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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芃羽]復仇迷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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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0:58:57 |倒序瀏覽 | x 1
復仇迷情 作者:芃羽 

商場的天才金童會不會掉進丘比特的遊戲之中?
答案是肯定的,誰教他心眼小得去擋人家姻緣路
就為報復那個十年前私闖民宅、砍傷他的小野貓
十年後卻出落得標緻可人、純真浪漫的小迷糊!
先是布網「釣她」做他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秘書
害她毫無警覺還以為月老終於肯撥空照顧她了哩
沒想到第一天新兵上任,竟是要她下廚作羹湯?
媽媽咪呀!她老媽從來就不許她耍刀弄鍋的
只因她那該死的「恐血症」隨時可能跑出來作祟
想當然耳,笨手笨腳的她這一回又出紕漏了──
血!她慘白著一張小臉,一副快「掛了」的衰樣
就為了手指上的幾滴紅漬,差點送醫院掛急診?
見她氣死人的迷糊又純真,要他怎麼向她討公道
好吧!他決定抽車換馬,自己跳進去攪和還快些
趕走她的愛慕者還不夠,他要讓她徹底心碎──
先誘惑她瘋狂地愛上自己,再狠狠地棄她而去
這是她欠他的,她的心痛絕不比他臉上的創痕!
不過誰會「心痛」?這答案只有他的心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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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0:59:24
    情迷四月天

  如果沒有算錯,大家看見這本書時應該是四月天吧!四月是我最喜歡的月份,原因無他,因為在下正是四月這春暖花開時節出生的"可愛"小孩。我想,只有最 聰明的人才會挑在這種不冷不熱的時候來到世界,一睜開眼,四處綠意盎然、鳥語花香,就像大地在迎接我的到來......(掰得太遠了!)所以,四月的壽星 請鼓掌與我共同歡騰慶祝。

  寫了好幾本小說之後,我一直想寫些淡淡的愛情故事,含蓄、似有若無,只用眼神傳情,沒有暴力和壞人的介入......但是想歸想,這樣清淡如 水的故事居然讓我傷了好久的腦筋。沒想到一則平淡的愛情故事是如此難以下筆,一想到要將男女主角間暗生的情愫寫成十萬字我就發暈,還不如勾勒高潮迭起的沖 擊性劇情來得得心應手。不知大家有何高見?來函指點一下迷津吧!

  這本《復仇迷情》是一個新的故事,算是腦子重整後的新題材。有些敏感的讀者可能已經猜出下一本的主角是誰了,我實在佩服大家的聯想力,我們這 些作者的心思好像永遠都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沒錯,方祖易和龍昕會分別以兩個故事寫完,這一本是方祖易的"男性復仇記",下一本呢?就讓龍昕抓抓狂吧!那 將是很特別的故事哦!敬請期待。

  基於每個讀者來信必問一個讓我快發瘋的問題,我只好在此聲明,"芃羽"二字的讀音乃與"鵬宇"

  相同,OK?下次別再念錯了。還有人問,這個詩情畫意得不像話的筆名是如何想出來的?呵呵,這可是我親愛的老爸別出心裁的作品。沒錯,我打小至今,已經用它用了"N"年了!這樣大家懂了嗎?

  再來,有個署名"小魚兒"的讀者要求我寫"黃"一點的小說,說是以我的功力應當可以做到......咳!我得先清一清喉嚨、定定神、吸一口 氣,才能回答小魚兒:你所謂"黃"的程度為何呢?男女之間的情愛一旦寫得太"露骨",恐怕會嚇跑很多清純的同學吧?當然,要來上這麼一段銷魂的敘述是很容 易,可是,基於我寫的小說想以"普遍級"問世,那種"麻辣"鏡頭也許要做點修飾了!(奇怪,是我前幾本小說讓人有這種『限制級'的錯覺嗎?我該檢討檢討 了。)

  有人稱我們這種小說是"言情小說",還有朋友以一副有"色"的眼光看我,滿心疑問像我這種作者到底在文字間搞什麼名堂?面對這種"質疑"與"分類",我真的覺得好傷心,何以同樣是文字工作者,我就被莫名其妙地貼上某種標籤呢?

  我希望我能像國外一些愛情小說的作者一樣,除了廣受歡迎,在文壇也能有一席之地。當然,這得不斷自我充實並用心創作,才不會被淘汰。我以此自勉,也希望諸位讀者繼續給予支持,讓我們攜手共創更美好的明天......(媽呀!變成宣導短文了!)

  好啦,該收工了,再繼續掰,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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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0:59:40
  楔子

  "這就是她?"一個有著渾厚嗓音的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低頭審視著手中的照片。

  "是的。這些年來她變了不少,愈來愈漂亮了。"

  另一個留著落腮鬍的男子熱切地在一旁解釋。他是徵信社的老闆老畢。

  "的確變了很多,我幾乎認不出來了。想當初那個野貓似的女孩,頑劣使壞......"那男人喃喃自語,覺得不太可能。一個蹺家逃學又有偷竊前科的女孩會長成照片中楚楚動人、端莊賢淑的女郎?!

  "自從你在八年前委託本社盯住她之後,我們調查過她的背景。那個事件在她的人生中只是一場意外,事情過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些年來,她唸書、畢業、找工作,和其他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哦?她以為事情過了就算了?"

  "根據我們的觀察,她自從被她母親接回家後,就再也沒有胡來過了。"

  "但狗改不了吃屎,她還是她。有人追求她嗎?"

  男人冷哼了一聲。

  "不少。不過這些年來我們都遵照你的意思『排除'她身邊的男人,所以現在她單身,沒有情人。"

  "很好。繼續下去。"

  "你這趟回來,是為了她?"老畢深思地盯著這個往來八年的大客戶。

  "有點事要辦,順便來索回代價。她必須為她所做過的蠢事負責!"

  男人撫著額際一道幾乎直到眉心的長疤,陰鷙地笑著,那雙隱藏著怨恨的眸子,充滿了復仇者即將行動的危險。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接下來,正角兒該登場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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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1:00:07
第一章

  "怎麼會這樣?才約會一次就說要分手,那個男人在搞什麼鬼啊?"薛海莉瞪著室友的背影,比當事人還義憤填膺。

  她的室友,第N次被甩的女主角靳珩,正盯著鏡中的自己,很仔細地將那張長得不算太糟、甚至還可以稱得上秀麗脫俗的臉蛋巡個徹底。她想,說不定是她的長相出了問題。

  "喂,你倒是說說話啊!光照鏡子有什麼用?"看"受害者"不多做解釋,海莉靠在沙發上拿墊子出氣。

  "反正就是SayBye-Bye了!"低柔的聲音中全是沮喪。

  "搞什麼飛機?不想談戀愛就別來惹你嘛!"

  海莉依稀記得那個長得還算端正的男人,他第一次在她的咖啡屋兒到靳珩就兩眼發直。

  他打算"泡"靳珩!海莉用膝蓋想也知道。

  "會不會是我這張臉有什麼不對?"靳珩終於轉過身來,一手摀住臉頰,擔心地問著死黨。

  "你的臉會有什麼鬼問題?美女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瞧,微卷的長髮、瓜子臉,一雙明亮、沒有『脫窗'的眼,鼻孔只有兩個,上下唇的厚度沒相差太離譜,三十二顆牙齒全乖乖地待在原位沒有掉落......再正常不過了!"海莉煞有其事地提供意見。

  "天!聽了你的分析,我的心情更加沉重!"她怎麼會和這種口無遮攔的人成為室友?三兩句話就擊潰她的信心。靳珩無力地坐倒在沙發上。

  "不然要我說什麼?在我認識的女性朋友中,你算是長得漂亮的了!"海莉白了她一眼。真不知足!

  "那為什麼男人一旦靠近我或是向我表態之後都會逃之夭夭?難不成我的臉只能遠看,不能近觀?"

  靳珩不懂!今天這個男的才約了她一次就說不玩了!他們甚至連彼此的背景都還沒弄清楚,"劇終"的牌子就掛了出來,簡直太可笑了。

  "是那個男人沒長眼睛,不識貨!"海莉終於說了句人話。

  "可是總不會全天下男人的眼睛都有問題吧!"靳珩搖搖頭。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發生這種烏龍事了!

  "你認識的那些呆子並不代表全天下的男人!"海莉的警告馬上出現。

  "是是是!你的葉剛就是個識貨的好男人。"靳珩吐了吐舌頭,趕緊澄清。海莉和葉剛認識快六年了,是對歡喜冤家。

  "幹嘛又提他?我現在不認識他!"

  "又吵架了?"

  "鬼才有力氣和他吵!我只是想讓那個豬腦袋冷卻一下,別以為女人一上手就什麼都搞定了,門兒都沒有!"海莉不讓鬚眉的剽悍樣兒很是嚇人。

  靳珩不平地歎口氣,連海莉這種"男人婆"都有人要,何以她這個看起來標緻可人的女人卻乏人問津?沒道理!

  "今天約你出去的那個男人是幹什麼的?前幾次在我店裡還直盯著你看,我才在想這傢伙一定是被你『煞'到了,怎麼熱度維持不到兩秒鐘?怪哉!"海莉搞不懂。

  "我也不知道啊!"靳珩無奈地聳聳肩,走進房裡換下刻意穿上的套裝,罩上休閒服又回到客廳。

  從小就想當新娘子的她這一生可能無緣走進禮堂了!說出來恐怕沒人會相信,外貌娟秀清雅、個性有些迷糊的她連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

  "奇怪,我的周圍就是不可能出現男人,一直都是這樣。"

  她曲在沙發的一端回想二十五年來的孤寡生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像個"瘟神"一樣,讓男孩子近不了身。有許多想和她交往的人都在陣前煞車,或者談沒幾次話就不了了之,好像她是個十分乏味的花瓶,儘管看起來"秀色可餐",卻讓人"食不下嚥"。

  "依我看,你是命中少了紅鸞星和桃花運!大概是你前輩子造了太多孽,甩掉太多癡情種,才會有這種下場。"海莉鐵口直斷似地指著她。

  "拜託!別把我的上輩子說得像個風流女子,我可以肯定這跟我的命盤絕對無關。"她拍掉室友那根刺目的食指。

  "哦?"海莉懷疑地哼著。

  "如果真像你所說,為什麼唸書時還是有許多男孩子猛寫情書給我?他們通常是在約我出去或是與我交往後才撤退的。"靳珩下巴靠在滕上,全身縮得像只蝦米。

  "照你這麼說,問題更嚴重了!"

  "為什麼?"

  "可能你前幾世得罪了月下老人,他氣極了才故意剪斷你的紅線,讓你的情路乖舛多難......

  "無稽之談!"她睨了海莉一眼。

  "別說你不信!趕快找問月老廟燒香道歉,要他把剪刀收好,再這樣斷人姻緣是不道德的。"

  "海莉小姐,你以為你在說故事啊?"

  "要不你自己猜得出原因嗎?難不成你媽生下你時就請法師在你臉上下了『男人請迴避'的必殺咒?"

  "說不定,是我的個性有問題......"既然不是臉蛋的錯,那麼應該是內在的缺陷囉!

  "你的個性?不會啊!第一,你只愛男人,不是同性戀,否則我不會將公寓分租給你。第二,你的同性朋友多如過江之鯽,而且沒有一個人嫌你。第三,你沒有暴力和虐待傾向,大而化之,既不矯柔做作,也不會特別善良,只是偶爾有點脾氣......"

  "你扯到哪裡去了?"靳珩的眼睛射出無形的利刃.直取海莉的咽喉。

  "你瞧瞧!就是這種表情!你一定不知道你隨和的個性下潛伏著"鴨霸"的基因。是啦!接近你的男人必定都發現了這一點!"海莉一掌拍在玻璃桌上,肯定自己的推測。

  "不會吧?我媽說我小時候是皮了一點,但現在長大了,再加上我媽的『調教',我以為我的個性已經修煉得非常圓融了哩!"靳珩支著頭側,想起小時候的調皮。多虧她媽媽的嚴格修理,她才能有今天這種十足的女人模樣。

  "你媽為什麼會管你很嚴?"海莉無心地問了一句。

  靳珩怔住了,這個問題也曾經困擾了她。

  大的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她有一段時間的記憶特別模糊,像是被洗掉了一樣,她始終想不起來其中發生的任何事。這種記憶斷層讓她自閉了兩年,想 盡辦法要記起一切。雖然後來她不再鑽牛角尖,但原本不大約束她的母親卻突然對她的一舉一動都非常注意,甚至嚴厲地管束她的行為,似乎刻意要把她塑造成一個 乖巧的女孩。

  這種轉變直到她高中畢業順利考上大學才逐漸緩和,而她也習慣了這個框框,脾氣和個性都收斂許多。母親的苦心還是有成果,她文雅婉約的氣質在時下摩登率性的女子中顯得相當突出。

  這都是母親的功勞。

  "我想是因為她不要唯一的女兒像個男人婆吧!"

  她同時回答了海莉和自己心中的疑問。

  "你的確不像男人婆,但是你媽的苦心卻讓你給毀了!顯然男人對你的興趣只停留在觀賞的階段,我在想,會不會是你少了一份媚態,不夠騷?"海莉搔搔頭,走到靳珩面前端詳她。

  "騷?饒了我吧!我是要找個穩當的男人談戀愛結婚,又不是只想玩玩而已。"靳珩頗不以為然。

  "是了!就是你這種心態嚇跑男人的!"海莉大喝-聲,再一次發現重點所在。

  "你又知道了?"這是什麼論調?

  "現在的男人百分之八十都只想玩玩,他們只要愛情的調劑,不要婚姻的束縛,你的認真態度卻讓他們遲疑、害怕,所以才會都一溜煙地『落跑'了!"

