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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衣沅]鐵心要你怕了嗎【馴男任務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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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28:25 |倒序瀏覽
鐵心要你怕了嗎(馴男任務之五)作者:衣沅 

荊權赫──承襲荊氏一族在商場上的霸氣與野心,
他對於搖搖欲墜的「啟基建設」充滿了併吞企圖。
正當他打算執行吞併計畫時,窮途末路的太子女卻送上門來。
為了爭取金援,甚至還向他提出「拿自己來交換」的條件。
這倒有趣!從沒人敢跟他講條件,她的請求他會照單全收,
只不過……他會讓她知道,這筆生意的唯一贏家只有他!

身為最受寵的獨生女,黎雨嬋無法坐視父親江山拱手讓人。
而放眼建築界最夠力的金主,非那個花花公子荊權赫莫屬。
只要能保住父親畢生心血,就算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可他明明答應了她的條件,卻臨時抽腿不認帳。
既然如此,她會讓他明白,她的決心有多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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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28:53
第一章

  警衛森嚴的高級住宅大廈前,有個女孩已在那裡駐足良久。

  天空正飄著毛毛細雨,一絲絲飄落在她甜美清麗的臉龐,晶瑩雨露沾上一雙濃密捲翹的眼睫,日光燈下閃爍透瑩瑩星輝,一抹瘦削的身影孤單佇立,風吹雨斜、  飄忽的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雨的墨黑夜色中,平添了些許憂傷蒼涼……

  真的是這裡嗎?

  看起來不像,難道地址抄錯了?

  黎雨嬋懷疑輕聲低喃,她瘦削白皙的小臉仰起,完全不理會無情的風雨打落在自己單薄的身上。只因為比起病重父親所承受的狂驟風浪,這點小雨根本算不了什麼。

  過去,黎雨嬋也曾是城堡裡的公主,從小她錦衣玉食,是父母長輩掌心裡呵護的千金寶貝。然而,就在一夕之間,父親所構築的城堡倒塌,再嬌貴的公主也得面對殘酷現實。

  如同此刻的她,站在雨中,為了不可知的前途惶恐踟躕……

  她仰起頭,看著眼前那幢有著雕花鑄門、庭深園茂的華麗建築,洋溢著濃厚的歐風貴族氣息,可想見能住在裡面的人必為達官貴人,而它堂皇富麗的外表看不出任何明顯的招牌,怎麼看都不像是暗藏酒色財氣的高級俱樂部所在。

  黎雨嬋不解地蹙起秀眉,低頭又看一次手上已捏得快爛掉的小紙條,再次核對地址——沒錯,就是這裡!

  她今晚要找的人,此刻就在這幢建築的某一扇窗裡,以此人不同凡響的尊貴地位,絕不可能選擇在庸俗粉味的酒家談生意,他只光顧密設在高級豪宅裡、專供大官顯要、富商巨賈私密休閒的「招待所」。

  既然是私人招待所,當然不可能大剌剌地把招牌掛出來引人注目囉!

  黎雨嬋把紙條緊緊捏在手心裡,深深吸了口氣,劇烈起伏的複雜心情令她不安地拉扯身上短到不行的窄裙。緊貼皮膚的黑網襪,讓她從頭到腳渾身不自在,她的腿上彷彿爬滿小螞蟻,治不了那股麻癢的感覺。

  然而,再怎麼忐忑不安,她也得硬著頭皮去面對。黎雨嬋仰首吁了口氣,勇敢地迎向不斷飄落的寒涼雨絲,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

  為了岌岌可危的「啟基建設」,更為了病重失意的父親和孤苦無助的繼母,身為啟基建設的太子女,在眼前危急存亡之秋,說什麼她都必須把拯救家族企業的重責大任擔起來。

  夜雨愈落愈急,黎雨嬋抹掉臉上寒冰雨水,閉眼的短短一霎,腦海中浮現父親倒在病床仍不時掩面歎氣的神情,她的心不禁疼痛揪緊……

  最疼愛自己的父親啊!他病了、也老了,倒在病床上,還得面對自己年輕時一手創立、一路蓬勃發展的公司,因為幾個錯誤決策面臨倒閉危機的殘酷事實。

  眼見他懊惱悔恨、卻束手無策的模樣,讓黎雨嬋心中相當不忍。

  孝順的黎雨嬋無法坐視父親辛苦一輩子的心血就此拱手讓人,那是屬於黎家的產業,而她是黎家唯一的女兒,她決心幫父親挽回江山,即使要她犧牲生命換取「啟基」的存續經營也在所不辭!

  透過某些特殊管道打聽,黎雨嬋好不容易才拿到重要的地址,一張綁系全家人所有希望的小紙條,她已無路可退。

  不管怎麼樣,這是她的選擇,人都站在這裡了,她絕不、絕不允許自己回頭!

  砰!突然間緊閉的大門打開,一道瘦高身影閃了出來。

  「嗨!你是來上班的嗎?」走出來一個喝得半醉的年輕妹妹,她瞇起眼看著站在大門外的黎雨嬋,笑得曖昧。「你傻瓜啊,怎麼呆站在外面淋雨?」

  「我……我進不去。」黎雨嬋滿臉紅通通,她看出喝醉酒的女孩就是在裡面上班的小姐,被她錯認為「同行」,怎不叫她感到羞愧?

  「你呆子啊!來上班怎麼沒跟『媽媽』拿通行卡?」女孩顛顛倒倒地走到她身邊,大笑道:「你一定是第一次來對不對?哈,跟我一樣呆,什麼都搞不清楚。沒關係啦,一回生二回熟嘛!」

  「我……」黎雨嬋微張口,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麼。

  女孩的聲音一字字像是銳利刻刀,刀刀刺入心裡,讓她像被人剝光身子示眾,羞慚得無地自容。

  「幸好你遇到我,要不然你慘了。」女孩從皮包裡摸出一張卡片。「這個——給你!去那邊刷卡,門就開了。」

  「謝謝你。」黎雨嬋接過卡片,點頭道謝。

  「不、不客氣,趕快進去吧,外面下雨呢,別把你臉上漂亮的妝淋壞了。」

  「真的很謝謝你。」緊握磁片卡,黎雨嬋再一次鞠躬道謝。

  終於,她更靠近「他」一大步了。

  黎雨嬋深吸口氣,將白色磁卡往感應器一刷——

  砰!厚沉雕花的銅鑄大門霍地像變魔術般彈開了。

  推開大門,黎雨嬋快步走入。

  此刻,她已沒有任何可打退堂鼓的餘地,她一步步邁向走道深處,美麗臉龐帶著慷慨赴義的堅毅神情,兩旁仿歐式的燈光映照著她謎蒙的眼瞳,看得出她平靜表情下極力隱藏的惶惑緊張……

  ******

  密藏高級住宅裡的名流招待所,可不是有錢大爺就進得來,在此出沒的男人哪個不是有頭有臉、名聲響亮?除了天天見報、上電視的政治人物,甚至還有日進斗金、喊水會結凍的鉅富商賈。

  就因為大家社會地位太高,誰也禁不起出任何紕漏。因此,才有聰明業者在豪宅設置隱密的俱樂部,每日更換不同陪酒作樂的「小姐」,且一概從各大酒店挑選最拔尖兒的上好美色,讓這群不同凡響的社會菁英能夠好好放鬆壓力,盡情飲酒放歌。

  「哎,怎麼搞的?今晚就這幾隻小貓?真無聊!」一位腦滿腸肥、酒氣熏天的立委大人斜倚在柔軟的高級沙發上抱怨著。「連續好幾天都是熟面孔,台北的美女都到哪裡去啦?去給我找兩個鮮嫩點的貨色來行不行啊!」

  「唉喲,剛不是才安排麗兒跟小美侍候您了嗎?」負責接待貴客的「大姐」撒嬌地輕捶立委大人的大腿。「別說台北,只怕全台灣最好的都給您安排過,是您自己喝醉酒,醉得搞不清楚了。」

  「就是嘛,委員——」坐在他旁邊嬌滴滴的年輕女孩嘟起嘴。「人家今天明明是第一次跟你見面,你還硬拗說我上次來過了,你一定是喝太多酒,喝糊塗才會這樣。」

  這一排大L型沙發上,坐著幾位風姿綽約、打扮入時的絕色佳麗,個個擁有豐滿軟綿的身軀,她們像是小貓黏靠在男客身邊,不斷為他們斟酒布菜,還不忘往男人身上磨蹭著。

  「喂!荊權赫,你這小子是怎麼了?整個晚上悶不吭聲的,變啞巴啦?」陳立委舉起酒杯,往一邊男人的肩膀上輕敲。「來來,別發呆了,喝酒喝酒!」

  「不,今天已經喝太多了。」被點名的沉默男人緩緩牽起薄唇,似有若無地微微一笑。

  「奇怪哩,一個大男人陰陽怪氣的,該不是『那個』來了吧!哈哈哈……」陳立委以懷疑的眼神瞟著始終很安靜的男人,低級地揶揄他。

  「就是嘛,荊先生好奇怪喔,整個晚上心事重重的,光顧著喝酒都不講話。」名喚麗兒的女孩肆無忌憚倒在男人身上,纖白的小手撫摸著他結實的胸口。

  「真的,我喝得夠多了。」荊權赫一把揮去女孩攀在自己胸前的小手。

  若非為了應酬這些要吃又要拿的達官貴人,他一點也不喜歡來這種不見天光的地下場所,滿屋子烏煙瘴氣,那股混雜酒味、煙味和霉味的空氣叫人不禁作嘔。

  在這間私人招待所裡,到處充斥讓男人血脈賁張的年輕辣妹,大爺們若是喜歡大可以天天更新、絕不重複。但這些女人在他眼中只是存心要錢到了寡廉鮮恥地步的賤貨罷了,若真免費送上門來,他還嫌骯髒。

  「權赫哥哥心情不太好唷?」麗兒不放棄地再度把小手放在他大腿上。「哪裡不開心啊?講出來讓大家聽聽嘛!」

  「沒什麼不開心,公司裡事情多,很傷腦筋。」荊權赫皺起俊眉,輕輕挪動了下身軀,他不喜歡別人隨便碰他。

  「呵呵呵,權赫哥哥事業做得大,難免心裡悶,那今天晚上就讓麗兒幫你解解悶好嗎?」麗兒笑得花枝亂顫。

  她的眼睛可亮著!當然知道眼前名叫荊權赫的男人是當今台灣最年輕多金的企業霸主,他的赫興集團旗下各類大小公司數十個,近年還成立了航空公司,不過才幾年時間便輕鬆打敗其他航空老字號。

  最重要的是,他單身未婚,放眼全台灣哪裡還找得到三十出頭、長得帥又沒有過婚姻記錄的鑽石單身漢?

  「你算了吧,麗兒。」醉醺醺的陳立委雙眼謎蒙,打著酒嗝。「你啊,老油條到連我都吞不下了,何況是最挑嘴的荊權赫?」

  「哎喲……」麗兒垮下臉,起身頻頻跺腳,高高嘟起嘴嚷道:「委員,你好討厭喲,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傷害了人家幼小的心靈,不管啦!」

  「我是說實話。」陳立委又打了個嗝,咚地躺回沙發上。

  「哼!不理你啦!」麗兒氣呼呼地坐回荊權赫身邊,繼續拋著媚眼。「還是權赫哥哥比較好。」

  「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靜。」實在被她吵煩了,荊權赫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疊千元大鈔,塞進麗兒懷裡。「讓我安靜一下。」

  「喔,好吧。」厚實的大鈔果然堵住她的聒噪,黏皮糖似的麗兒悻悻然從他身邊站起,移坐到另一個醉得差不多的男人身旁。

  才把麗兒打發走,這時候房門突然打開,走進一名清新可人的美麗佳人,一瞬間,整個屋裡不管是已醉倒或清醒的男人眼睛全亮了!

  「太好了!有新人!」躺在沙發上的陳立委第一個跳起來,興奮地把剛進門的女孩抱個滿懷,一副「先搶先贏」的豬哥模樣。

  莫名被鹹豬手襲擊的黎雨嬋嚇得花容失色,大喊道:「放開我!」

  「小姐,你演得太像了!」懷中的女孩愈是掙扎,更激起男人征服的慾望。

  陳立委涎著豬頭臉,猥笑。「刺激耶,好久沒碰過這麼清純的貨色了。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啊?你『媽媽』是誰?怎麼以前都沒見過你呢?」

  「我……我不是來上班。你、你誤會了,我不是……不是那種小姐——我是來找人的!真的,我來找人的!」黎雨嬋哭喊大叫。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想出這種爛方法。怎麼沒考慮到除了荊權赫之外,現場一定還有其他色慾熏心的男人。陷入魔掌中的黎雨嬋,這時才驚覺自己的蠢笨。

  「小姐,你別開玩笑了,誰會來這種地方找人啊?呵呵,拜託——這裡又不是百貨公司。」陳立委邪笑,繼續玩他的「角色扮演」。「不然,你說啊,你想要找誰?找你老公嗎?我就是啊,來,老公親一下!呵呵呵……」

  「嗚……放開我,你弄錯了!你真的搞錯了!」黎雨嬋驚惶失措地讓其他人傻眼,她驚嚇慘白的臉孔壓根不像在歡場討生活的女孩。

  「委員,先放開她。」荊權赫直覺這女孩不是上班小姐,他正義地上前拉開陷入瘋狂的男人,鎮定堅厚嗓音道:「這裡面可能有誤會。」

  黎雨嬋睜大眼,淚光閃爍中,她發現眼前挺身相助的男人,正是她私自策畫良久、不惜冒險犧牲也要見到的荊權赫。

  「荊先生?你是荊權赫嗎?」顧不了其他面子問題,黎雨嬋對著挺拔卻表情冷漠的男子大喊。「荊先生,我姓黎,我是來找你的!」

  「切!搞什麼啊!跑到這裡找人,有沒有搞錯?」玩興全掃的陳立委惱怒地瞪著她,罵道:「你到底是誰?怎麼進來的?證件拿出來我看看!」

  「對不起,我有事情來找荊先生。」深深吸了口氣,黎雨嬋努力穩住自己驚慌的情緒,她盯著眼前高大英挺的男人,雙唇不住顫抖。「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荊先生單獨談談。」

  迎向她水氣氤氳的眸,荊權赫愈來愈覺得這張化上濃妝的美麗臉龐很面熟,腦海裡斷斷續續拼湊,加上她自稱姓「黎」……

  驀地,靈光一閃,他想到她是誰了!

  「黎小姐,這裡不好說話,請跟我到隔壁廂房。」

  荊權赫做了個手勢,幾位服務人員過來領著他們到另一個空房,離開方才烏煙瘴氣的包廂,黎雨嬋驚魂未定的心才安靜下來。

  ******

  「黎小姐,你跑到這裡來找我,無疑是用了個世界上最愚蠢、也最危險的方法。」開門見山,荊權赫一點兒也不客氣地批評她。

  「我……我想過很多方式。」黎雨嬋苦惱而無助。「好像只有這個方法可行,我不能讓別人知道黎家財務有狀況,這裡夠隱密,裡頭的人都是有頭有臉人物,來過的人死也不會承認,對我反而最有利。」

  「如果剛才我沒有出手救你——」荊權赫冷冷覷了她一眼,嗤道:「你自己想過會發生什麼事嗎?天,竟然有這麼天真的女人,怪不得啟基建設後繼無人!你這樣沒頭沒腦闖來,我就一定會幫你嗎?如果我不幫呢?如果你沒找到我,卻碰上一群色狼呢?」他厲言批評,絲毫不留情面。

  黎雨嬋低下頭,他罵得很對,自己確實是有勇而無謀的笨女人,然而,不管他如何奚落恥笑,她沒忘記自己今天過來的目地。

  「我知道你事業版圖很齊全,唯差營建這一塊。」黎雨嬋抬起眼,開門見山的說。「我相信,你對啟基會有興趣。」

  面前這名男子,雖然她不認識卻是印象深刻。

  據「財富雜誌」的報導,荊權赫——名列亞洲區前十大富豪之一,市面流傳的「娛樂週刊」也經常以斗大標題、用他的照片當封面,他的照片是八卦雜誌銷路的保證,他的緋聞大家都喜歡聽。

  那個赫赫有名的荊權赫,此刻正坐在她的面前……黎雨嬋出神地望著他彷彿雕琢過的俊帥臉龐、視線往下移,只見他經過鍛煉、沒有一絲贅肉的胸肌緩緩隨呼吸起伏。他的確是相當有型,無怪乎他身邊總圍繞漂亮女人。

  「你想把啟基建設讓給我?」

  荊權赫突然出聲,讓她突然回過神來。

  「出得起價格的買主很多,不一定非要我接。你……到底想要什麼?」他皺擰眉心,狐疑地再問。

  荊權赫不愧是荊權赫,想得永遠比別人多,比別人更高深。

  「我想保留啟基這塊招牌。」黎雨嬋微斂眉睫,歎氣。「至少,在我父親在世這段時間,讓啟基以黎天賜為精神領導,繼續營運下去。讓我爸爸安心度過晚年,他胼手胝足開創出來的事業,我有義務保全它。」

  「你憑什麼確定我不會併吞『啟基』?出錢的是老大,我既然出資就有權並掉它。直接換上我們赫興集團的招牌。」

  荊權赫挑了挑眉,心中暗忖:這說話怯生生的女孩未免也太天才了?竟以為做生意是她說了算?

  然而,縱使她提出來的條件荒謬可笑,但他仍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與決心,這種事情沒幾個企業家第二代做得出來。

  「所以,這也是我今晚一定要找你當面談的原因。」

  「哦?難道,你還有其他更優渥的條件想跟我交換?」荊權赫好奇心被挑起。

  「對,我想跟你交換,用我自己!」

  彷彿用盡全身力氣,黎雨嬋快速而清楚說完這句話。

  「啊?用你自己?!」荊權赫以為自己聽錯,不禁重複一次確定。「你是說,你打算用自己換取啟基的企業生命延續下去?」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黎雨嬋肯定地點點頭,雙唇緊抿,看得出她下定了決心。

  「呵!」荊權赫看看她,笑了,輕蔑的表情像是聽見什麼世界級好笑的笑話似的。

  「你笑什麼?我是說真的。」黎雨嬋被他捉摸不定的樣子弄得很緊張,她正襟危坐地再次重申。「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願意幫我。」

  荊權赫打量她表情嚴肅的小臉,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他看著她,看到一張年輕無邪、卻刻意畫上濃妝的小臉,看到她濃妝下掩蓋不住天生優雅、高貴的氣質……

  此時的她穿著銀色緊身背心,一件幾乎蓋不滿臀部的謎你小短裙,短裙底下一雙謎人修長的美腿,優雅細白的頸項,標緻的臉龐滿佈著掩不住的惴惴不安。

  荊權赫推論她研究過八卦雜誌,知道事業成功的男人特別喜歡這類型的年輕女子,就算她不習慣、也不喜歡這樣暴露的裝扮,但為了能靠近目標人物,達成心中想要的目地,不容她有其他的選擇……

  看著她跟外表氣質不搭軋的裝扮,荊權赫心中湧起諸多複雜感覺——

  啟基的狀況他老早注意到,也計畫要默默佈局拿下它,倒是沒想到會有今晚這種場面——黎天賜的寶貝女兒竟親口說要拿自己來交換?!

  這世界還真是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啊!

  荊權赫揚起嘴角又笑了。

  黎雨嬋,這個年輕美麗的小女孩,要不是電視看太多,就是天真單純到近乎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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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29:51
第二章

  「為什麼搖頭?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黎雨嬋見他又是搖頭又是苦笑,捺不住心中焦急,加強語氣。「荊先生,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我知道你說真的。」荊權赫繼續似笑非笑瞅視她。「我很訝異你的膽量,不過……你難道沒有考慮過任何風險嗎?」

  「風險?我……我有想過,但是我沒有選擇。我知道這樣做很笨,不過,有嘗試總是有希望。」黎雨嬋大口呼氣,封閉的房間內空氣不流通,她開始覺得頭暈,不太能夠反應得過來關於他的提問。

  「好,那你來說服我,為什麼我要接受這項交易?任何業務員都要懂得推銷自己的商品,你如何推銷自己?」荊權赫刀刃般銳利的眸光不留情地掃向她。

  「我……」彷彿被人狠狠摔了兩巴掌,荊權赫毫不留餘地剝掉她自尊的外衣,在這當下,黎雨嬋整個臉又熱又燙,恨不得有地洞鑽進去。

  「無法推銷自己,這是『風險』之一。」荊權赫一步步向她靠近,咄咄逼人。「風險之二,萬一你遇到變態狂呢?說不定我有暴力傾向,會讓你落入生不如死的人間煉獄;也可能我會把你當禮物,四處送給朋友當宴會點心,你能夠忍受這種非人待遇嗎?」

  揚起下巴,荊權赫眼角輕輕一勾,等待她的答案——

  「你不會!」不消太久考慮,黎雨嬋認真、肯定回他。「你不是那種人。」

  「哦?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荊權赫眼中充滿好奇,他想知道她那股肯定是從何而來?難道,在她找上門來之前已做過詳細調查?

