把手掌打成肉乾一樣。
  
  顏克典舉高雙掌,讓台下停止了掌聲。陽光般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臉上綻放開來,他優雅地朝觀眾行了個宮廷禮,大家的掌聲再度像海浪般一湧而上。
  
  可顏克典的目光卻移到台下中央,看著那個他期待許久的人兒,俏皮地朝谷英琪送了個飛吻。
  
  「顏克典,我愛你!你是最棒的!」谷英琪用演唱會叫囂的音量,朝著他大吼出聲。
  
  顏克典和台上的舞者們全都嚇了一跳,他凝睨著她的眼,笑得更加開懷,然後朝著台下伸開雙臂,做了個擁抱的姿勢,再度一鞠躬。
  
  「顏克典,我愛你……」
  
  「顏克典,我愛你。顏克典,我愛你……我愛你……愛你……」
  
  一時,全場的顏克典迷此起彼落地吼出對他的傾慕,宛如互相較勁般。
  
  顏克典看著谷英琪,朝她豎起大拇指。
  
  谷英琪摀著發疼的喉嚨,看著他以一個華麗的回身,帶領所有舞者退常
  
  她虛脫地倒在椅子上,再也無力站起。把熱辣辣的雙手摀在耳朵上降溫,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顏克典和舞者們再度出來謝幕、謝幕、謝幕、謝幕……
  
  在謝幕了四次之後,顏克典總算正式退了常
  
  谷英琪因為不想和一堆人擠出場,所以仍坐在原位,盯者台上發起愣來。
  
  顏克典昨天打過電話給她,要她在表演結束後到後台找他。可她不敢去,她很怕現在的自己會忍不住撲到他身上獻吻!
  
  和顏克典這種人當男女朋友,簡直是在向自己的心臟挑戰哪。
  
  她覺得他們還是比較適合當普通朋友。那一晚失言說出「談戀愛就談戀愛嘛,誰怕誰啊!」的蠻牛勇氣,早就消失在九霄雲外了。
  
  突然,口袋裡的手機傳來震動,她接起手機。「喂。」氣若游絲地應了一聲。
  
  「妳怎麼還不到後台來?」顏克典高揚的語調從話筒中傳來。
  
  「我肚子餓,要回家了。」谷英琪看著天花板上的藝術吊燈,睜眼說瞎話。呃,可說完之後,卻真的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真要回家?我請工作人員幫我買了一家有名的甜不辣,現在正熱騰騰地擺在我的桌上喔。」
  
  「我其實沒有那麼……餓。」谷英琪嚥了一口口水。
  
  「這家甜不辣的口感Q勁十足,米血吃起來很有彈性,特調的醬汁也很有日式風味。」
  
  「顏克典。」谷英琪擰起眉,口氣凝重地搖著頭說道:「你的心機實在太重了。」
  
  「是妳的心事太容易猜了。」顏克典的聲音顯得十分開心。「快點過來,東西冷了就不好吃了。出口左轉後,再右轉走到底的紅色大門,就是後台了。甜不辣和我,一起恭候妳的大駕。」
  
  「再見。」谷英琪掛斷電話,雖然滿腦子的混亂,她還是慢吞吞地踱著腳步,走在人潮後方,緩慢地前進。
  
  她和他不適合,這是一件用膝蓋想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待會兒吃甜不辣時,態度絕對要坦蕩蕩,要理性地分析他們不適合的一百零八條原因,讓他因為她的難搞而知難而退。
  
  谷英琪拿出顏克典一併給她的通行證,順利地進到後台,問清楚他休息室的方向後,踱著步伐跨入了另一個空間。
  
  她好奇地打量後台,看得目不轉睛。
  
  舞者的氣質都很特殊,談不上冷,但不笑的時候,卻都顯得有點傲然──五官特質全都是清雅勻淨,每個臉蛋幾乎都是巴掌般大小,而且全都肢體纖細,也幾乎都留了一頭長髮。
  
  如果顏克典每天面對的都是這種氣質型美人,也難怪他會喜歡找她這類型的人玩耍了。每天吃西餐也會膩的,她這種類型的米飯,比較容易消化。
  
  谷英琪扮了個鬼臉,不知道自己在得意洋洋什麼?米飯吃久了,還不是會懷念牛肉。
  
  終於,她走到顏克典的休息室前,一見門沒關攏,便直接推開了門──
  
  「顏……」眼前的火辣景象,讓谷英琪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
  
  一名纖細女子正攀纏在顏克典身上,兩人吻得正是激烈。女子的舞衫已經半滑到手臂上,露出部分雪滑的背。
  
  谷英琪定眼一瞧,認出了這名女子正是舞台上和顏克典對舞的首席女舞者。
  
  她想勉強自己微笑,卻隱約覺得嘴裡泛上了一股苦澀的味道。太好了,她現在不用跟顏克典解釋他們不適合的一百零八條原因了,因為他已經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她筆直地站在原地,直到顏克典的眼對上了她的視線。
  
  怪了,他怎麼一臉無奈的表情?谷英琪不解地皺起眉,還是沒有開口。
  
  顏克典一見到谷英琪,立刻快手推開了女舞者ANNI。
  
  「妳愣在那兒做什麼,進來啊?」顏克典把女舞者往旁邊一挪,朝谷英琪招了招手。
  
  「喔。」谷英琪往牆邊一站,像螃蟹一樣地側身前進。
  
  ANNI將肩上的舞衣拉回原狀,給了她一個笑容。「嗨。」
  
  「妳好。妳剛才的表現好精采。」谷英琪拍了兩下手,附帶一個不大自然的笑容。
  
  「真的嗎?」身高一七○的ANNI走近谷英琪,低頭給了她一個微笑。
  
  「世界一流,贊到不行!」谷英琪隨口挑了兩個形容詞。
  
  「謝謝妳,甜心。」ANNI說完,挑起她的下顎。
  
  「小心!」顏克典正要上前阻止,ANNI已經低頭在谷英琪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谷英琪雙眼大睜,一臉被嚇呆的模樣。
  
  ANNI咯咯笑著,拍拍她的臉頰,揚長而去。「小可愛,BYE!」
  
  谷英琪摀著自己的唇,瞪著女舞者離去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谷英琪,妳不准擺出一臉很陶醉的樣子。」顏克典捧住她的軟頰,兇惡地命令。
  
  「這是我第一次被女人吻。」谷英琪低喃著,仍完全處在受驚狀態中。「女人的嘴巴好軟喔。」
  
  「我的嘴巴也很軟。」顏克典即刻就要上前示範。
  
  谷英琪見狀,立即恢復了行動力。她往後一跳,還順手扯了條毛巾丟到他臉上。「你走開啦,全身都是汗。」然後驚訝看見他頸肩及手臂上有汗珠,這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血脈賁張的他。
  
  「ANNI也全身都是汗啊!」顏克典哀怨地指著門口。
  
  「她只親了我一下,你看起來卻很像要吻我十分鐘。」她實際地說道,後退了一步。
  
  「寶貝,妳真是越來越瞭解我了。」顏克典感動地又要再度上前獻吻。
  
  「停。」谷英琪大叫一聲,立刻逃離他的魔爪範圍。「你快點把汗擦乾,不然就去沖個澡。」
  
  「等我三分鐘。」顏克典拎著一袋衣服衝進小小淋浴間。
  
  谷英琪無聊地四處打量,在未關上的門縫邊,看到ANNI又在和別人接吻了。
  
  「ANNI習慣亂吻人?」谷英琪走近淋浴間,趁著水聲停止的空檔問他。
  
  「對啊,她落幕時總是很HIGH,老是抓著人就吻,可能是覺得我吻起來的口感不錯,所以通常第一個找我下手。」顏克典的聲音伴隨著洗頭的泡沫聲響起。
  
  「所以你就隨便她吻?」她一挑眉,嘴角一扁,感覺有些不痛快。
  
  「是ANNI強迫我的,而且對我們來說,那個吻就像擁抱一樣。」他的聲音和在水聲當中,聽起來有點委屈。
  
  說得也是。ANNI吻人的態度多落落大方啊!那她幹嘛為那種小事耿耿於懷?真要說親密,那兩人在台上的那些肢體交纏豈不更曖昧?谷英琪才這麼想,心裡的不快旋即煙消雲散。
  
  可是,正常女人應該會這種事感到吃味吧?看到化妝鏡裡自己不以為意的表情,她鬆了一口氣。幸好,她「應該」還沒有太喜歡顏克典吧?
  