  海莉儼然分析大師般娓綹道來。

  "是這樣嗎?可是今天我和那個男的連話都還沒說上幾句,他就抱歉地說到此為止,我根本還沒有談到我是為結婚而戀愛的觀點啊!"她覺得好委屈。

  "你不知道,那種男人都是很敏感的,況且你的樣子就不像只要『玩玩'而已,明眼人一看便知。"

  "真的那麼露骨?"靳珩又忍不住去照鏡子。

  "是啊!所以以後遇見主動搭訕的男人,別太認真,說不定你吊兒郎當一點會更有魅力。"

  "但是......"

  "你都說你爸媽的婚姻失敗讓你難過了,為什麼你還是死心眼地直想往『墳墓'裡跳?"

  "因為我想重溫家庭的溫暖......"

  "家庭溫暖不一定要結婚的,如果嫁錯人,情況會更糟!"

  海莉這番話如醒醐灌頂,但靳珩還是不放棄她實踐"美滿家庭"的夢想。

  父母在她十四歲時離婚,她為了這件事墮落了好一陣子。後來......後來的事她記不得了,只知道當她又感覺得到喜怒哀樂時,她已經和母親住到新家,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她全然不知。

  此後,母女倆相依為命,少了一家之主的生活雖然不再讓她傷懷,只是以前家中那種溫馨的氣氛還是深印在她腦中,未曾褪滅。

  自十五歲以來,她的身邊總是缺乏男伴,這點讓她覺得有點詭異。不是她胡思亂想,她總覺得有"某種東西"在阻撓她的"結婚之夢",刻意要孤立她,斷絕她的情緣,要她孤零零地過完這一生。

  到這裡,她心裡不禁有些發毛。她抱著抱枕走回臥室,只想蒙頭大睡,順便把今天的"兩秒鐘戀情"忘得一乾二淨。

  明天又是另一個新的開始,她就不信她連談一場戀愛的機會都沒有!

  月下老人,咱們走著瞧吧!




  晚風徐徐地吹過白楊樹梢,仲夏的夜晚,星子一顆顆在天際發著微光。她在屋外,伏在草地上,小小的身子隱在樹叢之後,慢慢地向眼前漂亮的別墅靠近。

  這房子太招搖了!她和她的朋友看了不太順眼,大家慫恿她進去......

  她進了屋裡,有人走向她,是誰?她看不清楚,只知道那個人似乎在問她一些問題,然後,他們起了爭執......

  忽然間,那個人身上冒出好多好多血,鮮紅微溫的液體不斷地向她湧來,漫過她的腳、腰際、脖子,眼看就要將她淹沒......她想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陣陣刺鼻的血腥味讓她作嘔......

  "小珩!小珩!你醒醒!"

  海莉的聲音把她從惡夢的深淵拉了回來,靳珩渾身無力地張開眼睛,脈搏急促而微弱,幾乎休克。

  "你怎麼了?一大早呻吟得像快掛了一樣。你上班快遲到了,要不要起床了?"海莉輕拍她的臉,冰涼的肌膚唉回她游移的神志。

  靳珩呼出一口氣。一定是昨天胡思亂想惹的禍!可是夢境卻真實得嚇人......

  "沒事,作惡夢而已。"沒想到作惡夢比熬夜還累人。

  "起來吧!今天我要去辦點事,先走了!"海莉說著便背起大背包出門去了。

  海莉經營一家叫"謫仙"的小咖啡坊,通常要十點以後才營業。靳珩就是在謫仙認識她的。

  那是三年前一個寂寞的夜晚,她獨自一人在謫仙坐著,送上咖啡的服務生不小心在她面前摔破了杯子,割傷了手,結果她一看見血當場就暈了過去,還是受傷的服務生和海莉將她送去醫院才把她弄醒。

  這個"可笑的事件"讓海莉對她印象深刻,後來兩人便成為至交好友。碰巧她那時在找房子,便順理成章地搬到海莉的公寓去,兩個女人開始"同居"。

  她現在在一家貿易公司當小秘書,工作沒什麼挑戰性,每天伺候著脾氣不太好的上司,一封簡單的信件可以更改七次。跟著這種人實在不會有多光明的 前途,但她無所謂。她對事業並沒有太大的雄心,大學畢業後在外面租房子完全是為了不想回那個空洞的家。母親五年前與一個鰥夫結婚,兩人過得不錯,偶爾會一 起出國去玩,她插不進那個小天地,只有離開。

  打了一個大呵欠,靳珩一看時鐘,慘叫一聲,腦中的混沌一掃而空!

  她今天可不輕鬆啊!昨天總經理才說公司的老客戶"長興集團"請來一位美國的"財務顧問"要一同來聽取他們的行銷計劃,以決定要不要簽下長達三年的合作契約,囑咐她早一點到公司準備開會資料。

  大客戶要來探路,她這個小秘書自然得卯足了勁不讓她的上司丟臉。幸好昨天下班前她就將準備好的資料和磁片鎖進保險櫃,不然今天鐵定開天窗。

  用五分鐘打點好一切,她一秒也不浪費地衝出蝸居,攔下第一輛經過她面前的計程車。腕表指著八點五十分,她如果能趕得上九點鐘的會議,那她就可以稱得上"超人"了!

  果真,當她一路跌撞進公司的大門,已經遲了十五分鐘。櫃檯小姐一看見她就驚喜地大喊:"你終於來了!快!小珩,總經理已經下最後通牒了!"

  靳珩一頭霧水,她遲到會引起這麼大的騷動?

  "怎麼了?"

  "別問了!快進去,總經理都快急白了頭髮!"

  靳珩哪還有喘氣的餘地,拐個彎直接進了大會議室,就瞧見她的上司林友忠和一群主管都焦急地等在裡頭。

  林友忠一見她進門就斥罵道:"靳珩,我昨天是怎麼交代的?要你今天早點到,你偏給我姍姍來遲,你是要急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我......"

  "誰教你將保險櫃上鎖的?快去打開保險櫃把資料拿出來!幸好長興集團的人還沒到,否則你就等著被我踢出公司大門!"

  "是您說資料很重要......"靳珩委屈地辯駁,明明是他要地鎖上的。

  "還多嘴,快去打開!"

  "是。"她吐了吐舌頭,走到保險櫃前準備拿出鑰匙開鎖。

  她在皮包裡摸索了半天,竟然沒有那根要命小鐵棒的蹤跡!

  奇怪,鑰匙呢?靳珩瞥了一眼手提袋,老天!她竟然背錯了皮包!

  心中大叫不妙,她登時急出一身冷汗。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的迷糊整死!

  "怎麼還不快點?"林友忠不耐煩地詢問。

  "這......報告總經理,這鑰匙......忘了帶來。"她支吾了半晌,硬著頭皮站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殺"向她。

  "什麼?靳珩,你說什麼?"沙啞的聲音一旦拔尖吶喊實在很刺耳。

  "我......我背錯皮包了!"靳珩難為情地笑著,滿臉尷尬。

  "你......你這個......那些都是等一下開會要用的資料,聽說『長興'請來的那位財務顧問是出了名的刁鑽,你分明在扯我後腿嘛!"林友忠肥厚的手掌拍著額際,眉頭擰成十幾道死結。

  "我......我去請鎖匠來開鎖!"

  靳珩急忙轉身奔出去,才到會議室門口,就撞上了一堵堅實的肉牆,依稀還聞到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

  "對不起!"她慌忙抬頭,只看見冷硬緊抿的唇和剛毅的下巴,她的一雙手還搭在人家的胸膛上。

  來人沒有吭氣,倒是他身後的人開口道:"怎麼回事?不是要在這裡開會嗎?"

  林友忠臉色慘白地強笑道:"啊!謝董,是這裡沒錯,請進!"

  靳珩忙不迭地退開,拉拉身上的灰色套裝,在一旁陪笑。

  這下子玩完了!

  "請坐,請坐,因為臨時出了一點狀況,資料等一下才會送來......"林友忠揮手要靳珩趕快出去找人開鎖。

  "我們只能在這裡待一個鐘頭,沒有多餘的時間。"第一個進門的男人開口道,聲音中聽不出喜怒哀樂。

  "是是是!您是方祖易方顧問吧?真的很抱歉,我們的資料被我的秘書不小心鎖進保險櫃,她又忘了帶鑰匙來......"林友忠鞠躬哈腰地解釋,順便把責任都推到靳珩身上。

  "一般公司都有一副備用鑰匙。"方祖易眼神森然地膘了靳珩一眼,話中有明顯的責難。

  靳珩不禁再多看一眼這個口氣倨傲的男人。他三十歲上下,頎長高挑的身軀裡在鐵灰色西裝裡,五官清俊,鼻樑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黑亮整齊的短髮在前額垂下一絡。

  她的眼光游移到他的額前,猛然倒抽了一口氣。

  他原本就嚴肅的臉因額際的一道長疤而更顯冷漠,那一道比膚色略探的長疤在髮絲的覆蓋下還是相當明顯,猙獰的痕跡顯示了當時的巨創。

  靳珩的心無端痛了起來,腦海中有種令人窒息的思潮在翻湧。

  "靳小姐,你還不趕快去找人開鎖!"

  林友忠的怒喝聲震醒了她的失神。

  "是!"她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出去。

  當鎖匠終於打開保險櫃,會議已延宕了半個多小時,長興集團的謝董事長似乎對他們的效率存疑,臉色大大不悅。那個財務策略顧問面無表情地聽完他們的簡報後,毫不留情地批評他們的行銷計劃不夠踏實,並吹毛求疵地挑剔報告上的錯別字。

  靳珩不知道她哪裡得罪了這位來歷不明的顧問,方祖易對她準備的報告資料充滿鄙視和不屑,好像她根本不適合做這一行似的,冷厲的言詞硬是將她的顏面摧殘殆盡。

  "看來貴公司的能力有限,我想我們得從長計議了。"方祖易的話像炸彈般在會議室炸開。

  林友忠急得滿頭大汗,極力想挽回這筆生意,"謝董,我們不是說好這只是形式上的討論?合約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很抱歉,我們總裁特地請方先生來就是要幫我們做判斷,所以這件案子可能得先撤銷。"謝董淡漠地說明。

  "從一些細節上就能看出貴公司的能力有多少,這一點不用我點明吧!"方祖易還是那副凍死人的尊容。

  "這......是是是!"林友忠只得陪笑,無話可說。

  "我們會再與貴公司聯絡。"方祖易站起來,提起他的公事包,毫不留情地帶著靳珩他們公司力爭的,"三年飯票"傲然離去。

  林友忠一路送客到一樓,才滿臉憤怒地回到辦公室。

  靳珩哀歎一聲,她肯定從明天開始,她不必再擔心上班會遲到。

  "靳小姐,你知道你的迷糊使公司損失了多少錢嗎?"平穩的聲調,儼然暴風雨前的寧靜。

  "是!我今天就請辭謝罪!"她自知理虧,立刻表態。

  "你以為辭職就沒事了?沒那麼容易!一年一千萬的合約,三年三千萬,我看你嫌一輩子也嫌不到這個數字!"林友忠毫不客氣地指著她破口臭罵。

  靳珩也火了,整個事件與她有關的部分只有忘了帶鑰匙和資料上的錯別字,其他全是公司企劃能力的偏差所造成的,怎麼能將所有的罪過推到她頭上?

  "公司沒有能耐留住大客戶,幹我這個小秘書什麼事?難不成還要我去勾引那個姓方的來挽回這筆生意?"她隨口發發牢騷。

  只見林友忠眼睛一亮,立刻高興地附和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那個方祖易現在可是長興的最高指揮官,他一句話就能扭轉乾坤,直接對付他準沒錯!"

  靳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天!總經理該不會是要......

  "我只是隨便說說,您別當真。我今天就遞辭呈,以示負責。"她趕緊表明立場。

  "不!你要走也得擺平了這件事再說。你長得不差,一定可以派上用場......"

  "總經理!"她大叫。

  "別這樣,靳珩,好歹你也跟著我做了三年的秘書,我待你並不薄啊!"老狐狸改用懷柔政策。

  "可是這根本行不通嘛!您也看到了,那個姓方的傢伙簡直硬得像塊石頭--"

  "就這麼說定了!我相信以你的聰明,一定有辦法收服那塊頑石!"林友忠壓根不理會她的拒絕。

  "總經理--"

  "就這麼辦!等一下我要企劃部將方祖易的資料弄來給你,靳珩,公司的存亡全靠你了!"

  林友忠輕拍她的肩,逕自走出辦公室。

  靳珩傻眼了!

  開什麼玩笑,公司的死活怎麼也輪不到她來擔心啊!要地對那個恐怖陰森的男人施"美人計",不如教她去撞牆還來得容易些。

  老天!誰來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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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1:00:31
第二章

  "別這樣,你就當成是一項挑戰好了。如果你能搞定這個男人,說不定你的『男人迴避症'就會不藥而癒。"

  海莉在吧檯後煮著咖啡,氣定神閒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要為朋友分攤痛苦的打算。

  靳珩趴在吧檯上,煩惱得只想殺了這個只會說風涼話的室友。

  "又不是要你去,你當然會這麼說!你沒看過那個男人,他那副德行,恐怕連你見了都會退避三舍。"

  她哀歎一聲。

  "不會有這種人的!我薛海莉從沒怕過什麼男人。"海莉嗤笑著。

  "那是你還沒踢到鐵板!"她知道海莉是見過世面的女人,早年還是有名的角頭大姊,不過那段荒唐的歲月早就遠去了,現在誰也看不出來一臉精明、八面玲瓏的海莉有半點江湖味。

  "葉剛那塊鐵板還不是被我踢穿了?"海莉大笑。

  "少得意,他愛上你是他倒了八輩子霉!"靳珩知道個性剛猛的葉剛遇見了海莉之後便收斂許多。

  "誰倒了什麼霉啦?"宏亮的聲音響起,葉剛掀開廚房的門簾探出頭來。方正的臉,理著大平頭,陽光般的笑容和壯碩的身材活像是從夏威夷來的大男孩,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已經三十三歲了。

  "你啊!"海莉笑著點了一下葉剛的胸膛。"小珩說你愛上我是你倒霉!"

