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烏水鎮外秦家藥田傅良辰清晨便起,帶了鋤頭到她負責種植看顧的那畝川芎田除草翻土。
川芎,味辛,性溫,歸肝、膽、心包經,可活血散瘀,行氣開郁、散風止痛。
根狀莖黃褐色,羽狀復葉,花白色,喜溫暖濕熱之地,又怕暴熱、高溫、較耐寒,能在田間越冬……秦家做事仔細,先安排了個老農教導她養顧川芎須注意的種種要點,她也學得極快,很快便把握了個中訣竅。
川芎喜排水良好、疏鬆肥沃的泥土,她每天都會小心輕手地翻著土,用小網子網去害蟲,她甚至還去附近村落搜集鴨鵝糞便,挑回來自己埋堆成肥料。
半年下來,她曬黑也變得更瘦了,可是精神卻很好,:雙纖纖玉手也磨出了薄繭來。那是一開始操持農具時磨出了滿手的水泡,把泡挑破了敷上藥,綑上布條再繼續做事,一天一天地磨練下來,她便不再那麼容易受傷了。
冬去春來,轉眼已是初夏,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綠意盎然,就連日頭也變得極為溫暖,她常常被曬出了一身的汗。
日正當中,傅良辰停下了摘除雜草的動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抹了把汗,這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石屋。
石屋本就不大,裡頭只放了張木板做床,一張小方桌,一個簡陋的木架子擺放衣裳,就已差不多佔滿了。
做飯則是在緊挨著小石屋旁的一角,僅用簡單的木頭搭出來,下雨天的時候濕答答的到處漏水,所以她只能把小火爐拿進屋裡,勉強搓些面疙瘩胡亂煮一小鍋填飽肚子。
她將鋤頭擱在牆邊,先到水缸舀了瓢清水,一口氣喝了大半,總算稍稍解了渴熱,正放下葫蘆瓢要去做飯,身子卻突然一僵,慢慢地低下頭來,看著滿滿的水缸。
是她累昏頭,記錯了嗎?
明明昨天水缸已經見底,才想著今天要抽空到兩里外的小溪挑水回來的,為什麼現在水缸滿了?
她疑惑地左右張望,又抬頭看了看晴朗無雲的天空,難道昨晚下雨了?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得揣著濃濃的疑惑,放下葫蘆瓢,先起了火爐裡的炭火,再去洗了黃瓜和白蘿蔔,切成薄片,隨意用點鹽花醃了,然後翻找出一枚雞蛋來,打入一小缽的麵粉裡,和著水攪拌成了雞蛋麵糊,又撒了點蔥花,用少許的油抹在鍋底烙成了一張噴香的雞蛋餅子。
傅良辰就著一碟子涼拌醃菜,慢慢地吃完了一張雞蛋餅子,就這樣打發了午飯。
當她坐在樹下那截充作椅凳的圓木上吃飯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藏在石屋暗影處,目光熾烈而心疼地注視著她。
……又令她受苦了。
無數次,他心神澎湃得想衝動出現在她面前,懇求她的原諒,並且緊緊將她攬入懷裡,圈得牢牢的,再也不放手。
可是他不敢。
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平北大將軍,此時此刻,卻捉不起一絲絲勇氣出現在她眼前。
他害怕,看到她滿眼恨意的眼神,但更害怕,從她眼裡只看見陌生……蕭翊人到死的那一天,也決計忘不了她墜崖前說過的話、看著他的目光。
每每想起,心如刀割,手腳冰涼得彷彿置身寒窟,通身上下再無一絲可供活下去的暖意。
他……還有什麼資格求她原諒?
蕭翊人兩手緊握成拳,用力到指節都格格作響,眼眶灼熱,卻連喘息也不敢稍稍大些,就怕驚擾了她,又嚇跑了她。
他心亂如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消瘦的她吃完簡陋的午飯,在冷冰冰的水裡洗完碗筷,而後又扛起那沉重的鋤頭往藥田的方向走。
良久、良久後……
「主子?」隱於暗處的蕭一再也忍不住現身而出,有些焦急地開口,「您既然昨晚便已趕到了,為何不前去與少夫人相見?」
「蕭一,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有何資格站到她面前?」蕭翊人喉頭發緊,瘡啞傷感地反問。
「主子?」蕭一一愣。
「要是能這樣暗暗護著她,時時看得到她,我便也心滿意足了。」他低聲道。
蕭一啞口無言。
自家主子又幾時這麼頹喪失意沒志氣過?