  「谷英琪,妳逃走了嗎?」淋浴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我還在。喂,我跟你說──」谷英琪瞄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我剛才在門口看到你們接吻的姿勢,還真是歎為觀止耶。跳舞的人,肢體動作果然不一樣,她盤在你身上的樣子,好像在練瑜珈,要是一般正常人,早就骨折了。」
  
  「妳說什麼?」淋浴間的門被推開,一陣熱氣朝著她直撲而來。
  
  顏克典在一陣白色水蒸氣間走出來,頭上披了條毛巾,半濕的淺褐髮絲覆在他額上,襯得一雙眸子深邃水亮,顯得他細緻的五官更加氤氳夢幻。
  
  雖然他衣著整齊,谷英琪還是忍不住吹了聲口哨。「俊男出浴圖,夠養眼喔。」她嘖嘖有聲地說道,還豎起了大拇指。
  
  谷英琪,說得好!記住妳和顏克典只是哥兒們!谷英琪拚命地在心裡提醒著自己。
  
  「不要想轉移話題。」顏克典把毛巾拉到頸間,微瞇的俊眸看來對她頗是不滿。「妳剛才說的那是什麼話?妳看到我和別的女人親熱,一點都不生氣?」
  
  「幹嘛要生氣?你跟我又沒有關係。」谷英琪吊兒郎當地乾笑兩聲。
  
  「我跟妳──沒有關係?」他瞪著她,說話語氣冷降了兩度。
  
  「就算有關係,也是朋友關係。」她雙手扠腰,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她一定要堅定立場!
  
  「谷英琪小姐,那天晚上是誰同意要和我談戀愛的?」他朝她靠近一步,也學起她的扠腰姿態。「妳該不會忘了吧?」
  
  「我反悔了,不行嗎?」她昂起下巴,完全沒有示弱投降的意味。「感情這種事,可是要你情我願才行得通的。」
  
  「谷英琪──」顏克典拉長尾音,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妳讓我以為妳已經接受我的追求了,我還為了妳,把所有野花的電話全都燒光光,然後,妳這是什麼態度?」
  
  「怪了咧,誰規定你想跟我談戀愛,我就一定要奉陪?我那天是受了你的激將法,才一時失口答應要和你談戀愛的。」她大為光火地想搶回自己的下顎,沒想到才推開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就又如影隨形地黏上她的臉。
  
  「好吧,我承認我逼妳的方法是有點不夠稱頭,但是,如果妳真的很討厭我,也不會被迫接受。問題究竟出在哪裡?」顏克典的雙手滑到她的肩膀上,重重地壓制住她,不許她逃脫。
  
  「我發現你真的很誇張耶,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了不起的天之驕子,所以你一說要跟我談戀愛,我就立刻要進入狀況嗎?一般戀愛,不是都會有一段什麼互相瞭解、發掘彼此的過程嗎?」谷英琪揚高音量,不客氣地說。
  
  「我們互相瞭解彼此已經一年了,為什麼不能直接進入狀況?」顏克典反問。
  
  「我們認識那麼久,一直就是把對方當成酒肉朋友,你憑什麼要我直接進入狀況?」谷英琪也反詰回去,而且說話聲音比他還大兩倍。
  
  「什麼酒肉朋友?我還以為我們是把酒論英雄的交心好友!啊──」他受傷地捧住自己的胸口,裝出一臉的悲痛莫名。
  
  他不想和她吵架,因為她板著臉、眼中毫無笑意,顯得相當地緊張。
  
  「顏克典,你再演嘛,看看能不能自說自話到明天早上。」谷英琪沒好氣地說著,她別過眼,不想再看他。
  
  顏克典斂去臉上戲劇化的表情,專注地看著她。「英琪,一直不願意說出真心話的人是妳喔。」他低語著,「我追求妳,是因為我對妳動心了。我是誠心誠意地向妳提出交往的要求,而妳卻連拒絕我的理由,都沒法子說清楚。妳說,我應不應該覺得不甘心、不服氣?」
  
  谷英琪沒接話,她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球鞋。
  
  她已經夠孤單了,如果再失去他這個朋友。她會……她會……谷英琪咬住唇,發現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妳真的對我沒感覺,妳可以直說,我不是那麼死皮賴臉的人。」顏克典拉過一把椅子,按著她的肩讓她坐下。她站在那裡,孤獨地像個被罰站的孩子,看得他心都擰起來了。
  
  顏克典站在她的面前,輕撫著她的髮絲。
  
  谷英琪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不要只因為我哭了、因為你覺得我很可憐,所以你就想扮演英雄的角色。那不是我要的男女關係。」
  
  「我喜歡妳,不是因為妳哭了,不是因為妳很可憐,而是因為妳很堅強。」他溫柔地凝望著,撫摸她臉頰的手指輕柔地像在碰觸一件絕世珍寶。
  
  谷英琪怔愣地看著他,無論原先預期會聽到什麼,她都沒猜到他想追求的原因居然會是──她夠堅強?!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心裡充塞了喜悅與惶恐的矛盾情緒。
  
  她很開心,因為終於有人懂得欣賞她的堅強;可她也害怕,害怕這個懂得欣賞她的男人會讓她太過心動。她其實沒有勇氣再失去任何情感了,更遑論是她的心……
  
  「妳被我嚇啞了?」她一臉的事態嚴重,看得他也開始神經兮兮了起來。
  
  「我只是覺得你的理論很可笑,我既然很堅強,那幹嘛還要找個人來待在身邊浪費空間?」原本該是尖銳的問句,卻因為她語氣的乾澀,而充滿了高度的不確定感。
  
  「堅強和身邊有人分享喜怒哀樂,是兩回事。堅強的人,就不會寂寞嗎?」顏克典輕聲問道。
  
  谷英琪驀地別開頭,有股心臟被人掐住的感覺,逼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緊捏著拳頭,好想哭。
  
  「給我機會讓妳知道,兩個人其實可以過得比一個人好。」顏克典低頭,將下顎輕輕靠在她的頭頂,讓她的臉頰靠在他的胸膛上。
  
  谷英琪的鼻間呼吸著他沐浴過後的清新味道,耳朵聽見他的淺淺呼吸聲,感覺到他紊亂的心跳。
  
  接著,她聽見心中防禦堡壘倒垮的聲音,也感覺到血液中那股不安的顫抖。她無助地咬著唇,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們戀愛,好嗎?」因為她的沉默,顏克典開始略感不安了。
  
  他有自信能給她最快樂的兩人生活,卻完全猜不出她此時心裡在想什麼。
  
  「英琪?」他又喚。
  
  谷英琪的雙唇揚成微笑的弧度,就算她遲鈍得聽不出他語氣裡的不安,可他身子不自覺的僵硬姿態,不正明白地顯露了他對自己的在乎嗎?
  
  如果她只因為害怕而裹足不前,那她和一輩子都不敢改變現狀的媽媽有什麼不同呢?她現在好想擁抱顏克典!現在好想愛他!那就為自己的感情努力啊!
  
  谷英琪盯著他因為緊張而青筋畢露的手臂,漸漸地安下了心。就算他們真的當不成情人,但總有法子可以保證他們仍然是朋友吧?
  
  「谷英琪──」顏克典的聲音開始變成威脅性的低語。「妳不要以為不說話,我就會對妳善罷甘……」
  
  「喂,你吵死了!幹嘛一直鬼叫鬼叫!」谷英琪忽然抬起頭,眼裡閃著挑戰的光芒。
  
  顏克典看著她的閃亮眼眸,一顆懸宕的心於是放了下來。
  
  她看起來和他一樣,有些期待,有些不知所措,否則她不會只望著他兩秒鐘,就狀似羞怯地別開臉。
  
  就說她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嘛!顏克典如釋重負地長吐了一口氣。
  
  「妳好凶。」他故意扁著嘴,扮出一臉的小媳婦相。可不能讓她發現他此時心中的小小得意,否則就玩完囉。
  
  「我問你──當你的女朋友有什麼好處?」她可沒打算因為戀愛,就把自己變成小鳥依人型的女生。
  
  顏克典凝睇著她的臉,緩緩地漾出一道笑容。
  
  他笑得那麼雀躍,笑得那麼感動,笑得谷英琪覺得她的心跳都開始加速了起來。
  
  「我保證我的女朋友絕對可以吃香喝辣。」他舉起手來發誓,眼裡漾滿醉人的溫柔。
  
  「我跟你當朋友時,也可以吃香喝辣。」她一挑眉,滿臉的不以為然。
  
  「當我的女朋友,可以吃更香、喝更辣的,而且食物方面加量不加價,服務品質不打折。」他急忙送上更大的保證,笑容更加燦爛耀眼。
  
  「是──嗎?」她嘴角一扁,忍住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妳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去律師那裡公證。」他一臉認真地說道。
  