  "喂喂,我是開玩笑的!"靳珩忙解釋。開玩笑,葉剛兩根手指就能捏死她。

  "小珩,你說得沒錯,認識海莉是我人生痛苦的開始......"葉剛竟然承認。

  "你說什麼?"海莉橫眉豎眼的質問。

  "......卻也是流浪的結束!我愛你,寶貝!"這話轉得有點硬,但還是奏效了。

  "算你有良心!"女老闆難得展出嬌媚的笑容,依向良人的臂膀。

  "咳!這會兒又濃情蜜意得膩死人啦?"靳珩有些看不下去了。這種畫面對待字閨中的單身女子刺激不小。

  "受打擊了?"海莉笑著繼續煮她的咖啡。

  "要恩愛也得看看場合。"靳珩支著下巴。

  "誰敢多嘴?"

  "那是我不要命了?"

  "你是一副不想活了的樣子!"

  "為什麼?"葉剛邊擦杯子邊插嘴。

  "她呀,惹上麻煩了,生不如死。"海莉搖搖頭。

  "什麼麻煩?的那麼嚴重嗎?要不要我幫你搞定?"葉剛很"阿沙力"的問。

  "你省省吧!這種戲碼你派不上用場,得咱們小珩親自下海才行!"海莉仍是事不關己的態度。

  "到底是什麼事啊?我愈聽愈糊塗了。"葉剛雙手在身上的白圍裙上擦了擦,乾脆倒了杯酒坐下來。

  "沒什麼啦!葉大哥,只是要去『勾引'一個男人而已。"靳珩接過海莉遞來的曼特寧咖啡吸了一口。

  "為什麼?"

  "好了,你這樣問又要沒完沒了。小珩弄砸了公司的大筆生意,她的上司要她用美人計去把Case再掙回來。"海莉簡單扼要地把原委帶過。

  "那又不全是我的錯--"靳珩想辯解,又被海莉打斷。

  "是誰的錯已經不是重點了。"

  "對象是誰?"葉剛很好奇。

  "是啊,說了半天,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海莉伏在葉剛的背上問。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方祖易,華裔美人--"她還沒念完,資料就被海莉搶走。

  "我看看......是個ABC嘛!"海莉大聲地說。

  "什麼ABC?"靳珩和葉剛都不懂。

  "回台灣發展的華裔新貴啊!America-Bomese,簡稱『ABC',道道地地的中國人,但從小在美國長大,是白領階級中身價最高又背景特殊的一個族群。"

  海莉得意地為兩個落伍的人解惑。

  "他是ABC,我還CIA哩!"葉剛冷哼一聲。他是個畫家,對背景和學歷都不甚在意。

  海莉繼續念道:"美國哈佛大學企管博士,曾任福特汽車行銷經理,現為著名的商事企劃及財務策略顧問,專替各企業財團解決危機、重整企業內部,經他輔導而反衰為榮的大企業比比皆是,且遍佈全世界。個性敏銳機警,是商場上的獨行俠,人稱『Docto方'。"

  海莉和葉剛兩人面面相覦,為方祖易的來歷微微咋舌。這個人不太容易被靳珩那種迷糊美女釣上--如果他真如資料上所寫這麼厲害的話。

  "二十九歲,現居美國,單身。私生活保護嚴密,無從打聽。"海莉搖搖頭,簡短的資料實在無法多瞭解這個人。

  "看吧!光看上頭的資料就讓我手腳發軟,更別提去面對他,還對他賣弄風情。我怎麼可能在這麼精明的人面前玩把戲?"靳珩對林友忠硬派給她的任務一點也不看好。

  "說不定他正好是個好色之徒。"葉剛嘲弄地笑笑。

  "打死我都不相信有那種冷眼厲眸的男人會是個縱情聲色的人!"一想起姓方的傢伙看她的眼神,靳珩又打了個寒顫。乖乖!好像她欠了他幾千萬似的。

  "他帥不帥?"海莉突然問。

  "應該算帥吧!"靳珩腦中閃過方祖易額上的疤,那道疤將一張軒俊的臉凍成了駭人的臉譜。

  "那不正好!俊男配美女,說不定你會和他墜入情網,首次嘗到深戀狂愛的滋味。"海莉真想親眼目睹靳珩和方祖易之間的愛情遊戲。

  "海莉,你幹嘛這麼興奮?小珩的麻煩你窮樂個什麼勁兒?"葉剛皺了皺眉。

  "我的直覺告訴我,小珩的人生將會有所轉變!"

  海莉半瞇著眼。

  "我不需要你的直覺,我只知道我的直覺。我有預感,我要是真去惹那個傢伙的話,我才會死得很難看!"靳珩噘著嘴,將咖啡當酒一樣地灌進口中。

  "你沒有義務替公司做這些額外的工作。如果你真的不想去,你的上司也不能勉強你。"葉剛認真地思索解決方法。

  "問題是當初我進公司時有簽下契約,上頭註明公司若因員工的失職而導致損失,員工必須依約賠償百分之十的金額為抵償。三千萬元的百分之十也要三百萬元,我哪來這麼多錢還債?況且我也擋不住林總的軟硬兼施!"靳珩悔恨當初進公司時沒有細看工作合約,才會惹來這等麻煩。

  "你們公司很爛□!"這下葉剛也沒轍了。

  "你別為小珩傷腦筋。我倒建議她最好去和這位方先生談談,也不一定要施什麼伎倆,我想他那種人一定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要是你直接找他談論這件事,不管成敗你都沒有什麼損失,對不對?"海莉搖晃著手中的雪克杯,壓根兒不為她著急。

  "問題就出在我實在不想再見到他,"靳珩呻吟了一聲。說真的,她真伯再看到那張冷毅的臉。

  "要不是我得看店,我還真想陪你去瞧瞧這位男主角的長相。"海莉眨眨眼。

  "相信我,你最好不要去看!"靳珩拿起背包,打算回去。

  "小珩,你要回去了?"葉剛問道。

  "哎!不等我一起走?"海莉叫住她。

  "算了!難得你們小兩口恩愛和好,我充什麼電燈泡?"她微笑。

  "原來我們的親暱讓小女孩受不了!"海莉不害臊地挖苦她。

  "是啊!『限制級'對我來說還只是在『看'的階段,可不像有些人已經是看而優則『演'了。"靳珩不客氣地將了她一軍。

  葉剛臉色微紅地傻笑著,海莉則瞪了好友一眼:"去去去!要回去就快走,回你床上去窩著吧!"

  "我是該休息了,不然明天我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靳珩哀怨地歎了一口氣。林友忠給她一星期的假,要她去挽回"不可能"的"三千萬"。她已經在家蹲了三天,再不行動,恐怕會見不到四天後的太陽。

  "別想太多。"海莉笑著安慰她。

  "知道。Bye!"

  臨出"謫仙"的門,與三個剛要進門的男客人擦身而過,他們的眼光都在靳珩端麗瑩潤的臉上停了一下,這細微的動作沒逃過海莉的明眼。

  靳珩的確有"勾引男人"的基本要件,但她對自己的美麗完全沒有自覺。當然,這和那些在她周圍出現,想泡又不敢泡她的該死男人們有絕大的關係。那些臨陣脫逃的懦夫,就是造成靳珩毫無信心的主要原因。

  她還說她的臉有問題!海莉忍不住要大笑,靳珩的臉是有問題,她的問題就是--她的臉太漂亮了,而且漂亮得讓這些凡夫俗子根本不敢碰她!

  難道現在已經不流行"竊窕淑女,君子好逑"了?這種奇怪的狀況,海莉實在弄不明白原因。



  靳珩依著紙條上的地址來到市郊的透天別墅區。

  林友忠給她的資料上說方祖易滯留台灣的這段期間就住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喚雲山閣"。

  看著這些坐落在綠色山林中的精美仿古房舍,靳珩這才知道有錢人是如何地利用金錢享受人生。像她這種升斗小民也只能棲息在鳥籠般的公寓中喘喘氣,了度殘生。

  一大早心情就這麼晦暗,不是好兆頭!她頹然地在心底哀鳴。

  開著向海莉借來的車,一路比對著門牌號碼,靳珩花了十分鐘才找到方祖易的落腳處。

  這裡的房屋設計偏向中國式古典建築,沿坡而建,別具古意的紅磚石瓦和原木搭配成另一種現代風情。方祖易所住這幢屋子同樣是平房,圓木椿的圍籬 圈住了小巧別緻的庭院,枝椏掩映中仍能窺得主屋的幾許風貌。幾層石階通向一扇隱在花叢後的木門,門上還有飛簷,鑲著兩隻古色古香的宮燈。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個時間姓方的應該還沒有出門。早晨七點半,早起的鳥兒雖在樹上啾啾嚷著要吃蟲,但一般有權有勢的商界人士想當然耳還在床上與周公大戰三百回合,尤其是這個美國來的"專家"。

  遲疑了將近十分鐘,靳珩的纖指才顫抖地按了下那個門鈴。一時之間,鳥啁鳴聲傳遍了整幢房子,她的心也跟著緊繃得差點忘了跳動。

  半晌,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拖曳到門後,門被打開,一個睡眼朦朧的男子揉著眼睛、打著呵欠問道:"幹什麼?"

  靳珩桿在門外,瞪著那張陌生的臉孔,直想著:錯了!錯了!搞錯了!

  那人看她膛目不語,兩道濃眉開始打結。

  "小姐,有何貴幹啊?"口氣中已有了被擾清夢的"下床氣"。

  "呃......我想,我......我可能弄錯地址了!"她結結巴巴地想打退堂鼓。

  "搞錯了?你到底要找誰?"火氣來了!

  "很抱歉!我在找一個方先生......"她看了手中的地址一眼,"可能弄錯了!"

  "方先生?方祖易?"那人提高了音量。

  "是的。"她驚疑不定。

  "進來吧!他正在洗臉呢!"那人讓開,示意她進門。

  "他是住在這兒?"她再一次確認。

  "你到底進不進來?我都說他在洗臉了,難不成我還會騙你?"那個男人不耐煩地又打了個大呵欠。

  "謝謝!"靳珩不再多說,吸了一口氣,勇敢走進裡頭。

  穿過小魚池和竹製更漏旁的小步徑,她被帶進一個充滿唐風的寬敞客廳。融合現代電器和仿古傢俱的裝演營造出溫馨舒適又典雅清爽的居家氣氛。

  "坐!我去叫他。"他走進去喊了聲,而秒鐘後,方祖易那張不怒而威、戴著金邊眼鏡的俊臉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沒有半點剛睡醒的惺忪,熨燙過的白襯衫和挺直的西裝長褲乾淨整齊。靳珩從沒想到男人也能這樣煥然整潔。

  "是你。"他的表情、口氣完全沒有她意料中的吃驚,反而有種恭候多時的閒逸。

  "方先生,我這次來--"靳珩正想說明來意,就被方祖易伸出的手打斷。

  "你來談貴公司和長興的那筆生意?"他走到檜木椅上坐下,挑著眉看她。

  厲害的傢伙!靳珩有點沮喪,她一定鬥不過他的。

  "是的。"她只能點頭。

  "為什麼派你來我住的地方談這種事?林總該不會是想利用美人計來挽回局勢吧?"

  可怕!他猜到了!靳珩連氣也不敢喘一聲。

  "怎麼?被我猜中了?"他厲眼一掃,神色不屑。

  "呃......"這種時候她還能說什麼呢?

  "你有什麼本錢來遊說我或是引誘我?"他從鏡片後打量她,嘴角掛著鄙夷的冷笑。

  奇怪!靳珩發現方祖易對她有很強烈的敵意,打從第一次照面便像世仇似的拒絕給她好臉色。她明明記得沒跟這號人物結下什麼梁子,怎麼會無端端惹來這種輕蔑?

  "我......我自知沒什麼資格來演好這個角色,但我的上司認為我得為我的冒失負點責任,所以要我來找方先生談談。我當然知道以方先生的聰明才智絕不會著了我們這些小人的道,但為了完成使命,我還是得來這一趟。。

  她有些惱火了。平常她溫和有禮,一旦脾氣一來,硬被壓下的倔強就會出籠。

  "爪子伸出來啦?瞧你一副溫婉賢淑的模樣,原來全是裝出來的。"方祖易斂起笑容,凜然的聲音有著洞悉一切的瞭然。

  "我是來談事情的,不是來讓你評頭論足地嘲弄。"她正色道。

  "用什麼談?你的身體?我要事先聲明,我是非處女不上的。"他故意用言語激她,還走到臥室前打開門,雙手環胸地靠在門旁。

  這......這是什麼鬼話?該死的臭男人!

  靳珩的臉霎時漲得通紅,又急又氣地往大門走去,連聲道:"我知道我來得唐突,但我並沒有得罪你,犯不著在這裡接受你的侮辱!再見!"

  "這麼性急,才來就要走了?你不聽聽我的決定?"方祖易從容的聲音阻住她的去意。

  "你的決定已經表現在你的話裡了!"她氣得頭頂幾乎冒煙。

  "哦?我不記得我說過有關長興和貴公司之間的事情。"他竟然笑了。只是笑得讓人頭皮發麻。

  飄忽、令人捉摸不定,方祖易就像道謎一樣,讓她看不透。靳珩有點瞭解這個人為何能縱橫商場,挽救無數企業的危機了,他詭譎的個性正好適合爾虞我詐的競爭世界。

  "你的意思是--"她聽得出他話裡有轉圜的餘地。

  "坐下。"他走回椅子坐好,也命令她照做。

  她乖乖地坐在他的對面。

  "先說說你原來的計劃。"方祖易點上一根煙,一雙銳利的瞳仁隔著鏡片隱在煙霧之後。

  "如你所說,林總要我來色誘你,看能不能說動你和長興回心轉意。"她很小心地不表現出恐懼。

  "那你呢?"