「你們統統回去吧,我在這裡守著她就好。」他低聲道。
「可是主子——」
「去吧。」
「是。」蕭一隻能吞下所有想勸的話,默默拱手離開。
但願,主子和少夫人夫妻早日破鏡重圓……
主子擒拿北戎攝政王后,攻克了大半個北戎國土,致使北戎幼主及太后嚇得忙獻上錦帛降書,並願割讓五座城池予朝廷,歲歲加倍進貢。
主子本想一舉滅了北戎,可也深知當今皇帝疑心甚重,未必做不出狡兔死,走狗烹之舉,故而留著北戎這個敵人,似是威脅又似保障,閒來充作練練兵,還能遮遮朝中帝王的眼,如此也好。
其實鎮守四方的大將軍們情同手足,手掌天下兵馬,就算是皇帝想妄動,恐怕也得先好生惦量惦量自己的能力,只是如今君臣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勢力平衡,若是可以,大家自然寧可天下太平。
半個月前,在打完一場漂亮的勝仗後,主子卻只以部下用心呈朝廷,便將北地軍務,連同朝廷犒賞賜封全部交由趙副將暫時全權統籌,而後自己單人獨騎,奔馳千里趕到了南方,到少夫人在的常州烏木鎮上。
昨晚,蕭一是親眼見到的,主子風塵僕僕地抵達時,原本俊朗的臉龐滿是鬍子拉碴,整個人活似在荒山大漠流浪打滾了大半輩子的草莽漢子,哪還有半分名門貴公子、偉丈夫的瀟灑颯爽?
而且他一個強悍的男人,手足無措地佇立在熄了燭火的石屋外,一站就是大半夜,怎麼也不敢伸出手去敲門,看得蕭一和一干暗衛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後來主子瞥見水缸裡的水已快空了,又不顧他們的攔阻,親自去挑了幾趟水把水缸注滿,而後才沉默地躍上石屋屋頂,就這樣呆坐了一夜。
蕭一如今只盼,主子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挽回主母的心。
傅良辰開始覺得自己出現幻覺,要不就是附近鬧狐大仙了。
起初,是水缸的水常常用不盡,天天都是滿的。
接著川芎田里的雜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半。
再來是屋頂上破了的兩片瓦突然修好了,連那床棉被裡的棉花都像是突然變厚了、暖和了不少。
而今天,她盯著櫃子裡滿滿的雞蛋,驚疑不定許久。
「是誰在同我玩笑嗎?」她喃喃自語,忍不住再去掀開下面那一格放置菜蔬的地方。
果不其然,裡頭滿滿當當裝的都是新鮮脆綠得彷彿能滴水的菜,而且上頭還用竹葉包了一大條的臘肉。
她霍然起身,驚悸又忐忑地環顧著四周。
是誰?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老管事吩咐人送過來的?或是那位阿榮哥?可是藥田離這裡不遠,她並沒見過有誰人自藥田邊的小路經過。
「請問是哪位好心人,特意為小女子送這些菜蔬食物的?」她吸了一口氣,揚聲問道。
山風徐過,四周靜謐。
傅良辰心下越發疑惑不安,蒼白的面色微微緊繃著,帶著戒慎之情慢慢地退入石屋裡,砰地關門落閂。
「該死!我嚇到她了。」蕭翊人滿臉胡碴,一頭黑髮隨燈灰在腦後,悄然自屋頂上探出臉來,懊惱不已。
他已經在這兒守了半個月,卻始終不敢露面,可要他眼睜睜地看著瘦弱的妻子挑水、除草、翻土做著粗活兒,還吃不飽穿不暖的,他怎麼也忍受不住。
可是趁她去藥田的時候,趁她睡著的時候,偷偷做的這一切,卻又嚇著她了。
「小辰,我真沒用。」他伸手爬梳著頭髮,俊朗的臉上越見沮喪和無措。「我要怎樣才能算是待你好,才能稍稍彌補你,能讓你高興?」
他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己原來是這麼無能!
蕭翊人濃眉緊蹙,失神落魄地坐在石屋頂上,縱然身曝在當空烈日下,依然覺得心口空蕩蕩的,一絲暖意也沒有。
又過了幾日,他強迫自己別一下子便將東西補足得太刻意,所以她用了兩三枚雞蛋後,他再偷偷地補進一枚,菜蔬也是,還有水缸裡的水,他努力地維持著半滿不滿的樣子。
初夏雨水開始多了,藥田里的雜草總是冒得太快,他若沒有幫著拔,她又得要辛苦地動到什麼時候?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當傅良辰進了鎮上再回來後,再進了小石屋半晌,隨即拎了一個大大的包袱、一身遠行打扮地走了出來。
他的心跳瞬間幾乎停止!
她要去哪裡?她又要走了嗎?為什麼要走?