  「我知道你不會。」黎雨嬋直接迎向他懾人的眼神。「我查過你的報導,坊間對你的介紹報導文章很多,大部分媒體對你持正面評價,還有你短暫交往過的女友們都對你懷念不已——我猜,沒有哪個女人會對變態狂男友充滿懷念。」

  「Good!原來你真的調查過。」荊權赫表情充滿驚訝。

  「是的,我大約查過,事業上你野心很大,但本性不是壞人。」黎雨嬋坦白。「你,看起來像個紳士,我想我眼光不會差太遠。」

  「謝謝你的好眼光。不過壞人不會在臉上刻字,這點我得提醒你。」

  荊權赫真的拿她沒轍了,這女人看事情光憑表面,簡直比童話中的小紅帽還好騙。

  「說了半天,你對我提的交易沒興趣?」黎雨嬋認真言歸正傳。

  「不對,你不該這麼急躁,這樣會讓對手看出你的弱點。」荊權赫更靠近她,輕輕托起她嬌俏的下巴。「小妹妹,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嗯。」聞到他身上飄散的酒精味,黎雨嬋感覺心臟倏地緊縮,他托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很溫暖,光是他的眼神就可以下蠱——

  荊權赫的凝視足以讓她無法動彈,狂跳的心臟有如脫韁野馬,黎雨嬋不由自主地輕顫,然而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只因為他眼神中有一種安定力量,讓她恍惚以為找到了避風港。

  「好,為了證明你想得夠清楚,我先試試交易的貨品——」

  「啊?」黎雨嬋以為聽錯了,她反射向後退,惶然張嘴。「你、你說什麼?」

  「我習慣先確認我要的東西,完美無缺。」荊權赫緩緩拉近她,他聲音好輕,像是夢中囈語。「這樣不過分,我有權利……」

  緩緩地,他的唇輕輕印上她的,輕得像羽絨飄落。

  「不!」像觸到高壓電似,黎雨嬋整個人跳起來!

  「怎麼?這麼快就後悔了?」盯視著她的驚嚇失魂,荊權赫的臉上是毫不隱藏的嘲弄。「你根本還沒準備好!一點兒也沒想得仔細通透。」

  「我……」她無話可說。

  「我覺得,你只是心煩意亂下一時衝動。」荊權赫板起臉,用力把門打開。「你回去吧,自己都沒準備好,誰也幫不了你。」

  「不!」黎雨嬋激動地向前辯解。「我是認真想請你幫忙!真的!」

  「我不喜歡做讓別人後悔的交易。」荊權赫已經完全掌握了她的心理,他所做的一切都在試探,要找出她最後的底線。

  「我不會後悔。」黎雨嬋不願放棄,因為她不知道除了他還能求誰?

  「好,給你一點時間再想想。」

  荊權赫彷彿扮演天上翱翔的老鷹,而她是他爪上攫住的小雞,隨便輕晃一下,勾掛在爪上的小雞便會以為自己將由高空摔下而嚇得面無血色。

  這個遊戲很有趣,荊權赫想跟她好好玩一回。

  「想到什麼時候?」

  「我再跟你聯絡。」他故意不說清楚,打算吊足她的胃口。「我請我的司機送你回家。」

  「你真的會跟我聯絡?」黎雨嬋很不放心。

  「會,反正我們雙方都要再更詳細考慮。」荊權赫領著她走出招待所,交代司機安全送她回家。

  「再見,我會等你的電話。」臨別前,她對他說了這句話。

  荊權赫目送著一臉憂愁的她離開視線,他獨自一人站在空蕩無人的大街旁,突然間,心中對她升起憐惜——

  她還是年輕的小女孩啊,是怎樣的壓力讓她願意如此犧牲?

  對了,她是黎天賜的女兒,可惜了,她竟然是黎天賜的女兒。

  握緊拳頭,荊權赫心中紛起諸多思緒。

  這真是個奇怪的夜晚,這女孩莫名其妙地闖進他的心頭,她的出現再度掀起他胸懷中的千層巨浪……

  ******

  台北 黎宅

  經過大半個晚上折騰,黎雨嬋回到家已近天亮,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心裡評估荊權赫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她的要求?但當她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下子卻被汪大洋吵醒。

  這下要她能有多好看的臉色也很難了。

  「雨嬋,你昨晚去哪兒了?我打了一晚上的手機都找不到你。」汪大洋哭喪著臉問道:「你以前從來不會那麼晚還不在家,我真擔心你發生什麼意外。」

  「我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犯不著那麼緊張。」黎雨嬋口氣不太好,她不喜歡被緊迫盯人的感覺,即使這人是對她很好的追求者。

  「出去走走?你一個人到處走很危險,下次你心情不好可以找我。」汪大洋關心提醒她。「反正,我已經畢業也還沒找到工作,時間多的是。」

  汪大洋是黎雨嬋同校的學長,認真追求她兩三年了,但黎雨嬋只當他是普通的學長,保持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

  雖然女方不很在意他,但汪大洋非常熱絡積極,同樣出身商界世家,個性樸直老實的汪大洋不願意回家接掌事業,成天陪著黎雨嬋上課下課,或是一起參與社團活動,感覺上很像是黎雨嬋的專屬跟班。

  「你時間多是你的事。」黎雨嬋不客氣數落他。「我有我自己的事情,不是每件事都要跟你報備!老是這樣黏著人不放,你很煩耶!」

  「不是啦,我又不是這個意思……哎,我要怎麼說你才不會生氣?」汪大洋頻頻抓頭,緊張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不懂黎雨嬋在氣什麼?總覺得她自從父親生病之後脾氣變得好壞,不管他說什麼都聽不順耳,還動不動就罵人。

  「拜託!」黎雨嬋摀住耳朵,低吼。「你別再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

  「好好,我不說就是了。」汪大洋識相地不追問她去處,改說別的。「你肚子餓了吧?我買了你愛吃的生菜沙拉,很新鮮喔!」

  「先放著吧,我還不餓。」黎雨嬋控制不住心緒煩躁。「以後不要一大早來我家按門鈴,就算找不到我也不要這樣——哎,我好睏,好想睡。」

  「好好好,我下次不會了。」汪大洋疼惜地觸摸她瘦削的下巴。「你要多吃多睡,這半學期以來你瘦了好多。」

  「沒辦法,為了爸爸的病……」黎雨嬋皺起眉頭,不耐揮了揮手。「你明知道我心情不好,拜託別囉唆了,讓我清靜一下行嗎?」

  「好吧,我走了。好好休息,不吵你了。」汪大洋自知犯了大忌。

  他過度侵犯她的隱私,又擾亂她的睡夢,這下絕對成為「最不受歡迎人物」,再不走的話,難保她不會拿掃把攆人。

  「再見。」黎雨嬋一臉疲倦地揮揮手。

  「對了,昨天慈幼社開會。」汪大洋從包包裡拿出一張紙。「這是下週日的活動,之前你常去的那家育幼院邀請我們……」

  「對不起,我暫時可能不參加慈幼社的活動了。」黎雨嬋打斷他的話。「以後我會很忙,可能沒時間再去育幼院幫忙,麻煩你跟大家說一聲。」

  「啊?你不去了?」汪大洋很訝異,黎雨嬋一向熱衷關懷弱勢的孤兒,每回有任何捐贈或義工她一定跑第一個,怎麼突然不去了!

  「對,剛剛說了,接下來我有事要忙。」

  懶得跟他說太多,黎雨嬋是為了以後準備。倘若荊權赫答應她的條件,說不定她就沒有自己的時間,到時候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怎麼可能再去育幼院?

  「喔,我回去之後會轉告他們。我先走了,再見。」汪大洋不敢再多問她要忙什麼事。

  他直覺黎雨嬋不對勁,她一定有心事,而且是很嚴重不為外人知的沉重負擔。

  「噫?大洋,你要走了啊?」正要出大門,黎雨嬋的繼母恰好走到客廳。

  「是啊,芳姨再見。」汪大洋客氣打了聲招呼,他一向很不喜歡這位年輕又美艷的芳姨,廢話不多說便匆匆開門離去。

  「芳姨,你起來了?」

  「是啊。小嬋,你昨晚上哪去了?大洋整個晚上在找你。」

  「昨晚我出去散散心,沒事。」黎雨嬋避重就輕。「芳姨,你今天要去醫院看爸爸嗎?」

  「不確定耶,我跟朋友約了打牌。」芳姨漫不經心地回答。

  黎雨嬋喊的這位「芳姨」叫閻禾芳,是她父親的第二任妻子,年齡上只比她大八歲,某些時候「芳姨」打扮起來比她更青春美麗。

  父親的生病多少令黎家蒙上愁雲慘霧,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是「芳姨」了,她一樣逛街、買珠寶、喝下午茶,彷彿丈夫的重病入院完全不關她的事。

  在這節骨眼兒,她竟還有心情約朋友打牌?黎雨嬋真是被她打敗了,礙於自己是晚輩身份也不好說什麼。

  「小嬋,你有沒有收到『全球購物中心』時尚派對送來的邀請函?」說到「派對」,閻禾芳整個眼睛隨即亮了起來,全身是勁。

  「沒有,我沒收到。」黎雨嬋訕訕回答,她實在不喜歡芳姨沉浸玩樂,一點兒也不關心父親的樣子。「芳姨,你不覺得這時候參加什麼派對很不得體嗎?」

  「哪會?」閻禾芳不解瞪大眼。「我每次參加都代表『啟基』的形象,這些年都是我幫忙打知名度耶,大家看到我就像看到「啟基」的招牌,有什麼不得體?」

  「可是,爸爸身體不好……」

  「他只是生病,又不是掛了!」閻禾芳理直氣壯。「再說,你爸爸不是常說我們要照常過日子嗎?他也不反對我常出去交際應酬啊!」

  「唉,算了。」黎雨嬋別過頭,不想再說什麼,她知道芳姨的個性,平常連父親都未必管得了她,何況是她這個名義上的「女兒」?

  「小嬋,你不會在你爸面前說我什麼吧?」閻禾芳狐疑的眼神射過來,充滿敵意。「我知道你爸爸最疼你,誰說的話都不比你說得有用!不過,我閻禾芳做人一向光明正大,最討厭別人在我背後說閒話,誰要是敢無的放矢,我絕不放過她!」

  「芳姨,何必把話說這麼難聽?」看在父親面子上,黎雨嬋對她還是保持基本禮貌。「既然你認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又何必擔心誰無的放矢?」

  「你這話什麼意思?是暗指我作賊心虛嗎?」閻禾芳氣得臉色漲紅。「你、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我找你爸爸評評理去!」

  「我沒有什麼意思。」黎雨嬋心平氣和、語氣鏗鏘有力。「芳姨,大家憑良心說,黎家上上下下對你都不錯,希望看在大家待你不薄的份上,對我爸爸好一點,他老了,或許也沒有太多好日子……」

  話才落,她聽見房裡的手機響起,當下心頭一震!

  是他打的嗎?

  「對不起,我進房間去接電話。」黎雨嬋匆忙奔入房間,眼前沒有什麼比她跟荊權赫之間的事情更重要了!

  「喂!」她的手在顫抖,聲音也是。「你——你考慮好了嗎?」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彼端,荊權赫的聲音一貫冷淡。「時間或許不是很久,我想知道你想透徹了沒有?」

  「嗯,我仔細想過了。」黎雨嬋深吸一口氣,堅定道:「你提醒我的地方都想過了——我,還是想維持原先的提議。」

  「好,既然是深思熟慮過,表示你很清楚了。」荊權赫鏗然約定了時間。「明天上午十一點到我辦公室來,逾時不候。」

  「可以,就十一點,我會準時到。」黎雨嬋肯定回答他。「明天見。」

  「明天見。」

  ******

  坐在專屬的總裁辦公室裡,荊權赫手邊擺著印有「老鷹」標誌的企劃案。

  那是他親手領導,已經佈局多時準備「併吞」啟基企業的計畫案,荊權赫很早就注意到「啟基」經營狀況有異常,暗中偷盯了獵物好久,最近才正想找個適當時機接手,卻半途殺出個黎雨嬋來,真叫他萬分意外!

  俗話說,商場如戰場。他縱橫商界多年,心知企業之間大吃小,體質弱終究會被強者一口吞下。

  尤其「啟基」是塊老字號招牌,就算荊權赫不吃也會有其他野心家覬覦,為了確保這塊肥肉不掉入其他人口裡,他縝密地布下天羅地網圍堵其他妄想瓜分好處的企業。總之,不管黎雨嬋有沒有找上門來,他對「啟基」勢在必得、絕不手軟。

  桌上的時鐘顯示早上十點,他沒忘記十點鐘跟幕僚的視訊會議,打開電腦連接網路,螢幕上出現一名五官俊挺的年輕男子。

  「嘿——早啊。」

  開口說話的人是「祝立凡」,他是荊權赫最信賴的左右手,多半時間常駐在新加坡,負責集團營運及資金調度。

  「昨天會得如何?」荊權赫開門見山,直接切入重點。「航空公司購買新飛機的計畫應該沒問題吧?」

  「有賺錢的事情當然沒問題。」祝立凡嘻笑答道:「放心,我搞得定那些歐洲佬。我們投資銀行閒置資金很多,你看有什麼好機會盡量提案。」

  「最近可能有『大魚』。」荊權赫語帶保留,沉穩地道。「這條大魚,我們計畫很久了,等時機到了,馬上通知你那邊。」

  「哦?這麼突然?」祝立凡立即聯想他口中的「大魚」,笑逐顏開。「不會是那老頭子掛了吧?」

  「不是,你絕對猜想不到——」荊權赫頓了頓,清晰說道:「老頭子的女兒自己找上門來求救。」

  「啥?你說那個還在念大學的丫頭?」祝立凡很驚訝。「那您不就撿到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呵呵,千金女自己送上門,『啟基』非我們莫屬啦!」

  「還早。」荊權赫態度很低調。「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聽指示就好。」

  「你有其他計畫?」祝立凡很疑惑。「不能透露嗎?」

  「不能,我的私事。」荊權赫簡單回答,諱莫如深。「我先警告你,不要管太多。」

  「知道了,聽你的就是。」祝立凡瞭解上司的脾性,他說不要管的事情就千萬別管。

  「好,沒重要的事散會吧!」荊權赫關掉視訊,電腦螢幕恢復原來的空白。

  荊權赫對著螢幕沉思,過去他經手過千百樁「交易」,沒有哪一樣像黎雨嬋提出來的這項更叫他感到複雜。

  移動滑鼠,他點開顯示「老鷹」圖像的檔案,裡面收集各類重要文件及照片,包括「啟基」歷年的會計報表,及黎天賜個人、親信、家眷的所有資料一應俱全。

  當然,包括黎雨嬋在內。

  點開照片檔案,躍然眼前是十幾張黎雨嬋各種不同角度的生活照——她天生秀麗的臉龐,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充滿青春朝氣,笑得開懷的她看起來就是無憂無慮的大學女生。

  本來,她可以繼續快樂無憂地活出她的燦爛青春,如果不是父親的事業發生變故的話,她永遠都是父親心中最寵愛的小公主。

  荊權赫看著她清純無邪臉龐,對比那晚在俱樂部看到她濃妝妖冶的裝扮,兩者有如天壤之別,也難怪他第一眼根本沒認出她來。

  黎天賜憑什麼擁有這麼貼心孝順的女兒?他有資格獲得女兒一心的敬重嗎?荊權赫不由對單純的黎雨嬋感到惋惜。

  然而,殘酷的商場卻不容他有絲毫惻隱之心,荊權赫很快武裝好自己,收拾好不小心生出的同情憐憫,他告訴自己:不可以同情她,即使她無辜可憐的模樣多麼令他隱隱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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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31:12
第三章

  這天,准十一點鐘,黎雨嬋出現在荊權赫的辦公室門口。

  她身穿剪裁簡單大方的米黃色套裝,看得出她刻意將自己打扮得超乎年齡的成熟,或許她以為把自己弄得像「大人」,就不會在這裡吃太大的虧吧!

  荊權赫皺了皺眉,擺明不欣賞她畫濃妝的小臉。

  「您好,荊先生。」黎雨嬋向他頷首問候。

  不解他的皺眉是為了什麼,她心中偷偷擔心他是不是後悔答應她的條件了。

  「不錯,你很準時。」荊權赫看不出喜怒的表情朝她點點頭,很紳士地請她在面前的沙發坐下。「請坐,黎小姐。我就喜歡跟守時的人做生意。」

  「荊先生,我——依照你的要求,準時來到你的辦公室。」黎雨嬋雙手握拳,緊張得舌頭不聽使喚。「所以……關於昨晚……我提的那個、就是『交易』,不知道您……」

  「嗯。」荊權赫沉穩平和,冷眼靜觀她的不知所云、手足無措。

  這女孩勇氣可佳,只可惜她的待人處世仍顯生嫩,很典型被家長捧在手掌心疼愛的富家千金,可想見黎天賜多麼疼愛寶貝這個女兒。

  「荊先生?」不見他回應,黎雨嬋睜著謎惘雙眼喊他。

  「別緊張,人都來了,我們大可好好商量。」

  「可是,我想趕快知道你的決定。」黎雨嬋勇敢拾起瑩剔水瞳,毫無畏懼與他銳利的鷹眼對看。「我擔心,啟基沒時間多等下去。」

  「你太躁進了,做生意不能這樣。」荊權赫笑了笑,為她斟上熱茶。「你父親從來不曾帶你出去談生意吧?」

  左一句「生意」,右一句「生意」——黎雨嬋聽在耳中刺耳極了!

  尤其,每當他一派自然講出「做生意」這三字時,他那副藐視踞傲的神態,更讓她渾身不舒服,有如芒刺在背。

  「爸爸只希望我把書念好,然後好好挑個出色男朋友,過一個大學女生該過的生活就好。」黎雨嬋斂下眼,說起病中的父親總令她牽腸掛肚。

  「呵呵,真叫人羨慕啊。你很幸福!」荊權赫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他好整以暇地端起桌前茶杯慢慢啜飲。    「可惜,人生就是這樣,起起落落,花無百日紅,人也是一樣。」

  「今天該不是要我專程來聽你的『心海羅盤』吧?」黎雨嬋不安地扯揉衣角,不懂眼前男人究竟如何盤算?

  「黎雨嬋,你看起來好焦慮?壓力有這麼大?」荊權赫拉了拉西裝,舉手投足間均展現他不同凡響的大將之風——他在測試她的耐性和底限。

  「沒錯,我壓力很大。」黎雨嬋勇敢承認自己所處的狀態,迎向他投射而來如鷹般凌厲的眼神。

  沒錯,他很傲,也很霸!但無庸置疑,他有足夠能力挽救啟基,荊權赫百分之百就是她要找的人。

  「容我提醒你一句——」荊權赫從檔案櫃中抽出一份文件,高舉在手上。「這東西若你真的簽下去,那就表示:任何時間,只要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得聽候我的差遺。」

  「我、我知道。」黎雨嬋被他煚亮如火炬的眼神震嚇,勉力穩住顫抖聲音道:「總之……你放心,我會盡量達成你的要求。」

  「好,我相信你說到做到。」荊權赫把手中的合約打開,遞到她面前道:「蓋手印。」

  「啊?我還沒看完。」黎雨嬋只看到幾行字,要求他。「可以讓我看完嗎?」

  「隨便你!」荊權赫表情嚴酷。「只怕不等你看完,我就後悔了。」

  「哦,好吧。」黎雨嬋聽懂他的意思,快速在紙上印上紅印。

  畢竟是她有求於人,在此狀況也只能低聲下氣了。

  「很好。」荊權赫滿意收起合約,他展開笑顏。「從現在開始,你要聽我指令隨傳隨到,不管什麼事情。」

  「可以。」黎雨嬋堅毅點頭,臉部線條緊繃得彷彿是就要慷慨就義的烈士。

  「請你遵守諾言,不要讓『啟基』消失,拜託你。」她不忘提醒他的責任。「既然我敢冒著天大危險找上你,表示我只相信你,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拭目以待。」荊權赫只說了這一句,除此沒有特別的承諾。

  他當然知道她很不安,黎雨嬋從頭到尾戒慎恐懼就怕他改變心意,但他荊權赫是何許人?既然找上他,就該相信他的誠信和能力!

  「會的。」黎雨嬋點頭,堅定眼眸望著他的自信眉宇。「我一定拭目以待。」

  蓋下手印的那一刻起,黎雨嬋知道自己已押下最後的籌碼,她只能相信他,然後回家去聽候差遺,至此,她已無法可想、也無路可退了。

  ******

  全球購物中心

  黎雨嬋匆忙搭了計程車在購物中心門口下車,繽紛多采的週年慶旗幟、海報令人眼花撩亂地在眼前飄揚。

  佇立在人潮洶湧的大門口,黎雨嬋遲疑著自己該不該進去?