  "我?"

  "是啊!你為什麼要接下這個工作?這種事顯然超出一個秘書該負責的範圍了。"

  "我們公司的契約上載明瞭員工得為自身的過錯擔負賠償責任,而我們林總認為這筆生意的失敗幾乎全是我的錯。"

  "所以你就來了?你準備如何說服我?"他冷冷地問。

  "我從沒想過要說服你!我來只是為了交差了事。

  你願意聽我對這件案子的進一步解釋最好,如果行不通,我就可以回去跟他們說明白,然後引咎辭職。"

  她像在報告事情,沒有洩漏半點情緒。

  方祖易靜靜地打量她細緻的瓜子臉,乍看之下,她是個明眸皓齒、吳娜纖巧的柔弱女子,但那兩道清雅的眉毛和微揚的嘴角都顯示出她的個性上也有剛強的一面。

  "引咎辭職?有這麼嚴重嗎?"

  "這樣才不會有人說閒話。"

  方祖易又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

  "你不用急著解釋上次的企劃案,我答應再與長興研究與貴公司合作的案子。但是,我有個條件。"

  條件?靳珩愣住了。

  "什麼條件?"她有些擔心,這個姓方的不會為難她吧?

  "從明天開始,你接受我的聘雇,當我的秘書,為期三個月。"

  嘎?有沒有搞錯?

  "當你的秘書?"

  "是的。"

  "可是,你不是很討厭我嗎?何必......"

  "你怎麼知道我討不討厭你?"他挑起一道劍眉。

  "我感覺得出來。我根本就不是你欣賞的那一型。"她很有自知之明。

  "當我的秘書不需要被我欣賞,只要能夠配合我就行了。"

  "配合什麼?我得事先聲明,我這個人很迷糊,丟三落四的,你應該找個更好的--"

  "這些都不是重點。我的秘書必須二十四小時都跟著我,換言之,必要時還得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天!他為什麼不去找個管家或是奶媽?靳珩無力地想著。

  "請問......照顧起居要照顧到什麼程度?"她得問仔細點,他該不會要來點額外的"服務"吧?

  "你以為呢?放心,不會要你伺候我上床的。"他笑得很曖昧。

  她又臉紅了。

  "反正玉成這家公司已容不下你了,現在我給你這個工作機會,你可以考慮考慮。當然,附帶的條件是我會再給玉成一次提企劃案的機會。"

  靳珩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方祖易是個令她膽寒的男人,成為這種人的秘書恐怕會終日惶惶不安。但是,為什麼她心底深處有個弱小的聲音在勸服她,要她留在他身邊?

  太不可思議了!

  她如果夠聰明,就應該逃回她的窩去安心地找下一個工作。然而當她抬眼看見他額上那道長疤時,她竟然有股衝動要去撫平他曾有過的傷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何?為期三個月,月薪八萬,不包括津貼。"

  他又道。

  這是個不錯的機會,薪水比原來高出許多。但......

  "在我身邊,你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如果你有上進心的話,應該不會放棄我的提議。"

  他像個張網的獵人,正拋出誘人的食餌。

  只要三個月,她可以無愧於林友忠,還能有份不錯的收入,應該值得......

  "好!"她不知道為什麼要答應,肯定的答案才說出口便有些後悔。

  希望這只是單純的交易,她暗自祈禱。

  "那麼,明天就搬來!"他站起來,低下頭時露出一個陰森森的微笑。

  "搬來這裡,"靳珩忍不住驚呼。媽咪啊!當秘書還得和老闆住一起,這樣不是太危險了?

  "我說過,我需要一個二十四小時跟在我身旁的秘書。我有時會工作到凌晨,你搬過來住比較方便。"

  "但是......"不要!大大的不妥!

  "才三個月,你怕什麼?"口氣中有點譏笑的成分。

  她又猶豫了。

  "Joy,怎麼了?你不是還要出門?"幫靳珩開門的男人從臥室走出來,清理過的臉龐比剛才的臭臉要好看多了。濃眉下一雙單眼皮的長眼,挺鼻薄唇,亂中有序的黑髮恣意地張揚著,很有個性的一個男人!

  "再等我五分鐘。"方祖易看了看表。

  "嗨!小女人,你還沒走啊?"那男人走到方祖易身邊,手肘搭靠在他的肩上,懶懶地笑著。

  "你......"兩男一女同住一屋,這更誇張了!靳珩簡直不能理解方祖易聘雇她到底是何居心。

  "我叫龍聽,是Joy的『好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龍昕挨著方祖易的模樣讓靳珩更加驚愕。

  你們?

  "我......我叫靳珩。"

  "我正在遊說她當我三個月的秘書。"方祖易將香煙捻熄。

  "秘書?"龍昕似乎有些吃驚,他和方祖易互看了一眼,便又恢復原有的笑容。

  "如何?靳小姐,你的答案呢?"方祖易氣勢高昂地站在她面前。

  "你們......"她有點懷疑地看著他們。兩個高挑俊逸的男人,誰說沒有可能是同性戀?

  這個揣測讓她莫名地安了心。

  "我們不可能會騷擾你的。"龍昕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特地聲明。

  "好吧!我明天就搬來。"跟兩個同性戀男人住一起,應該不會有事。大家都是"好姊妹"嘛!

  "好了,你可以走了。這是屋子的鑰匙,明天自己進來。"方祖易走進臥室穿上西裝外套,筆挺頎長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特別瀟灑。

  "那長興集團和玉成的事......"她連忙站起來。

  "我會處理。這件事你就不用再擔心了。"方祖易橫眼盯著她的側臉。

  事情會有這種變化和結局完全超乎她的想像。靳珩在走出這幢中國式雅致小屋時,還直覺不可思議。

  待她離去後,龍聽在窗後盯著她的背影問:"她就是那個讓你記恨了十年的女孩?"

  方祖易沒有吭聲,只是整理東西的手頓了一下。

  "不像啊!她一點也不像你說的那個小太妹,她的氣質和長相可稱得上絕色佳麗了!"龍聽搖搖頭。

  靳珩絢美的容顏和嫻雅的舉止,哪像個有偷竊傷人前科的女人?

  "或者她小時不甚了了,長大後才會努力包裝自己。"方祖易面不改色地評斷。

  "她的美不像包裝出來的。這女人的天性應該不壞。"龍聽無法將靳珩和他腦中對她的想像拼湊起來。

  "女人是善變的,更擅於隱藏自己的缺點。"方祖易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拎起手提箱,一手插進褲袋,瞪著他的"好朋友":"到底走不走?我十點鐘有個會要開,沒閒工夫陪你談往事。"

  "是是是,這麼多年了,你的臭脾氣還是一點也沒變。"龍聽笑著踱向門口。

  "我沒時間改變。"方祖易觀了他一眼。

  "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報仇?"

  "等著瞧吧。"說完,大步邁開。

  龍昕盯著他的背影,無奈地聳聳肩。希望老天保佑那個靳珩,因為方祖易一旦發了狠,任上帝也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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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1:00:56
第三章

  靳珩在煮飯!

  二十五年來遠離庖廚的她居然能在方祖易的"命令"下在這裡煎煮炒炸,要是讓她老媽瞧見,怕不感動得淚灑當場。

  不過,在大廚房裡的餐桌上,每一道菜都在控訴她的蹩腳廚藝。連掌廚者都不忍卒睹的食物,就更甭猜想當食客們吃到這種三流食物時會有什麼表情了。

  她"又"開始後悔接下這個工作了。

  稱做"秘書"太動聽了,說穿了,姓方的根本是需要一個"管家兼廚娘"!

  靳珩拿著菜刀用力地"剁"著砧板上的小白菜,想起了海莉的警告。

  "別傻了!你確定他要的是一個『秘書',不是『玩伴'?"

  海莉一向能輕易擊毀她的尊嚴。

  "我......我也不知道,他明明是說秘書嘛!"她的反駁毫無說服力。

  "那你就乖乖地答應了?這種拐人的伎倆連三歲孩童也能識破,怎麼你的大腦尚未老化就先罷工啦?"

  言下之意就是反對她去啦!

  "一舉兩得啊!我完成了任務,也有了個新的工作,所有的麻煩一下都解決了。"她想得很美。

  "天下哪有哪麼好的事?說不定你的麻煩才剛開始!"

  "不會吧!他那裡還有一個男人,我看他們的『關係'匪淺。"

  "什麼?姓方的是個同性戀?他說的?"

  "唉!海莉,同志們很少會坦承異於常人的癖好的。"

  "那麼,這是你自己大膽的假設囉?"

  "呃......"她無言。方祖易和龍昕的確沒說什麼。

  "我迷糊又粗線條的靳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人心有多險惡?有些男人就專門打著同性戀的旗號強暴女人你懂不懂?何況就算他們聲明是同性戀,但他們對付女人的『凶器'還在啊!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

  海莉的大道理灌得她的腦漿洶湧如波濤。

  "他們不像是這種人,雖然方祖易總是擺著張酷臉,但我相信他應該不是個壞人。而那個龍昕--

  "我臉上有寫我是好人嗎?"海莉突然湊近她。

  "沒有。"

  "這不就結了!這年頭多的是外表斯文儒雅的罪犯,靠著一副臭皮囊,欺蒙多少世人。"

  "可是海莉--"

  "我雖然沒見過姓方的,不過我還是認為你該三思。"

  "海莉,我已經--"

  "如果姓方的真如資料所言是商場遊俠,那表示他是個超級的奸商,無惡不作的手腕已臻高檔境界。"

  "海莉,我已經答應人家了。"靳珩終於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那又如何?你和他又沒有簽約!"

  "做人要言而有信。"

  "你該死的八股笨腦袋難道就不能轉轉彎?朝令可以夕改,誰規定我今天說要,明天就不能說不要?世上出爾反爾的人比比皆是,加你一個也不嫌多!"

  "只要三個月。"

  "三個月能讓一個正常的女人有三次懷孕的機會!"海莉的話夠犀利。

  "老天,你一定要想得這麼糟嗎?"靳珩無力地吶喊。

  "防人之心不可無。"

  "但我得解決玉成的事啊!如果我真的不能勝任方祖易的秘書,不必等到三個月,他也會先把我Fire,所以,別為我擔心了。以我這種笨腦袋和不太機敏的反應,我想他大概也無法消受太久。"靳珩居然還得反過來安慰海莉,真不知到底是誰招惹了麻煩。

  海莉沉默了好久,才悻悻地撂下話:"算了,算我雞婆,你要去就去吧!"

  "那我可不可以留著這間房?"她有些歉然。

  "隨你。"

  靳珩笑了,海莉的古道熱腸隱藏在她那潑辣的外表下,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瞭解她其實是個色厲內薦的大好人。

  臨行前,海莉還拉住她叮嚀:"一切小心,記得把你『窮兇惡極'的恐血症告訴你的『同居人'。"

  恐血症!

  海莉不提,她自己都快忘了,她對血的驚懼程度著實會嚇死人。

  她不知道為何會對"見血"有如此嚴重的反應。

  根據曾被她嚇過的海莉說,一點點血就能弄昏她,更教人驚悚則是她伴隨而來的抽搐、嘔吐和休克......

  為什麼會這樣?海莉追根究柢問了她半天,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只好隨口搪塞是因為先天的神經衰弱。

  再仔細想想,她母親從來沒有要她進廚房玩刀弄鍋可能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只是,母親也從來沒特別提起這件事。

  正沉思問,她瞥見"游手好閒"的龍昕大概是等不及了,在門口來頭探腦。

  "可以祭祭我的五臟廟了嗎?裡頭的菩薩可不止一次地宣告需要供品了。"

  "啊!對不起,再等一下湯就好了!"靳珩有點心虛地回頭乾笑兩聲。天老爺,桌上那些料理是酸是苦她可沒半點把握。

  "你打算煮什麼湯?"龍昕伸長了頸子,瞄了一眼清清如水的"洗鍋湯"。

  或者,他該叫外燴來比較妥當。他當下吞了一口震驚的口水。

  "白菜豆腐湯。"靳珩沒忽略他臉上的怯意。

  "其實,如果你不想煮可以直接告訴祖易,別勉強!"他很好心地建議。

  他有給我拒絕的權利嗎?靳珩硬是憋住即將衝口而出的不滿。

  第一天上班,她的工作內容竟是上市場買菜、煮飯。方祖易高興一天花兩千六百多塊請她來燒一頓不入流的晚餐,她也不反對。

  "沒關係,凡事總要有第一次......"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卻沒想到她的話讓已經快餓斃的龍昕驚出一身冷汗。

  "第一次?"龍昕決定出去花點小錢買個溫飽,他可不想自己的肚腸變成新手的試驗品。

  "是啊,不知道什麼原由,我媽從不讓我下廚,所以,這一頓可能得請你和方先生多多包涵了。"

  我的媽呀!龍昕一手摸著胃,想溜了。

  "那......那你慢慢煮吧,我不打擾你了--啊!"

  他識相地轉身,卻踢到餐桌桌腳,忍不住哀叫一聲。

  "怎麼了--哎呀!"靳珩分了心回頭看他,手上的刀卻失了準頭,不小巧劃破了她的手指,也劃出一道令她驚心的傷口。

  血!

  鮮紅色的、溫熱的液體像鬼魅一樣又糾纏住她的心跳,夢魘再度襲向她僅存的意識,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變形,那一道小小的血口漸漸擴大,變成了一整片的血海,夾雜著哭喊,有人在她耳旁痛苦地哀號。

  龍昕見她傷了手指,顧不得自身的腳痛,衝到她面前正想拉住她的手檢查傷口,才發現她的情況怪異到了極點!

  "喂,靳珩......"