  「你腦子壞掉了啊!」谷英琪瞪他一眼,輕咳兩聲,也學他一本正經地說:「公證是不用了,但是我要求三個月的試用期。」
  
  「我全身上下任由妳試用差遣!」顏克典聞言,立刻眉飛色舞地開始解開他襯衫的鈕扣。「來吧,寶貝。」
  
  谷英琪的眼珠子差點掉出眼眶,她狠狠一掌把他打到三步之外。「你是A片看太多了是不是?再亂講話,當心我閹了你。」
  
  「是妳自己說要試用的。」顏克典哀怨地瞄她一眼,見她依然橫眉豎目,只好乖乖把襯衫鈕扣扣上。還以為她突然開竅了說……
  
  「我所謂的『試用期』指的是,如果三個月後,我還是認為我們只適合當朋友,那你就要放棄……」她話還沒有說完,他就已經高舉雙手大聲抗議了──
  
  「這不公平!哪有妳單方面認為不適合,我就要放棄的?那我付出的真情真意,豈不是一點保障都沒有……」他的俊容因為義憤填膺而顯得無比嚴肅。
  
  「不願意的話就算了!」谷英琪也打斷他的話,雙手一攤,一副「不願意就拉倒」的痞樣。「反正,我們還是可以繼續當朋友嘛。反正,我本來就不想談戀愛。」
  
  「哪有人這樣的……」顏克典喃喃低語道,可憐地吸了吸鼻子,瞄了她一眼。
  
  她不為所動,仍然一臉的堅持。
  
  顏克典見狀,也只好長歎了口氣,舉白旗投降。「好啦!三個月試用期就試用期吧,我是真金不怕火煉,肯定會通過試用期,成為妳的正式男友的。」說完,豪情萬丈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最重要的是,記得、記得喔,就算我們在感情上合不來,也要繼續是朋友喔。」她不放心地頻頻交代,擔心得連眉心都皺了起來。
  
  顏克典伸手撫著她眉心,柔聲地保證:「放心吧,無論如何,我們都一定會是朋友的。」
  
  谷英琪用力點頭,這才真正放下心。「喂,事情辦完了,我肚子餓,你剛才說的什麼香Q可口的甜不辣在哪裡?」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尋找食物的味道。
  
  「在這裡──」顏克典以流暢的舞步從她的右側滑向左側,端起特大碗甜不辣來到她面前,自願擔任人形餐桌。
  
  谷英琪拿起碗上的筷子,快手夾起一塊甜不辣送到嘴裡。「好好吃……」她忙得沒空多說話,筷子已夾起米血再送入口中。「好吃、好吃、好吃……」
  
  見她嘴巴沒停 過一秒鐘,一臉置身在天堂的模樣,顏克典也想也分一杯羹。「我也要吃。」眼睜睜地看著食物以驚人的速度不停地消失,他心痛。
  
  「你給我站好!」谷英琪大喝一聲,一臉想拿筷子殺人的表情。「不是說什麼要讓我吃香喝辣嗎?」
  
  「東西是我買的。」他一臉誤上賊船的表情,還故意伸手拭淚。「早知道就先吃完東西再表白。」
  
  谷英琪冷哼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噥了句:「好吧,那你只准吃一口。」
  
  「妳餵我吃?」他一臉的期待。
  
  「你皮在癢嗎?」谷英琪心一動,把筷子塞到他手裡。
  
  顏克典欣喜若狂地發現她臉紅了,他開心地想大喊大叫。
  
  然則聰明如他,當然知道這女人臉皮薄,惱羞成怒的機率頗高。所以,他只是笑容可掬地吃了一口甜不辣。接著,他高高興興地在她身邊轉過來又轉過去,笑看著她吃東西的樣子。
  
  「你給我坐到椅子上去,像隻猴子一樣跳來跳去,我怎麼吃啊?」谷英琪踢了他一腳,不客氣地把碗和筷子一併搶回來,將右腿跨到椅子上,故意擺出一副太妹姿態。
  
  要命,她幹嘛不好意思看他啊?他又幹嘛用那種想吻人的灼熱眼神看她?
  
  「妳知不知道妳越是表現得豪放不羈,我就越是喜歡妳?」他有滿腔的甜言蜜語,不說出口的話,會很苦悶哩。
  
  「我現在馬上叫計程車帶你去土城看守所,尋找你未來的妻子。」谷英琪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一句,繼續埋頭苦吃。
  
  顏克典爆笑出聲,站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顎。
  
  「……幹……嘛?」她嚥下一口食物,感覺自己的耳根在發熱。
  
  他把她手裡的東西全擺到一旁,甜蜜地對著她說:「妳剛才的話實在太瞧不起妳自己,妳比土城看守所的任何一名大姊都還像大姊,我捨妳其誰呢?」
  
  「你找死……」谷英琪的聲音消失在他的唇間。
  
  他熱情地覆住了她的唇,用最狂野的激情探索著她唇間的每一處柔軟。
  
  那溫柔又狂烈的深吻,讓她暈沉沉地喘不過氣,也讓她的心漲得滿滿地。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谷英琪不知道,因為此時的她根本沒有法子思考。只知道,顏克典正帶領她走入一個陌生而刺激的新世界。
  
  未來是福是禍,反正都是明天的事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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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8:38
  第六章
  
  顏克典和谷英琪正式戀愛後的第四十九天,一個幸福星期六早上的看診日。
  
  谷英琪的心情很春天。雖然,顏克典下周要去美國,開始一場舞劇的巡迴公演,但這還是不影響她的快樂心情。
  
  基本上,他們必須分離兩個月的這件事,只有顏克典一人在苦惱──他擔心長距離的戀愛,會造成她對他試用期評分的阻擾。
  
  可她真的滿開心的!因為那個孬種的顏克典不敢吃麻辣鍋,害她忌口了一個多月。等他去美國之後,她就要天天吃,吃到嘴巴腫成兩條香腸,吃到舌頭麻辣到沒有知覺。
  
  呵呵呵。 谷英琪越想,心情越愉快,就連小孩子在診所裡追趕跑跳碰,她也只是拿棍子站起來恐嚇,而不像以前直接把人掃地出門。
  
  只是,在她看到本日最後一個患者時,眉頭卻整個擰了起來。
  
  「對不起,麻煩妳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谷英琪的指節敲了兩下桌子,口氣不善地看著這位定期來報到的魚鱗癬女患者。
  
  「有這種病,我真的想去死。」女患者看著手臂上剝落的皮膚碎屑,眼眶通紅。
  
  「喂──妳有沒有搞錯啊?魚鱗癬的確會造成一些生活上的不便,但是妳的身體還很健康。如果妳這樣就想去自殺,那麼那些得了癌症的人,他們怎麼辦?直接坐電梯到地獄嗎?」谷英琪拔下眼鏡,不客氣地說。
  
  「得癌症有可能化療成功,而我一輩子都要活在這樣的陰影下!妳看看我,像個怪物一樣!」女患者的手指隨便一撥,成片成片的皮膚碎屑就落了一地。「有這種遺傳的毛病,讓我不敢生孩子,也沒人敢要一個怪物!」
  
  「科技日新月異,妳知道吧?」谷英琪把椅子拉近女患者,用一種很權威的口氣說道,「所有現在還沒法子解決的毛病,說不準明年、後年就可以得到解決了。」
  
  「可是我捱不到那時候,我現在這副樣子連工作都找不到,吃飯都有問題,我已經失業半年了!」女患者情緒失控地叫了起來,淚水奪眶而出。
  
  一旁跟診的護士嚇了一跳,急忙拿過面紙放到女病患手邊。
  
  「妳這麼有心要工作,一定會有機會的。放心吧!」谷英琪拍拍女病患的肩頭,閒聊似地問:「妳的專長是什麼?」
  
  「我沒有專長。」二十五歲的女患者垂頭喪氣地回答。
  
  「小朋友,現在景氣這麼差,有專長的人都不見得混得到飯吃了,妳沒有專長找不到工作,還敢說得這麼大聲?」谷英琪的眼睛睜得圓滾滾的,還搖頭晃腦地歎氣三大聲。
  
  女患者臉一紅,羞愧地低下頭,小聲地說:「我打字速度很快,一分鐘可以打一百多字。」
  
  「了不起。」谷英琪笑著點頭,再度拍拍她的肩。「什麼排版軟體阿OFFICE都會用嗎?」
  
  「我會,我會。」女患者連忙點頭,曇花一現的靦腆笑容打散了原來的愁雲慘霧。「我在一家打字行待過,後來是小老闆嫌我有這種病,把我辭掉的。」
  
  「行!我懂了,回家就把履歷表寄過來,我去幫妳找工作。」谷英琪右手一揚,一副事情已經解決的篤定模樣。「還有啊,把那家辭掉妳的打字行名號給我!我幫妳告死他!」病人也是人啊!有人自願生病的嗎?她最痛恨那種把人分等級的人了。
  
  「谷醫生……」女患者一臉不能置信地看著谷英琪。「妳說的是真的嗎?妳真的要幫我找工作嗎……」
  
  「不准哭──不准哭──」谷英琪伸出食指指著她的鼻子,出言恐嚇道。她最怕女人哭了8再哭就不幫妳找了。」
  
  女患者連忙擦去眼淚,站起來向谷英琪一連鞠了好幾次躬。「谷醫生,謝謝妳、謝謝妳。」
  
  「不客氣、不客氣。」谷英琪急忙起身,也跟著鞠躬如儀。
  
  一旁跟診的護士,忍不住笑出聲來。 谷醫生又在日行「數」善了!當醫生就該有谷醫生這樣的古道熱腸嘛。 別人看診三分鐘就解決一個病患,谷醫生則是什麼大小雜症全都問了個一清二楚,寧願把自己累得半死,也不願失去照顧病人的機會。
  