  本來她就沒打算參加這種不該她參加的場合,荊權赫連連發了幾通簡訊,非要她過來不可,若非為了遵守他們之間承諾的約定,黎雨嬋才不會違逆自己心意,勉為其難來參加什麼時街派對。

  她跟她的繼母芳姨個性不同,芳姨喜歡出鋒頭、愛展現自己身為富家貴太太的氣派,但黎雨嬋行事本來就低調,再加上她現在的情況,哪來的心情湊熱鬧?

  深吸了口氣,黎雨嬋打起精神往會場走去,雖然搞不清楚荊權赫要求她出席的動機是什麼,為了讓他履行彼此約定,她再怎麼不願意也得佯裝笑臉來捧場。

  畢竟,「全球購物中心」是荊權赫近來並人企業版圖的新成員,算起來他才是今天派對的實質主人,既然主人要她來作客,那麼就好好盡一個客人的本分便是。

  熟料,當黎雨嬋拿著邀請卡進入名模、名人眾星雲集,且喧嘩熱鬧的時尚秀現場,第一眼映入眼簾是最熟悉的自家人,正好在台上進行火辣「節目」,她瞠目結舌、驚訝憤怒,差點兒沒當場昏倒!

  天啊!芳姨!她、她在做什麼……

  黎雨嬋清楚看見繼母穿著新一季名牌新裝,單薄性感的細肩短裙,一頭卷髮吹得蓬卷且性感浪漫,笑意燦爛地和一名英挺男子在台上互動親暱——而這男人,正是荊權赫!

  他瀟灑地對賓客大方微笑,結實的手臂緊摟住笑得花枝亂顫的閻禾芳,對記者提出的低俗問題既不回應,也不見他動怒。

  「黎夫人,說一下讓英俊猛男抱著的感覺如何?」記者不停拍照,並且提出辛辣話題。

  「哈哈哈……你說呢?呵,年輕的就是不一樣嘛!這還要問!」

  閻禾芳老大不客氣地把手貼在荊權赫的胸膛,似乎忘記她是黎天賜的老婆,身邊電力十足的帥男把她電得「忘了我是誰」,與記者一問一答間葷腥不忌,台下眾客起哄鼓掌不斷,氣氛High到不行。

  然而,對於身為黎家女兒的黎雨嬋而言,閻禾芳的行徑徹底讓她丟臉丟到外太空去!

  黎雨嬋胸臆間燃起一把火,如果不是現場人那麼多,她真的有股衝動想衝上台把忘了形的閻禾芳拉下來!

  此起彼落的鎂光燈閃了再閃,她睜大眼睛看著台上拚命「搞曖味」的男女,氣得拳頭都握痛了,卻只能一籌莫展任由他們胡鬧。

  他是故意要自己來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嗎?

  她腦海裡胡亂揣測——為什麼呢?他為什麼專門招惹黎家的女人?

  不知在人群中站了多久,看著他們拍照再拍照,直到其他模特兒上台繼續走秀節目,「鬧劇」才算告一段落。

  「今天是主人家的週年慶,算是大喜事,你擺那張撲克臉想嚇唬誰?」

  荊權赫從人群簇擁中走出來,發現一個人站在角落且臉色難看的黎雨嬋。

  「我不該來的。」黎雨嬋沒好氣別開臉,態度不悅。「而且,我也不懂為什麼你非要我過來不可?剛剛那一幕,我爸爸若是看見了,絕對病情加重,說不定會氣到一命嗚呼。」

  「你看起來很憤怒。」荊權赫冷鷙地瞟了她一眼,表情十分詭譎。「現在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你忘了你自己做了什麼交易?」

  「我——」被他一句話堵死,黎雨嬋憤然地盯住他。「告訴你,我沒忘。但是交易是我跟你之間的事,不要扯到其他人。」

  「沒錯。」荊權赫點了點頭,瞇起眼,一臉的疑惑。「那你到底在憤怒什麼?我要你過來參加今天的週年慶派對,到底哪裡不對?」

  「你還是沒聽懂!」黎雨嬋甩了甩及肩長髮,怒目低嚷。「你知道你剛剛擁抱拍照的那女人是誰?」

  「知道,她叫閻禾芳,時尚圈中的『跑趴女王』。」荊權赫一派不痛不癢的態度。「放眼全台灣,大概很少人不知道她是誰吧!」

  「對,她很出名。」黎雨嬋一股火氣在胸臆間燃燒。「她是我爸爸的第二任妻子!你該不會不知道,閻禾芳是黎天賜的老婆,是我的繼母,而你們剛才——你們太過分了!」

  她激動得幾乎說不下去,只能撫著胸口頻頻喘氣。

  「你想太多了,我們剛才只是為了讓記者拍照,製造一點氣氛而已,要不然怎麼見得了報?」荊權赫慢條斯理,坦蕩蕩說道。

  「哼!才怪!你以為我不懂媒體的那一套引如果你拒絕,誰敢勉強你?」黎雨嬋氣惱得漲紅小臉,她直覺他是有意讓閻禾芳對他獻媚,絕對、絕對是有意的!

  「你硬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再說,我對女人一向很有風度,如果女人自己靠過來,為維持男人的紳士風度,我怎麼可能伸手把她推開呢?何況還是在大眾媒體面前,這樣做會讓那位女士很沒面子的。」

  荊權赫聳聳肩,一派泰然自若,臉上的笑意深刻,奸像看她氣得快爆炸是一種特別的享受。

  「莉權赫!」他的表現令人抓,黎雨嬋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低聲地,用幾乎只讓他一個人聽見的音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所做的一切全為了我爸爸,為了他,我願意一切聽從你的差遺,可是,你為什麼故意讓我們黎家難看?你想那種照片流傳出去,話會傳得好聽嗎?我爸爸要怎麼做人?」

  「呵呵……」荊權赫不為所動,俊朗的臉龐綻出謎人笑容。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剛才一大票來採訪的媒體尚未全部散去,他機警地反握住黎雨嬋的小手,把她憤怒微顫的身子拉近,近到幾乎貼上他熨燙筆挺的襯衫胸前。

  「你聽著,現在一大堆記者在,最奸控制好你的情緒,在這種地方,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萬一洩漏了你我之間的交易,你想誰的下場會比較慘?」

  「你——」被他緊握的手隱隱作痛,黎雨嬋眼眶濕潤,倒抽了一門氣,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老是莽莽撞撞,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考慮後果的話……」荊權赫靠在她耳邊,緩慢、低沉、清楚地說道:「我可以跟你保證,未來啟基建設連神仙也救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相信你?」深深謎惘了,黎雨嬋開始懷疑自己找他當救兵究竟對還錯?他有可能盡全力來挽救啟基的命運嗎?

  他的高深莫測、陰晴難定如一口深井根本摸不到底,黎雨嬋無法判斷他做的跟說的到底一不一致?

  她獨自攬下沉重的責任,天底下沒人知道這個秘密,而在此謎惘當口也無從諮詢商討對策。

  黎雨嬋掙開他緊握的大手,閉上眼,幽幽歎了口氣。

  她發現自己已無退路,只能賭上這一把,即便荊權赫最終無力救起啟基,她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有足夠實力。

  「懷疑了?呵,現在才懷疑會不會晚了點?我事先提醒過你,交易之前要考慮好所有細節,不是嗎?」

  「嗯。」她頹然垮下肩膀,點了點頭,漲紅的小臉突然退去顏色。

  「振作點,好像有人注意到你了。」荊權赫拍拍她的肩。

  她的蒼白臉色叫人不忍再多說重話,荊權赫突來的惻隱之心讓他瞬間軟化,輕聲而溫和地對她建言。「一定不能讓外人看出你內在脆弱,特別在你父親生病這個節骨眼。很不幸,我們生活在一個喜歡看人家出糗、專打落水拘的社會,無論如何要小心——」

  「知道了,謝謝你提醒。」

  黎雨蟬振作起精神,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要變成那條可憐的落水狗!

  「黎小姐?你不是『啟基建設』黎天賜董事長的女兒,黎雨嬋小姐嗎?哎呀!好難得啊,黎小姐很少參加時尚圈的活動呢!我是XX報消費版記者,你好!黎小姐今天來捧黎夫人的場嗎?夫人剛剛才做過專訪……」

  果不其然,荊權赫話才說完,一組記者帶著攝影圍上來,他們當然也發現了荊權赫和黎雨嬋彼此靠近、竊竊細語的「特殊」情誼。

  「荊總裁,黎小姐兩位合拍一張照片好嗎?」記者笑得很虛假。

  「不了。」黎雨嬋搖頭拒絕,堅定而客氣。「我剛好過來買東西,買完馬上要走了。今天貴客很多,你們拍別人吧!」

  「別這樣嘛,既然來了,就讓我們好好幫您拍一張美美的相片。」記者輕拉她的手,虛偽地道。「來跟帥哥拍一張!好難得哦,荊先生是全場注目的焦點啊,剛看你們倆聊得挺開心,之前你們就很熟嗎?」

  「不熟。」黎雨嬋堅定否認。

  「呵呵,你們看起來不像下熟,說說嘛,荊先生哪一點吸引你?黎夫人知道你們的事嗎?」

  「對不起,我要走了。」她別開臉,甚至拿起包包微微遮住自己,在記者不留情面的逼間之下,黎雨嬋心中滿是憤怒、屈辱。

  更叫她難以接受的是,當女記者咄咄逼人時,荊權赫竟像看戲似的站在旁邊,絲毫沒有要幫她脫困的意思!

  他是故意的!黎雨嬋再次肯定了這點。

  這種場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逃再說,黎雨嬋無法再與他繼續爭辯下去,她低頭衝出人群,鑽進計程車飛奔而去。

  「噫——這個黎雨嬋很不給面子喔!」記者什麼也沒問出來,訕訕地批評。「很濺耶!到底是在跩什麼啊?誰不知道啟基建設已經有點問題了?哼!」

  「別亂說話,小心人家告你們!」荊權赫冷冷警告。

  「荊先生,難道你知道啟基的內幕?」女記者眼睛睜好大!

  「你想太多了。」荊權赫不動任何聲色,誰也猜不出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現在很流行上法院告人,我只是提醒你們小心。」

  說完,他一個人邁步走向賓客,臉上的微笑很帥氣謎人,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微笑?

  ******

  一星期後

  早上的課堂結束,汪大洋一如往常貼心地在黎雨嬋的教室門口等她。

  「雨蟬!」他對著走出教室的雨蟬揮手,滿臉幸福笑容。

  「大洋。」相對於汪大洋的欣喜表情,黎雨嬋則顯得冷淡多了。

  「下午還有課嗎?想不想去淡水兜兜風?」汪大洋喜孜孜問。

  「我要去醫院看我爸爸。」黎雨嬋輕聲回道:「你忙你的,不用送我去了,家裡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了。」

  「何必麻煩司機呢?我都來了,直接送你過去很方便啊?」汪大洋熱心道。

  「司機已經在等了。」黎雨嬋臉色很難看,面對這個老是黏著她的大男孩,漸漸失去了耐性。「大洋,最近我心情真的很差,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來等我下課?我想自己靜一下。」

  「為、為什麼?」癡心的汪大洋臉色轉灰敗,緊張得口吃。「你、你怎麼了?是我做錯什麼讓你生氣嗎?雨嬋,你哪裡不滿意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改啊。」

  「不是,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黎雨嬋加快腳步,現在的她一點  EQ都沒了,尤其眼前這跟屁蟲似的男人讓她見了就心煩。

  「雨嬋?究竟發生什麼事?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唉……大洋,你都畢業那麼久了,難道你都沒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嗎?一個男人不能老是黏著女人,總得有自己的事業企圖心,你一直跟著我,把所有時間花在我身上,這樣我壓力好大。」

  黎雨嬋情緒波動很大,身體裡裝滿大大小小的壓力鍋,每一個都瀕臨爆炸的危險——那日應荊權赫的要求出席購物中心週年慶,果然被好事的記者拿來最聳動封面報導,影射自己和那天衣著暴露的繼母同時愛上年輕富豪!

  家裡隱藏的風暴已讓她頭痛,現又加上一條叫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父親的天大緋聞!她簡直要瘋了!

  「哦,那……那我陪你走過去。」汪大洋識相閉嘴。

  「不用了。大白天有什麼好陪?」黎雨嬋哀愁的看向他。「拜託!大洋,我現在真的沒心情——拜託給我自己一個靜靜思考的空間,你先回家,別管我。」

  「好、好吧。」

  見她臉色難看,汪大洋不敢堅持陪她走下去,雖然看她失魂憂愁很擔心,卻不知該從哪裡幫她?

  站在原地目送她背影離去,汪大洋腦中浮現許多許多想法,他思索著該從哪些方向瞭解黎雨嬋哀愁的原因,畢竟他也算是企業家第二代,有些商界的消息不難打聽得到。

  另一端,黎雨嬋腳步急促地來到司機已守候等待的校門口,她急著到醫院去探望病中的父親。

  公司的事情已經夠他煩了,不希望他老人家再受其他事情的影響。

  「李叔,給我爸爸的那些雜誌報紙都『整理』過了嗎?」一坐進車裡,黎雨嬋第一件事先叮嚀。「千萬要仔細檢查,我不想讓爸爸看見不該看的。」

  「大小姐,您放心,所有的內容我都翻過一次了,沒問題!」李司機熟練地駕駛豪華座車,答道:「不過,就算我們再怎麼仔細檢查,也不能保證老爺在醫院不會看電視或是其他的書報雜誌啊?」

  「哎……你說的沒錯。」黎雨嬋很無奈歎氣。「不管了,能瞞多久就多久。李叔,萬一我爸跟你問起什麼關於芳姨的事情,千萬要小心回答他,知道嗎?」

  「知道知道,大小姐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應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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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31:43
第四章

  夜深,荊權赫蜷著身子,緊緊裹住被子沉睡。

  他皺緊眉頭,額頭上不停冒出冷汗,睡得很不安穩,甚至蜷縮著身體在彈性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

  他又作夢了!消失許久的童年夢魘再度捲土重來,荊權赫殘存的意志拚命想喚醒陷入恐懼的自己。他努力地掙扎、他拚命地吼叫!

  但是,他醒不過來,無論怎樣都掙脫不了可怕的場景,他的腦海裡強制地播放著灰暗的片段——

  父親發狂的叫囂,母親的淒厲哭喊,年幼的他被關在房間裡,父親不准他出來,他害怕地緊貼門板,聽到父親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母親身上,痛哭哀號的母親已無力再抵抗,她只能氣弱游絲求饒……

  他聽見母親哭啞了嗓子,一次又一次的喊道:「老公,我是清白的!請你相信我,我沒有騙你……真的,我沒有騙你!」

  「呸!你當我是白癡啊!孤男寡女共度一夜會沒事?黎天賜什麼時候變成君子了?你還敢騙我?我早就知道他垂涎你很久了!」

  門外再度傳來痛苦的呼號聲,顯示父親的拳頭又不留情地落在母親瘦弱的身子上,他父親激怒發狂彷如失控的野獸,而他可憐的母親無處可逃只能蒙頭挨打。

  「有膽再說一次,真是氣死我了!」

  「我沒有!真的沒有!嗚……要我說多少次你才相信?我只是跟黎天賜調點頭寸,我全部都是為了幫你……」

  砰!拳頭再度落下,他父親的狂吼聲足以震破屋頂。

  「賤女人!我打死你這賤貨!竟為了一點小錢甘願給男人睡,你要不要臉啊!我荊天賞還需要老婆賣身幫我調頭寸嗎?不要臉!我看你心裡根本就是想要勾引黎天賜那傢伙。怎樣?那男人比我好嗎?你給我說啊!」

  「不是!不是這樣!黎先生他願意借我們錢,我很感激他,所以才答應陪他一夜,不過我——」

  「你感激他就陪他睡了!對吧!」失去控制的男人隨手抄起一把水果刀,怒斥道:「賤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不要啊!救命,誰來救救我……」母親聲嘶力竭。「權赫!你在哪?快救救媽媽啊!權赫……」

  「媽!不要殺媽媽,不要——不要啊……」

  猛然躍起,力量太大讓他整個人翻到床下。

  荊權赫一身冷汗地從惡夢中醒過來,他大口喘氣,全身神經緊繃,肅殺的氣氛令他睜大圓瞳,一遍遍環視空洞的黑暗四周。

  「哎,又是惡夢……」

  驚魂未定的他伸手抹去滿頭滿臉的汗水,目光空茫地不停喃喃自語著。

  「那傢伙不會再打媽媽了,他死了,早就死了,不必怕……」

  躺回床上,荊權赫再無睡意,好久沒去探望母親了,他想念生病的母親——明天就去看看老人家吧!

  ******

  假日,荊權赫難得不用進公司,一大早,他從台北高級豪宅區出發,駕著他非工作日休憩專用的休旅車往山間小路駛去。

  這是一條漫長寂靜的公路,他從來不曾與任何人同行,小路的盡頭通往他心中感情放得最重的女人。

  這麼多年來,荊權赫小心翼翼地把她藏匿於此,深怕脆弱的她再度受到無情的傷害。

  他穩健地操作方向盤,馬力十足的休旅車一路攀坡向上,隨著海拔提升,他的心情也特別澎湃激盪——

  不知為什麼,他好想好想跟她說話,想要告訴她自己最近的想法,內心壓抑多年的怨懟,似乎開始一些些、一點點地釋放了……

  在荊權赫持續不為人知的神秘探訪的幾年間,他第一次如此激切地想上山來分享他的心情,而位在北部鄉鎮山丘上的磚造別墅,裡面正好住著他不能講出口、卻最牽掛的人。

  緩緩地,車子爬上山丘平頂,沿著森林小徑往前行進,兩旁的樹木盡力向對面伸展,自然而然相連成拱形,慢慢地,一棟外觀雅致的磚造別墅出現在眼前。

  整棟別墅建築完全配合天然的地形而建造,以石磚、木頭和闊葉植物為主體,在山中顯得別具風情,加上四周優美的風景,讓它顯得超凡脫俗,遠離塵囂,堪稱是人間淨土。

  在綠草如茵的庭院前停車,荊權赫拎著幾袋甜品、點心和幾道台北出名風味餐廳的菜餚下了車,寧靜而別緻的屋子彷彿被闖入的車聲所擾醒,原本緊閉的木質大門咿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名長髮飄逸、年輕纖瘦的美麗女子。

  「權赫大哥!」

  女孩一見到正往裡面走的荊權赫立刻展顏微笑,興奮地提高了嗓門。

  荊權赫朝她點點頭。

  「你好久沒過來了,最近在忙什麼啊?!昨天伯母才問起你呢,害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女孩嚷著。

  「小艾,好久不見。」荊權赫咧嘴瀟灑微笑,將手上滿滿的提袋遞給她。「這些都是我媽喜歡吃的,趕快拿進去冰起來。」

  「嗯。」名喚小艾的女孩開心接過他的「愛心」,晶眸綻放柔光。「太好了!托伯母的福,我又有好東西享受了。」

  「呵呵,年輕人能吃就是福啊。」

  荊權赫拍了拍小艾的肩膀,像個和藹可親的兄長。

  「小艾,我媽她還好吧?這陣子我很忙,忙到沒時間過來探望老人家。我媽一定常常在你面前念我不孝,對不對?」

  「這個——我可不敢說。」

  小艾引領他進入屋內,對於他的疑問只俏皮地吐吐舌,不表意見。

  一進到屋內,荊權赫就走到最靠裡面的主臥房,當小艾把房門打開時,他綻開笑顏朝裡頭的人道:「我來看您了。媽——」

  床上臥躺著一名年約六十歲的老婦人,聽見荊權赫的呼喚並沒有反應,依然緊閉眼眸,看似沉睡。

  「伯母可能睡著了。」小艾走到落地窗邊拉上紗簾,輕聲道。

  「嗯。」他回道。

  荊權赫示意小艾退出房外,讓母親安靜休息。

  原本想與母親分享近來心緒轉變,怎料她還未睡醒,荊權赫難免有些失望……

  他默默地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權赫大哥,喝點熱茶。」

  小艾從廚房端來典雅茶具,擺在他面前。

  「昨天伯母睡得早,今天一早天沒亮就醒了。我弄了點清粥給她當早餐,結果吃完沒多久又說想睡。」

  「能多吃多睡也是好事。」荊權赫安慰地點點頭。「我媽她晚上失眠情況應該好多了吧?」

  「偶爾還是會睡不著。」小艾擔任荊權赫母親的特別看護,任何不對勁的小細節她都必須鉅細靡遺地回報。「她常常向我討安眠藥吃,我都故意說吃完了,盡量不給她藥。」

  「對,盡量別吃藥,萬一上癮了不好。」荊權赫聽聞母親失眠舊症又起,不覺濃眉擰皺。「我媽有沒有跟你說,她為什麼又睡不著了?」

  「我問了,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小艾一臉困擾的表情。「好像說,一睡著就做惡夢,她好像很害怕,所以我不敢再問夢見了什麼。」

  「嗯。」荊權赫深深歎息,喝了口熱茶,陷入沉默。

  「權赫大哥,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小艾低垂眉睫,邊倒熱茶邊說。

  「什麼事你儘管說。」

  「伯母她……」小艾彷彿顧忌著什麼,怯生生地看了荊權赫一眼,眼神裡滿是疑惑。「她好像有點時間錯亂了,常常把你當成你父親——」

  「啊?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開始的?」荊權赫訝異,既擔心又緊張地追問。「她都說了些什麼?」

  「大概是上星期開始的吧!」小艾歪著頭努力回想。「有天晚上,伯母突然很哀傷,說她心情不好吃不下飯,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老公誤會她了,既不肯聽她解釋,也不肯原諒她——」

  「然後呢?」

  「我就說,伯母,別想那麼多了,荊伯父過世那麼久了,你們之間就算有誤會也都過去了。她馬上激動地指著你的照片告訴我,說我亂講,她老公好好的,怎麼會過世了,還說他每個禮拜都會來看她,他很愛她的,他只是誤會了……」

  「哎。」荊權赫搖頭、歎氣,煚亮煥發的眼瞳轉為黯淡。「小艾,我擔心我母親可能有失智的現象。」

  其實他憂心的倒不僅是母親的失智傾向,而是不捨歷經折磨的母親再想起不愉快的過去,從小艾的轉述推論,她一定是又想起以前和父親之間的衝突誤會了……

  唉,媽媽到底要怎樣才能徹底脫離過去的魔障呢?