  她在發抖,兩眼沒有焦距地直盯著她手上的血跡,牙齒不住地打顫,接著渾身抽搐,大口喘氣,一副快要掛了的樣子。

  他被她嚇壞了!

  "你怎麼了?不過是個小傷口,別緊張!"龍昕大聲說話,想喚回她的神志。

  但她什麼也聽不見。

  "你們兩個人在廚房搞什麼鬼?"方祖易硬邦邦的聲音在廚房門口響起。

  "祖易,快來,靳珩不知道怎麼了,不過只是劃破一個小傷口,人卻快沒氣了!"龍昕第一次被女人嚇著。

  方祖易大步走到靳珩面前,盯著她慘白又驚惶的臉,再看看她手上的血痕,隨手拿起餐巾紙按住她的傷口,一把將她抱離廚房,來到客廳的空調口下,輕拍她的臉頰,穩定沉著地道:"靳小姐,靳小姐!沒事了,醒來!"

  靳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聽到遠方有個男聲在叫她。她掙扎著要走出眼前一整片血紅的困境,卻怎麼也揮不掉一再在腦海中重複的血淋淋畫面。

  "靳珩!"方祖易用力搖晃她的肩膀,大聲叫喚她的名字。

  "要不要送醫院?"話才出口,龍昕就啞然失笑。

  真誇張,只傷了一很小指頭就送醫急救,這也未免大小題大作了。

  方祖易緊皺著眉頭,發覺靳珩不像在演戲。很明顯的,她對血的恐懼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

  "靳珩!"

  倏地,靳珩醒了,飄移的神智再度回到軀殼。她的心跳強猛得幾近撞擊,眨眨那雙猶盛滿心悸的眼眸,她花了好久的時間才認出眼前那張特寫臉孔。

  "方......方先生!"她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你覺得怎麼樣?"方祖易的聲音聽不出一絲關懷。

  "我?"她的胸口仍起伏不定。"我怎麼了?"

  龍昕再度被打敗了!他湊上前,齜牙咧嘴地喝道:"你被一道不到一公分的血口給嚇去了半條命,也把我們兩個男人整慘了!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

  "血?"靳珩看著被餐巾紙包裹住的手指,瞪大眼睛。

  "你剛才在廚房弄傷了手,現在沒事了。晚飯不用煮了,我們到外頭去吃。"方祖易下了特赦令。

  "可是,我已經弄得差不多了......"

  "沒關係,那些菜不吃也罷。"龍昕立刻搶答。開玩笑,她煮的那種菜如果能吃,他的頭就割下來給她!

  "呃?"靳珩自知手藝不行,慚愧地低下頭去。

  "你沒有去做過心理治療嗎?很少有人會這麼怕見血的。"方祖易彎腰將散落在客廳矮桌上的資料整理一下,側過頭盯著她仍略顯蒼白的俏臉。

  靳珩瞥見他因垂頭而完全顯露出來的前額,那道長長的疤痕似乎在對著她陰笑......她趕緊閉上眼睛,壓抑著心中揚起的驚慄,輕聲道:"沒有。我小時候並不會怕血,直到--"她打住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這個奇怪的毛病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直到什麼?"方祖易站直了身子,一雙厲眼沒放過她的蹙眉。

  "忘了,有些事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她放棄再深探。那一段消失了的往事就當它不存在會比較好過此

  "你不記得......一些事?"方祖易有點詫異。

  "是的。就好像記憶的帶子被洗掉一段,挺荒謬的。"她無力地笑著。

  他深思地看了她一眼,才道:"去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飯。明天起得正式工作了。"

  她點點頭,走進自己的臥室換衣服。

  看著肇事的女主角隱身在門內,龍昕悄聲在方祖易耳邊問道:"你想,她的毛病和你有沒有關係?"

  "我不知道。不過,這件事我會弄清楚。"方祖易點上了煙,目光定在靳珩的臥房門上。

  他等了十年,就是要看她內疚的模樣,沒想到她居然將那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只殘留了莫名其妙的後遺症和一小段空白的記憶。

  難怪她對他沒半點印象,還不知死活地膽敢接近他!

  可惡!他雙手環抱胸前,決定變更原有的計劃。

  他原本要讓靳珩這三個月當他的僕役,任他差遣,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有什麼事情能讓一個女人痛不欲生,讓她恨一輩子?

  愛情!愛情的得與失,烙下的傷痕最深!

  方祖易笑了,憑他的條件,要讓女人愛上他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他相信靳珩同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夜色涼如水,月華如練。

  方祖易站在落地窗旁,怔怔地盯著屋外花弄月影,初秋的子夜,已抖落著微寒。他沉浸在裊裊煙霧中,前額的傷痛將前塵往事拉回腦海,十年前那一段離奇的遭遇再度趁著黑暗魅影向他奔赴而來......

  這是位於市郊的一幢白色獨棟別墅,佔地百餘坪,建構著別具一格的外觀和門庭。在一大片綠色草皮的襯托下,它與一般的房屋比起來,簡直就是這個區域裡的"天王"。

  平常就有不少不良分子對這幢房子指指點點,似乎很"不爽"屋主招搖的作風,但從沒有人認為會發生什麼事,大家都逞強地相信,台灣的治安還沒亂到這種地步。

  然而,終究還是出了亂子。

  方祖易一回到出生地台灣,便住進了祖父母遺留下來的房子。這幢自祖父母過世後一直僱請清潔工打掃的大別墅,是方家在台灣僅存的不動產,其他的皆因他父母移居美國而將重心都遷離台灣。當初是因為方老太爺捨不得離開,才會在這條寬敞的大道旁蓋了間大宅以供居住。

  這幢房子的整體設計是出自美國名家之手,以方家的財勢,方老太爺當然希望自己的房子能與眾不同,因此,當這幢別墅完工後,要不令人側目也難!

  方祖易是第一次看見這幢別墅。他七歲時隨父母移民美國,那時別墅尚未落成。如今他十九歲,已經是個越級就讀美國哈佛大學企管系的四年級生,這趟是回台灣度假,順便瞭解台灣資訊市場的遠景。

  在台灣逗留的兩星期之中,他四處遊走,想在這十四天重溫童年時對鄉土的回憶。但是,台灣變了很多,急遽的工商發展帶來了空洞的心靈,青少年的問題已成為社會大眾最關切的課題。

  海島型居民的狹窄心胸,再加上金錢至上的偏差觀念,他常常為那些徹夜不歸,或是在他別墅外遊蕩的孩子們憂心不已。

  只是他沒想到,讓他經歷人生最大衝擊的,就是這批"小女人"!

  那一夜,他和朋友聊到十二點才回別墅,清潔的婦人早已回家,他獨自一人步上草地小徑,走進屋內。

  明天就要回美國了,逍遙的生活將告一段落。他上二樓整理行李,準備明天一早搭機返回舊金山。他的女友壁涵將會到機場接他,他們還說好再見面時將決定結婚的日期。美好的遠景似乎都在向他招手--

  樓下一個聲響引起他的注意。家裡只有他一個人,難道是小偷潛進來了?

  他小心地拿起一把掛在牆上的骨董長劍,悄悄下樓,在樓梯口他就發現一個小巧的影子,正摸索著一樓的法國沙發。

  "你是誰?"他出聲質問。

  小影子似乎嚇了一跳,防衛性地轉身面對他,一張娟麗的小臉映著月暉清晰地展現在他面前。

  一個約莫十五歲左右的女孩!

  "你想幹什麼?這屋裡的東西你偷不走的,全是大傢俱。"他冷眼看著眼前兩眼茫然的女孩。

  "我不是小偷!我只是想進來看看。呵呵呵,你能住這裡,我也能!"女孩步履蹣跚,神志似乎不太清醒。

  "你喝了酒?"他慢慢向前跨了一步。

  "沒有!誰要喝那種難喝的東西?嘻嘻,我朋友有更好的貨色,懂不懂?只要一點點,快樂賽神仙......"她笑得張狂,指著他的手指一直發抖。

  "你吸毒?"這種模樣的人他在美國看多了。

  "毒?什麼毒?只不過打了一針!"

  "你年紀輕輕的幹嘛不學好?跟著亂七八糟的朋友瞎混早晚會出事。"他像個大哥哥似地加以勸誡。

  "我爽!怎麼樣?"她挑釁地抬起頭,烏黑的眼中閃著火炬。

  "我給你三分鐘,三分鐘內你最好離開我家,不然我報警。"他打算給她一條生路。未成年的少女有了不良紀錄總是不太好。

  "我不!我和朋友打賭,我能進來過一夜。"她倔強地半躺在沙發上。

  "打賭的輸贏有什麼意義?回家去!別惹事,你不怕你父母擔心?"他捺著性子勸她。

  "他們都去死吧!你也是!"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彷彿心中的痛處被掀開,氣得拿出小刀在沙發上亂割。

  "喂,你幹什麼?"他憤怒地大聲制止,衝過去要搶下她手上的利器。

  "放開我!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可以左右別人的一切?混蛋!"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他的箝制,又跑到樓梯上,冷笑地盯著牆上的名畫。

  "下來!"方祖易氣炸了。哪裡跑來的小鬼,竟敢在他的地盤上胡來!

  "我不要!"嘻皮笑臉地從口袋中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火故意在名畫旁晃來晃去。

  兩眼的冷光開始凝聚,他拿起電話撥到警局報了案。

  "你最好住手,不然,我可不管你是個女的,照樣打得你半死。"

  "有種來啊!反正我們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來啊!"她不知死活地狂叫,一步步往上移。

  一隻小潑貓!半夜跑到他家來撒野!

  方祖易二話不說,將骨董長劍插在腰間,凶神惡煞地伸手抓住她的衣領,將地壓向樓梯扶手。

  "你最好被抓進少年監獄去反省,一個女孩子家做什麼蠢事?你該死的想斷送自己的前程就繼續瘋下去,否則,你以後也只是蹲苦牢的命而已!"

  女孩整個身子幾乎要掉出欄外,脖子被衣煩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斷斷續續地說:"我......高興,又......又怎麼樣!"

  好個具頑不靈的丫頭!方祖易雙手不自覺地用力縮緊,想用懲罰性的肢體攻擊來遏阻這個少女。

  警笛聲由遠而近,劃破了子夜的寂靜,有幾個少年在屋外大吼:"小珩,快走!警察來了!快點!"

  女孩這時才真的慌張起來,毒品的威力全被嚇退了,但她還是無法掙脫他的大手,後仰的角度愈來愈大,眼見就要摔落--

  一陣玻璃撞擊聲驚擾了方祖易,他轉頭看見一個少年衝進屋內打破酒櫃,把酒灑了一地,然後用打火機點著了火......

  "住手!"

  他狂叫一聲,分了神,女孩趁著空檔模到他腰上的長劍,順手抽出往他的臉上砍去,他只覺得額際傳來劇痛,雙手掩面,血從他的臉上噴出來,濺了女孩滿臉的殷紅!

  溫熱的、血腥的、活人的--血!

  她被嚇呆了!

  "我......我殺......人了!"

  瞠目地看著方祖易撫臉哀號,她手中長劍一鬆,腳步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後倒去,沿著樓梯扶手,直往一樓的大理石地板跌落。

  這場天外飛來的橫禍,結束在刺耳的警笛聲和滿地的血泊中!

  那真是一場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

  月色黯淡,烏雲悄悄攏上了月心,穹蒼也跟著蒙上一層合影。

  方祖易從記憶中回到現實,又覺得前額的疤在隱隱作痛。

  這是心病!

  醫生是這麼說的。他的傷口早就痊癒了,是他的潛意識一直揮不掉那次的意外,不自主地想起那天的疼痛,才會有這種錯覺。

  他知道,當初那個女孩劃了那一刀,劍痕一直留在心裡,摸不著、治不好,他只能任這份痛楚加影隨形地跟著自己。

  十九歲那一天的事還歷歷在目,現在的他,決定剷除心中那蟄伏了十年的陰影,也替自己原本清磊的俊容討回一點公道。

  那一年,心愛的女孩離他而去,他才赫然驚覺臉上那道醜陋的疤是主要的原因!璧涵是名門世家的嬌嬌女,見不得任何的不完美,他俊逸的臉上留下了猙獰的疤痕,對她來說是種瑕疵,連帶著沸騰的愛情也跟著熄滅,兩人之間再無任何火苗可以燃燒......

  說來可笑!一道疤可以認清愛情的薄弱,這算不算值得?

  璧涵離開他後,他原本就拘謹的個性更加冷漠,心無旁鶩地取得博士學位後,便在福特汽車總公司展行銷策略的專才。兩年後,他開始熱中於一門新興 的事業--企業管理顧問,更獨資創立"先機企管顧問公司"。憑藉著敏銳細膩的天賦,以及對商機的直覺,他在商場上無往不利。他不走父親的傳統企業經營路 線,相反的,他挑上這個獨特的"輔佐"行業,用"頭腦"替自己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

  這些年來,先機企管顧問公司的"Doctor方"不僅在美國揚名立萬,對商機精闢的見解和落實理論一樣遠揚國際。他就像是企業的醫生,專洽各大企業團體內部的疑難雜症,任何棘手的案子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從無例外!

  這也是"長興集團"找上他輔導內部策略及挽救財務赤字的原因。而他會接下這份工作,其實多少有點預謀的成分。早在八年前,他就請徵信社開始追 蹤靳珩的下落。當年他受傷轉醒之後,靳珩早已經在她母親的帶領下消失了蹤跡,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警方也因他的"不報案、不張揚"而不再追查,這個 事件便這樣不了了之。

  這件事發生兩年後,他便委託台灣一家徵信社找到靳珩的下落,並且盯住她,讓她孤孤單單地過日子,就像他一樣。

  八年來,他因工作繁忙而沒有將心思放在靳珩身上,只有讓徵信社的人去完成他小小的報復。

  然而當長興集團提出他們和"玉成"接洽合作事宜時,他想起了徵信社查到靳珩所待的公司名稱。

  於是他整裝回國,想親眼看看那個在他臉上"動刀"的小太妹變成什麼樣子。

  只是,靳珩的改變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僅她的外表已不復當年的稚微青澀,更重要的是她的個性。

  一個美麗溫婉又帶點迷糊的妙女郎,他根本無法將她和十年前拿刀砍他的女孩串連在一起。

  她甚至忘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意外!