  「好了,妳可以去外面等拿藥了。」谷英琪伸了個懶腰坐下,瞄了眼時鐘──一點半,難怪她餓得四肢無力了。
  
  「谷醫生……那個……那個……」女患者起身摸著自己的大布包,表情略顯不自在。
  
  「哪個?」谷英琪抬頭問道,把自己的髮絲往耳後一撥。
  
  「谷醫生,我聽說妳認識顏克典……」女患者小聲地問。
  
  「對。」谷英琪一挑眉,等她把話說完。
  
  事實上,顏克典那個傢伙現在就坐在後邊的休息室裡,他們已約好要去吃一家日本料理。顏克典說他們的海膽握壽司,好吃得讓人連眼淚都會掉下來;而吃完之後,還要去看一場現代舞表演。
  
  多麼安和樂利的生活啊!谷英琪慶幸自己這時候正戴著口罩,別人看不到她咧嘴傻笑的模樣。
  
  「谷醫生……我是想……妳能不能幫我要到顏克典的簽名?」女患者拿出顏克典的一本寫真集。
  
  「他這個騷包人,居然還拍寫真集?」谷英琪嘖嘖歎了兩聲,拿過寫真集,隨意翻了兩頁,接著就開始翻白眼。
  
  瞧他在寫真集裡擺的是什麼勾引眼神啊!而且他不只賣肉,還露兩點?!谷英琪啪地闔上寫真集,不敢再細看下去──他的身材真的相當有看頭哩。
  
  「這一本是顏克典的第三本寫真集,拍的是他練舞時的情形,賣得很好,才上市一個月,台灣已經賣了一萬多本了。」女患者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著。「我很喜歡看他的舞蹈演出,所以,不知道能不能請他簽個名。如果不麻煩的話……」
  
  「妳只要簽名嗎?要不要寫些給某人之類的字?」谷英琪彈了下手指頭,一副顏克典可以任意取用的模樣。
  
  「要!」女患者的精神立刻振奮起來。
  
  谷英琪抿住唇,以免自己竊笑出聲。這是剛才那個想自殺的人嗎?原來顏克典還有這等出人意表的效果。
  
  「妳等我一下。」谷英琪拎著寫真集,雙腳一蹬,附有轉輪的椅子馬上滑向休息室。
  
  到了門口,她跳起身,一腳踹開門,再用力踹上。
  
  休息室內,躺在沙發上的男人被撞門聲驚醒,一雙氤氳水眸似睡非睡地睨著她。
  
  「顏克典,起來,我有事找你。」
  
  谷英琪坐到他身邊,搶回她的抱枕。「跟你講一百遍了,不要拿我的抱枕睡覺,萬一你流口水在上面,很噁心耶……」
  
  「妳很吵。」顏克典迷濛著眼,拉下她的頸子,本想偷親她的唇,不料卻被她的N九五口罩擋住了,只好頭一偏,倒在她的肩膀上繼續睡。
  
  「大膽刁民,居然敢說我吵?」她拿起寫真集敲他的頭,不過力道用得極輕極輕。「給我起來簽名。」
  
  「為什麼要簽名?妳要跟我求婚嗎?」他陡地睜開眼仰望著她,雀躍神情一如中了樂透。
  
  「求婚個頭啦!」谷英琪翻了兩次白眼給他看。
  
  「小聲一點,我昨天練舞,整晚都沒睡。」顏克典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頭,一臉深怕雷擊的表情。
  
  「關……」
  
  「關妳屁事,對不對?」顏克典長歎了一口氣,依舊靠在她的肩上撒嬌。「我怎麼會喜歡上妳這麼沒情調的女人?」
  
  怎麼最近的女人都這麼強悍啊?他昨天送一名女舞者回家,居然還被她強吻!真是世風日下。不過,如果谷英琪要強吻他的話,他是很樂意配合啦……顏克典揚起眉,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你幹嘛瞪我!」她吼了一句,心跳卻因為他誘惑的注視而少跳了一拍。
  
  「唉。」對牛彈琴。
  
  「你到底要不要幫我簽名啦!患者在外面等很久了!」谷英琪揪著他的衣領,把寫真集塞到他手裡,簡單地把患者的情形說了一次。
  
  「魚鱗癬會傳染嗎?」顏克典拿著寫真集,問了一句。
  
  「不會啦!」谷英琪不悅地瞪他一眼。患者怕的就是他人異樣的眼光,沒想到顏克典居然和別人一樣?!她板起臉,不想再跟他多說話。
  
  「那我們走吧!」顏克典從沙發上躍起身,拉著她的手,拎著寫真集,走入看診室裡。
  
  谷英琪一時沒弄清楚他的用意,也就傻傻地任由他拉著手走了進去。
  
  女患者一看到顏克典,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動彈不得。
  
  「嗨,我是顏克典,謝謝妳的支持。」顏克典主動上前和女患者握手,臉上俊帥的笑容滿分。
  
  「我……謝謝……謝謝……」女患者興奮不已。
  
  「要簽名,對不對?」顏克典翻開寫真集第一頁,龍飛鳳舞地簽下了名。
  
  「最好再加上一個唇櫻」谷英琪在一旁奸笑著,手上拿著找到的一支口紅,打算把他畫成血盆大口。
  
  「蓋唇印幹嘛這麼麻煩?」顏克典朝她露出一個狡獪的笑容後,忽而傾身向前,在女患者臉頰上印了一吻。「唇印──送給妳。」把寫真集遞給她,還拍拍她的肩。
  
  女患者嚇呆了,嘴巴完全閉不起來。大家對她都避之唯恐不及……
  
  一分鐘後,女患者開始掉下眼淚。「謝謝……謝謝……」
  
  谷英琪瞪著顏克典,萬萬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臂,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紅了眼眶,因為那是很丟臉的事。
  
  「護士妹妹,妳陪她到旁邊休息,免得外頭等藥的病人以為我虐待她。」谷英琪大聲向護士交代著,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待護士和女患者走到角落,谷英琪立刻抬頭看向顏克典,朝他勾勾手指頭,要他進休息室。
  
  顏克典吹著口哨隨她走到休息室,待門關上,他便親熱地握住她的手,笑嘻嘻地問:「我表現良好,可不可以記嘉獎一次啊?」
  
  「放開我。」谷英琪冷聲說道。在他仍然錯愕之時,她逕自轉身走到洗手間裡,摘下她的口罩,洗淨了雙手。
  
  顏克典瞪著洗手間,唇邊的笑容漸漸斂去,俊雅的眉毛也攢聚了起來。英琪一向不是那種情緒化的女人,怎麼突然說翻臉就翻臉?
  
  他交叉著雙臂,情緒也變得不是太好。為了能在出國前多陪她一些時間,他才跑到診所來等她下班。他不要求她的感激,可也沒有必要忍受她無由來的脾氣吧?
  
  「妳搞什麼鬼?」谷英琪才踏出洗手間,顏克典立刻粗聲問道。
  
  谷英琪站到他面前,把他渾身的不友善打量了一遍,也跟他一樣交叉著雙臂,神態凝重地看著他。
  
  「頭低下來一點,我有話要說。」她命令道。
  
  「幹嘛?」他沒好氣地問。
  
  下一刻,谷英琪冰柔的唇瓣已覆上他的,她的手攬住他的頸子,有些羞澀的唇舌輕拂著他的唇,學著他吻她的纏綿,輾轉吮入他微張的唇間。
  
  他在作夢嗎?英琪主動吻他耶。顏克典被吻得醺醺然,手掌卻不忘扶住她的後背,以加深這個吻。
  
  谷英琪咬了下他的唇,推開他還想纏綿的身軀,仰起下顎,把他的手握得牢牢地。「恭喜你,你的試用期提前結束了。要不要我寫張保證書給你,證明你從這一刻開始,已經算是我的男朋友了呢?」她綻出一個笑容,靈活黑眸水水亮亮。
  
  「妳嚇死我了!」顏克典伸直雙臂,陡地抱緊她。「妳剛才的表情那麼僵硬,我還以為我被三振出局了哩!」他的下顎擱在她的頸背上,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大口氣。
  
  「幹嘛這麼早就放心?萬一你去美國的時候,我在台灣另結新歡,那你還不是一樣會被三振。」她戳戳他的肚子,意外發現這傢伙的腹肌還滿可觀的。好吧,他確實還滿有本錢拍寫真集的。
  
  「放心好了,這年頭的男人體力普遍很差,要找到我這樣能夠過五關斬六將,得到妳認同的人已經不多了。」他自信滿滿地伸出結實的手臂,擺出健美姿態。
  
  「是啊,追我的男人是沒有追你的女人那麼有恆心、毅力,對吧?寫真集王子。」她挑眉揶揄著他。
  
  「妳在吃醋嗎?」顏克典眼睛一亮,笑得很是滿足。
  
  「我幹嘛吃醋?」她昂起下巴,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偶爾也吃一下醋,好滿足我的虛榮心嘛。」他熱烈地要求著。
  