  荊權赫一臉沉重,不禁為母親心痛了起來。

  「失智症?」小艾凝重表情重複。「老人失智症嗎?好像有點像耶,我看,得找一天帶伯母到醫院去詳細檢查一下比較好。」

  「這件事我安排就好,我會先找到合適的醫生。」荊權赫相當保護自己母親,任何事情他絕不假手他人,絕對親自處理,即使就醫也是。

  「好,等你安排好再通知我。」小艾答應道。

  她發現坐在面前的荊權赫似乎很為母親的病況煩惱,向來意氣風發的模樣頓然萎靡,讓她心中十分不忍。

  「權赫大哥,你先別想太多,我相信伯母的狀況還算輕微,即早就醫應該沒問題的,別太擔心了。」她安慰著他。

  「小艾,謝謝你的安慰,也謝謝你這段時間這麼有耐心照顧我媽。」

  荊權赫誠心感激,他知道適用的特別看護不好找,尤其像小艾這樣年紀輕又有經驗的幾乎是鳳毛麟角。

  「那都是我該做的啊,權赫大哥別客氣了。」小艾臉頰微微發紅,謙遜道:「我在這裡工作很愉快,伯母很好相處,她就像我自己的長輩一樣。只是……偶爾遇到像剛剛那樣的情形,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應付。伯母一直吵著要打電話給你呢,直說要向你親自解釋,唉……」

  「下次如果再有這樣的情況,你就打給我沒關係。」

  「真的嗎?可是,我擔心會妨礙你工作耶!」

  「無所謂,再重要的工作也不會比自己母親更重要。」

  「權赫大哥,你真的好孝順喔。」小艾微微仰頭,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現在已經很少像你這麼孝順母親的人了,特別是有錢有權了以後。」

  「孝順是應該的。」荊權赫淡淡說。「小艾,以後要麻煩你多用心了,我想,我媽媽的錯亂需要一段時間來復原。」

  「放心,我一定盡全力好好照顧伯母。」小艾慷慨應允。

  「謝謝。」荊權赫向她道謝,收起笑容的俊臉更形酷寒。

  「權赫大哥,我……我想請問——」過度的好奇心激發勇氣,小艾忍不住講出內心疑惑。「我覺得很怪,為什麼伯母一直說她被誤會了,又常常激動地說她沒做對不起丈夫的事情,還叫我相信她……我實在聽得一頭霧水,記得在我印象中,荊伯父對伯母一向很好啊,怎麼會這樣?」

  「這……」荊權赫開口,卻不知該怎麼講清楚上一代的複雜恩怨。

  母親一生的悲憐際遇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從小荊權赫常為母親感到十分不平,他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為母親扳回一城!

  慶幸的是,老天畢竟是有眼睛的!當他從特殊管道打聽到「啟基」出現經營危機的那一刻,他馬上知道:這是上天賜給他最好的機會!

  滴——滴——滴——

  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荊權赫的沉思,他低頭望了眼發亮閃動的號碼,不自覺揚起嘴角——她,終於被逼到忍不住了。

  呵呵,你們黎家終於也有走投無路的時候啊!這就叫做「報應」不是嗎?

  「小艾,我現在有急事得趕回台北。」荊權赫關掉手機,冷靜地沉聲說道。「我媽就麻煩你了,過兩天我會再找時間過來看她。」

  「好,我會轉告伯母說你來過了。」小艾起身送他。「你安心回台北去吧。權赫大哥,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我會把伯母照顧得很好的。」

  「嗯,我媽交給你了,謝謝你。」

  荊權赫感激握了握小艾的手,匆匆忙忙開車離去。

  沒有得到解答的小艾看著他頎長身影離開,心中謎霧更濃——

  到底他趕來趕去在忙什麼啊?方纔他又是為了什麼,對他母親反常的行為難以啟齒?

  愈是神秘難解的,愈是勾起她好奇和吸引力,自從她雀屏中選擔任他母親的看護以來,她對這位多金又英俊的主人既欣賞又崇拜,如今那份感覺更深刻了。

  ******

  「大小姐,你不是說已經找到國外金主了嗎?現在到底怎麼樣?」

  啟基的財務主管哭喪著臉,她是黎天賜創業時代就在啟基工作的老員工,黎雨嬋稱她「劉阿姨」,中年的她為了公司的危機操心勞力,本來圓滾福態的身材瘦了一大圈,氣色顯得很差。

  「對方已經答應我了,我想應該是沒問題。」黎雨嬋安慰焦慮不已的她。「劉阿姨,以你多年來跟銀行的交情,再延個幾天吧,我一定可以找到解決辦法的。」

  「哎,不是我不願意,而是銀行那邊已經不買我的帳了。」劉阿姨沮喪回道:「如果資金再不到位的話,銀行說不定很快就要進行查封了,我實在是擋不了啊!

大小姐,自從董事長生病以來,我壓力大到快瘋了,每天被錢追趕的日子,我沒辦法再過下去……」

  聽劉阿姨叨叨絮絮地訴苦,黎雨嬋眼睛盯著桌上安靜不動的手機,她打了好多次電話給荊權赫,卻怎麼也聯絡不上他,好像他整個人突然從人間消失似的。

  眼看公司財務危機愈來愈大,他明明答應自己會伸手援救的,可現在竟在這個節骨眼鬧失蹤?!

  黎雨嬋心裡感到焦急、氣憤卻也十分無奈。

  「劉阿姨,我知道你這陣子辛苦了。」黎雨嬋只能先安撫員工的情緒,好聲好氣道。「這兩天先休個假,心情放輕鬆,公司的問題也不是兩三天可以解決,你先放寬心,之後銀行那邊由我出面。」

  「啊?你出面?」

  劉阿姨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睜得大大的。

  「大小姐,你……你還只是個大學生哪,怎麼應付得了複雜的財務問題?」

  「別想那麼多。」黎雨嬋苦笑,姣好秀麗面容流露超乎她年紀的成熟。「我總是黎家的女兒,銀行多少要看我的面子嘛。」

  「哎,難為你了。」劉阿姨心疼拍拍她的手,歎道:「好端端一個千金小姐,瞧你最近憔悴成這樣子,你爸爸見了不知會有多心疼——」

  「人都是要成長的,我以前好命慣了,現在利用這機會長大,也不錯。」

  黎雨嬋幽幽低下頭,又看了一眼手機,依然毫無聲息。

  「怎麼?你在等電話?」眼尖的劉阿姨發現她一直看手機,關心地問。「等男朋友啊?」

  「呵呵,劉阿姨真愛說笑,都什麼時候了,我哪還有那種心情?」

  黎雨嬋把手機收進包包裡,偷偷歎了口長氣——

  人生的現實、社會的殘酷,一切果然超乎涉世不深的自己所能想像!

  她不明白為什麼荊權赫來這招?

  他的目地到底又是什麼?

  這樣耍弄一個大學女生很好玩嗎?

  「有人在身邊好商量啊。」劉阿姨以過來人的經驗說:「我聽別人說你交了個男朋友,人長得很老實憨厚,照顧你無微不至?」

  「你該不會是說大洋吧?」黎雨嬋睜大美眸。

  她並不喜歡像汪大洋那型的男生,因此淡然否認。

  「他只是一個好朋友,我跟他不適合。再說,我家這種狀況……誰知道了真相都會嚇得退避三舍吧!」

  「這麼說也有道理。」劉阿姨感慨非常。「要當黎家女婿啊,沒有真本事是不行的!大小姐,為了你自己終身幸福,也為了啟基將來的發展,你眼睛可要睜大點,好好挑個夠力可靠的男人啊。」

  「謝謝劉阿姨提醒,可惜我眼前真的沒心思想那些。」黎雨嬋搖頭苦笑。

  「唉,也是啦。時間差不多了,我還要去醫院見你爸爸呢,不陪你聊了。」

  劉阿姨匆匆拿起包包,還有一大疊公司的財務資料起身離開。

  「劉阿姨!」黎雨嬋喊住她。「拜託你,別把太多實情告訴我爸,他身子撐不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劉阿姨忙點頭,她拍拍手上袋子。

  「看,這都是我特別做出來給你爸爸看的文件,他的情況我不是不瞭解,怎可能再讓他傷神?大小姐,你放心吧!小細節我會注意,你操得心夠多了,這點小事就別想那麼多了。」

  「嗯。」黎雨嬋寬慰笑了笑。「讓你費心了。」

  擺擺手,劉阿姨什麼話也沒再說,拿著資料趕去醫院探望老長官去。

  黎雨嬋一個人坐在午後、客人寥寥無幾的咖啡店裡獨自神傷。

  攪著冷卻的咖啡,她陷入無止盡的失落茫然……

  聯絡不上荊權赫,她茫然不知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把自己典當給他已是最後籌碼,失去最後的籌碼,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拿什麼交換至愛的父親,與啟基的未來活路?

  她再度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撥了熟悉的號碼……

  黎雨嬋困坐馬路邊的咖啡廳裡,唯一能做的只有這件事了。

  ******

  從黎雨嬋坐進咖啡廳開始,荊權赫已把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

  手袋裡的手機響了,他聽得很清楚,但就是不接,任憑鈴聲響了再響,留言簡訊一通又一通——

  荊權赫刻意開了一部舊型中古房車,他將車停在看得見咖啡廳內一舉一動的停車格裡,他要親眼看到黎家人被一文錢逼到走投無路是什麼樣子?

  這是黎天賜欠他的!他一點兒也沒罪惡感。

  就算黎雨嬋無助、無依的愁苦神情很惹人愛憐;就算她頻頻焦急地打手機,盯著手機望眼欲穿的模樣很讓人心疼,荊權赫就是不為所動。

  他不會輕易放過任何教訓黎家人的機會,當年黎天賜加諸荊家的痛苦,他一定要連本帶利要回來。

  靜坐車內許久,平常日理萬機的他,不惜撥出比鑽石還珍貴的時間來玩這一場遊戲,他想知道黎雨嬋下一步會怎麼走?他要親眼看著她面臨無解的困境,求助無門,終致痛苦崩潰!

  手機又響了。

  荊權赫沒接,他看著她枯坐咖啡廳裡——緊咬雙唇,眼眶裡隱然有著淚光,握著手機的手僵直靠在桌旁。

  接著,他手機接到一通簡訊:

  交易是你我雙方同意的,現在不認帳了嗎?君子一諾千金,我希望你是個言出必行的君子。

  「呵呵。」荊權赫露齒一笑,低喃。「這些話,你該跟你父親說吧?」

  打開車門,他緩步邁向咖啡廳,決定在她快絕望崩潰的此刻,伸出手把快掉落萬丈斷崖的她拉起來。

  當黎雨嬋看見荊權赫出現在面前時,原本還努力發簡訊的她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你——」

  「你在找我?」荊權赫坐在她面前,從容不迫地微笑。「呵呵,我從來不知道讓啟基的千金小姐拉下臉來奪命連環call是這麼有趣好玩。」

  「荊權赫!」黎雨嬋氣怒低嚷。「夠了沒?我現在哪有時間跟你玩?我又不是時間太多,我……」

  她話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黎雨嬋強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止不住了。

  她實在沒辦法再如此煎熬下去,尤其在看見荊權赫那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時,她氣得真想殺了他!

  最悲哀的是,她不能對他怎樣,因為她需要他的幫忙。

  台灣只有他有資格、有能力拉啟基一把,這就是黎雨嬋的死穴,要不是為了啟基,她寧可去死也不要被他當成猴子耍著玩。

  「你不該動不動就掉眼淚!」他板起臉,冷漠道:「眼淚不能解決問題,眼淚只會讓敵人更想欺負你。」

  「我不想聽你說教!」黎雨嬋打斷他的話,她沒心情跟他講什麼商戰心理,她要的是一個答案。「我們的交易到底算不算數?」

  「算,當然算。」荊權赫認真點了點頭。「只是,我還沒拿到我的交易品。」

  「那你在等什麼?」黎雨嬋像被架在弓弦上的箭,任何可以救助啟基的辦法都可以叫她不顧一切發射出去。

  「呵,哪有賣貨人比買貨人還急。」

  他笑得一臉詭譎。

  「你這樣注定要虧本的,黎小姐。」他冷眼冷語地嘲弄著。

  「不要再跟我說這些廢話了!」黎雨嬋捂起耳朵,無助低泣。「你直接告訴我要做什麼就好,我不聽你那些廢話,不聽!」

  顯然地,黎雨嬋失控了,她完全顧不得自己身為黎家千金、身為一個女人的尊嚴,她必須無限放低姿態來乞求身為強者的他的救援。

  荊權赫抿唇,不動聲色笑了笑,這就是他要的。

  他就是要控制她的行動、扭曲她人格;就是要她嘗到失去尊嚴,失去心靈自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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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32:11
第五章

  「上車。」

  走出咖啡廳,荊權赫輕攬著黎雨嬋的肩膀,一起走到停車地點,兩人看起來像是極登對的戀人。

  「去哪兒?」站在顯得有些老舊的中古車前,黎雨嬋的清秀小臉顯露憂慮。

  「別問那麼多,反正由不得你作主。」

  荊權赫打開車門,輕推她肩膀,態度不甚友善。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怕了,因為他臉上肅殺的表情。

  「等下你就知道了。」荊權赫丟下一句,坐上駕駛座。

  車子很快被發動,沿著筆直的大馬路往不可知的方向奔馳。

  車內,黎雨嬋腦袋一片混亂,雖然不是沒想過可能面臨的窘況,然而當她身臨其境時又難以排解內心的志忑恐懼,她暗暗以眼角餘光偷瞄他,想從他沒有太多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對於她這「交易」來的女人,他究竟打算怎麼處置?

  車行許久,荊權赫什麼話也不說。

  「我們要去山上的溫泉區?這條路,好眼熟。」黎雨嬋問道,她從熟悉的道路認出車子將往高級溫泉別墅區駛去。

  過去幾年,啟基建設曾在這帶負責擘劃建造一大片華麗豪屋,這裡聚居著台灣商界有頭有臉的企業家,黎雨嬋開始擔心會不會被父親的朋友撞見她和男人在此出沒?

  「呵,去哪裡有那麼重要嗎?」荊權赫瞅她一眼,表情高深莫測。

  「我、我只是隨便問間。」

  「別忘了,你……不過是交易的商品,照理沒有你問東問西的餘地。」

  他一句話堵住她的嘴。

  這時候,她體認自己所處的位置,也哀傷自己竟落得如此下場——

  「別再愁眉苦臉了,我可不是押著你上刑場。」荊權赫諷道:「我真好奇,如果你爸爸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怎樣?」

  「不行,絕對不可以讓他知道!」黎雨嬋緊張脫口而出。「拜託你,千萬不可以讓我爸知道。」

  「發生過的事情,再怎麼遮掩也會留下痕跡。」他說得很隱諱。

  黎雨嬋沒再爭辯什麼,沉黯的臉色已表明此刻的無奈。

  「既來之則安之。」荊權赫咧嘴一笑,停好車子。「到了,下車。」

  果然,荊權赫帶她來的地方是之前由「啟基」所負責興建的高級溫泉別墅,每戶均有私人泳池、湯屋、庭院,整體設計呈現豪門大戶的氣派輝煌。

  「這裡你不陌生吧?你父親的代表作。」領著她進入屋內,荊權赫直接坐在沙發上,抬起下巴,倨傲地盯住她。

  「嗯。」她點頭,不知所措地站著。

  「來,過來坐這裡。」荊權赫拍拍他身旁的沙發。「杵在那兒挺礙眼的。」

  「喔,好。」黎雨蟬僵硬地移動腳步,緩慢地,靠著他坐下。

  她不知道為什麼荊權赫可以如此泰然自若?好像他經常重複這樣的場面似地?

  「我不是說過了嗎?別擺出『上刑場』的苦瓜臉,那真的很叫人倒胃口。」

  荊權赫一把攬過她的肩,厚實的大手緩慢從她的肩膀往下滑到腰際。

  「好在你遇到的是很有耐心的荊權赫,要是換作別的男人,早就……」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情緒已到臨界點,黎雨嬋閉上眼,五官糾結。

  「我知道我太軟弱,為了我父親才這麼逞強,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一直挑明了刺激我?」

  她激動得小臉通紅,雙手握拳,纖薄身子微微顫抖。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情緒反應讓荊權赫怔愣了——

  原來她心裡如此恐懼難安,顯然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她根本沒想透徹,不知道訂下這樣的約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遺症……

  如同多年前的母親,當年她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才會去找黎天賜求援。

  僅此一念之間,卻為她帶來一場想像不到的人生災難,不但失了丈夫的信任與寵愛,甚至一輩子在遭受丈夫家暴的痛苦中苟延活命。

  悲劇,可以在人為操縱下一再重演。

  荊權赫俯下頭,深沉歎了一口長氣,輕拍她的肩膀。

  「算了,我沒興趣當一名強暴犯。輕鬆點,就當來度假,屋裡有溫泉、裡面還有簡單的健身器材,你自己好好玩玩,這陣子你壓力也太大了。」

  「什麼?你反悔了?」黎雨嬋睜大眼睛。「不行啊,你答應要幫我的……」

  「我一樣會幫你。」荊權赫又恢復喜怒不形於色的一號表情,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手機。「陪我度假也是任我差遺的一種,不是嗎?來,笑一個,拍張照。」

  他把臉貼近她,對著手機的照相鏡頭,兩個人的臉龐親愛依偎,看起來真像是對情侶。

  「為什麼要照相?」黎雨嬋嘟起嘴,皺起眉問。「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

  「歎,你忘了嗎?一切聽我差遺。快,笑一個。」

  荊權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拍照,他只是覺得她很可愛,直覺想在手機裡留張她的照片。

  「好了,我出去游泳,你留在屋裡面慢慢玩。」荊權赫起身,像個大哥愛寵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了吻。「你什麼都不要想,也不用擔心,放鬆過完今晚就對了。」

  沒等她出聲反應,荊權赫當她的面前脫去上衣,露出精壯結實的上半身,對她眨了眨眼睛。

  「我就在外面游泳池,有事情喊我一聲。」說完,扭頭就走。

  黎雨嬋什麼都來不及說,不一會兒就聽到他踏出屋外,撲通一聲矯健地躍入泳池內——

  真是個怪人!黎雨嬋心裡想著,他會是好人嗎?真的會實踐他的諾言出手幫助爸爸的啟基嗎?

  她愈來愈覺得這男人反覆無常,有時候很凶狠冷漠,有時候卻又突然仁慈,像是一個身體住了兩個人。

  然而當這男人愈難以捉摸,黎雨嬋反而愈想深入探究他的內心,這種像謎一樣的男人,最讓女人深陷沉謎。

  黎雨嬋站在落地窗邊偷偷看著他游泳,身手俐落迅捷的他,彷如海中蛟龍,讓她忍不住看得入謎了……

  池內,荊權赫獨自來回游泳,他沒有對黎雨嬋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並不是因為她純真到不足引勾起他的慾念,反之,她的美麗無疑充滿魅力令男人無法拒絕。

  但,她臉上擔心憂慮的表情卻叫他不忍心,不知怎地,她皺眉歎息的模樣令他想起母親。

  唉,大男人豈可婦人之仁?荊權赫內心責怪自己,本來不是計畫好了要殘酷地對待她,為母親報一箭之仇嗎?

  誰叫她父親當年提出那種不合情理的要求?他明知母親已有家室,卻以借款為要脅,非要母親跟他獨處一夜。

  不管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母親永遠要為那個晚上蒙上不白之冤!

  他不能原諒黎天賜!想到母親一生的悲苦更不可能諒解!