  但是,他能就這樣放過她嗎?

  不!絕不!

  方祖易陰霾的臉飄上一抹冷厲。他不會就這樣饒了她,即使她不是故意傷他,但額上這道疤和心靈上揮之不去的陰影,都是她欠他的。

  沒錯,是她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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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1:01:25
第四章

  當靳珩隨著方祖易走進長興集團位於敦化北路的總部時,許多與方祖易接觸過的人都非常訝異商場上的"冷面煞星"居然會帶了個美女在身邊。雖然兩 人的外貌身形是如此地登對,但"Doctor方"不近女色的傳言早就讓大家對他有了刻板印象,所以他們自然會為靳珩的出現騷動不已。

  其實,靳珩也有點怯意。她原本是玉成的秘書,現在跟著長興聘來的顧問一起到這裡,閒話不傳得滿天飛才怪!

  果然,謝董事長一瞧見她,臉上立刻寫滿了不屑和譏諷。

  "這位不是『玉成'林總的女秘書嗎?迷糊小姐!"

  靳珩臉頰微紅,低頭微笑,在心裡頭咒罵這個"糟老頭"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現在是我的私人秘書。"方祖易輕描談寫地介紹她的新身份。

  "哦?你什麼時候又變成了方顧問的『私人秘書'?世事還真是瞬息萬變啊!"謝董曖昧地瞅著她。

  如果能夠,她真想脫下腳上的高跟鞋用鞋跟砸他的光頭腦袋。靳珩修長勻稱的腿已蠢蠢欲動。

  "的確。如果謝董還不把精神放在貴公司的行銷計劃上,貴公司的財務赤字可能也會瞬息萬變。"方祖易冷冷地替靳珩擋了一句。

  靳珩有些詫異,他竟會幫她說話。

  謝董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惱羞成怒地走進他的辦公室。

  方祖易面無表情地繼續往他的臨時辦公室走去,靳珩緊隨在後,心中流過一絲溫暖。

  他們在走道迎面遇上一個絨褲公子模樣的瘦削男人,他一見到方祖易便熱情地打招呼,

  "喃!Doctor方,剛到嗎?我聽說你在這裡的工作只剩三天,是真的嗎?"

  "是的。"方祖易似乎不太想跟他多費口舌。

  "三天的時間能救得了長興嗎?我很好奇。"男人聳肩笑著,浮靡的嘴臉展露無遺。

  "我從沒有讓我的任務失敗過。"方祖易答得簡短。

  "唉!算了,連我都不看好未來了,你還以為真能起死回生啊?"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這是我的信念。"

  "嘖嘖嘖!我爸是從哪裡弄來你這個奇怪的人的?"

  靳珩聽到這兒才明白,原來這人就是長興集團的少東家陳志華,他是總裁陳長興的長子,也是"長興"傳聞中未來的接班人。她早就耳聞陳志華風流成性,他的荒唐艷史幾乎可以集結成冊了。

  "美國。"方祖易可不管陳志華的身份,還是端著一張冷硬臉孔。"如果你有空,希望你能參加等一下開始的主管會議。"

  "哦,傷腦筋!我對會議過敏呢!"陳志華裝腔作勢地擺擺手,對方祖易的提議不感興趣。

  方祖易瞟了他一眼,嘴角掛著冷笑,逕自走進辦公室。

  靳珩舉步要跟進,忽然被陳志華伸手攔下,"嘿!你是誰?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他驚艷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放肄的掃射。

  靳珩愣了愣,淡淡地回答:"我是方先生的秘書。"

  "哇!他從哪裡把你挖來的?我以為他那顆石頭對女人沒有興趣哩!"

  "我是為他工作,這和他的興趣無關。"她有點生氣了。

  "是嗎?那你願不願意下班後跟我一起吃個飯?"

  饞涎的色相流露本性。

  這個色男!

  "很抱歉,我的工作時間很長,沒有空。"她強忍住噁心的感覺。

  "總有下班的時間吧?難道你得二十四小時隨侍在他身邊?包括睡眠時間?"陳志華不懷好意地靠近她,眼神不正。

  "請你放尊重一點,陳先生!"靳珩忙不迭地往後移一步。

  "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話雖這麼說,他的手已經不大安分地要攏上她的肩。

  一隻大手倏地抓住他的"祿山之爪",方祖易零下二十度的聲音可以將人凍成冰棍。

  "陳少爺,你撈過界了!她是我的秘書,不是『長興'的人,你最好先搞清楚這一點!還有,二線是你父親來電,請你回你的辦公室接聽。"

  陳志華忿忿地甩開他的手,哼了一聲,臭著臉離開。

  靳珩鬆了一口氣,一抬頭卻迎上方祖易審視她的眼。

  "呃......我什麼事都沒做!"她解釋狀況並非她主動。

  "進來,我有份資料要傳真。"方祖易沒說什麼,轉身走到辦公桌後。

  靳珩的確很能吸引男人的眼光。這八年來,徵信社的老畢是怎麼做到讓她遠離男人染指的?

  單看她應付男人的"拙"樣,就知道她絕非長袖善舞的花蝴蝶。這點又和他對她的評價有所出入。

  難道當年的小野貓被馴服成"家貓"了?

  "請問是這一份要傳真至香港嗎?"靳珩已經問第二次了。奇了,方祖易也會心不在焉?

  "是的。"他回神專注於工作上,又恢復原有的冷靜機敏。

  他們兩人一直持續的工作著,下午方祖易又進會議室去開另一個會議,直到七點還未結束。靳珩待在他的辦公室打電腦、整理一堆資料,覺得又餓又累,想伸個懶腰歇歇手,才一旋身,就看見陳志華賊兮兮地溜進辦公室來。

  "陳先生!"她吃了一驚,心中暗自著急。這個色鬼又想幹什麼?

  "嗨!靳小姐,你還在啊?"他搓著手,輕輕掩上門。

  "我在等方先生。"她戒慎地與他保持距離。

  "他太差勁了吧!光顧著開會,竟讓美女餓肚子,怎麼配當個護花使者呢?"陳志華擠擠眼,笑得放浪。

  "我還不餓,況且,會議也快結束了。"靳珩暗示他方祖易隨時會出現。

  "還早咧!每次這種冗長無聊的會議都會拖五、六個小時,我太清楚了。來,我先帶你去吃個飯,免得餓壞了身體。"說著,他真的要過來牽她的手。

  靳珩逃命似地跑到桌後,一顆心噗通亂跳。別說她沒談過戀愛,連被騷擾也是頭一道!以往,她的周圍不會有男人駐足,相對的色狼也莫名其妙地被清得精光。現在她才領悟到"沒男人緣"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我真的不餓,陳先生,請你別亂來,否則我要叫人了!"她口頭警告。

  "大家都下班了,主管都在樓上的會議室開會,有誰會不識相地來打擾我們?"

  靳珩暗暗叫苦,努力搜索腦中有無對付色狼的辦法。

  陳志華慢慢欺近她,笑著說:"你是我見過最有氣質的美女,別待在Doctor方身邊糟蹋自己的美貌了,我正好缺個秘書,要不要過來跟我?"

  "不!謝了!"她嚴陣以待。

  "別這樣,我是真心的,跟著我比跟著那個不解風情的木頭要有意思多了!"

  "什麼跟不跟的,請你搞清楚,我的身份是方先生的秘書!"

  "都一樣啦!反正早晚都要上床的。"

  "住口!"她覺得自己受了污蔑。

  "別假裝清高了,你是什麼貨色我會看不出來嗎?"陳志華不耐地衝到她面前,一手抓住她的玉臂。

  "我是個規規矩矩的上班族,你是瞎了眼睛才會看錯!"靳珩隨手拿起桌上的紙鎮住他的臉上敲去。

  "啊!媽的臭婊子,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陳志華揉著左腮一塊瘀青,氣得破口大罵。

  "你......"靳珩對這個畫面有些眼熟,在某個地方、某個時間,好像也有過類似的情景。

  陳志華瞥見她的怔忡,逮住機會強摟住她纖巧的身軀,一張臭口已經肆無忌憚地嗅到美人的玉頰。

  "你放手!"靳珩驚叫一聲,使力推拒著他的攻擊,又急又氣地直蹬鞋跟,想踹上他的腳。

  "小美人,別害羞嘛!"黃褐色門牙、虛浮的眼袋,都是縱慾過度的表徵。

  靳珩無法脫困,只能無奈地被困在嗆鼻的煙酒氣息中。

  門在這時候倏地打開,方祖易才跨進來就目睹這一幕,饒是向來冷靜的他也不禁眉畢糾結。他摘下眼鏡,大跨步走到拉扯中的男女之間,往陳志華的脖子一勒,順手一帶,將他斜摔在地毯上。

  "你枉顧我的警告!"森冷的口氣加上一記右勾拳,方祖易給人的文者形象被他矯健的身手打破。

  "姓方的,你敢打我?"陳志華呆了兩秒鐘之後才發作。這個不中不西的"洋顧問"竟敢出手揍出錢的老闆?!

  "你再不走,我會再補一拳!"方祖易傲然抬頭,劉海的髮絲垂得更低,凌厲的黑眸和前額的長疤意外地組合成另一種野性的狂猖,完全不似平日一絲不苟的模樣。

  此時此刻,他像是一匹地盤被侵犯的狼!

  "別忘了,我是出錢聘雇你的人!"陳志華怒道。

  "是你父親,不是你!"憑他一個花花公子也請得動他?笑話!

  "那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我敬重陳長興,但我鄙視你!"他直言不諱。

  "你......好,你有種!姓方的,咱們走著瞧!"門被用力地摔上,陳志華像只鬥敗的公雞,揪然離去。

  靳珩驚悸未平地杵在原地,頭髮有些凌亂,一雙明眸張得奇大,豐潤的朱唇微啟,渾然不知此刻她的茬弱有多麼容易引發男人的衝動。

  方祖易有短暫的迷眩,對心中興起的憐惜感到紊亂。他千萬不能忘記這三個月把她留在身邊的用意,在接下來的愛情遊戲中,他得好好扮演護花使者的角色。

  "你還好吧?"沉啞低柔的嗓音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沒事!謝謝你。"靳珩努力想扯出笑容。

  "很抱歉,會議開得太晚了。我沒想到那個瘟生還會來騷擾你。"他刻意流露出關懷的眼神,走到她面前輕撥她垂落臉上的一絡秀髮。

  靳珩有些不大自在,方祖易的溫柔是如此罕見,如此地......撼動她的心弦。

  現在的他迥異於初次見面的陰冷,他關懷的眼神和低柔的嗓音營造了另一個方祖易,一個可以輕易魅惑女性的瀟灑男子。

  "我,我也沒想到......"感到自己臉頰微紅,她不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保持他們之間的"安全距離"。

  方祖易敏感地發現她的動作,逕自笑了笑,淡淡地說:"餓了吧?我們吃東西去。"

  "但這些資料......"她指了指電腦螢幕上的財務分析報告。

  "先存進磁片,帶回家用筆記型電腦完成。"他戴上眼鏡,目光再次閃著令人畏懼的精銳。

  "是!"回家加班總比在這裡加班要安全多了。

  收拾好東西,兩人離開了長興,全然不覺一雙焚著怒火的眼眸正從十五樓的玻璃帷幕後盯著他們的背影"......



  靳珩一直到走進這個充滿浪漫情調的餐廳裡,坐上絲絨的座椅,依然無法將"方祖易"和"情調"畫上等號。

  他竟然帶她來這種非常"情人"的雅致餐廳吃飯,而不是隨便叫兩客簡餐裹腹!

  跟這個冷面男人一起吃燭光晚餐,委實有點弔詭。

  方祖易給她的印象一直是"分秒必爭"、"時間就是金錢"的代言人,能夠三分鐘吃完的飯局,他絕不會浪費時間吃上三小時!

  起碼她與他相處的這三天,他都是這樣匆匆解決三餐的。

  但是現在,他點了個排餐,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領帶有點斜了,嘴角有些鬆弛,連凌厲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層慵懶,那種下班後的隨興,卻有著更致命的吸引力!

  靳珩有些迷惑了,一個終日與數字斤斤計較的銅臭男人,竟也可以這樣瀟灑自如、溫文軒和。

  "在想什麼?"方祖易刻意放低的聲音很是動人。

  "呃?沒什麼!"靳珩有些心虛。她怎能承認自己正在研究他?

  "在想我怎麼會是那種將時間浪費在吃東西上頭的人?"方祖易瞭然地笑笑。

  他是個危險的男人!靳珩不得不歎服。

  "因為你給人的印象就是這樣。"她也不隱瞞。在他面前,她的心思無處遁藏。

  "那是因為沒太多的時間。如果時間充裕,誰不願好好地享受一頓豐盛的美食?"

  "可是,是你自己將工作安排得如此急迫的,不是嗎?"她看過他的行事歷,他將"長興集團"的工作排了一個月,這分明是要逼死他自己。

  "我喜歡用最短的時間處理掉棘手的案子,然後再放自己一個長假。"

  "哦?那麼你再三天就要結束長興的這個委託,休假去嗎?"那他幹嘛還請她當秘書?

  "或許吧!"他伸手接著後頸,意態閒適。

  "如果你去休假了,我的『秘書'工作是不是要暫停?"靳珩懷著希望問。

  "我們不是說好了,你要跟著我三個月,理所當然包括我的休假時間。"他挑了挑眉。

  "可是你休假了我還能幹什麼?又沒有工作要做。"就算有也只是芝麻綠豆的小事。靳珩不悅地在心裡補上一句。

  他通常能一個人處理完複雜的資料,而她最多只是敲敲電腦和傳真訊息,與其說是"秘書",還不如說是"書僮"!