  「無聊。」給他一記白眼。
  
  「那我們來談點不無聊的事吧……」顏克典的手掌滑下她的腰間,手指揉撫過她向來敏感的臀部。
  
  谷英琪身子輕顫了下,瞪了他一眼,卻沒有推開他的手。
  
  「我現在既然已經通過試用期,那是不是可以從一壘晉級到三壘了?」顏克典的唇落在她的右頸側,灼熱呼吸濕潤了她奶油色的雪跡
  
  他低頭輕吮著她的肌膚,聽見她呼吸開始破碎的聲音……他低笑著,頑皮地咬開她的襯衫鈕扣,用舌尖輕拭過她鎖骨下方那片因為動情、而色若櫻花的玉輯…
  
  「你是色情狂嗎?滿腦子都只想著一件事。」她星眸半瞇,仰起頸子,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激情。
  
  顏克典一笑,朝著門口大聲一喊:「謝謝各位美女的辛勞,我會從美國帶禮物回來給妳們的。」
  
  「那就先謝謝囉,祝你一路順風。拜拜!」
  
  待護士的笑聲漸漸遠去,被嚇傻的谷英琪這才回過神來。她猛抽回手,懊惱地蒙住自己的臉。「我剛才是不是叫出聲音了?」她悶聲低問。
  
  「有嗎?我沒聽見。」他故意裝傻,安撫地拍拍她的背。
  
  「我的形象全被你毀了啦!」她抬起頭來,凶巴巴地瞪他,絲毫未覺自己雙頰生煙的模樣,女人味十足。
  
  「放心放心,妳本來就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啊!痛啊──」顏克典的小腿被踹了一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全倒向她的身子。
  
  「活該。」她一側身,順勢把他推到沙發裡,心理有些不平衡地看著他連跌倒都優雅得像在進行表演。
  
  顏克典半側起身,支肘撐住臉頰,修長身軀斜倚在沙發裡,背倚著抱枕,水眸凝然望著她。「寶貝,診所現在只剩下我們了。」他性感地低語,朝她勾勾手指頭。
  
  谷英琪嚥了口口水,竟覺得他看起來像極了一道美味的大餐?!
  
  她不是不想試試放縱的感覺,只是,第一次就在診所裡面,也未免太那個了吧……
  
  顏克典看出她臉上的動搖神色,他心跳加速地放輕了說話語氣,朝她伸出手。「來吧──」
  
  谷英琪受蠱惑般地朝他走近一步,卻又臨時打住了腳步。「不行!」她看著牆上的皮膚掛圖,滿腔熱情自此冷卻。「這裡是診所耶,我不要以後看到這張沙發時,儘是一堆胡思亂想。」
  
  只是,看到他整張臉全垮了下來,她竟覺得於心不忍。其實,她也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可是現在的時間、地點都不對嘛。
  
  如果是在家裡的話,那她可以和他這樣、可以和他那樣……腦海閃過的諸多念頭,讓她刻意板起臉,以掩飾自己的羞澀。
  
  「那去我家?」顏克典眼睛一亮,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不行。」她故意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大聲說道:「總之,等你從美國回來以後再說。」
  
  「天啊──還要等那麼久喔!」顏克典把臉埋入抱枕裡,苦情地抬起頭看著她,哀號出聲,「妳忍心看我死於慾求不滿嗎?」
  
  「我只聽過有人死於縱慾過度。」谷英琪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顏克典咚地垂下頭,手臂往沙發上一落,整個人像消了氣的汽球。
  
  「好可憐噢。」谷英琪不禁失笑,上前伸手去揉他的頭髮。
  
  「同情我,就給我吧。」他握住她的手枕在臉頰邊,好不可憐地望著她。
  
  「那麼想要的話,就去找別人啊!」谷英琪整理著他鬆軟有型的髮絲,不輕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耳朵,眼神卻相當凌厲。
  
  他以前的事,她不是不清楚,只是,那與她無關。他不是不會看其他女人,而是每次看到時,就會跟她竊竊私語分享討論。這樣OPEN的態度,讓她就算想多心,也起不了作用。
  
  顏克典拉過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印下一吻。「寶貝,除了妳之外,我不想要別人,我現在的外號是『台灣第一癡情男子』。」他凝視著她,眼神極為專注。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你們男人不都是下半身的動物嗎──」懷疑的話想也未想便溜出口來,谷英琪驀地打住話,皺起眉,別開眼。她不喜歡這樣愛猜疑的自己!
  
  「我不會做出腳踏兩條船的事,相信我。」顏克典坐起身,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像抱娃娃一樣地把她整個人全環抱在懷裡。
  
  谷英琪抬眸看他一臉的認真,心裡閃過一陣惆悵,她是想大聲地說「我相信你」,可卻說不出口,只因心裡有股抗拒,讓她不敢放心──
  
  聽說爸爸剛結婚時,也曾經安分過幾個月;而她和顏克典也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誰曉得以後會如何呢?
  
  顏克典挑起她的下顎,用額頭抵住她的,以手掌的溫度溫暖她的臉頰。他知道,要她現在就全然相信,或許是太快了點。愛情的一個元素,是體諒,他知道她的過去,所以更應該給她更多的時間,來適應他其實並不善變的心。
  
  「路遙知馬力。」他低語著自己的堅定。
  
  「是……日久見人心嘛。」她乾笑了聲,反諷他一句。
  
  顏克典睜大眼,整整一分鐘都說不出話來。
  
  「沒法子,我天性刻保」她再度乾笑出聲。
  
  「沒關係,我就愛妳這副調調。」顏克典在她的額頭印下了一個大大的吻。「谷英琪,最可愛了。」
  
  「騙子,我一點都不可愛。」她靠在顏克典身上,覺得幸福又滿足。
  
  「我覺得妳可愛就好了。」他摟著她,輕輕晃動著身子,嘴裡唱起童謠。「頑皮熊、小小頑皮熊,自由自在多快樂……」
  
  谷英琪心頭一暖,仰頭看著他自在的模樣,發現自己又想哭了。
  
  怎麼辦?她真的好喜歡他──喜歡他喜歡自己的樣子、喜歡在他身邊可以做自己的真實感、喜歡他唱歌時的認真表情、喜歡他的每一個動作,喜歡他喜歡到已經想不出自己怎麼可能喜歡他那麼多……
  
  她把頭窩入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混和著他的歌聲時,那種只屬於她的共鳴聲。
  
  「琪琪妹妹,妳睡著了嗎?」一曲既畢,他低頭看著她。
  
  「顏克典,你覺不覺得我們一直在說廢話?」她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
  
  「幹嘛那麼嚴肅呢?人生不過就是吃喝拉撒睡,只要是讓人開心的話,廢話也是好話。」顏克典輕彈了下她的耳朵,也跟著笑了。「我去美國時,妳可不要胡思亂想噢,如果有什麼報紙亂七八糟地報導我和誰誰誰吃飯、喝咖啡,那一定是無關痛癢的人,我可是很專情的。」
  
  「這聽起來很像在預先為你自己找理由。」谷英琪玩笑似地瞄他一眼。「你說──你是不是一下飛機就要去找金絲貓了啊?」
  
  「妳要對我有信心一點,不然我會生氣。」顏克典故意擺出黑道大哥的口吻,橫眉豎目地儘是威脅姿態。
  
  「你要生氣嗎?那我拭目以待喔。」谷英琪在他面前正襟危坐,還睜大了眼,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妳怎麼這樣啦──」顏克典摀著自己的胸口,一臉心臟病發作的痛苦表情。「枉我對妳一片真誠、滿腔熱血……」
  
  「我知道你不會亂來的。」她看著他的眼睛,溫柔地低語。
  
  顏克典怔愣地望著她,知道這句話裡有她多少的信任。他的手緊抓住她的肩膀,倏地把她整個人扯進懷裡。
  
  「我好感動,妳的話讓我好想哭。」他語音帶著哽咽。
  
  「你別鬧喔,我最討厭愛哭鬼了。」谷英琪連忙捏住他的鼻子,又是威脅又是恐嚇地。
  
  「連哭都不可以喔。我上輩子一定欠了妳很多錢,所以這輩子才會這樣任妳糟蹋。」顏克典吸吸鼻子,臉頰在她肩上摩蹭著。「一想到我有兩個月的時間看不到妳,我就很抓狂,怎麼辦?我已經開始想妳了……」
  
  「你怎麼那麼會碎碎念?起來啦,我肚子餓了。」谷英琪扯住他的頭髮,硬是把他的臉拉起來。
  
  「我怎麼覺得妳一天到晚在講這句話?究竟是我重要,還是食物重要?」他揉著頭皮,可憐兮兮地問。
  
  「當然是──」
  
  「算了,我知道食物比我重要。」顏克典伸手摀住她的嘴,長歎了口氣。
  
  「算你有自知之明。」她皮笑肉不笑地瞄他一眼。
  
  「谷英琪,妳真是個沒有良心的女人。」他喃喃抱怨著,卻任由她拉著他的手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如果我再餓下去的話,我會連你的良心都一塊兒吃掉的。」她冷哼一聲,因為真的快餓扁了。
  
  「我很歡迎妳把我吃掉。」顏克典一個旋身,雙手忽而環上她的腰,雙眸發亮地盯著她。「妳真的不考慮晚上跟我來一場十八限的真情告白嗎?我明天下午就要飛美國了,要去六十天耶,留給我一點紀念嘛。」他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不行──」谷英琪斬釘截鐵地甩開他的手,逕自走出診所大門。
  
  「唉。」
  
  她假意沒聽見他的唉聲歎氣,因為──
  
  好戲永遠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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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9:01
  第七章
  
  谷英琪本來以為一切會很容易的。
  
  她只要按照原定計畫──和顏克典一塊兒去吃日本料理、去看現代舞,然後吃頓消夜,他就會送她回家。之後,他一定會吻她,而她不會再推開他!
  