  無論如何,他多少得從黎雨嬋身上討回公道,一時間或許下不了重手,但嚇唬嚇唬她,讓她在未知和恐懼的深淵裡驚悚難捱,這樣的懲罰對單純如白紙的黎雨嬋來說,也足夠了。

  月夜寧靜,偌大屋內的一男一女,就這麼互相猜疑、又暗地滋生巧妙情愫地度過了「純度假休閒」的一夜。

  ******

  一周後,台北市的某間私立醫院。

  「大小姐,前天有家來自新加坡的私人投資銀行跟我連絡上,他們表示願意以銀行名義入股啟基,第一筆資金會在這一周內到位。」

  啟基的財務大臣——劉阿姨在醫院裡和黎雨嬋相遇,忍不住高興地把第一手消息告訴她。

  「我想,這個新加坡投資銀行應該就是你去接洽的國外金主吧?呵呵,他們的辦事效率簡直是快速,那麼大一筆錢說匯就匯,真是爽快。」

  「一周內?真的有這麼快!」

  黎雨嬋一聽劉阿姨帶來的好消息,緊繃的心情終於鬆懈下來。

  「你確定他們真的要入股?不會是嘴巴說說而已吧?」她瞠大眼再次做確認。

  「嗯,我很肯定對方是有誠意的。」劉阿姨自信回答。「我已經把該給的資料給對方,新加坡方面也已簽署了初步條款。」

  「那麼,我們算是暫時度過難關?」黎雨嬋喜出望外,眼中滿盈感動的淚霧。「只要新加坡的資金到位,拖欠各銀行的利息就可以先繳清,這樣他們就不會再威脅要查封啟基的土地及物業資產,對嗎?」

  「沒錯,我們就差這一筆款子轉不過來,現在有新加坡投資銀行當後盾,讓各工地繼續開工,啟基繼續賣房子,一切安穩步上軌道。」

  「太好了!太好了!」黎雨嬋開心地抱著劉阿姨又叫又跳。「劉阿姨,我們真的做到了!我們做到了,再不用擔心公司會出事。」

  「是啊,到現在我都還不敢相信,怎麼突然間天外飛來這筆大錢——」

  劉阿姨以讚賞的眼光看著她。「大小姐,你真不簡單,比我在這行混幾十年的老油條還行!你怎麼說服那些姿態高傲的外資機構?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這……是我透過朋友介紹引薦的。」黎雨嬋開心的笑臉陡然收斂,不知該如何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以確定來自新加坡的這筆資金是荊權赫的傑作,果然他依承諾為啟基引來一道豐沛的資金泉源,黎雨嬋把自己當貢品換來他的出手相救,這麼離奇詭譎的計謀超乎一般人想像,可想見長輩們若知內情將有多麼震撼!

  所以,她最好什麼都不要說,黎雨嬋決定對這股來歷不明的資金活水盡量掩護迴避,最好永遠都不要有人知道。

  「你這位朋友一定不是普通人,絕對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劉阿姨肯定地下結論,也勾起她的好奇心。「大小姐,可以告訴我這位朋友是誰嗎?有機會的話,我應該代表啟基去拜訪拜託,順便謝謝人家。」

  「啊?」黎雨嬋表情驚慌,急忙搖手推卻。「不、不用了!我也是透過很特別的管道才搭上這條線。呃……聽說這位金主很低調,不喜歡太多人認識他。」

  「哦,這樣啊。」劉阿姨疑惑的眼神帶些失望,看黎雨嬋似乎不想多說,也不便再多問什麼。

  「劉阿姨,既然公司問題初步解除警報,以後我爸爸要是想再管公司的事情,就隨便他高興吧。畢竟,他的身體狀況一直沒有太大改善。」

  「我知道。你爸爸最有興趣的事情就是管理公司,等新加坡的資金進來,可以開發的案子又多了,你爸爸最喜歡開發別人做不到的案子。」

  「是啊,那對他是新的挑戰,新的刺激。」黎雨嬋眸光盈盈,寬慰道:「還好新加坡那邊是純粹投資,他們通常只想賺紅利,並不會介入公司經營,對我們來說這類的投資法人最合適了。」

  「是啊。我才說大小姐你真的很行!」劉阿姨毫不掩飾自己打從心底的佩服,一臉崇拜的表情。「這種『金源』是最合適啟基的,你爸爸做事喜歡獨斷獨行,萬一出錢大股東意見一堆的話,他絕對會抓狂,到時候公司的業務也推展不開。」

  「我就太瞭解爸爸,他不接受被併購,也不聽從其他股東意見。」黎雨嬋十分感觸。「若非找到像這樣不問經營的援助,啟基根本沒路可走。」

  「謝天謝地,難關總算是過去了。」劉阿姨雙手合十,仰頭向天叩謝。

  「劉阿姨,我該進去看爸爸了。」黎雨嬋對她感激地鞠了個躬,說道:「這陣子多虧你費心,要不然恐怕等不到雨過天晴。萬一真的出事,我也沒臉來見爸爸了。阿姨,真的謝謝你。」

  「大小姐,你別這麼說。」歷經一場暴風雨,誰不是心力交瘁?劉阿姨愛憐地抱了抱她,安慰道。「我們都是坐在同一艘船上啊,大家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快,快去看看你爸爸,我先回公司去了。」

  ******

  送走劉阿姨後,黎雨嬋一個人走出醫院附設的餐飲部,走向父親病房的途中,她決定打通電話向荊權赫說聲謝謝,雖然之前他某些行為讓她不好受,但人家總是遵守了諾言,完成當初她提出的要求。

  停下腳步,黎雨嬋從包包裡拿出手機,在一連串的電話號碼中搜尋,就在要按下通話鍵的當下,她卻遲疑了——

  只向他說謝謝嗎?會不會太落俗套?他稀罕這聲謝謝嗎?

  黎雨嬋想起他捉摸不定的神情,再想起他望著自己的眼光常透出不解的恨意,彷彿很喜歡看見她焦慮、不知所措的樣子,如果荊權赫知道她暫時解除了警報,會不會再找另外一件事情來煩擾她?

  想到這裡,黎雨嬋打了個冷顫。

  她竟連跟他講手機都覺得怕怕的,為什麼這男人給人的壓迫感這麼大?哎,還是算了,別自找麻煩了吧!

  反正……道謝不急於一時,如果荊權赫真想討這分恩情,還怕他不懂得「不請自來」嗎?左思右想,她把手機收進包包裡,不打了。

  眼前黎雨嬋只想趕快見到父親,想陪病中的父親好好談心,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了。

  「爸,我來看您了。」

  「小嬋,小嬋?你來啦。咳、咳……」

  黎天賜聲音低啞地嚴著女兒,粗喘氣息顯示身體狀況仍不好。

  「爸,您不舒服嗎?」聽見父親的咳嗽聲,黎雨嬋憂心向前探問。「醫生來巡過房沒有?他有沒有說什麼?」

  「唉——」黎天賜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來沒來都一樣,盡盡人事罷了。」

  「爸,您別這麼說嘛。」黎雨嬋心疼地擁住父親,打氣道:「您不在公司這段時間,很多重要的決議都停滯了。爸,大家等著您回到崗位繼續帶領啟基,所以您要對自己有信心。」

  「小嬋。」黎天賜感慨地拍了拍女兒,歎道:「真難為你了,女兒。」

  「爸?」不解父親為何這麼說,黎雨嬋憂心望著他,囁嚅地試探。「我……我哪有什麼為難,我一樣過日子啊。」

  「哎——」黎天賜垂下眼,沒再繼續說下去。

  父女倆沉默著,單人病房顯得更安靜無聲,令人心慌。

  是不是父親從哪裡聽到什麼了呢?黎雨嬋心裡很擔憂,卻不好表明了問,只好裝糊塗地什麼都不說。她默默走到冰箱旁,拿出水果來削。

  「小嬋,怎麼最近都沒見到大洋來醫院啊?你跟他吵架了嗎?」黎天賜不提公事,他最關心的還是女兒。

  「沒有。」黎雨嬋把削好的水果端到父親床前,淡淡回道:「他在準備考試,不好打擾他。」

  「哦……準備考慮好啊,年輕人是該求上進的。」黎天賜緩緩吃著女兒削好的水果,不經意又問。「我聽說,最近你芳姨跟荊權赫走得很近?是真的嗎?」

  「啊?芳姨?您、您是聽誰胡說八道?」

  黎雨嬋被父親淡然的問話駭得差點兒把手上的水果刀掉落地面——

  是誰在父親面前嚼舌根?是誰那麼無聊?黎雨嬋心中湧上許多問號。

  「這你就不用管了。」黎天賜無奈望著訝異的女兒。「唉,我病成這樣子了,很多事情我也不那麼在乎……只是我擔心你們不瞭解人心險惡,被有心人給騙了,怕你們不懂得保護自己啊。」

  「爸——您想太多了。」聽父親把自己跟繼母統稱「你們」,表示他把女兒跟續絃的年輕太太同視為需要他疼愛關心的家人,他面容上掩不住的深切牽掛,讓黎雨嬋很心疼。「他們只是恰好在應酬場合上碰到,大家閒聊了幾句。」

  「嗯。」黎天賜點頭。「你芳姨個性粗線條,傻呼呼的什麼也搞不清楚,很容易被人利用,尤其我不在的時候,最怕她碰上有心機的人……」

  「爸,沒那麼嚴重。」黎雨嬋一再安撫父親。

  「上次是因為『全球購物中心』週年慶,芳姨出席了派對,剛好荊權赫也在,那些記者起哄要他們合照,很單純給記者做點效果,大家熱鬧一下。那天我剛好也在場,芳姨跟他真的沒什麼啦。」

  不知流言從何而起,黎雨嬋只能佯裝自然地一再向父親解釋,她不希望給承受病痛的父親增添額外的煩惱,擔心老婆是否給他戴了綠帽。

  「其實爸爸也沒別的意思,你們都很年輕,在外面交交朋友也正常,不過,我聽說你芳姨好像很喜歡那個荊權赫,前兩天他們單獨在餐廳享用晚餐,爸爸很多朋友都看到了——唉,被人家私底下傳成這樣,真的很不好意思哪!」

  「什麼?!他們私下約會?」這下非同小可,黎雨嬋想裝作鎮定沒事也裝不下去了。「爸,您確定沒聽錯?芳姨真的和荊權赫單獨約會吃飯?」

  「哎,我沒在你芳姨面前提起這事。」黎天賜面有難色。「但是,我確定我朋友不會造這種無聊的謠。就是給人看見了不尋常,人家才會冒著大不韙到醫院裡來告訴我呀!」

  「芳姨也真是的。」黎雨嬋皺眉嘀咕。「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什麼事該做不該做都搞不清楚?唉,有機會我一定要說說她。」

  「別說了,我病了這麼久,她可能也很寂寞,怨不得她。」黎天賜沮喪地歪躺病床,語氣相當無奈。

  明明父親就很在意,卻又阻止她去告誡芳姨,黎雨嬋心裡實在大大為父親感到不值,男女之間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她更氣憤荊權赫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她的繼母?

  找不出話來安慰父親,黎雨嬋心中怒火狂燒,她怪芳姨搞不清狀況、不給父親留面子,更不明白荊權赫安的是什麼心?

  「爸,您別想太多了,有機會我會好好跟芳姨談談。」黎雨嬋擠出笑臉。「我肚子好餓耶,我去樓下買面,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嗯。」黎天賜點點頭,他不知道帶著微笑的女兒此刻已是重重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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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走出父親病房的範圍,黎雨嬋立刻拿出手機,毫不考慮地打給荊權赫。

  「喂!我不是告訴過你,沒事少惹閻禾芳,她是我爸的老婆,是我們黎家的女人,為什麼你就愛跟她糾纏不清?為什麼!」

  連搞清楚接電話的人是不是荊權赫都沒有,黎雨嬋劈哩啪啦就是一陣斥罵。

  她知道自己不該太失控,可是當下情緒就是不聽腦神經的指揮。

  「你不知道流言有多可怕嗎?我爸爸人躺在醫院裡都有多事的人來通風報信,真奇怪!台北女人那麼多,為什麼你非要跟有夫之婦共進晚餐?」

  「……」

  電話另一頭沒有人出聲,彷彿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只傳來低沉的呼吸聲。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走過身邊路人投以異樣眼光,黎雨嬋才趕快降低音量。「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你竟然打電話來興師問罪。」沉默半晌,荊權赫嗤笑回應她的激動。「黎小姐,據我所知新加坡投資銀行已經跟啟基聯絡,我還以為你是打來道謝的。

  呵呵,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黎小姐竟為了芝麻綠豆大的事情對著恩人大吼大叫?看來你並不懂得知恩圖報的做人基本道理。」

  「沒錯,今天我們公司的財務主管跟我捉過這件事,照道理我該好好向你道謝才是。」在他提醒下,黎雨嬋也覺得自己好像太超過了些。「不過,我還是很在意你跟芳姨的事,我想請你好事做到底,讓我爸耳根子清靜點能夠好好養病,拜託你以後離閻禾芳遠一點可以嗎?」

  「如果是關於這點的話,你該去要求閻小姐。」荊權赫一派事不關己的冷然,條理分明地回應她。「黎雨嬋,你沒有資格管我要跟誰吃飯,你不是我什麼人!我只負責搞定啟基的財務危機,其他應該不關我的事吧?

  更何況那天是閻禾芳在大樓電梯前把我攔下來,無論如何要我請她吃晚餐,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想讓她難堪。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請你不要弄錯焦點,發飆也要找對對象!」

  「我……」被他搶白了一頓,黎雨嬋頓時語塞。

  「坦白說,你的態度讓我很感冒。」荊權赫言辭犀利。「新加坡那邊還沒進行匯款動作,若你再搞不清狀況隨便出言傷人,柑不相信我可以立刻一通電話過去取消?」

  取消?!

  黎雨嬋一聽心全涼了!怎麼能讓他取消對啟基的金援?

  她心慌意亂,後悔自己不該逞一時口快,眼前形勢比人強,她深呼吸調整思緒,氣虛低聲。「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你確實說話很不經大腦。」荊權赫不客氣批評。「如果不想讓人玩死啟基建設,以後跟我說話之前最好多用腦子想一想。」

  「嗯。我知道了。」黎雨嬋何嘗被人如此羞辱過?她委屈得紅了眼眶,卻不能再多說什麼,誰叫她有求於人,而且是不好惹的荊權赫?

  哎,堂堂黎家的千金大小姐竟落得這番境地,想著不由心傷,默默無聲落淚。

  「喂!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聽不到她說話,荊權赫感覺她彷彿在落淚——

  「沒有。」黎雨嬋勉強按捺哭泣,掩不住鼻音濃厚。「荊先生,謝謝你。新加坡的金援給啟基打了一劑很強的強心針,謝謝你。」

  「別再動不動就掉眼淚。」他雖然知道不該太直接殘忍,但有些話還是得明白說給她瞭解才行。「外面的世界很殘酷,掉淚只是讓敵人更想吞併怯弱的你。」

  「你說過了,我知道。」這回她不再辯解,黎雨蟬認輸了,在強勢的荊權赫面前沒有她強辯的餘地。

  「還有,你要永遠記住一件事。」荊權赫繼續在她傷口上灑鹽。「當初是你自己跑來求我,我既然答應就會盡力幫助啟基,而你,記得自己該付出的、該盡的義務。不要以受害者姿態出現,我不喜歡勉強別人,更不想當沒良心的壞人,如果你想讓我心甘情願地幫下去,下次別再讓我見到你哭喪著臉!」

  「……好。」黎雨嬋乖乖應允。「你說的我都會做到。」

  她必須吞下任何的委屈,這節骨眼兒禁不起任何的變化,黎雨嬋深知要識清時務,她再沒有耍大小姐脾氣的權利了。

  「知道最好。」荊權赫早算好她只能言聽計從,她沒有任何籌碼能夠拒絕他的要求。「總之,你按照我的話去做就對了。明天你沒課吧?」

  「沒有。」黎雨嬋據實以告。「不過,我會去公司跟劉阿姨談點事情。」

  「我要你來我家一趟。」他命令道。

  「啊?去你家?做什麼?」

  「不做什麼,也可能很多事做。」荊權赫故意把話說得十分曖昧。「總之,你來就對了。」

  「哦,好。」她只能答應。

  沒人知道荊權赫葫蘆裡賣什麼藥?

  黎雨嬋心裡早有準備,當初為了爸爸的公司既已豁出去了,現在即便知道他是變態殺人魔也來不及了。

  ******

  「你在台灣當大善人、大慈善家很過癮吧!喂喂,荊權赫!你知道一百億是多少錢?買一家銀行都綽綽有餘了!你不把錢當錢,我在新加坡可是被其他股東盯得滿頭包!唉唉唉,被你害慘啦!」

  負責「赫興集團」整體營運的決策小組頭頭——祝立凡,激動憤怒張牙舞爪,透過電腦視訊與身在台北的荊權赫抱怨連連。

  「廢話少說。」荊權赫冷冷回答。

  不管隔著電腦螢幕的得力助手正暴跳如雷,荊權赫一貫冷靜條理的交代。

  「你在新加坡好好給我注意,萬一事情搞砸了,小心我剝你的皮!」

  「我不怕被你剝皮,倒是很擔心我們『赫興集團』最珍貴的『血』全給啟基那小魔女給吸光了。」祝立凡大膽挑戰權威,提出建言。「老大,不是我雞婆愛管閒事,你、我闖事業不是三兩年,併購不是這麼玩的……」

  「你給我閉嘴!」荊權赫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錢是我的,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隨我高興。」

  「話是這麼說沒錯。」祝立凡不怕死地槓上他。「但我不懂為什麼吃掉一家僅剩下一口氣的爛公司需要這麼迂迴?啟基早就不行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時候有人要收他謝天謝地啦!買家大刀一砍隨便你玩『殺殺樂』,我們可以用更低的價錢拿下它,我不懂你大費周章繞道新加坡注入資金是為什麼?根本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啦……」

  「你少管那麼多閒事會死啊!」荊權赫毫不留情面斥道:「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可以當傻子、當啞巴。可新加坡的其他股東不是白癡,他們對你這筆投資很有意見。」祝立凡頓了頓,清楚講出他的質疑。「我猜你是為了她——」

  「那是我的事。」荊權赫沒有正面回答。

  「我老覺得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怪。」祝立凡皺起眉頭。「若非為了什麼特別因素,你不會『不按牌理出牌』。荊權赫,你該不是對那個丫頭有興趣吧?」

  「那又怎樣?」荊權赫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有興趣的女孩子可多了,如果她們都有可憐的父親要救的話,說不定我都會同樣比照辦理喔?」

  「噢,我在跟你說真的!」祝立凡實在搞不過足智多謀的好友兼上司。「我們是好哥兒們,大可打開天窗說亮話。黎雨嬋確實很美、很有氣質,她有異於同齡女孩所沒有的勇氣和堅韌,你若真喜歡她,我也不意外,你就坦白說了嘛,這樣我也好編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向股東們交代。」

  「祝立凡!你廢話真的很多!」

  荊權赫啪地一聲關掉視訊,他最討厭什麼事都瞞不過精明的祝立凡。

  把電腦關機,荊權赫想給自己腦袋瓜子清一清,冷靜想想:該不會這次又給他說中了?

  真的喜歡上黎雨蟬也不意外?

  荊權赫給自己倒了杯冰水,慢慢喝了一口,冰涼的水讓他神智清醒了些,他一點一點反芻祝立凡說的話……

  他真是喜歡她嗎?不可能,黎雨嬋只是他報復的對象而已。

  荊權赫拿起桌上手機,打開某個隱藏的檔案。

  當——黎雨嬋明眸皓齒的清麗模樣躍然而上。

  那天在溫泉會館拍的照片,小小螢幕中的她很美,以男人的眼光來看,確實美得無可挑剔,她微揚起嘴角的笑容裡有著一絲惆悵,叫人看了心疼的悵然。

  荊權赫仔細把照片看了又看,不自覺歎了口氣,又憤然關上——

  天底下漂亮可人的女孩很多,就是她不可以!

  心動的痕跡,他自己發現了,卻又不動聲色地刪除遮蔽,荊權赫武裝好自己,他可以讓黎雨嬋對自己掏心用感情,但不准許自己有一點點愛上她的嫌疑。

  ******

  打掃?竟然要我去他家打掃?有沒有搞錯啊?

  黎雨嬋穿著輕便休閒服,懷著一肚子疑問和不安坐上荊權赫派來的車,前往他位於台北昂貴地段的頂級豪宅。

  很難想像荊權赫會派給她這麼奇怪的任務……

  以他難以數計的驚人財富,還缺傭人打掃住家嗎?

  黎雨嬋依照他指示穿著簡便輕鬆,然而卻始終放不下狐疑和忐忑不安的心。

  坐在車內,她環視著豪華房車裡細緻華貴的內裝,駕車的司機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但她就是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怪異——

  車程中,偶爾她發現專心開車的司機先生會從照後鏡偷瞄自己,他的眼神亦充滿質疑,或許,他也正猜臆車裡女人的來歷,猜測自己可能正在出一趟「不足為外人道」的奇怪任務吧?!