  "你在嫌工作太輕鬆了嗎?"方祖易身體向前靠,修長的手端起餐前酒啜了一口。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大可不必花錢請我『跟'在你旁邊,我知道自己只是個『花瓶'。如果你想隱瞞你和龍昕之間的關係,不需要花這種大錢請我來遮掩--"

  "天!你以為我是同性戀?"他大笑地打斷了她的叨絮。

  靳珩愕然地住了口。

  "難道不是?這幾天他和你形影不離,我以為......"

  "你看見我們擁吻、上床?"

  "雖然沒有,但......"

  "我的樣子像是對男人有興趣?"他整個人傾向前,眼中全是笑意。

  "我......我不清楚。"她和男人之間的"緣淺"讓她對男人的瞭解非常表面。

  "我對你的興趣遠比龍昕還要大,你信嗎?"他的笑加深了。

  這句話讓靳珩剛吃進去的牛肉差點卡在喉間!

  他......他在說什麼?

  她猛灌了一大口冷開水才順了氣。

  "你別開玩笑。"靳珩臉頰微紅。她這個最沒有男人緣的女子第一次聽到挑逗的話,完全手足無措。

  "就當我開玩笑吧!"低頭自顧自地吃著食物,方祖易又恢復淡漠的表情。

  這算什麼?靳珩覺得自己好像被取笑了。

  她毫無胃口地嚼著理應美味的牛排,興致大大地減低。

  兩人各自默默地吃著盤中的佳餚,沉悶的氣氛有些尷尬。

  "那......龍昕到底是什麼人?你的朋友嗎?"靳珩試圖緩和僵局。

  "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方祖易擦了擦嘴,推推下滑的眼鏡。

  "那他--"

  "他是與我不相干的人!"他點上了煙。

  靳珩壓根不相信,不相干會住在一起?

  "他是我以前一個客戶的義子,因為我幫他們解決了一些問題,於是他就被派到我身邊保護我。"他說得輕描淡寫。

  一個保鏢?那個看起來隨和親切的斯文男人?靳所有股想笑的衝動。想起他對她煮的菜皺眉噘嘴的樣子,怎麼也無法把龍昕和保鏢聯想在一起。

  "你為什麼需要保護?"一個財務專家會有什麼危險嗎?

  "因為,我救了一家快倒閉的公司,總會觸怒其他希望它快倒閉的人!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我的工作,正好擺盪在是非之間。"煙霧又掩住他的臉。

  "你是說,你的工作還是會得罪別人?"她有點擔心了。

  "是的。商場如戰場,裡頭有許多的黑幕是外行人看不見的。"

  "那你為何不換個工作方式?憑你的能力,自組公司當個老闆應該非常容易。"

  "我不喜歡被拘束。目前這種接個案的方式對我來說很有意思,我不想改變。"

  "但你的安全堪虞,不是嗎?"她急急地說。

  "你在替我擔心嗎?"他熄掉手上的煙,嘴角噙著難懂的笑意。

  "我?我只是......我並沒有......我是說,你的家人可能會不放心你......"支吾了半天,臉紅的她才找出適當的話來解釋。

  方祖易笑了。或者,徵信社的老畢幫了他一個大忙。沒有談過感情的靳珩是比較容易上鉤。

  他毫不費力就完成了初步的計劃。

  晚餐在兩人的各有所思中結束。

  "走吧!該回去了。"方祖易很紳士地幫靳珩挪開座椅,然後到櫃檯買單。

  靳珩有點不安於他的溫柔,這樣的方祖易讓人毫無招架的能力。

  他們離開了餐廳,回到"喚雲山閣"。

  門前的燈雖然亮著,但屋內卻是暗沉沉地,可見龍昕還沒有回來。方祖易開了門,率先走進去,靳珩尾隨在後,頓時不太能習慣沒有龍昕在場的奇特氣氛。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加上她心中有點波瀾,難免會有些緊張。

  "龍昕去哪裡了?一整天都沒見到他的人影。"她沒話找話說。

  "他去香港辦點私事,明天晚上才會回來。"方祖易倒很自然地走回臥室更衣。

  靳珩心裡不斷地想著"明天晚上才回來"的背後意義,那表示今晚只剩她和方祖易兩個人了!海莉的警告悄悄回到她的大腦,她走回臥室卸妝時還考慮今晚要不要回去海莉那裡去睡一晚。

  "靳珩,你先洗個澡,等一下再出來幫我整理資料。"方祖易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是。"真是的,她怎麼會發神經地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就算是,方祖易也絕不會是其中一員,儘管他不是同性戀。

  匆匆洗過澡,她換上休閒服回到客廳,發現方祖易已經梳洗完畢,坐在書房中埋首於長興的案子了。

  "要我做什麼嗎?"她走到他身後輕問。

  "先幫我泡杯咖啡。"他頭也不抬地吩咐。

  靳珩乖乖地走到廚房,在這裡,煮咖啡是她的專長。跟著開咖啡屋的海莉,她要學不會這項絕技,可是會壞了海莉的面子。她找出器具,很專業地替老闆準備一杯像樣的咖啡。

  發覺她許久沒有動靜,方祖易悄悄來到廚房門口,看著體態輕盈的她正背對著他忙著煮咖啡。微卷的長髮隨意束在腦後,一身居家便服,這"廚房中的女人"的景象讓他心中滑過一絲暖意。

  一種"家"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不得不承認,靳珩是個很適合"家"的女人。

  在商場上,她的迷糊和大而化之根本跟不上瞬息萬變的商機,這三天下來,她的反應對一個"秘書"來說完全不及格。

  如果不是他們之間的"梁子"扯不清,他會想要將她留在身邊。她不求名利的特質正好能中和他一身的尖銳犀利和陰狠算計。

  只可惜......

  似乎發現凝視的目光,靳珩一轉頭便迎上他審視的眸子,有些慌亂地說:"對不起,咖啡就快好了。"

  "我原以為你會用隨身包沖沖就算了。"他雙手插進口袋,緩步鍍到她身旁。

  "用煮的比較香醇,這是我室友教我的。"她微微一笑。

  "你室友?"他故意問。

  薛海莉,"謫仙咖啡坊"的經營者,現年二十七歲,十七歲時是有名的角頭大姊,後來退出幫派,做過許多工作,二十三歲時與人合夥開店,二十四歲獨資開了"謫仙"直到現在。

  這些資料他早就從老畢那裡知道了。

  "嗯,她開了一家咖啡坊,就在忠孝東路上。那裡的咖啡很不錯哦,下次我帶你去嘗嘗。"靳珩一古腦兒地介紹。

  "你和她住在一起很久了?"他看著香味四溢的褐色液體。

  "三年了。"

  "為什麼不和你家人住?"他斜坐在桌沿。

  "因為......想搬出來。"她避重就輕。

  "你和他們處得不好?"

  "不是。"

  "那為了什麼?你家不就在台北嗎?"

  靳珩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媽和我爸離婚後又改嫁,那個家沒有家的感覺。"

  方祖易看見了她眼中的寂寞,和他自己一模一樣的寂寞。

  "你沒有兄弟姊妹?"他又問。

  "沒有。"

  "你寂寞嗎?"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光彩。

  靳珩微楞,他的眼神讓人不安。

  "喝咖啡吧!"她端起咖啡杯遞過去,打斷他的問話。

  他盯著她,接過咖啡吸了一口,精神一振,露出了笑容。

  "很好喝。"

  "謝謝。"她轉身收拾桌上的東西,正要拿去清洗,一雙忙碌的手忽然被按住。

  "別忙了!"方祖易的臉距她不過咫尺。

  靳珩只覺得心跳全亂了,原本涓涓而過的血液霎時奔騰如激流,鼓動著她薄弱的血管,隨著節奏湧上她的粉頰......她覺得有點熱。

  "我洗一下就好。"她細聲地說,生怕一開口心就跳了出來。

  "擱著吧!"他已經捧起她的臉。

  "方先生......"她想向後退,還沒移動,後腰就被一隻結實的臂膀擁住。

  "你怕我嗎?"他向她的耳後吹氣。

  "我是你聘雇的秘書......"

  "這和感情是兩回事。"他的唇已經吻上她的耳垂。

  一陣戰慄傳遍全身,靳珩有些恍惚。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我們不應該這樣!但她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柔嫩的紅唇就被覆上,在他柔韌兼具的口中迷失自己。

  方祖易感受到她的輕顫,那份對男歡女愛的青澀深深握住他的心。雖然他一再告訴自己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但是當他一接觸到她純粹女性的甜美,情緒就失去了掌控。她散發的清芬會醉死任何一個男人!

  靳珩怯怯地回應著他,無力抗拒他的侵略,只能被動地任他將她抱在懷裡,仰頭承受著他的熱情和狂熾。他身上有剛洗過澡的香皂味,潔淨的氣息如他給人的清逸感覺。隔著棉質的襯衫,他堅實有力的胸膛緊貼著她,身軀緊緊密合,親暱地共享愈來愈急促的氣息。

  她快著火了!靳珩不能思考,只覺得他的吻就要點燃她,那種酥軟的震撼讓她幾近暈厥......

  方祖易在沸騰的邊緣拉回自己的理智,"復仇"

  兩個字像冰水般注入他的心脈,他倏地推開靳珩,望著因激情而神思恍惚的她,努力平息脫軌的慾望。

  "方......"她的聲音瘠症。

  "該工作了!"他冷冷地道。

  靳珩瞬時清醒,立刻縮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羞得無地自容。

  老天!看看她在發什麼癲啊!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對......對不起!"

  "是我的錯。別放在心上。"方祖易轉身走出廚房,也帶走了他留在她身上的餘溫。

  這真是個混亂的一天!靳珩頹餒地想著。

  桌上的咖啡早就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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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1:01:52
第五章

  方祖易在長興集團的輔導工作終於結束,長興與玉成之間的生意在他的巧手安排下也再度談妥,靳珩算是完成任務了。

  長興集團的所有缺失和改善方針都已輸入"新生專案"中,方祖易直接將資料寄給親自聘雇他的陳長興,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也到此告一段落。

  接下來呢?靳珩坐在客廳裡,不知道她這個秘書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自從那天她和方祖易不小心的接觸之後,他們之間的相處就變得不大自在。方祖易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不同,但他對她的態度變得完全的公事化,不再提及私人的問題。

  靳珩當然瞭解他的用意。一個吻而已,不需要想太多,現代的都會男女不可能會因為一個吻而表錯倩、會錯意,她如果夠聰明,就應該把那件事當作沒發生過。

  然而,她畢竟是個不夠聰明,又傳統保守的女人!

  整日面對著初吻的對象,她怎麼能不心猿意馬?

  方祖易原本冷酷的臉部線條在她眼中都活了起來,連額際的疤也成為他魅力的一部分。

  他修長整潔的手執著筆流利地書寫著,形成一種特有的韻律。黑亮如鍛的髮絲總會在他低首時垂落,展現些許的狂放。還有他堅挺的鼻;線條剛毅卻又異常柔軟的唇......

  完蛋了!靳珩在心中哀鳴。她怎麼可以偷偷喜歡上這個不易捉摸的男人?才六天□!才六天她就能喜歡上一個男人,這跟花癡有什麼兩樣?

  她雙手掩面,對自己徹底的絕望。

  或者,她該要求休一天假去向海莉告解。

  "你怎麼了?"龍昕一早起床就發現靳珩一個人面對窗外頓足扼腕的,忍不住發噱。

  靳珩轉身一看是他,又無力地垂下肩膀。

  "我想休個假。"

  "休假?嗯,從你來到現在正好工作了六天半,是可以休息一天了。"他輕撫著下巴盤算。

  "你說的。好,我出門1了!"靳珩立刻衝回臥室,打算換上輕便的服裝去找海莉。

  "喂喂喂,我只是附議,可沒有同意權--"龍昕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來,正好撞見她脫下外衣。

  "啊--"她一聲驚叫,不知該如何遮掩自己。

  "天!"龍昕忙不迭地轉身,暗吁一口氣。"你動作那麼快幹嘛?我不是你的老闆,你想休假自己去跟祖易說。"

  靳珩利用時間趕緊穿好衣服,屆怏怏地道:"他好像在忙,一早就關在書房裡打電話,你幫我轉達不也一樣?"

  龍聽露出賊賊的笑,慢慢轉頭問道:"老實告訴我,我去香港那一天你和他怎麼了?"

  "沒事。"她回答得很快,也很心虛。

  "靳珩,你知道嗎?你的臉總是最先出賣你的心思,再來是你的眼睛。"他雙手交環在胸前,斜靠在門上。

  靳珩閉著嘴巴,拿起背包,不想再跟他多說。

  "告訴我嘛!是不是不小心擦出愛的火花?"他咧嘴一笑。

  "沒有。"她低下頭,避開他太過精明的眼神。老天怎能讓她同時遇見兩個厲害又刁鑽的男人?他們只消眨眨眼就能把她看穿。

  "真的沒有?"他又靠近一步。

  "真的。"她努力維持眼睛和臉皮的正常,可惜事與願違。

  "騙人!沒事的話你會無端臉紅,眼睛不敢正視我?沒事的話你們兩個人會生疏得像是剛認識的主雇?祖易甚至不多看你一眼!這其中一定有鬼。"他 人雖然不在,但發生了什麼事他多少也猜得出來。方祖易老奸巨猾是套不出話的,但靳珩卻生嫩得一探口風就慌亂,很好騙,他喜歡看她的糗樣。

  "你別瞎猜!"靳珩猛地抬頭,臉頰正好撞上他的唇,登時又羞得滿臉通紅。

  "你們在談什麼?"方祖易陰冷的臉出現在門外。

  龍昕笑著回身拍拍他的肩,"我在向她逼供啊!結果不小心就吻上她的臉--"喲!祖易的臉變了色哩!打從認識祖易以來,喜怒向來不形於色的他難得顯露煩心,但照這情況看來,他對靳珩可能有點......