  事情,不就是這麼簡單嗎?
  
  可是,就在他們看完舞蹈表演,並且吃完一堆串燒之後,谷英琪開始心不在焉了──她忘了買「保險套」啦!
  
  在回家的途中,她抬頭偷看了顏克典好幾次,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他──
  
  喂,我們晚上來纏綿吧!你要不要去買一下保險套?
  
  谷英琪挽著他的手臂,走進她所住的大廈,卻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仰頭看著他眉飛色舞地說著剛才的舞蹈表演,以及他接下來即將在美國巡迴演出的內容……她的確必須老實地承認──自己開始有些離情依依了。
  
  早已經習慣每天和他攪和在一起了,現在卻一下子要分開六十天!不想還好,一想便覺得分離的時間實在是太漫長了。
  
  谷英琪漫不經心地由他拉著手走出電梯,心頭悶悶的難受讓她顯得有些沉默。
  
  「妳門口那是什麼東西?小心!」顏克典一看到她門口的三個黑色塑膠袋,立刻把她推到身後。
  
  谷英琪看著他的背,無聲地笑了──他似乎把保護她當成一種習慣了。呵呵,被人在乎的感覺原來這麼快樂……
  
  「沒事,那是一些回收的舊衣。我的朋友、鄰居會不定期把舊衣拿到管理室,然後白天的管理員離開時會幫我拿上來。」她拍拍他的背,拉著他的手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舊衣回收?」他怔愣地看著她,一下子無法理解這幾個字。
  
  她的確是不怎麼注重穿著,可是她身上所穿的衣服,通常是價格也不算太便宜的一個美國品牌,萬萬沒想到她竟勤儉持家至此,還舊衣回收……
  
  「我沒那麼克勤克儉到還回收舊衣來穿!是幫一個常去印度的導遊朋友收集的,他會把這些衣服帶去給當地需要的人。」谷英琪解除了他的疑惑,順手一扯就把他拉進了門。
  
  「我的英琪好善良喔。」顏克典立正站好,給了她很多掌聲。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和別人的熱心公益相較之下,不值一提啦。」谷英琪在客廳的沙發坐下,滿腦子都還是該如何開口說出,她決定要讓他今晚「如願以償」一事──沒有保險套就妄自貪歡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妳已經很讚了啦。」顏克典坐到桌子上,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堆郵件。「對了,我一直很好奇,妳家怎麼有這麼多公益機構的郵件?」
  
  「那是收據啦。」應該直接把他撲倒在沙發上,以表明她的心志嗎?谷英琪摸著下巴沉思道。
  
  「妳每個月固定捐這麼多錢給慈善機關啊?」這堆收據至少有十幾張吧!
  
  「我賺得多,又花不了那麼多錢,雖然是愛吃了一點,但也不至於吃到傾家蕩產,加上我房子、車子都有了,又沒有家累,多捐一點,沒問題啦。」嗯,她現在還沒洗澡,這點可是個大問題,剛才吃了燒烤,現在全身都是油煙味咧。
  
  「谷小姐,妳的話讓我汗顏。」顏克典再度立正朝她敬禮,對她的喜愛已經升高到想直接求婚的地步了。
  
  「汗顏什麼?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反正,我賺的錢確實還不少。」她一聳肩,拍拍身邊的沙發示意他過來坐下。
  
  「妳一個月賺多少?」他才坐下,立刻把頭靠向她的肩膀,很是小鳥依人。
  
  谷英琪順口說了個數目字。
  
  「哇!」顏克典抬頭看著她,眼睛睜得奇大,嘴巴再也閉不起來。「老天爺,我的想法還停在什麼史懷哲懸壺濟世的時代,我不知道醫生原來是這麼好賺的行業。早知道我就認真讀書,也來當醫生,等賺夠了錢,再來組個舞團。」
  
  「等賺夠了錢,你已經老到沒有體力跳出你現在的成績了。」她潑他冷水。
  
  「說得也是啦。」他往後倒向沙發扶手,順手也把她拉下躺在他的胸膛上。明天起就要分開了,現在當然要把握每一個機會抱抱她。「那我以後可不可以暱稱妳為『我的小金礦』?」
  
  「這位出過寫真集的先生,你走的雖然是藝術路線,可是經紀人根本把你當明星包裝,賺得可能也不比明星少吧。」谷英琪的手掌擱在他結實的肌理上,才感覺到他皮膚的溫度,她就先臉紅了。和他裸裎相對,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喔?
  
  「我還是沒妳厲害啦。」顏克典拉起她的手指,頑皮地一根根咬著。「我看等我以後體力不濟、跳不動舞時,就在家洗衣煮飯,等著慰勞妳在外頭看診的辛勞。妳覺得如何?」
  
  他可是一點都不覺得一定要什麼「男主外、女主內」,誰適合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嘍。
  
  「當然可以。」她打量著他的臉,下了個結論。「反正,你比我適合穿圍裙。」
  
  顏克典用雙臂攬著她,用下顎揉著她的髮絲。「對啊,我媽也這麼說。改天讓妳們見個面。」當這話從嘴裡說出來時,他才驚覺自己對她的認真,已經到了想成家立業的程度了。
  
  他沒想過要這麼早結婚,可是因為對象是她,所以居然也不覺得奇怪。只覺得擁有一個像她一樣的小女兒,該是件滿好玩的事吧。原來想結婚是這麼自然的事啊,真有趣……
  
  「你爸媽好相處嗎?」谷英琪隨口問道,瞄了一眼時鐘──十一點半,很晚了,該「睡覺」了。
  
  「我長相像我媽,個性像我爸,我媽又比我爸還古道熱腸一點,那妳說他們好不好相處?」顏克典笑答。
  
  「他們都還在工作嗎?」她也笑了,只因為想起一對和他一樣的雙親,便不自覺地開心起來。
  
  「兩個都在大學教書。」顏克典輕捏著她粉嫩的頰肌,放柔了聲音,低聲對她說道:「不提他們了,反正你們遲早會見面的。說──我去美國六十天,妳會不會想我?」
  
  「我樂得輕鬆,總算可以回到一人獨居的日子了。」她故意哈哈大笑兩聲,撐起自己的身子對他扮了個鬼臉。
  
  顏克典的唇邊漾起一個寵溺的笑容,他攬緊她,輕咬了下她柔軟的粉頰。「我從美國回來後,還會繼續到妳家打擾喔。」他搶先聲明,一副賴皮模樣。
  
  「你不怕我偷拍你的家居照,拿到網路上去拍賣嗎?」她皺起眉頭,戲謔地扮出恐嚇姿態。
  
  「我隨時隨地都很完美,不怕妳偷拍。」他一撥頭髮,立即擺出一個俊帥姿勢。「反而是妳在家看摔角的那副德性如果登在網路上,妳的病人們才會昏倒。」
  
  「看我不順眼就回你家。」話是這麼說,雙手卻攬著他的腰,把他抱得緊緊的。其實,就這樣擁抱也很棒。 谷英琪在心裡這樣忖道。
  
  「我不想回我的套房,因為有妳在的地方才算家。」他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誠心誠意地說。
  
  谷英琪瞪著他柔亮的眼,一股感動竄上心頭。她從不覺得自己擁有過「家」,可他卻把她當成「家」的歸屬。
  
  她抓著他的肩膀,好幾次想說話,卻全都因為哽咽而無法成聲。
  
  顏克典摟著她的身子,輕拍著她的背。
  
  他的英琪好可愛又好可憐──只要他付出一丁點的愛,她就會覺得自己幸福到無與倫比。這樣的她,讓他更想用力地愛她……
  
  「感動到不行,對吧?」他戲謔地問道。
  
  「巧言令色,鮮矣仁啦。」谷英琪捶了下他的肩膀,心窩裡滿滿全是感動。兩人之間,總是他帶給她歡樂與感動,她也想看看他雀躍激動的表情。
  
  好一會兒,她說:「我要去洗澡了,你也去客房洗澡啦!全身都是烤肉味,很恐怖耶!」她手指緊張地揪住自己的衣襬──不知道別人向情人獻身時,都穿什麼衣服?
  