  還好荊權赫在台北的住家位於市中心,幾分鐘車程就到了,她真的想快點離開封閉的車廂,至少不必再被好奇心重的司機用蔑視的眼光打量。

  自從公司出事、父親生病住院之後,黎雨嬋外顯的防衛系統看似堅固,實質卻很脆弱,任何陌生人的質疑眼光都會讓她精神緊繃,如同被剝光了衣服般不對勁,深怕別人看出她內心的徬徨無助。

  「小姐,到了。」車子鑽進車道,轉了幾個圈,停在地下好幾層的停車場裡,司機客氣對她說:「荊先生的專用電梯在左邊,您下車走兩步就是了。」

  「好,謝謝。」黎雨嬋隨他眼光看去,荊權赫的專用電梯上貼著「赫興集團」企業標誌,十分顯眼好認。

  她進了電梯,透出金屬冷光的電梯門靈巧地關閉,不需要任何人為操作,電梯似是自動感控直接將她送到荊權赫的住家門口。

  「你來了。」

  電梯門開,直接進入富麗堂皇客廳玄關,眼睛來不及看,耳朵先聽到荊權赫磁性嗓音問候。

  「你在?」這是她第一個反應。

  他打電話要她來家裡打掃,一個位居總裁高位的男人,有必要在家恭迎清潔工嗎?實在太奇怪了!

  「你以為我不應該在?」荊權赫為她拿了拖鞋,語氣難得十分善意。「你真以為我家裡髒亂到非等你來掃不可?」

  「無所謂,我沒興趣跟你玩猜猜樂。反正,你要我來,我就來了。如果真要我掃地,我也會掃。」黎雨蟬微牽起唇角,笑得很無奈。

  「先進來坐一下。」荊權赫引她到客廳大沙發坐下。

  亞曼尼的手工沙發,義大利原裝進口貨……黎雨嬋一坐下就知道那沙發來歷不凡。「你家裡很乾淨,纖塵不染。」

  「我有潔癖。」他親自為她倒飲料,定定望進她的眼,淡然回答。「成功的人都有點小怪癖,你父親也是吧?」

  「看得出來,真的連一點灰都沒有。」黎雨嬋伸手往桌角一抹,點頭答道:「我爸也很愛乾淨,家裡外傭一天掃地好幾次。」

  「呵,果然沒猜錯。那麼……他知道『你跟我』的事嗎?」荊權赫冷不防再問她。

  「你想說什麼?」他的問話令她提高警覺,黎雨嬋放下茶杯。「聽你的意思,好像很希望我爸爸知道?我不懂你用意為何?如果事情可以平和解決,為什麼要讓他白操這份心呢?!」

  「我沒別的意思。」荊權赫為她斟了杯冶飲,不疾不徐地說:「每次一提到你父親,你的情緒總是特別容易激動。看來,他對你非常重要。」

  「當然,父母親對孩子都是重要的。難道你不是?款,你家掃把在哪?我還是來掃地好了。」黎雨嬋反問,說完,她站起來離開沙發,與荊權赫面對面讓她壓力很大。

  「沒錯,我也同意父母親很重要。」荊權赫跟隨她來到放置雜物的儲藏室。「你真要掃地?你不想聽我的故事?」

  「先掃地再說。」黎雨嬋拿出拖把,黏上除塵紙,她寧可掃地也不要聽他講那些怪裡怪氣的話。

  這男人太高深莫測,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給人帶來難以言喻的精神壓力,黎雨嬋畢竟只是個學生,哪知道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何況,對黎雨嬋來說,能解決家族企業危機是唯一要務,他要耍什麼心機根本不是她感興趣的,反正她已經把自己「典當」給他了,他有什麼心機就任他耍吧,她只需見招拆招便是了。

  荊權赫冷眼看著,她當真拿起拖把在偌大的客廳、廚房仔細清理,認真的樣子難以想像她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

  黎天賜該來看看這一幕的!

  他該睜大眼看清楚自己年輕時造的孽,現在由他的寶貝女兒來承擔。

  只叫她拿起拖把打掃已經算是很客氣了,如果他再喪心病狂些,輕易得就可以讓黎雨嬋生不如死。

  呵呵,黎天賜,你想不到會有這一天吧?如果當年知道會有今天的報應,還敢這麼做嗎?黎天賜你活該受報應!

  「喂,裡面書房也一起掃好了。」黎雨嬋鮮少做粗活,拖一會兒地,便已滿臉香汗,氣喘吁吁。

  「你小心點,書房裡很多古董。」荊權赫喊道。

  真怪異,她怎麼一點兒都不害怕?莫非童話世界裡長大的她,以為人世間沒有壞人?她當真以為與她共處一室的男人不可能對她有任何遐思嗎?

  荊權赫坐在客廳,盤算下一步該走什麼棋的當下,心中亦浮現層層的謎惘。

  踏進書房裡,黎雨嬋聽從荊權赫的指示,小心翼翼拉動拖把,就怕把他的什麼寶貝東西碰壞了,那她可賠不起。

  「哇!這麼多相片?」

  黎雨嬋被書房內擺滿書桌、書櫃、及牆面各處的大小相片駭住了!

  他……他是業餘攝影師嗎?

  「相片裡的女人是誰啊?看起來像是他的母親。」黎雨嬋被眾多照片掀起了好奇心……

  停下手中動作,黎雨嬋深深被照片吸引住,她一幅幅仔細觀賞,發現照片裡的女人長相十分清秀甜美,顧盼分明的眸底似乎隱藏了輕淡的哀傷。

  黎雨嬋歎了口氣,她自小生活在富人圈,見過許多富裕優雅卻不快樂的女人,她自己的母親也是啊,要不怎會早早便抑鬱而終?

  被母親抱在懷裡的荊權赫笑得好開心,童稚無邪的小臉看來明顯比成人後的他還幸福滿足,功成名就的他算是擁有了全世界,但他會比小時候在媽媽懷裡還快樂嗎?

  黎雨嬋從他幼年無憂的神情裡看見這人的真性情——原來,他並不是像外界所看到的那麼冷血勢利,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也需要家庭跟親情溫暖。

  看完照片,黎雨蟬又發現一個小儲櫃,裡面裝滿各界接受捐款的感謝狀,一疊疊整齊堆起,可見他樂善好施,為善不欲人知,更鮮少讓外界知道他的愛心捐贈。

  「樂升育幼院?噫?他也是捐贈人?這麼巧……」黎雨嬋更吃驚了!

  她在學校裡一直是慈幼社社員,經常到各大育幼院幫助無依的孤兒,而樂升育幼院也是她常去的一家,沒想到過去毫無淵源的兩人竟然幫助同家育幼院。

  人生的際遇和緣分真是很奇妙啊!

  「你在裡面發現什麼寶物啊?掃這麼久?」

  就在黎雨嬋對著一櫃子感謝狀心生感慨的時候,荊權赫突然走進書房裡。

  「沒、沒事。」黎雨嬋趕忙低頭繼續掃地,表情鎮定淡然。「我剛在看照片,你跟你母親感情真好。」

  「呵,你看得出來?」荊權赫微笑中藏著意味。「我母親很美吧?她以前沒生病的時候可是大美人呢!」

  「是啊,我也覺得她很美。」黎雨嬋停下動作,抬起眼與他相望。「你這人很有趣,明明是個軟心腸的好人,偏要故意裝冷酷。」

  「什麼意思?」荊權赫不解地望著她。「你偷翻了我什麼東西?」

  「才沒有呢!」黎雨嬋對著小儲櫃努了努嘴。「其實你是善心人士,幫了很多無父無母的小朋友,我都看到了。」

  「哦,那也沒什麼。」荊權赫無所謂聳了聳肩。「都是我能力內做得到的,不足掛齒。」

  「下次該找記者來報導你的好人好事,別儘是搞些沒營養的緋聞。」黎雨嬋想起他和芳姨的事,忍不住藉題發揮。「尤其是和有夫之婦鬧出來的紼聞,損人又不利己,太不划算了。」

  「噫?我怎麼聞到一股酸味?」荊權赫調皮地皺起鼻子四處聞聞。「很酸,好像打翻了超大桶的醋罈子。」

  「什麼啊!」黎雨嬋聽出他話中含意,反駁道:「我是為了我爸爸,擔心他生病還要被人笑話,誰吃醋了?!你不要亂講!」

  「可是,你每次講起閻禾芳跟我的事情就很酸。」荊權赫直勾勾望進她眼底,想看透她的心思。

  「才沒有!你不要往臉上貼金了!」

  黎雨嬋倏忽燒紅雙頰,渾身發熱的她拎起拖把就往客廳走去。

  「你跑哪去?我話還沒講完——」

  荊權赫追著她到客廳,見她不回應,情急之下握住她的手臂。

  「為了她,你還氣呼呼地打電話質問我,你爸真的在意閻禾芳跟其他男人吃飯嗎?」

  「廢話!哪個男人不在乎?是你會不在乎嗎?」

  喀!就在兩人大聲對話時,突然間,厚重大門被打開了。

  「啊!權赫大哥!你、你在家啊!」    一個年輕女孩手提保鮮盒走進來,臉上滿足尷尬驚訝。「不好意思,我以為沒人在就直接開門了,對不起!」

  「小艾?你怎麼跑來了?」荊權赫也很訝異。「我媽呢?你把她一個人丟在山上?」

  「不是啦!是伯母一定要我送這些東西過來。」小艾把手上食物交給他。「她說,你最愛吃獅子頭了,一定要趁新鮮送過來。」

  「唉,你可以打電話跟我說,我過去拿就是了。」荊權赫無奈道:「她一個人在家很危險啊。」

  「沒辦法,她逼我要馬上來啊。而且,我也想說你這邊很久沒打掃了,就想說順便一起做。」小艾委屈道,一雙眼睛直打量著陌生的黎雨嬋。

  她從來沒見過權赫大哥家裡出現過別的女人,據說他從不把女人帶回家的——為什麼這女人得以踏入禁區,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好了,既然東西送到,你可以回去了。」荊權赫直接下逐客令。

  「哦,好吧。」雖然小艾很想弄清楚這女人是誰,卻也只能聽命離開。「那我走了,權赫大哥再見。」

  「嗯,路上小心。」荊權赫送她出去,順便把門關上,輕描淡寫地說:「那是照顧我媽的看護,她叫小艾。」

  「她有鑰匙?」同樣的疑問在黎雨蟬心頭浮現——能有他房子鑰匙的女人,關係應該非比尋常吧?

  「她幫我打掃,偶爾會帶我媽過來跟我一起吃飯。」荊權赫不想說太多,轉移了話題。「要不要嘗嘗我媽做的獅子頭?味道很不錯。」

  「不、不了,我不餓。」將手上的拖把交給他。「你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我現在想去醫院看看我爸。」

  不明原因地,黎雨嬋心情往下蕩,或許想到自己的父親,也可能是那個突然闖進來的女孩子……

  怪了!幹嘛因為這種事影響情緒呢?!

  黎雨嬋暗自生自己的氣,不等荊權赫回答,便開門準備離開,而荊權赫也沒多做挽留,逕自讓她離開了。

  兩人之間隱約有種感覺在發酵,荊權赫從她陡然轉變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麼,只是他自己不便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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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32:58
第七章

  「伯母,權赫大哥家裡有女人耶!好奇怪喔,這幾年我幫他打掃家裡,從來沒發現什麼可疑女人的蹤跡,不知道那個年輕美眉是誰?」

  小艾一邊喂荊伯母吃飯,一邊聒噪說著那天撞見黎雨嬋的實況。

  「年輕的女人?一定很美羅……她很漂亮嗎?是不是長得像電影明星」荊母眼神恍惚,自從得了失智症後,她的思緒時遠時近,飄移快速令人難以捉摸。

  「嗯……我覺得還好啦!年輕嘛,大概不超過二十四歲。」小艾撇了撇嘴,她對自己的外表很有自信,口頭上絕不承認別的女人比她更出色。

  況且那女人有搶走她心愛的權赫大哥的嫌疑,小艾打死也不會說她漂亮。

  「權赫,他交女朋友了嗎?」荊伯母飄移眼眸轉向她,認真問。「怎麼他從來沒跟我說過?唉,他怎麼可以交女朋友,他還在唸書,將來還要考大學,怎麼可以談戀愛?不行,我要告訴他——考大學比較重要!」

  「唉,伯母您又糊塗了。」小艾歎氣搖頭。「權赫大哥他早就畢業幾百年了!已經跟你講過好多遍了,你還是搞錯。」

  身為專業看護人員,小艾本不該對生病的老人家失去耐性,但人的耐心及忍耐度畢竟有限,再加上長期困守在山上空曠淒清的別墅裡,若非為了荊權赫,她才做不了這麼久。

  「男人哪,都不可靠。」彷彿沒把小艾的指責聽進耳朵裡,荊伯母繼續她想說的話題。「以前,權赫他爸爸對我很好的,他心裡只有我一個女人,從不把別的女人放在眼裡……後來他變了,在外面交女朋友又不回家,我一個人守著權赫,巴巴地等他回來,都是那個壞女人害的,都是她!」

  「嗯。」小艾敷衍回應,這幾天她發現老人家的病況好像更嚴重了。

  什麼嘛!自己媽媽生病了,他還有心情帶女人回家?小艾心裡嘀咕。

  這陣子,權赫大哥不但沒有上山探望母親,還有閒情帶美眉回家開心,實在太過分了!

  「小艾,你剛說我老公帶女人回家?真的假的?」荊伯母突然激動坐起來,拉著小艾的衣領,逼問。「你真的親眼看到?確定沒有看錯嗎?我老公真的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嗎?你說——你說啊!」

  「伯母!你、你搞錯了——不是啦!」小艾整個領子被她糾緊,勒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她拚死命地掙扎。「伯母您先放開我!哦——我不能呼吸了。」

  「你說的,是你說的!」荊伯母完全失控,她瞪大眼睛、激動喘氣。「快點!你帶我去!我要去教訓她,帶我去教訓那個爛人!」

  「好好,我、我帶你去。可是,您先放開我啊……」小艾用力吸氣,她的臉整個漲紅,努力掙扎拿到茶几上的電話。

  「打電話?你要打電話給他嗎?」荊伯母鬆開手,對著她大喊。「快!你去找他!幫我找到他!我要跟他說話——」

  「好,我現在就打。」小艾快速撥了荊權赫的手機,一聽到他的聲音便激動地哭了出來。「救命啊!大哥,我真的快不行了!伯母她……」

  「小艾?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先別哭啊!」

  「權赫大哥,伯母她又、又糊塗了。她剛剛差點兒把我給掐死。嗚……好可怕喔,我真怕我會被殺死……嗚,權赫大哥,你快來救我!」

  「什麼?我媽她掐你脖子?怎麼會?你不要嚇唬我,小艾。」

  聽著小艾害怕哭泣聲,荊權赫再沉穩的個性也擔憂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好好講清楚。」

  「嗚……我沒辦法講啦!」小艾慌亂哭喊。「權赫大哥,我好害怕,你現在馬上過來一趟好不好?我怕我真的應付不了。」

  「好,你先冷靜,我現在過去。」荊權赫放不下心,母親情緒失控不知到了什麼程度,他還是親自上山去看望一下才心安。

  ******

  台北    黎宅

  「小嬋,你回來啦?」閻禾芳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睡眼惺忪地望了黎雨嬋一眼,漫不經心問。「你爸爸還好吧?」

  「嗯,還可以。」黎雨嬋才進門就看見繼母這副散漫的模樣,忍不住皺起眉。「芳姨,你整天都窩在家裡睡覺?這樣子真邋遢——」

  「唉,我還能去哪兒?」閻禾芳沒好氣地瞟了她一眼,抱怨道:「自從你爸爸住院以後,所有人都開始看衰我們黎家,以前派對晚宴的邀請卡接也接不完。現在呢?我不主動去討的話連半張都沒有!你說,我能去哪裡?去給人家看笑話嗎?」

  「出門不一定去『跑趴』,去醫院看看爸爸也行。」

  「算了,他病了以後脾氣好壞,老愛罵人,我又不是傻子,沒事去找挨罵。」說到臥病在床的丈夫,閻禾芳更是一肚子抱怨。「上次他當著醫生、護士的面前把我罵了一頓,我只是跟朋友吃了頓飯有什麼了不起?他把我罵得多難聽,好像我已經讓他戴綠帽似的……」

  「本來你就該避嫌。你沒聽過『人言可畏』這句話嗎?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更要注意自己言行舉止才是。」

  黎雨嬋知道父親為那件事很生氣,而她知道之後也打過電話給荊權赫去表達不滿。

  「噫?黎雨嬋,你是在教訓我嗎?」閻禾芳氣憤地怒瞪她。「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你老是在你爸面前告狀,我惹到你了嗎?難不成你吃醋?看不順眼我跟荊權赫同進晚餐……」

  「芳姨!」黎雨嬋喝阻閻禾芳發飄。「我沒有跟爸爸說過任何你的壞話。可是別人要怎麼跟爸爸說我管不著,還有,荊權赫這個人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閻禾芳不服氣,怒目圓睜。「他是你什麼人?是你男朋友嗎?憑什麼要你來限制我交朋友?黎雨嬋,你不要太過分了!」

  黎雨蟬握緊拳頭,一再深呼吸,就是不要在繼母面前失控失言,她直覺荊權赫刻意醜化黎家,縱使不明白他的動機為何,但身為黎家女兒,她有義務阻止任何醜聞發生。

  「對不起,芳姨。」為緩和緊張氣氛,黎雨嬋先軟化態度。「我剛剛不該對你不禮貌。但是,請記住,你現在是我爸的合法妻子,他生病了,正是心靈脆弱的時候,你不去照顧陪伴他就算了,若還等不及想招蜂引蝶,最好先跟我爸爸辦好離婚再說。」

  「黎雨嬋!」閻禾芳氣得發抖,火燒般紅了臉,卻罵不出半句話。

  「我先進房休息去了。」黎雨嬋把該說的話說完。「芳姨,黎家很快會度過難關的,你就委屈一下,忍耐一陣子吧,算我拜託你。」

  「你——」

  「晚安。」不待閻禾芳繼續找碴,黎雨嬋頭也下回地進房間去。

  才踏進房間,包包裡的手機就響了。

  「喂?」她訝異接起電話,來電顯示是荊權赫。

  「喂……是我。」荊權赫聲音聽起來很疲累。「你在哪兒?」

  「在家。剛從醫院探望我爸爸回來。」帶著高度警覺,黎雨嬋一顆心懸起,揣測他此時來電是為什麼?

  「喔。」荊權赫歎氣,停頓了好久,彷彿正斟酌該怎麼開口。

  「有什麼事嗎?」她問。

  「……我剛去探望我媽,狀況有點麻煩。她惡化得比我想像中要更快,連醫生也措手不及。」

  「怎麼了?」出乎意料之外,黎雨嬋沒想到他打電話來是為了訴苦。

  「很複雜。」荊權赫簡單的字句中透露無奈。「一時也講不清楚,只是感慨,握有權力的男人貪心犯了錯,卻影響另一個女人一生幸福,我媽真的好無辜。」

  「你好像很沮喪?」皺起眉,她聽不懂他所指為何?但也不打算問,畢竟那是他家裡的事情。

  「可以出來聊聊嗎?」冷不防地,荊權赫提出要求。「我需要跟人講講話。」

  「啊?可是,現在不早了。」她詫異道。

  「我就在你家門口。」荊權赫講出更勁爆的。「依照我們的『約定』,你現在有義務出來跟我聊一聊。」

  「什、什麼?你已經在我家門口了?」黎雨嬋的心臟差點跳出來。

  她剛剛才數落過芳姨而已,現在荊權赫一聲不響出現在家門前,若被芳姨看見,那不是拿磚頭砸自己的腳嗎?

  「對!我已經來了。」荊權赫態度堅持。「我們現在處境相似,你爸爸住院,我媽也病得不輕,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真的是同病相憐嗎?除了你,誰有興趣聽我講媽媽生病的事情?」

  「那——好吧。」黎雨嬋被他說服了,本來他找她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欠他的,黎雨嬋沒有忘記。

  當初,是她自己答應願意陪他做任何事,現在荊權赫只想找人聊天解悶,她有什麼理由推辭呢?