眼見她將包袱綁在身後,一步一步慢慢走遠,伏在石屋頂上的蕭翊人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了,如大鵬展翅般飛躍而下。
「你要去哪裡?」
傅良辰一驚,抬眼看清楚是他後,小臉霎時一白,滿眼防備地盯視著他。
原來竟是他?可怎麼……會是他?而且還狼顏憔悴成這樣?
她只覺耳際響著又急又重的心跳聲,胸口一陣發冷一陣發熱,所有深埋在心底最深沉的怨慰與痛苦、憤怒,在這一剎那鋪天蓋地而來,可她越是悲憤,語氣越是冷靜。
「蕭大將軍,」她笑了,眼底卻是一片冰冷。「您是來看我死了沒有嗎?」
「小辰。」蕭翊人心口一痛,黑陣盛滿了畏懼和痛楚,啞聲道:「別這樣咒自己,是我對不起你,我傷你至重至苦,你打我罵我出氣,就算拿刀砍了我,我也任憑處置。」
傅良辰愣了下,隨即怒上心頭來,冷笑道:「大將軍說笑,您這般低聲下氣的乞顏討好,豈是我一個下堂妻受得起的?」
「你身上的箭傷還疼嗎?」他眼眶熱了,低聲道:「聽說,你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還幾度高燒不退,身上有落下什麼病根嗎?陰濕天的時候疼不疼?」
她喉頭一緊,淚水險些失控奪眶而出,又咬牙嚥了回去。「蕭大將軍,我是死是活,已經和你沒有半分干係。請你讓開,我還有事,恕不能奉陪了。」
「你要去哪裡?」他急了,失態地一把抓住她,卻在感覺到掌心下那瘦得彷彿只剩一把骨頭的纖弱手臂時,胸口重重一撞,疼得他聲音都有些顫抖,「小辰,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他眸光裡滿滿的痛楚焦灼、溫柔疼惜,曾經出現在她最美好的夢裡過,可是這十多年下來,一朝夢醒後,她便再不相信、也不再需要這些騙人的假像了!
所以現在,他又來裝什麼情深眷眷的癡心男兒?
傅良辰眼底盛滿苦澀,卻是冷冷地笑了起來,只覺這一幕真真可悲至極。
他想騙的究竟是她,還是他自己?
「小辰……」蕭翊人被她笑得心下一陣絞擰,無措地喚。
她欲將手臂自他掌心裡掙脫開來,他不敢強迫她,更怕傷著了她,只得鬆開了手。
「蕭翊人,」她語氣漠然地開口,「你不覺得這一切真的很可笑嗎?以前,我苦苦追趕著你的背影,千方百計討好,你視若敝屣,可當我心都死了,手也放開了,你現在才來對我稍示溫柔。你說,這不是世上最滑稽的一件事嗎?」
「……是我的錯。」他閉了閉眼,只覺滿腔痛徹心扉的自責,聲音瘠啞而無力。
「我罪無可抵也無話可說,可是……我不能沒有你,小辰,只要你回來,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可我不願意了。」她再也不為所動。「以前,再苦再難,心裡都是甜的,因為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值不值得,端看願意不願意……當時,我為了你,就算要我立時為你死了,我都願意。」
「小辰……」熱淚刺痛了他的雙眼。
「但自你帶古瑤兒回來,告訴我,你要迎她為平妻,我的心就死了一半。」傅良辰一字一句地說著,像是情緒都流盡了,也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了,語氣淡得像風吹過。
「你喜愛她,厭棄我,甚至在生死關頒,你選的都是她而不是我,我剩下一半的心,還活得了嗎?你告訴我,要換作是你,你還能活嗎?」
蕭翊人心痛如絞,樵悴的臉龐上儘是深深的愧澀、悔愧,無言以對。
「其實我在你身邊從來就是多餘的,你早早就懂了,可偏偏我不明白,一直傻傻強求,最終才招致如今這困窘難堪、兩敗俱傷的地她疏離淡漠的目光透過他,望向虛空處。」
「所以,你走吧,去迎娶嬌妻美妾,去過上你蕭大將軍榮華富貴的好日子,這一生,也別再為了蕭國公府的顏面和所謂的責任,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不!」蕭翊人緊緊抓住她的手,怎麼也不肯她就這樣離開他的生命。「不是這樣的,我、我以為我只是拿你當妹妹,我……我受不了被逼迫、被算計,我一直告訴自己,你十幾年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為了想嫁入蕭國公府,想牢牢鎖住我不放開……我痛恨被當傻子般對待,所以不管你做了什麼,我從來不願放在心裡,我一直以為,我恨你……」
明明不該再有任何感覺的,可聽見那三個字,她的心臟仍然像是被赤紅的烙鐵重重燙著般,劇烈地痛縮了起來。
傅良辰忽然很想哭,可更想笑,笑自己直到如今,難道心底還有一絲絲可憐透頂的巴望嗎?