  「小的遵命,立刻去洗淨。」顏克典笑著拋了個媚眼,朝她勾勾手指。「要不要一塊兒來?」
  
  「你作夢啊!」谷英琪故作凶狠地對他扮了個鬼臉,接著便用一種火燒屁股的速度衝進她的房間裡。
  
  她跑那麼快做什麼?顏克典挑起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搖搖頭,吹著口哨,悠閒地走入客房浴室沖了個澡,從衣櫥裡取出他的休閒服套上。
  
  其實,除了沒有同床共枕之外,他們過的生活也跟夫妻差不多了嘛。
  
  他手裡抓了條毛巾,邊擦頭髮邊走向客廳。咦?英琪還沒洗好嗎?她一向都恥笑他洗澡動作慢得像烏龜哩。
  
  「英琪小烏龜,妳洗好澡了嗎?」顏克典朝著她的房門大喊著。
  
  房間被推開一點小縫,透出她不自在的聲音。「洗好了,連頭髮都吹乾了。」她悶聲說道。
  
  「那幹嘛不出來?出來我抱抱啊!」顏克典作出一個飛吻的聲音,「啵」地一聲,好不響亮。
  
  一分鐘過後,她仍然毫無動靜。
  
  「英琪,妳沒事吧……」顏克典擔心地想過去,房門卻在此時被打開──
  
  谷英琪緩緩地走了出來,正確來說,是一個只裹了一條水藍色大浴巾的谷英琪走了出來。
  
  顏克典定在原地,眼珠子差點被嚇爆出來。
  
  老天爺!英琪全身的肌膚細凝似雪,光滑得讓他的手指頭蠢蠢欲動。那修長的四肢,還有那裹在浴巾裡的柔美曲線,讓他的眼睛連眨都捨不得。
  
  他突然覺得有點暈眩,從來不知道除了舞者的身軀之外,還能有這樣讓他心動的身子。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谷英琪擁住自己的雙臂,雙頰泛紅,覺得窘斃了。他幹嘛一直盯著她看?至少也說點話啊!
  
  「我現在在作夢嗎?」他喃喃自語地看著她出水芙蓉般的嬌態,一時之間回不過神。
  
  「不要拉倒啦!」谷英琪凶巴巴地回嘴,轉身就要走進房間。丟臉丟到太平洋了啦!
  
  「我要──要要要──要啦!」顏克典連忙從桌面上一躍而過,精準地跳到她身後,快手就把她攬入懷裡。
  
  「小心!」谷英琪緊張地大叫,緊抓住大浴巾,就怕一個不小心便曝了光。
  
  「沒關係,反正它早晚都會被脫掉的。」他笑得開懷,指尖已經躍上她細潔的肩膀,用一種羽毛般的輕觸誘惑著她。
  
  顏克典將唇貼上她的雪白頸間,灼熱的舌尖盤桓在她沐浴後的細緻肌理上,挑開她毛巾上的活結,將它丟到九霄雲外。
  
  他的大掌探至她的身前,撫握住她的雪白渾圓,靈巧的手指挑揉著她的蓓蕾,直到她唇邊逸出一聲嬌吟,整個人幾乎癱軟在他的懷裡。
  
  谷英琪輕顫著身子,感覺全身的毛細孔都敏感得再禁不起更多的碰觸了。她咬住唇,抱住自己的雙臂,強忍住體內一波近乎痛苦的刺麻快感。
  
  「為什麼?」他輕問,將她旋過了身,大掌覆住她的臀,讓她的柔軟抵住他的男性灼熱。
  
  「不為什麼?」她煩燥地把髮絲拂到耳後,覺得體內有一把火焰在焚燒。
  
  「那妳之前為什麼不願意和我……」他沒把話說完,精健身軀卻有意無意地依著她挪動。
  
  「時機未到啦。」她蹙著眉,低喘出聲,肌膚全染上一層動情的粉嫩。
  
  「是不是妳突然覺得妳很愛我啊?這個理由如何呢?」他驀地將她的身軀更加攬近自己。
  
  「很爛。」她揚起氤氳的眸瞪他一眼,眼神柔媚如絲。
  
  「是嗎?」顏克典著迷地望著她臉上的嬌媚神態,已經記不得剛才問了她什麼,只知道他如果再沒法子愛她,一定會死於過度亢奮。
  
  「我們回房間。」他筆直抱起她,讓她的雙腿圈在他的腰間,讓她的女性柔軟抵住他的熱情。
  
  「……沒有保險套……」她微喘著說。
  
  「我的皮夾裡有準備……」他雙眸炯亮地盯住她的眼,並未停下往房內移動的腳步。
  
  「你沒事在身上準備保險套幹嘛?」她圓睜著眼,忍住一聲申吟。
  
  「我對妳居心叵測,所以向來保持有備無患的原則。」顏克典將自己和她拋到了床上,結實的身軀與她完全地密合。
  
  「小人……那恭喜你今天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她的話消失在他的唇間,此時言語已成多餘。對彼此的渴望,讓他們再也無暇分神交談。
  
  然後,他們纏綿終夜,在彼此的熱情裡融化成一灘相愛的影子,再也分不清楚誰是誰……
  
  天明時分,她體力不支地枕在他的胸膛間,沉沉睡去。可他卻側著肘凝望著她,捨不得閉上雙眼。
  
  見睡夢中的她,忽而揚起了一抹笑容,他微笑地伸手輕拂過她的紅唇,並將她的身子更緊地攬向自己。
  
  他想,等他從美國回來之後,就要向她求婚……
  
  他想,再沒有人會比她更讓自己感覺到幸福與快樂了……
  
  顏克典閉上眼,與她一同進入睡夢之間。
  
  只是沒想到的是──他勾畫出的美好前景,竟被弄亂了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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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3 16:49:24
  第八章
  
  顏克典前往美國之後,按照慣例,谷英琪家每晚的電話總是要被佔線的,而今晚,國際長途電話依然在熱線之中。
  
  「……人家這次的演出超級轟動,沒聽過這齣戲的人,就算是與世隔離了。不但各大媒體爭相用最大幅度報導,就連各國也爭相邀演,巡迴場次已經滿到明年了!妳在台灣有沒有看到?」顏克典在電話那頭不斷地說著。
  
  「看到了!你簡直是台灣之光,這樣的稱讚,你還滿意嗎?」谷英琪盤腿坐在地上,身邊的雜誌全是與他有關的報導。
  
  「哎呀,我是怕妳不知道我有多厲害,所以才拿出來說嘴的嘛。」他笑嘻嘻地說道。
  
  「我哪敢忽視你的厲害,你光是誇耀自己的豐功偉業,就可以講上半小時了,這等功力可不是尋常人所能辦到的。」谷英琪忍不住笑著揶揄他。「等你回來時,我一定頒發『揚名國際』的大獎狀給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他大笑出聲後,聲音忽而轉為低柔:「妳想不想我啊?」
  
  「你一個晚上問了這麼多次,煩不煩啊?」她抱著抱枕,嘴裡沒好氣的說,臉上卻漾著甜笑。
  
  拿國際電話來說這些有的沒的,真是浪費錢。可是,聽著他在電話裡一如平時的談笑風生,她就是捨不得掛斷電話。
  
  「我怎麼會煩呢?我想知道妳想不想我的嘴巴、想不想我的手指、想不想我的……」顏克典又開始滔滔不絕了,聲音聽起來是雀躍十足的。
  
  「麻煩你不要說這種沒營養的色情話,來妨礙我觀看拳王和賽車手的摔角世紀大對決。」事實上,電視此時是關著的。她可不想分心。
  
  「拳王和賽車手的摔角大對決?!妳不覺得妳看的這些東西才沒營養嗎?我大後天就回國了,妳居然還這麼無情無義?」他哇哇大叫著,還附帶兩聲啜泣。
  
  「你大後天就回國了,還盡浪費錢說這些囉哩囉嗦的廢話,你才沒營養咧。」
  
  「人家想妳嘛。」顏克典的每日一撒嬌再度出常
  
  谷英琪咬住唇,以免自己的笑聲被他聽見。她怎麼會這麼快樂呢?
  
  「你說話怎麼跟個娘兒們一樣囉嗦?」她口氣鎮定,可從眉毛到嘴唇的每一道線條卻都在微笑。
  
  「喔──妳有性別歧視喔,我要為女性同胞抗議,誰說娘兒們就一定囉嗦的……」他逮到了說話機會,嘀嘀咕咕地又開始一串話。
  
  「你比娘兒們還囉嗦,這樣可以了吧!無聊。」谷英琪不禁失笑,瞄了眼時鐘,驚覺這樣的對話已經進行了半個小時,於是當機立斷地決定──
  
  「再見。」簡單俐落。
  
  「等一下──」他急忙大叫出聲。
  
  「有什麼閒話回來再說。」真有重要的事,他早在電話一撥通時告訴她了。
  
  谷英琪拿了塊手工餅乾,不客氣地猛啃著。他大後天要回來,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像是最近新發掘到的好餐廳,全都要列出來,好帶他一塊去大快朵頤;至於那些適合和他搶食物的地方,當然也不能省略囉。好久沒嘗到那種到口的肉被人硬生生搶走的感覺了,有點想念咧!
  