  幾分鐘後,黎雨嬋在家門前上了荊權赫的車。

  怎料,這一切卻全部被閻禾芳看見了。

  「哼!這死丫頭敢教訓我?!原來是她自己搞上了人家,還給我裝淑女咧!哼!看我怎麼整她!」

  閻禾芳倚在窗前,瞪大眼睛看著黎雨嬋坐進荊權赫車裡,一見車子離開視線範圍,馬上一不做二不休地拿起電話。

  「喂,大洋嗎?我是芳姨,你還沒睡吧?芳姨有件事情一定要告訴你,你聽好啊……」

  ******

  車子停在台北著名的河濱公園草坪,前方是潺潺蜿蜒的河水,視線再往前伸,恰好可以望見繽紛轉動的摩天輪。

  「心煩的時候,我都會開著車來這裡——」荊權赫眼光投向前方,慨然道:「一個人安靜地看著燦爛光亮的摩天輪在天際間轉動,再枯萎煩躁的心也會沾染摩天輪的歡愉氣息,七彩顏色很快替換低沉灰色心境——」

  「真巧,我也喜歡摩天輪。」她也幽幽訴說著。

  夜幕中,黎雨嬋看不清他的表情,伹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境與孤獨時的自己雷同。

  「小時候,我爸爸每年寒暑假都會帶我去日本迪士尼樂園,跟爸爸一起坐摩天輪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她回想起快樂的過往。

  「呵,我跟你不一樣。」荊權赫苦笑,歎息。「對我而言,高掛的摩天輪代表母親對我的愛。很久之前,在我母親還沒來得及帶我去坐摩天輪,她就病了。」

  「聽起來,你母親的病似乎很久了。」

  「嗯。」荊權赫不再多說,只輕輕「嗯」了一聲。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黎雨嬋不多追問,每個人都有不能碰觸的傷口,她能瞭解。

  不說話的兩人同坐車內氣氛有些僵,黎雨嬋默數呼吸,遙看摩天輪,當下產生

  一種恍惚、不真實的感覺——

  怎麼會是他?怎麼會和荊權赫並肩同坐車內?

  這樣的場景,不是該和心愛的男人談情說愛嗎?不多久前他們是誰也不認識誰的陌生人啊!

  世事難料……黎雨嬋這時才瞭解這話語的意涵。

  對於未知的明天,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突來的荒謬脫序感令她不由得輕啟朱唇笑了。

  「怎麼了?什麼事這麼好笑?」荊權赫不解詰問。

  他側過臉看她,眸中透出溫柔,平常少見且不尋常的親暱,令她微微心顫。

  無庸置疑,荊權赫是個謎人的成熟男子,倘若他們不是因為這「奇妙」的因素而相識,或許她會掏心掏肺地愛上他吧?或者……應該這麼說,像他這種裡外兼備的出色型男,大概沒有女孩子不對他動心才是。

  「我覺得好好笑喔,怎麼會跟你跑來這裡看夜景。」黎雨嬋忍俊不住,舉手輕搗雙唇。「你不覺得嗎?這麼美的地方,照理應該足要跟心愛的人來才對嘛。真的好怪喔……」

  「呵,你的意思是說,跟我來這裡很煞風景嗎?」

  荊權赫笑得一臉尷尬,他不知道小女孩的心中是這麼想的—難道,她認為他不配帶她來這裡?

  「也不是煞風景,就是很怪。」黎雨嬋說著說著又笑了。

  只見她歪了歪頭,想找出合宜的形容詞句。

  「不然你說說看,你會帶女朋友去什麼地方?總不是去故宮看翠玉白菜吧?像我們這樣並肩仰看摩天輪,感歎各自童年的幸與不幸,你為你母親的病心煩,我也正為家裡的事情悶到不行——這該叫做談心,怎麼會我們倆跑來談心呢?真怪。」

  「誰說我們不能談心?」荊權赫正色打斷她的蔑笑。「在你心裡我是什麼樣的男人?只懂得占女人便宜的色鬼怪叔叔嗎?你以為我帶你來這種黑漆漆的地方就一定有不良企圖?」

  「你幹嘛啊?」黎雨嬋被他的疾言厲色嚇到,瞠大眼睛。「你生氣啦?我只是講出自己的想法,又沒別的意思……」

  方纔靜好平和的氣氛全砸了!

  荊權赫緊緊抿著唇,鼻翼間急促喘氣,他真的生氣了!

  黎雨嬋像是誤踩獅子尾巴的小笨羊,觸怒了兇猛野獸也不知怎麼逃,光會嚇得發抖不知如何是好。

  「唉……」良久,荊權赫沉沉吐出一口氣,一字字清晰問。「如果不是你父親突然生病,再加上啟基營運出問題,你跟我會在什麼情況下相識?」

  「什麼情況下相識?」黎雨嬋不瞭解他在間什麼,只是喃喃重複著他的問題。「這……我想不到耶,或許我們一輩子都不會認識吧。」

  「是嗎?」荊權赫柔聲再問,他泰然自若地靠近她,銳利的眸中不知怎地覆上一層難解的謎離,低著嗓音問道:「回想那天,你不顧一切闖進招待所找我,一路以來可能面臨的危險和難堪,你不後悔嗎?」

  「我——」黎雨嬋被他的眼神定住,微張口,說不出任何字句。

  空氣裡彷彿滲入某種魔力,他的眼神扣住她的心,他陽剛氣息攝取她的魂,突然間,她不能思考了,腦海只重複著同樣疑問:

  他怎麼了?為什麼他的眼中有柔情,又有恨意,叫人難以解析……

  「真的不後悔嗎?」荊權赫又問了一次,她仍以謎蒙眼神回應。

  「為什麼我要後悔?」思考片刻,黎雨嬋回答他。「如果啟基建設能夠得救,如果你真的讓我爸爸晚年沒有遺憾,我就算失去什麼,那也是該付出的代價。

  我沒什麼好後悔的,至少我找到的是個強人,真正的英雄才不會用一些下三濫的招數。」

  停頓一秒,黎雨嬋望著他堅定地道:「何況,我相信你是真英雄。」

  與她水波瑩動的美眸相對,荊權赫全身像通了電流似的無法動彈,只能點頭回應。

  她確實是單純啊,單純得令他心疼!

  她始終天真的神情叫他狠不下心——他一心一意要復仇的心總被她的毫無防備給融化。

  荊權赫從她的單純善良穿越時光的隧道,彷彿見到了過去的母親,年輕時候的母親也像她一樣單純善良啊,要不當年又怎會單槍匹馬找上黎天賜呢?

  天啊!他發現自己不但無法硬下心腸,甚至可能因為黎雨嬋像母親的善良天性讓他對她動了心。

  閉上眼,荊權赫試圖讓自己冷靜,事情本不該這樣走的!

  他早計畫要吞下啟基讓黎天賜死不瞑目,誰知半途殺出個程咬金——黎雨嬋大膽找上門來,讓他改變了原本的計畫,所以他決定要黎天賜不但丟掉啟基,還要賠上女兒的幸福當作利息。

  可是,現在他竟然不知從何下手?每當她用無辜眼神望著他,當她用那種「我相信你不壞,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堅定眼神看著他時,荊權赫的心全亂了,什麼扭曲、踐踏她自尊的壞主意都使不上力。

  方纔,她看著摩天輪微笑的模樣深深震懾他的心,她總是不經意便說中他的心事,她笑起來的樣子像個天使……

  「你爸爸很好命。」他低回歎息,不敢再看一眼她的眼睛。「有你這麼懂事又孝順的女兒,這一生值得了。」

  「你母親也一樣啊!」黎雨嬋甜甜微笑,回敬他。「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生病,有你這樣的孝順兒子,也很幸福——」

  「黎雨嬋。」荊權赫突然低低喊了聲她的名字。

  「啊?怎麼了?」見他連名帶姓地喊她,當下有些訝異不解,直覺抬眼看他。

  「你真傻。」荊權赫伸手將她攬入懷裡,她看到他眼瞳中漂浮著水霧——

  「我、我怎麼了?」黎雨嬋皺起眉問道。

  「傻女孩……」荊權赫歎息地俯首吻了她,緊緊將她揉在溫暖寬厚的胸懷裡。

  黎雨嬋被動地接受他毫無預警的深吻,他多情的吻燃起一簇簇火焰,溫暖她孤寂很久的冷清心靈。

  寂靜夜幕中,她依偎在他厚實的胸膛裡,來不及弄清楚他為什麼說自己傻?

  她只知道自己貪戀眼前美好安全的感覺——她一個人孤軍奮鬥太久,她需要一點溫暖安慰,即使只有一根火柴那麼短暫也無所謂。

  這男人是她自己惹來的,黎雨嬋知道自己走到這裡再無退路,他的吻熱情火烈也充滿掠奪意味,他吻她就彷彿徹底融解焚燬似地態意妄為。

  於是,她約略懂得他所說的傻是什麼意思了。

  這冷酷男人或許會令她失掉一切,包括她的身、心和靈魂。然而,她一點不在乎,當她清楚聽見怦怦的心跳聲,黎雨嬋知道他真實陪在身邊,他會讓她保有最在乎的啟基和父親的威望—

  至於其他,她已無暇顧及了。

  摩天輪繼續轉動,他們交互纏綿的神魂也跟著旋轉不止,彷彿吻了一世紀那麼久,荊權赫緩緩放開她的唇,定睛望住她,微笑。「謝謝你稱讚我是英雄。因為你這句話,看來我必須認真處理好啟基的事情了。」

  「我相信你做得到。」她仍然只有這句話。

  「是啊,英雄沒有做不到的事。」荊權赫苦笑,想到隔天要面對祝立凡又有一番硬仗要打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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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33:18
第八章

  祝立凡在新加坡完成荊權赫交付的任務後返回台灣,進入辦公室首先便針對大手筆挹注啟基建設的事展開討論。

  「我們投在啟基這麼多錢,若沒有拿回比投資其他產業更高的紅利收入,想要那些愛錢如命的股東閉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祝立凡客觀公正地為荊權赫做分析。

  「投資銀行的設立,就是為了賺取更大利益,不是拿來做公益。你以為你開慈濟嗎?你有沒有想過怎麼把這張成績單弄得漂亮,以堵住悠悠之口?」

  「嗯,這需要從長計議,你幫忙想看怎麼做比較適當。」

  荊權赫短暫沉思片刻,他同意祝立凡的看法,身為一個大企業領航者不可以意氣用事,既然為「啟基」燒掉那麼多錢,從他們身上要回合理的回饋乃天經地義。

  「在回台灣的飛機上我已經想好幾個方案。」祝立凡充滿自信地在便條紙上快速紀錄重點,遞給荊權赫。「總共三四個提案,你參考看看。」

  荊權赫仔細研究祝立凡初步的構想,加入自己的意見。「下個月初,我們集團之一『赫永航空』要加入新的機隊,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我們再找營運、企劃部門來開會討論……」

  「對啊!這可是件大事。」祝立凡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啟基』在機場附近有很多商業建地,可惜全質押給銀行動彈不得。沒錯沒錯,這點我們可要好好利用。」

  「你可以放心了,光是機場那邊就好幾塊金雞母,介入『啟基』便可借力使力拿到豐厚利潤,到時候看哪個股東敢再對啟基這個案子有意見?!」

  「是是是!太好了!」祝立凡像撿到寶物似的喜形於色,稱讚道:「還是你腦子動得快。」

  「你現在才知道?我可沒做過賠本生意。」荊權赫忍不住得意。

  「那最好,我等著看你怎麼把『啟基』完完整整吞下。」祝立凡表情曖昧。「嘿,你該懂我的意思。別忘了,黎雨嬋是啟基建設的繼承人……」

  「你少無聊,快去工作!廢話那麼多。」荊權赫表情凝肅地打斷他的話。

  他不喜歡把「黎雨嬋」擺到公事的檯面上來談,那是他心中不喜歡被人侵入的秘密基地,且是屬於他自己私人的情感禁區,旁人最好不要靠近。

  「踩到地雷了?」祝立凡眼中帶著揶揄嘲諷。    「好吧好吧,我說錯話了,我現在馬上回辦公室面壁思過去。」

  待祝立凡離開辦公室,荊權赫的表情頓時轉為深沉凝重。

  我等著看你怎麼把「啟基」完完整整吞下……

  能這麼做嗎?若真完整吞下「啟基」,黎雨嬋會作何反應?荊權赫再三權衡祝立凡這句話,愈想愈覺心情低蕩。

  他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極有可能,他已無可自拔地讓黎雨嬋進駐自己心裡,她不再僅是自動送上門來談交易的傻女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的感覺改變了,他不能再硬起心腸、肆無忌憚想對啟基怎樣就怎樣,他開始擔心黎雨嬋會難過,他捨不得她因為失去啟基而痛心。

  打開電腦,荊權赫從電腦裡調出一份他已讀過千百次、關於「啟基」現有土地資產的清單。他一筆筆仔細地估算考量,思索著該如何狠絕快速的併吞掉它,但外在要以柔軟、溫情方法呈現,至少不能讓黎天賜太沒面子——

  荊權赫首次對商場上的敵人仁慈,所謂「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道理他不是不懂,但是,為了保護黎雨嬋,他寧可對自己殘忍一點……

  ******

  上完一天的課,黎雨嬋一個人慢慢走出校園,心中盤算著該買點水果給父親送去,還是先回家把該寫的報告寫完——

  這段上下學必經的林蔭大道,過去讓黎雨嬋覺得沉重漫長的路程,今天不知怎地變得輕鬆便捷。

  「啟基」度過了最危殆的困難,這是她心情能放開的最主要原因。

  當初迫不得已找上荊權赫,是她平順幸福人生中的一場意外,在見到他之前,她不敢想像自己未來的命運會變成怎樣?還好,荊權赫不是卑鄙低劣的壞胚子,他就算曾經為難過她,最後總也慷慨地解救了啟基。

  回首過去,黎雨嬋是被現實逼到彷如窮途陌路的天涯落魄人,絕望的最後,她只能心一橫直往山壁猛撞上去,結果,卻出乎意外地,讓她撞出一片遼闊繽紛的桃花源。

  不管外界如何評論荊權赫是個唯利是圖的冷酷商人,他終究為絕望的自己帶來光明的前程!

  黎雨嬋心悅誠服地接受了他的洶湧愛潮,不僅是那夜在河濱公園裡驚心動魄的熱吻,更重要是之後兩人徹夜長談,不但身體靠近也讓彼此心靈更深刻交會相映。

  黎雨嬋知道自己很難逃離他布下的密密情網,付出「愛情」是當初談「交易」時沒有考慮過的部分,要她真心愛上一個人不容易,不管這場「交易」最後會是怎麼樣的收場?反正,她已經做好最壞打算。

  「小嬋。」

  「……大洋?你怎麼了?」她站在路邊準備攔計程車,卻突然聽到熟悉的叫喚聲,抬起頭,看見一臉沮喪的汪大洋。

  「小嬋,我們談談好嗎?」汪大洋欲言又止。「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一直找不到機會說。」

  「哦?有事你就說啊。」

  「這裡說嗎?」汪大洋面有難色。「好像不太方便。」

  「好吧,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黎雨嬋心想也該是讓汪大洋徹底死心的時候了。

  「現在可以說了嗎?」她好整以暇地問道。

  十分鐘後,黎雨嬋與汪大洋坐在學校附近的速食餐廳內。

  「芳姨,她跟我說了一些事……」汪大洋遲疑地看了她一眼,猶豫道:「她好像花了很多心力去調查你的事情,讓我覺得……怪怪的。」

  「別理她。」黎雨嬋已無多餘心力去管繼母。「我會找機會跟爸爸談談她的問題,至少在爆發更大的醜聞之前,我得先讓爸爸心裡有譜。」

  「她說什麼別的八卦,我一點也沒興趣。但是,你芳姨似乎很在意你跟荊權赫互動頻繁。」

  「呵呵,虧她想得出來。」黎雨嬋約略猜測。「她想藉由你來阻止我跟荊權赫任何的發展?哈哈,我爸還沒死呢,她倒是急得很。」

  「照你這樣說,芳姨講的事情是真的?」汪大洋眼眸一黯。

  「我很難向你解釋……」黎雨嬋搖搖頭,複雜的內情她不知怎麼說才好。

  「雨嬋,你知道我對你的一片心意。」汪大洋深情地凝視。「雖然,我也心知肚明你不是很欣賞我,為了讓自己更上層樓,我決定了申請出國唸書。

  未來的日子我不在你身邊,我希望你跟以前一樣過平安快樂的生活,任何可能傷害你的事情,我一定傾盡所有力氣不要它發生——」

  「你認為荊權赫可能傷害我?」黎雨嬋反問。

  「我直覺是。」汪大洋肯定點頭。「就算不直接的,也很可能間接……總之,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吧,至少,芳姨對你的敵意會少一點。她的態度真的很奇怪,讓我心裡很毛。」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聽完汪大洋的忠告,黎雨嬋表情平靜,但心中已浮現諸多紛亂思緒。

  芳姨沒把心思放在爸爸身上,卻私下調查她和荊權赫……

  太過分了!黎雨嬋擔心的不是自己,她反而開始同情爸爸,思量該不該把芳姨的事情告訴他?

  「雨嬋,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汪大洋誠摯握著她的手,講出心底話。「比起荊權赫,我實在差他太多,這輩子再怎麼努力也達不到他的成就,倘若他真的愛你,你一定要把握。」

  「你說到哪兒去了?」黎雨嬋皺了皺眉頭,自己不敢面對的問題,被旁人直接挑明了講出來,更叫她直覺想閃躲。

  「我是說真的。」汪大洋補充道:「說不定那些負面小道消息是芳姨造的謠,她根本沒把自己當作黎太太,還鬼謎心竅地想把荊權赫占為已有,那她當然會無所不用其極。呵,她一定想不到我非但沒阻止,還鼓勵你呢!哈哈哈……」

  「別鬧了。我該回家了,明天還有報告要交呢。」黎雨嬋笑著輕打他肩膀。

  「好,我送你回去。」

  ******

  半個月後,黎雨嬋和荊權赫一起來到「啟基」位於國際機場附近的閒置空地。

  大大的看板高聳豎立,上頭清楚顯示「啟基」廣為人知的企業標誌,大型圍牆和看板一致標示這處將進行大規模住商造鎮。

  沉寂多時的啟基建設又活絡了起來——

  「哇!好壯觀!」黎雨嬋驚歎道。

  她望著廣大的建地,臉上難得地綻放出歡愉的笑容。

  「我聽爸爸提起過這裡,他一直希望打造這片空地,可惜沒有足夠財力。」

  「呵呵,你該請員工把眼前現場實景拍回去給他看,他一定很高興。」荊權赫揚起微笑,眉宇充滿自信。

  他花好大的心思才讓投資銀行同意,大規模的工程對外全以「啟基」的名義,最大金主的他們僅低調推動整體營造計畫,把閃亮光環留給啟基,這讓很多同仁不以為然,當然包括了祝立凡。

  荊權赫不在乎光環,當他看見黎雨嬋終於開心微笑,擺脫過往沉重的壓力與心事,她的幸福快樂遠比什麼光環重要。

  「我爸爸早就看過了。」黎雨嬋感激地看著他。「幾天前,公司員工來拍攝實景,他聽完報告看完影片,開心得幾乎要從病床上跳起來。他說沒想到一輩子最大心願,本來以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現在竟然實現了——」

  「真的嗎?」荊權赫捏了捏她的鼻尖。「我看你比你爸還高興?!」

  「當然,他已經失意好一陣子了,任何振奮他精神,讓他產生更大求生意志的事情,我都比他更開心。」黎雨嬋看他的眼神既感激又佩服。「多虧有你啊!」

  「呵呵,你們會不會開心得太早了?」荊權赫提醒她。「這次的開發案,我們會分走很多紅利,畢竟我們出的資金比較大,『啟基』』只是多了點掛名的風光。」

  「對我爸這種經歷過那麼多風浪的人而言,金錢僅剩下象徽的意義。」黎雨嬋歎了口氣。「五十憶跟五百億,只是帳面上多幾個零,一個人能吃能喝的不就是那樣嗎?對我爸而言,生命能到什麼時候都不確定了,他才不在乎多幾個零,他要的是一種圓滿無憾的人生。」

  「嗯。我能瞭解他的心境。」荊權赫了悟甚深。「他叱吒風雲這麼多年,若不幸啟基在他晚年倒閉,讓跟隨他多年的老員工落得顛沛流離的下場,他也走得不能心安。」

  「沒錯。」黎雨嬋踮起腳,遠眺這一整片廣大的建地。「這裡可以創造多少商機啊!他知道『啟基』有能力繼續走下去,黎天賜的響亮英名得以保存,那比什麼都重要。」

  「你真是個貼心的好女兒。」荊權赫由衷讚歎。「你把父親的心理都摸透了,難怪他那麼疼愛你。」

  「我只是盡一個兒女的本分罷了。」她低下頭,荊權赫的讚賞讓她微微紅了粉頰。

  當下他倆的互動讓她很謎惘,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戀人的相處?

  荊權赫常帶她四處巡視他的企業,也不避諱讓別人看他們倆出雙人對——這叫戀愛了嗎?如果他們真的戀愛了,那之前的約定該怎麼算?

  想到這兒,黎雨嬋臉更紅了,當初怎麼想得到會走到今天這景況啊?