「放開我。」她手腳發抖著,聲音卻冷酷如冰。
「不,話沒說完前,我不會放開你!」害怕她掙扎逃走,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他固執地低吼了一聲,終於恢復了一分昔日的強硬霸氣。
「若是要判我個死,要恨我到骨子裡,那你也要把我的話聽完。」
「憑什麼?」她高高地仰著頭,又氣又急地狠狠瞪視著他。
「憑我喜歡你!」蕭翊人一急,大吼著衝口而出。
傅良辰僵住,有一剎地茫然、迷惘、不知所措,可隨即回過神來,癡然的震驚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嘲諷。
「我知道你定然不會相信我了。」他苦澀自嘲地笑了。「也是,我蕭某人前罪纍纍,自三年前就沒有一日珍惜過你,護持過你,你怎麼可能還會再相信我?」
她心弦一顫,立時咬牙道:「你既然知道無人會信這可笑的鬼話,又何必苦苦糾纏要逼我相信?」
「我對你……」他頓了頓,有些靦腆地開口,「我、我確實不知道,究竟何時起,我對你已不單單是兄長對幼妹的感情……可自你走了以後,我、我很難受,在家是,離了府也是,但就是嘴硬,我就是不願承認……」
她怔怔地望著他。
「後來在隘口見到你,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歡喜……」蕭翊人目光一黯,無比澀然地道:「當瑤兒那樣說時,我腦子裡第一倘閃過的念頭竟是懷疑,我還是不信你,我怕你就像三年前那樣,背叛我。」
「所以你寧可信她也不肯信我。」她搖搖欲墜的心又似冷破起來,面無表情地道:「蕭大將軍,我聽完你要說的話了,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無論如何,賢妻良母永遠比不上紅顏知己,不是嗎?
她已經不稀罕,一次又一次為一個男人去爭、去搶,去討好。古瑤兒既是那個能與他比肩,和他策馬江湖、夫唱婦隨的女子,她又如何能不「成全」一雙有情人呢?
「小辰……」他只覺喉頭嚴重堵塞,艱澀困難地道:「不能再……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過去那個蕭大將軍的賢妻傅良辰已經死在崖下,」她冷冷地道:「活下來的是蘇錦瑟。我真正的名字……叫蘇錦瑟。」
他一震,張口欲言。
「放手!」她眼神極冷。「否則我立時自盡在你面前,如果要這樣才能擺脫你的話。」
蕭翊人如遭雷擊,高大挺拔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瞬間像是蒼老了好幾歲,大手慢慢地松放了開來。
「你,別衝動,我……我不逼你,你別傷害自己。」他努力想擠出一絲笑來,漆黑眼眸裡的落寞悲傷和小心翼翼卻令她心下一酸。
「我知道了,我讓開……你告訴我你要去哪裡,我可以護送你,我遠遠的,保證不會讓你瞧見,惹你心煩。」
剛毅冷硬,頂天立地的蕭大將軍,蕭國公府的大少爺,幾時曾這般患得患失、戰兢討好過?
傅良辰卻硬下心腸,視而不見,背著包袱大步地往前走。
一個高大的剽悍男人,卻只敢跟個小媳婦一樣默默走在她身後,她走了幾步後,猛然回頭,怒目瞪著他。
「不要跟著我!」
「你要去哪裡?」
「不關你的事。」她腳下走得更急更快了,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小辰。」蕭翊人如影隨形地跟著她,怕她生氣,便保持著不緊不慢的三步距離。
「我說過,我叫蘇錦瑟,不是傅良辰。」她咬牙回道。
「你以前為什麼沒有告訴過我?」
「那是因為……」她回頭怒瞪著他。「你煩什麼啊?」
見過他爽朗,霸氣,嚴厲和冷酷,可以前怎麼從沒發現他原來還有這麼胡攪蠻纏的一面?
「我關心你,我想瞭解你。」他低聲道,神情卻有些無辜又受傷。
這算什麼?別以為他一個大男人裝出這副賣乖討好扮可憐的模樣,她就會心軟上當。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是怎麼護著古瑤兒,在她墜落崖下的那一刻,他的手依然緊緊摟著古瑤兒……
深深的痛苦緊緊掐住了她的心口,她忍住欲奪眶的淚意,小手抓緊了包袱,毫不留情地嗤道:「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嗎?」
蕭翊人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眸光迅速黯淡了下來。
接下來,傅良辰當作身後再無人,自管自地一步步出了藥田。
她不在意他是不是還跟上來,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已經走了,在墜崖的那一剎那,她就告訴自己,她和他,恩斷義絕。
這一生,她為他做的,被他糟蹋的還不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