  唉,真受不了她自己!谷英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親一下──給我一個飛吻。」他在電話那頭哀求著。
  
  「親你個大頭啦!」她含著一口餅乾,含糊不清地啐了聲。
  
  「親愛的,我的大頭跟妳說謝謝,它接到妳的飛吻了。」
  
  「咳……咳咳……」谷英琪一聽這話,不意被餅乾噎到,痛咳出聲。
  
  「活該,誰教妳背著我偷吃東西。」顏克典不客氣地嘲笑她。
  
  「對啦!我吃的還是你最愛的玉米脆片餅乾。」她灌了一口水止咳,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嘴。
  
  「留一點給我!」他的口氣馬上變得很諂媚。
  
  「門兒都沒有。」餅乾就是要新鮮才好吃嘛。等他回來那天,她再去幫他買。「你大後天幾點到機場?」
  
  「晚上十一點。」
  
  「OK,那個我……」谷英琪假意輕咳了兩聲,很快地說:「我會到機場接你啦!」
  
  「耶!我就知道妳最愛我了。」顏克典興奮得大吼大叫,「我也最愛妳了,寶貝……」
  
  「再見啦。」谷英琪笑著掛斷電話,揉揉發酸的嘴巴,這才發現自己的嘴角仍然處於傻笑的上揚狀態中。
  
  戀愛會讓人變成傻子,快樂的傻子呵。
  
  她盤腿坐在桌子前,邊啃著餅乾,邊打開電視。
  
  此時新聞已播到尾聲,正在介紹一家藥膳火鍋,她馬上聚精會神地盯緊螢幕,打算也去湊湊熱鬧,而在螢幕邊卻突然亮出一排跑馬字──
  
  即將回國的國際知名舞星顏克典,被某雜誌拍攝到深夜自某女子家中出入的親密照片……
  
  谷英琪猛眨了好幾下眼,唯恐自己漏看了一個字。
  
  不會吧!顏克典在她家出入的照片被人拍到了嗎?他們一向是直接開車到地下室的,診所、住宅都是這樣,不大可能會有這類的照片曝光。
  
  谷英琪連忙再轉到別台想看個仔細,但因為已經接近新聞播報的最後時段,別台的處理方式也同樣是播送新聞跑馬字──
  
  本台最新消息,顏克典與國內某位舞蹈新星,深夜約會照片曝光……
  
  哈,還當真被顏克典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真的有人拿他和別的女人大作文章,而且還有親密照片為證哩!
  
  谷英琪盯著電視,又拍桌子又拊掌,笑得可樂了。她得趕快去買一本留作紀念,一來揶揄他,二來也可順便看看雜誌是怎麼寫他的。
  
  於是她抓了張千元鈔票,迫不及待就衝下樓。
  
  五分鐘後,在對街的便利商店裡,當谷英琪看到雜誌上顏克典和女子擁吻的照片時,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照片的拍攝日期,是她握著他的手,告訴他「恭喜你,你的試用期提前結束了」的那個凌晨。
  
  那個凌晨,她決定要把自己真正地交給他。
  
  也同樣是那個凌晨,他被拍下了和別的女人親吻的照片!
  
  谷英琪臉色慘白地付了雜誌的錢,心神不寧地回到自己的家裡,不小心撞倒了玄關的傘架和垃圾桶。
  
  「他們舞團怪人特別多,那個ANNI不就喜歡對人胡亂親來親去嗎?」谷英琪自言自語地說道,「顏克典不會對不起我的。」她對著天花板堅定地點頭,驀然抬高了手,把雜誌丟到垃圾裡。
  
  她伸了個懶腰,開始作暖身運動,還打了一套基礎氣功,不一會兒,出了一身汗的她去沖了個澡。
  
  最後,她回到客廳,從垃圾桶裡──撿起了那本雜誌。
  
  
  
  台灣晚間時間十一點。
  
  「該死。」人在美國的顏克典掛上電話,在谷英琪的手機裡留下第七通留言。
  
  她居然不接他的電話?!手機不接,家裡不接,就連診所都不接!診所護士甚至用一種漠然的態度告訴他:「谷醫生在看診,沒空接電話。」
  
  她不會真的誤會他了吧?顏克典瞪著那幾張母親傳真過來的雜誌內容,忍不住把那幾張紙丟在地上踐踏!
  
  那些偷拍的親吻照片,色調灰沉,給人粗糙且低劣的感覺;更無聊的是,報導中還指證歷歷說他在女舞者的家裡停留了三個小時,並渲染他過去的情史,不停地暗示他是台灣本世紀最濫情的男人。
  
  見鬼了!那個偷拍的王八先生是度日如年嗎?他根本只在那裡待了三分鐘就走人了!滿篇的鬼話!
  
  幸好他大後天就要搭機回台灣,很快就能當面跟英琪解釋了。可是她一直不接他的電話,要他如何放心啊!
  
  顏克典詛咒一聲,再度按下手機撥號……
  
  
  
  鈴鈴鈴……
  
  谷英琪瞪著那支拚命在響的手機,拿了顆枕頭把它蓋祝
  
  他一定是心裡有鬼,才會拚了命地想對她解釋。他辜負了她的信任,為什麼要騙她呢?
  
  她看著那張雜誌封面,再度發起愣來──那個女舞者是少見的豐胸妖嬈舞者體型,一個完全與她不同型的女人。
  
  雜誌列出了顏克典洋洋灑灑的愛情史,從那些獵艷名單的照片裡,她實在不難看出他喜歡的其實是性感類型的女人。
  
  那他為什麼又來招惹她呢?
  
  鈴鈴鈴……
  
  手機的鈴聲不斷地干擾著她的思緒。
  
  雜誌裡說,他從沒和誰維持過一個月以上的男女關係,可顏克典和她在一起早超過一個月了,如果把當朋友的那段時間也算進去,居然也有一年多了。
  
  雜誌裡也提到他的前女友們,全都異口同聲地說他不愛許承諾,可他一天到晚在對她甜言蜜語、海誓山盟。
  
  而且雜誌還寫說,他和幾個國外的女明星也有過關連……
  
  該死的雜誌!該死的他!該死的自己!她為什麼要和他的過往歷史作比較?!
  
  她是谷英琪,不是什麼路人甲乙丙!
  
  「去死吧!」她狠狠地把雜誌摔到垃圾桶裡,打開電視,轉到摔角頻道,把音量開到最大聲,然後她摀住耳朵,死命盯著電視上你一拳、我一腳的暴力畫面。
  
  摔角是一種排練過的暴力比賽,對方何時給自己一記飛天摔、自己什麼時候勒住對方的脖子、如何用頭撞得對方頭破血流,都是經過事先排練過的。
  
  她一直覺得這樣的比賽很安全,因為勝負早就安排好了;現實人生,就沒有這種好康的事!
  
  鈴──鈴──
  
  不死心的手機鈴聲,因為電池快要沒電,而變得極其微弱,谷英琪睜開眼,伸手拿起手機,心卻迷惑了。
  
  她想,她是相信顏克典的。雖然雜誌封面上,他確實是在和別的女人熱吻,可她相信他一定會有一個好理由的。
  
  這樣,對嗎?媽媽當年不也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爸爸別腳的理由,相信爸爸會真的和那些女人斷絕關係嗎?
  
  「顏克典和你不一樣!」谷英琪突然對著天花板吶喊出聲,喊得她淚流滿面、聲嘶力竭。
  
  「他對我很認真、他很專情、他不會像你一樣讓老婆傷心!」
  
  「他這麼好……這麼好……他為什麼要選擇我呢……」
  
  淚水將視線模糊成一片,她閉上眼,任由手機從自己的手中滑落。
  
  從小,爸爸不在乎她,媽媽痛苦到沒空愛她,所以,她一直不懂得什麼叫作「愛自己」。
  
  長大後,當她懂得了付出,懂得該如何幫助那些處境不好的人時,她卻仍然不懂得什麼叫作「愛自己」。
  
  她知道顏克典喜歡她,這樣的喜歡讓她飄飄然,也讓她受寵若驚。
  
  但是,如果她不相信自己,就算他和那個女舞者真的毫無關係,她也會認為他一定是編派了一個理由來敷衍她。
  
  雜誌事件只是他們感情的一個試煉,真正難關在於──
  
  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相信自己能夠真心地去愛別人,或者是真的被人所愛。
  
  鈴──
  
  手機鈴聲第三度響起。
  
  她拿起手機,怔愣了半晌,伸手按下一個鍵──
  
  關機。
  
  她承認自己很孬、很鴕鳥,但她暫時就是無法接他的電話。
  
  除非想清楚了她是不是已經學會了愛自己,並學會了相信他的心,否則,他們永遠都不會真正的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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