  「你怎麼了,一個人低頭猛笑?」荊權赫不解地歪著頭看她。「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沒有啊!」黎雨嬋眼波流轉,情意無限地瞠道:「你催生這麼大的工程,我突然覺得你很棒啊!好崇拜你喔。」

  「少來!」他撇了撇嘴,一臉的不相信。「你快說,到底在偷笑什麼?」

  「就說沒有嘛。」黎雨嬋偏不說,吊他胃口。「那是我的秘密,不能說的。」

  「不行喔,依照我們的合約,你必須聽我差遣。」荊權赫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竟提起了之前的合約。「快說快說,快!聽話!」

  「哎呀!別提那個了啦!你好煩喔。」她陡然斂起笑容,轉過身去。

  「這樣就生氣啊?」莉權赫上前逗她。

  「難得有好心情,不要因為這種小事就破壞掉。走,我帶你去看未來我們航空公司的營運總部,超級雄偉,也是讓啟基負責建造——」

  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換取她的開心,這女孩為父親承受的壓力與犧牲實在夠大了。

  「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彆扭——」黎雨嬋嘟起嘴。「拜託,暫時別提起那件事好嗎?」

  「好,我知道了。」

  經過這些日子和她頻繁交流互動,荊權赫慢慢領悟了一些事情,已發生的歷史既成定局,時光不會倒流,所以永遠也變不回去從前。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心力折騰無辜的人?就算他把黎雨嬋殺了也換不回健康的母親啊!

  那還不如化仇恨為力量,無私的愛才是最好的良藥,荊權赫相信母親會喜歡這個聰慧的女孩子,他們會好好孝順她一輩子。

  「對了,你母親近來好嗎?」黎雨嬋每次見他都不忘關懷他母親。

  「跟以前一樣時好時壞的。」荊權赫很無奈。「唉,我也只能盡力了。」

  「下次,你帶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你想去探望她?」他很訝異,沒想到她會這麼要求。

  「是啊,我想她老人家經常在山上,只有看護陪著,一定很寂寞。偶爾去跟她聊天說話,說不定對病情有幫助。」

  其實,黎雨嬋也不很清楚荊母患的是什麼病,只是很單純覺得該去探望。

  「既然你有這份心意,改天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看看她。」荊權赫疼寵地將她摟在懷中,一點兒也不顧忌被別人看到。

  他愈來愈喜歡她的慧黠貼心,不知不覺間,他已完全臣服於她的柔情萬千中。

  「啊!好像有人在拍照!」黎雨嬋驚嚇從他懷中閃開。

  「別管他們,愛拍就拍吧,我們光明正大的。」荊權赫一點兒也不以為意。

  「可是,我不喜歡被人家拿來品頭論足,好討厭喔。」黎雨嬋不悅嘟起嘴。

  「別想那麼多了,人活在世上,重要的是自己開心,管誰要說什麼閒話,隨便他們吧!」荊權赫豁達地開示。「你太緊繃了,放輕鬆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偷拍,習慣了就好。」

  「哎喲!這種事情怎麼習慣啊?」黎雨蟬實在接受不了他的「自在觀」。

  「會習慣的。」荊權赫親密地拉住她的手,再次強調著。「以後我們多的是機會走在陽光下,你管得了誰要拍什麼嗎?多登幾次,失去新鮮感就不會登了。哈哈哈!」

  「真受不了你!」黎雨嬋嘟起嘴。

  荊權赫早就習慣這些無聊舉動,每次他上山去探母親,小艾總會整理一堆關於他的剪報照片,指著每條新聞間東問西,簡直無聊透了。

  他看過的多半是無聊的緋聞,那種東西只有像小艾她們小女生會好奇去研究,他才沒那種閒工夫咧!

  「走,剛說的營運總部基地還沒看。那邊除了總部,還有一區規劃成豪宅區,不比台北豪宅遜色。」

  荊權赫牽起她的手,大大方方在建地附近走來走去,他才不管別人怎麼看,重點是——當他牽著她的手慢慢走,曬著暖暖的太陽,感覺真是無以倫比的幸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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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31 00:33:41
第九章

  黎雨嬋瞭解母親在荊權赫心中佔據很重要的位置,就如同父親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一樣,地位不可動搖。

  所以,當她收到荊權赫的簡訊,說他母親身體不適,他自行上山去照料母親,希望黎雨嬋下課後也撥空上山一趙,當時她幾乎不多考慮地便攔了計程車,按照簡訊上的地址尋去。

  「糟糕,我竟然忘了帶點小禮物!唉,實在太失禮了!」坐在計程車裡,黎雨嬋懊惱自言自語。

  「小姐,您這麼晚上山去做什麼啊?一個女孩子留在山裡面不太安全喔。」好心司機見她年輕小姐獨自前往山區,關心問道。

  「我去看一個朋友。」黎雨嬋微笑回答他。「我朋友的母親身體不好,住在山裡靜養。」

  「喔,原來是這樣,那你自己要小心點啊。」司機先生繼續雞婆地叮嚀。「這山區環境很好,確實是養病的好地方,但是住戶不多,以後要上來最好找個伴陪你比較好。」

  「我知道了,謝謝。」黎雨嬋感激道謝。

  她望了望車窗外,灰暗的山色籠罩眼前,的確是有那麼點可怕的感覺,或許下一次應該先連絡好家裡的司機送她上來才安全……不,應該是隨同荊權赫一塊兒上來更安全吧!

  想來也真是有點奇怪,為什麼他不能等她下課後再去接她一起上來呢?難道他不擔憂自己的安全?

  思及此,黎雨嬋心中有些悶,埋怨起荊權赫實在太不體貼了。萬一,她要是在山裡出了什麼事情,誰負責啊?黎雨嬋嘟著嘴,暗自悶悶不樂起來。

  「小姐,差不多到了,前面那座屋子就是你要去的地址。」

  黎雨嬋看了看前方,確實有一幢清雅的建築物矗立,笑道:「先生您真厲害,一下子就找到了。」

  「呵,沒什麼,這附近屋子也不多,很好找啦。你下車小心啊,不知道裡面有沒養狗……」

  「喔,我會注意的。」才下車,黎雨嬋站在屋外左看右看,心中升起些許害怕慌亂。

  奇怪了,怎麼整幢屋子暗暗的?照理有人住的話應該燈光很亮才對啊。

  該不會找錯地方了吧?可是,這地址沒錯啊!

  一面懷疑,黎雨蟬還是繼續往屋裡走去,她看見前方似乎有扇門開著,微微地透出一點光線。

  「喂!有人在家嗎?」

  黎雨嬋往屋裡大喊,她想荊權赫應該在裡面才對。

  她一步一步往半掩的門邊靠近,卻開始覺得不安——怎麼會燈下開,反而門打開了呢?

  緩緩地,她踏進屋裡,黝黑的室內看不見人,感覺一陣冷風迎面吹過,黎雨嬋心中一顫,正想往外退出去,突然有道人影衝過來,二話不說抓住她,淒厲叫喊。

  「你是誰?你跑來我家做什麼?你是誰?!是誰?」

  「我、我是……咳咳!」黎雨嬋被掐住脖子,什麼話也講不出來!

  「壞女人!你搶我老公!壞女人……」失控的女人一再喃喃自語。

  黎雨嬋根本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耳邊只聽見她不斷喊道:「把我老公還來!聽到沒有!還來!」

  「太太!你、你……誤會了!」她勉強想回答。

  黎雨嬋努力想看清楚女人長相,灰暗中,那女人的雙手一再勒住她脖子,顛三倒四講一些聽不懂的話,不管她怎麼抵抗反擊,對方就是不放手。

  「壞人!你是壞女人!」女人幾近瘋狂地敲打她的頭。

  黎雨嬋感覺自己生命遭受強大威脅,為了保命,只得反手奪取她手上凶器!

  「啊!救命啊!」當她用搶力搶奪她手上的器物,女人更是失控的大聲叫喊。

  就在拉扯之下,黎雨嬋感覺手上一陣劇痛,感覺像被東西割傷。

  「天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天啊!誰來救救我?」

  黎雨嬋被推倒在地上,她護住受傷流血的手,害怕而無助地哭泣。

  啪!啪!啪!

  突然間,全屋裡的燈都亮了!

  一道纖弱女子身影出現了,她對著女人大喊。

  「伯母!伯母,你醒醒啊,放開她,伯母——放開她啊!」

  「權赫?兒子,是你回來啦?」披頭散髮的女人終於鬆開手。

  權赫?兒子?黎雨嬋這才確定,那看似鬼魂的瘋狂女人真的是荊權赫的母親。

  他人呢?不是他叫她上山來探望母親的嗎?他到哪裡去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噢……手好痛,我的手……」

  倒臥在地上,黎雨嬋只感覺手部一陣劇痛,溫熱的鮮血不斷流出來,她像是經歷一場混亂的惡夢,似真若假分不清楚。

  「別怕,只是玻璃割傷,我馬上幫你處理。」女子拿了備用的醫藥箱先對她受傷的手進行包紮,嘴裡冷冷說道:「伯母年紀大了,腦筋不是很清楚,請你別跟老人家計較。」

  「你……你是?」黎雨嬋驚魂未定看著這眼熟的女孩。

  「我是權赫大哥請來的看護小艾。」小艾撇了撇嘴角。「我看過你,在大哥家裡。」

  黎雨嬋點點頭,想起來在荊權赫家中遇過她,那天她自己直接鑰匙開門進來。

  「你知道伯母為什麼會這樣嗎?」小艾包好傷口,先把回復平靜的婦人扶到大沙發上坐好,接著,她眼中敵意深重,不住地對她投射憎恨眼神。

  「我?我不知道啊?她平常都這樣子嗎?」黎雨嬋完全沒想到荊權赫的母親生的是這種病。

  「伯母會這樣,全是你家害的!哼!你以為權赫大哥真的愛你?呸!不要臉!要不是你爸爸欺負伯母,讓她在丈夫面前抬不起頭,她也不會變得這麼可憐——」

  「什麼?你在說什麼?」她嘴巴幾乎合不上。

  彷彿天上不斷掉下落石,黎雨嬋蒙頭被一陣亂打,整個腦子都昏了,根本搞不清小艾在講什麼?

  「還不清楚?簡單說,你那個老爸害慘了荊伯母你知道嗎?權赫大哥跟你在一起,純粹為了替母親出氣,要不然他才不會浪費時間跟你磨菇。」

  「你,你再說一次?我聽不懂,麻煩你告訴我權赫在哪?他在哪?」

  「黎小姐,你不要傻了。」小艾抬起下巴,嗤之以鼻冷哼,睥睨道:「人家權赫大哥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才不會把一個仇人女兒放在心上呢!你以為他真的想幫黎老頭的公司起死回生嗎?哼哼,我告訴你,權赫大哥做生意是一流的,他怎麼可能把肥鵝養大了,然後放它飛走?何況,肥鵝的主人是黎老頭,他恨黎老頭都來不及呢,他根本早就打算好了要一口氣把它吞掉!」

  「什麼仇人?為什麼我爸爸是他的仇人?你講清楚一點!」黎雨嬋問道。

  她全身不能控制地發抖,她以為自己委曲求全、犧牲一切,便可以救回父親最重要的事業,但現在聽起來,荊權赫似乎隱瞞了什麼叫她更難堪的內幕……

  「詳情我不是很清楚。」小艾走到她面前,一字字清楚地道:「我陪伯母很多年了,偶爾她會提起年輕時候的事情。她說,以前為了幫荊伯父調頭寸,一心為丈夫著想的她,願意為丈夫犧牲一切,逼不得已找上擁有大批土地的黎天賜——」

  「天啊!天啊!怎麼會……」聽到這裡,黎雨嬋快暈厥過去!

  再怎樣也想像不到,發生在她身上的劇情,原來上一代就同樣演過一遍了。這一切簡直是湊巧的可怕啊!

  「哼,你很難想像吧?」見她震驚幾乎崩潰,小艾愈說愈起勁。「後來伯母真的從你爸那邊借到錢,但是他的條件是伯母要陪他一夜,就是這一夜,徹底毀了伯母的人生,荊伯父為此醋勁大發,夜晚關起門來對伯母施以殘酷暴行。白天他扮演好老公角色,卻在外面包養女人,他不斷凌虐伯母,就為了那不可知的一夜,直到他死在情婦床上為止,伯母才脫離可怕的地獄生活,但之後她也崩潰了,精神愈來愈差,才不過六十歲就得了失智症。」

  聽她說到這裡,黎雨嬋已無法控制倒臥地上痛哭失聲。

  這確實是她無法想像的可怕過往,在她心目中,父親是英雄,是毫嫵缺點的謙謙君子,他愛老婆女兒,即使喪妻再續絃,對後來的太大一樣疼愛有加,他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情?怎麼可能?!

  她不信、不信!一千個不信!一萬個不信!

  「你不相信的話,自己找權赫大哥間問,我是可憐你一直被蒙在鼓裡,才告訴你的。」小艾振振有辭地道。「再說,我照顧伯母那麼多年,她老人家簡直把我當女兒,也認定我是她最佳的媳婦人選。我是好心,讓你早點認清事實,免得到時候啟基被吞掉,你千金大小姐當不成,還擔誤了寶貴青春,那多慘啊!」

  「你說夠了沒有?!」

  陡然,一道肅厲男聲劃破室內凝凍的氣氛,荊權赫臉色鐵青地出現在屋內。

  「權赫大哥,你怎麼來了?」小艾心虛,臉色發白。

  「你先告訴我,誰讓你搞這種把戲?」荊權赫一個箭步上前扶起癱倒在地上的黎雨嬋,柔聲道:「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到,我沒想到有人會冒我的名義發簡訊給你,對不起!」

  「權赫大哥,我……」小艾不打自招,想解釋又不知該怎樣解釋。

  「兒子,你來了?」荊伯母看見兒子來,神智清醒多了。「我的蛋糕呢?我要吃蛋糕。」

  「媽,我幫你帶蛋糕來了,今天是你跟爸爸的結婚週年紀念日啊,我當然不會忘記。」荊權赫像哄小孩似。「讓小艾帶你進去吃蛋糕好嗎?」

  「好,我要吃蛋糕。」荊伯母望著蛋糕笑了,她向小艾揮揮手。「小艾,我們吃蛋糕。」

  「你先陪我媽去。」荊權赫厲眸一掃,小艾馬上扶起荊伯母,拿著蛋糕到裡面去。

  小艾懊惱表情彷彿氣自己——竟然沒注意今天是荊伯母每年一定要過的結婚紀念日,好死不死給逮個正著,這下完蛋了!

  「小艾說的,都是真的嗎?」哭到幾乎昏厥的黎雨嬋好不容易問了一句。

  「雨嬋,別管那麼多。」他不敢直接回答棘手問題,眼前她是他最重要的。「你的手受傷了?我看看要不要緊?會疼嗎?」

  「你回答我!」黎雨嬋用力把他的手甩開。「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雨嬋……」想不到合宜適當的答案,荊權赫心疼地抱著因打擊太大而渾身顫抖的她。「過去的事情很複雜,等你心情平靜下來,我再慢慢說清楚好嗎?」

  「不!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還要說什麼?」黎雨嬋幾乎失控。「我現在想通了,你接受我的條件,又對芳姨來者不拒,全是為了打擊我爸爸,你打算羞辱他,勾搭沾惹他的女兒和女人,一切都為了他對你母親所做的事報仇,對嗎?」

  「冷靜點好嗎?」荊權赫實在不知道怎麼把複雜的前因後果告訴她。

  「雨嬋,你那麼孝順父親,一定能夠體諒我的心情……你捨不得你父親失意,我也同情我母親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世界上有一種化解仇恨最好的解藥,那就是『愛』……」

  「不要說了!」黎雨嬋搗起耳朵。

  「我們有什麼資格說『愛』?你假借『愛』來復仇,我出賣我的『愛』換得家族企業存活下去,你我都沒有資格談愛情!沒有!」

  「好了好了,別說了。」荊權赫緊緊抱住她,不住輕拍她的背,不斷地為她拭去淚珠……

  她每掉一滴淚就像在他的心窩插上一根針,荊權赫擁抱傷心哭泣的摯愛,心中發誓無論如何要平息她的哀傷,他要放下內心的仇恨,唯有化解彼此的仇恨,才能讓愛情繼續存活茁壯。

  「嗚!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這裡——讓我回家……我不要看到你,不要!」

  遽來的打擊遠超過她能承受範圍,她無法接受自己完美的、深愛的父親竟然造過那樣的孽要她來償還!她不知道該怪父親?還是怪命運捉弄?

  難道,她注定了欠父親恩情,必須用她今生的愛情與幸福抵償荊家?

  若真如此,這就算是她做為黎家女兒的宿命吧?她能有什麼話說?

  黎雨嬋一路哭著回家,沿路上,荊權赫不斷好言勸慰,但她什麼也聽下下去,她只想回到熟悉的床褥上睡一覺,最好一覺醒來,發現一切僅是一場惡夢。

  「我需要冷靜想想,一個人仔細想清楚。」黎雨嬋在進家門前哀怨地對荊權赫說。「事情太令人震驚!我……我到現在還昏昏沉沉的。」

  「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荊權赫深情在她臉頰上一吻。「不過,你自閉太久我會擔心的,心情好一點要記得跟我聯絡,知道嗎?」

  「嗯。」黎雨嬋呆愣點點頭,怔怔望著他,笑得有點恍惚。「荊權郝,我還是謝謝你,至少你讓我爸爸在這幾天看到『啟基』又活了,『機場未來城』讓他很開心,謝謝你。」

  「傻女孩,你老是為別人想,怎麼不多為自己想啊。」她的道謝讓他心疼得無以復加,忍不住再次擁緊了她。

  他怎麼可能放棄她?這麼寬容善良的好女孩,荊權赫知道自己愛她已到不可自拔,就算賠上幾個「機場未來城」,他也不願意放開她的手……

  ******

  「小艾,你過來!」

  一整天處理完家裡的兵慌馬亂,荊權赫鐵青著臉色、把從頭到尾都躲在角落冶眼旁觀的小艾叫進書房裡。

  「權赫大哥……」小艾哭喪聲音低喚,臉上表情儘是害怕。

  「你為什麼這麼做?這些年來我對你不夠好嗎?」荊權赫氣怒地掄拳往桌上狂敲。「你竟然這樣對待我母親?!她是個病人,你明知道她是病人,為什麼還要殘忍刺激她?」

  「我……因為、因為我實在看不下去!」小艾雙手掩面啜泣。「這陣子,你讓我陪伯母去看病,從醫生跟她的問答問,我一點一點知道了伯母的過去……原來,她會過得這麼慘,病得這麼嚴重,都跟二十年前跟黎天賜發生的一件事情有關——

  我想不通!為什麼你跟黎小姐愈來愈親近?我心裡替伯母覺得很不值,我以為你是有了女色就忘了母親!我真的很生氣!很不平!」

  「唉,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荊權赫歎口氣,責問。「你至少先來問問我啊,這麼衝動行事差點害死兩條人命!」

  「我就是想讓黎雨蟬知道事實真相。」小艾始終理直氣壯。「她不配得到權赫大哥的愛!她以為你是真心愛她,其實,我早猜想權赫大哥是為了報復黎天賜才對她那麼好——她不要臉、自作多情,我就是看不下去!」

  「你——你真是太離譜了!我對小嬋是真心的,你為什麼要針對她?」

  荊權赫詫異這小女生怎麼知道這麼多事情,瞠目質問。

  「到底是誰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

  「沒有人跟我說。」聽到他親口承認自己對黎雨嬋是真心的,小艾的心倏地往下沉。

  沉默半晌,她緩緩搖頭,抿了抿唇,幽幽道來。「是我好幾次偷聽你跟祝先生講電話,你們談話的內容都針對黎天賜的公司,所以,我自己推測猜想……」

  「天啊!你!你未免太會想了!」荊權赫痛苦表情看著她,激動道:「一直以來,我當你是自己人,很多事情都沒防著你,可是你竟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傷害了我至親的人。小艾,你不但傷了我媽媽,也重傷了小嬋,她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你讓我太失望了!」

  「對不起。」

  小艾低頭深深道歉,沒見過荊權赫對自己發這麼大脾氣,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真是闖了大禍。

  「唉,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荊權赫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支票,爽快填上數字後撕下,遞到她面前。「小艾,謝謝你盡心盡力照顧我母親,不過,這次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你這麼做。我的一點意思,收下吧,你再去找其他看護工作。」

  「啊?權赫大哥!」

  小艾訝異看著他,看著支票,不知所措地大哭起來。

  「你要我走路?我……我不想離開啊!我想多陪陪伯母,伯母很依賴我,她需要我陪伴啊!」

  「不必了。」荊權赫搖頭歎息。「我母親的病況需要長期療養,我在美國找到很好的私人醫院,最近我就會送她過去就醫。小艾,你年紀還輕,應該四處多看看學習才對,留在山裡太久了對你不好。總之,我還是謝謝你對我媽的照料,我想她也很感激你的。」

  聽到此,小艾已是淚流滿面,她哀傷地接過支票,等於接受了自己已被解雇的事實。

  「好,我知道了……權赫大哥。」小艾揮了揮手,吸了吸鼻子。「這兩天我整理好東西就會離開,謝謝你的照顧,希望你和黎小姐能幸福一輩子。」

  「嗯。」荊權赫點頭,什麼話也沒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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