  "哦?"方祖易兩道俊眉挑得高高的。

  "靳珩說她要休假一天。"龍昕立刻轉入正題。

  "你要出門嗎?"方祖易淡漠地看著靳珩。

  "可以嗎?"話一出口,靳珩就氣自己委屈地活像個小媳婦。

  "也好。明天我們一起到香港,你去準備一下自己的東西。"

  "去香港?又有新工作嗎?"她愣了愣。

  "嗯。"

  "但我的簽證和護照......"

  "交給我辦就行了。"

  "要去幾天?"

  "不一定。"方祖易看了她一眼,又道:"我說過這三個月不論休假與否,你都得跟著我。"

  沒錯。他好歹沒有食言,幫她解決了"玉成"的問題,她還能說什麼呢?她是他的秘書啊。

  龍昕杵在他們之間,瞪著他細長的眼睛,想窺得他們在搞什麼名堂。

  "你看什麼?"方祖易瞟了他一眼。

  "看端倪。"他煞有介事地說。

  "什麼端倪?"

  龍昕看了看一旁的靳珩,努努嘴,"靳珩,你不是要出門嗎?還不走?"

  靳珩知道他們有話不便在她面前說,識相地拎起背包,"那我走了。"

  龍昕一直到她出了大門才轉頭問方祖易,"你真的要帶她去香港?做什麼?"

  "休假。"

  "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一個報復的遊戲。"方祖易冷笑。

  "你打算讓她愛上你?"這是個最差勁的方法!龍昕皺了皺眉頭。

  "有何不可?"

  "這樣太過分了!你也看出來了,現在的靳珩只是個平凡纖柔的女子,她不是你的仇敵,更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他實在看不過去了。

  "那又如何?你幹嘛這麼替她緊張?三個月後我就放她走,從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是嗎?只怕到時候她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那不是更好?失戀也是一種成長。"方祖易說得不帶感情。

  龍昕就是看不順眼他的冷酷。在商場上,他面對那些富豪鉅子一樣氣焰高張、無堅不摧,這種強硬的手腕用來對付男人的確無可厚非,但是拿來對付一介女流,委實太過火了點。

  "她早忘了你們之間的恩怨了,你就不能原諒她?"

  "我說過,你要跟著我是你的自由,但千萬別干涉我的事。"方祖易眸中冷光乍現,掃過龍昕無辜的臉。

  "好,算我多事!反正愛情本是雙面刃,我就不相信你傷了她之後,你自己還能安然無恙!"不是龍昕多心,他可以感受到祖易的動搖。愛情這玩意兒是誰也說不准的。

  "那是我的問題。"

  "隨你。奉送你一句話,玩火的人遲早也會賠上自己!"龍昕說完便大步走出去,不想待在屋裡。

  方祖易不吭聲了。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鬆動的心,但是,他不想輕易放棄這個機會。靳珩就在他身邊,他只不過是略施薄逞,這又何妨?

  至於出了門的靳珩,她當然不會知道自己離去後引發了兩個男人的口角。

  她搭車來到海莉的"謫仙咖啡坊",急著想向她尋求清醒的法門。

  一進門,眼前的景象就讓她怔住了!

  店內沒有半個客人,服務生也躲得不見人影,只有海莉一人趴伏在吧檯上,四下靜悄悄的,寧靜得出奇。

  "海莉。"她輕聲喚著好友。

  海莉沒有回答。

  "海莉?你怎麼了?"靳珩搖搖她的手。

  海莉終於抬起頭,卻是滿臉淚痕。"小珩。"

  "你怎麼了?"靳珩被嚇了一跳。從認識海莉到現在,她幾時有過這樣脆弱的表情?

  "葉剛走了。"海莉淚眼婆娑,紅腫得不像話。

  "你們吵架了?"唉!真是對免家。

  "他說要跟一個女畫商到日本參展,我不准他去,他竟然對我吼。"再強悍的女人碰上愛情,終究也會流淚。

  "這是他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讓他去?"

  "那個女人對他心懷不軌,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海莉憤恨難平。

  "你又知道了?你連人家長什麼樣都沒看過。"

  "剛才葉剛就帶她來店裡了。騷貨一個,她有幾兩重我會看不出來?想在我面前打我男人的主意,簡直太不上道了!偏偏葉剛這個死心眼,楞頭楞腦 的,我伯他出狀況,好心提醒,竟換來他的斥責......你說他過不過分?我的好意他全拿去餵狗了!這個死沒良心的,竟還護著那個女畫商,說他不要再看見 我這個『潑娘們'!該死的,他有種就不要回來......"

  海莉全盤托出心事,更是哭得淒厲。靳珩陪著她,也只能說些搔不到癢處的安慰話,自己的問題就暫且擱下了。

  女人一旦沾惹上愛情就別想全身而退。這是靳珩的結論,也是對自己的警惕!



  方祖易一行人在中午時分飛抵香港,靳珩沒有帶多少行李,她認為自己不會待太久。方祖易和龍昕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兩人從昨天開始就不太說話,沉悶的對峙讓這趟旅程更加無趣,靳珩幾乎忍不住要大喊幾聲來發洩心中的鬱悶。

  在啟德機場準備入境時,龍昕竟不打算跟他們一道,靳珩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龍昕,你不跟我們走?"

  "不了。我還有事,得在這裡轉機。這一趟可能要兩個星期才會和你們會合。"龍昕的眉頭輕鎖。

  "發生了什麼事嗎?"靳珩擔心地看著他。看慣了他的嘻皮笑臉,她一下子不能適應他的嚴肅。

  "沒什麼,我義父要我回『聖維斯島'。"

  "聖維斯島?"那是什麼地方?在地圖上找得到嗎?

  看出靳珩的不解,龍昕微微一笑道:"我義父是個商業鉅子,他在南太平洋群島中買下了一座聖維斯島,將那裡建立成屬於自己的王國。"

  "天!你義父有錢到買座島自己當島主?"她總算明白了,龍昕的來歷可能也不含糊。

  "是啊!無聊吧?"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他要你回去做什麼?"

  "不知道。就怕那老狐狸在打我的主意!"

  "哦?"龍昕竟然稱呼他義父老狐狸,真是沒大沒小的。

  "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懂。反正,我是被點召了。

  你一個人和祖易在一起可以吧?"他比較擔心她。

  "當然,怎麼了?"她抬頭望著他藏著心事的眼瞳。

  "沒事。小心點。"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尚未弄清楚,方祖易就阻止她繼續發問,淡淡地朝龍昕點點頭,"龍太爺要你回去兩星期,你走吧。"

  "我知道。倒是你,別玩得過火了。"龍昕意有所指。

  方祖易的眼中射出精光,抿緊了唇不說話,轉頭就走。

  龍昕哂然一笑,瀟灑地向靳珩揮揮手。

  靳珩笑了笑,一路隨著方祖易來到機場大廳。

  "上車。"他攔了一輛計程車,回頭等她。

  "我們要去哪裡?"待坐定了,她才問道。

  "去我的住處。"

  方祖易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是龍昕惹惱了他嗎?靳珩有點怕他這種沉怒的表情,好像世人皆與他結了仇一樣。於是她安靜地閉上嘴,不再多問。

  約莫過了四十分鐘,車子來到一幢依山傍海的華宅。它比喚雲山閣的中式別墅大得多,前庭後院加起來不下百坪,圍牆內的前院植滿了花草樹木,一片綠意之中,一幢由白粉牆和大石塊砌成的兩層樓建築依稀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另一個國度!靳珩不知道方祖易是個"富豪級"的人物。

  他領著她進門,才走到步徑,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便衝出來,熱情地擁住方祖易,用廣東話叨叨地念了一串。

  "少爺,你可回來了!這一年你都待在美國嗎?還是在各地亂跑?真是的,也不找個地方安定下來,老是喜歡當空中飛人,就算經過香港也都忘了來看看我這個老媽子。來來來,我已經做好了午餐,有你最愛吃的清蒸秋蟹和煨堡鮑魚,快進來......"

  "鳳姨,你一點都沒變!"方祖易開懷地笑了。

  靳珩心頭又是一陣抽緊。完全放鬆的方祖易像個大男孩似的,讓人心動不已。

  "這位是我的秘書,我在電話中說的那位靳小姐,她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他介紹靳珩給鳳姨認識。

  "你好啊!真是個標緻的姑娘。請進,房間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謝謝。"廣東話靳珩多少還聽得懂。

  在風姨的招呼下,他們進到屋內,稍做休息便上桌大快朵頤。

  用過了餐,方祖易在沙發上抽著煙,靳珩則四處參觀房子的佈置。

  屋內的擺飾很樸實,沒有大量的裝飾品,米白的法國沙發和桌椅,樓中樓的天花板上垂掛著水晶吊飾,簡單、明朗,很有家的味道。

  靳珩瀏覽著四周,對這個充滿溫馨的屋子有了好感。她的眼光隨著旋上二摟的階梯而看見了一幅掛在牆上的畫。

  那幅畫好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

  她的腦中閃過一絲火光,凌亂而晦暗,迅即又消失。

  方祖易冷眼觀察她的反應,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這幅畫和當年方家別墅牆上的名畫一模一樣,只不過損毀的那幅是真跡,而這一幅是複製的。他很高興這幅畫達到困擾她的目的。

  "怎麼了?"他故意問。

  "呃?沒什麼,很美的一幅畫。"靳珩沮喪地笑了笑。有些事始終是一團模糊,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那是法國名畫家勞垂克的畫作。"

  "哦。"她對畫的本身一點興趣也沒有。

  "樓上還有一些,你要看看嗎?"

  "不必了,謝謝。我對畫一向沒有研究。"她坦承。

  "那我帶你去你的房間。"他的態度突然變得特別親切,讓她惶恐莫名。

  她的房間位在二樓左側,米色系和原木的搭配展現出閒適的氣氛,向海的落地窗外有個陽台,可以看見整個海灣,賞盡美景。

  "好漂亮!"靳珩走到陽台上驚歎道。有錢人的確較能享受人生!

  "當初買下這幢房子就是因為視野極佳,又遠離市區,很適合休假。"方祖易跟在她身後解釋。

  "有錢確實是能提升生活品質。"

  "當然。那些說『錢不是萬能'的人多少有些酸葡萄心理。"

  "不這樣說的話他們會更不平衡,這也是一種發洩。"她笑。

  "是嗎?"

  "是的。像我,一個平凡的上班族,以前從不敢奢望能走進這種華宅,更遑論住在裡頭。"

  她的話讓他想起十年前她冒然闖人別墅時的憤然神情--

  一個向用金錢衡量一切的現實世界抗議的少女!

  "現在你住進來了,有何感想?"方祖易斜靠在欄杆上,微風吹亂了他的髮絲,他的目光灼灼,緊緊鎖住她的眼眸。

  "一樣!不管是哪種房子,人一樣要吃要睡。有錢的確能使生活舒適,但如果沒有人氣和家的感覺,那我寧可捨富貴而求平實。"

  她細緻的臉上有著嚮往,清澈靈活的瞳仁正凝眸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巧鼻紅唇、完美的骨架、均稱的肢體、飄動的衣衫,宛如仙人......

  方祖易有一陣恍惚。

  他想起她紅唇的熱度,想起她柔若無骨的身軀,想起她在他懷中的戰慄,驀然間,他好想狠狠地吻她,把她鎖在胸口,撫慰他的心靈......

  "你怎麼了?"靳珩看見他蹙眉,忍不住走向前。

  "我沒事!"他遮掩得有些狼狽。

  "你太累了,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如果可以,她想抹去他眼中的冷峻。

  "嗯。有什麼事可以問鳳姨,她在方家已經二十多年了,就像家人一樣。"

  看他走向門口,靳珩囁嚅地喊住他:"方先生,那我來香港的工作是......"

  "陪我。"他定定地看著她。

  陪他?她不明白。

  "我要休假十天,這十天你什麼也不必做,只要陪著我就好了。"

  "呃?"有像她這麼輕鬆的秘書嗎?

  "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出去吃飯,順道逛逛香港。"說完,他迅速地離開她的房間。

  平空飛來的假期!這種好事要是讓海莉知道,肯定又要懷疑方祖易的居心了。但她無所謂,只要能跟著他,不管是工作還是遊玩,她都會很開心。

  沒救了!靳珩自己知道,她對方祖易的好感愈來愈強烈,強烈到會控制不住想去撫平他眉眼間的心事。

  但是,她不敢表露出來。為期三月的秘書工作結束,她還是原來的靳珩,她得替自己留後路。方祖易對她的若即若離雖然飄忽,但她可以在自己的幻想裡編織愛的劇情,不會受傷。

  望著淺水灣的美景,靳珩發現,方祖易竟是第一個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二十五年空乏的心因他的介入而波動,這算不算是種緣分?

  難道,他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嗎?

  她搖搖頭,不敢多想。方祖易不會是屬於某個女人的男人,他是一匹孤冷的狼,只能欣賞,不能豢養!

  她從不做過分的著想。聰慧的女人是不會不自量力的,這是母親給她的訓誡!



  夢幻般的一個星期過去了,靳珩每天過著優閒的生活,陪著她的老闆走訪東方之珠--香港。香港融合了東西文化,新舊事物雜陳,展現出一種獨特的韻致,非常特別。

  方祖易雖然在美國長大,但他對香港也相當熟悉,在他的帶領下,他們逛遍了各個觀光點,並在著名的餐廳享受香港的各種美食料理,這種愜意的"工作",只能用"棒呆了"來形容。

  在這段期間,方祖易雖然不改其漠然,但他不經意流露的溫柔與和悅,常常讓靳珩益發不知所措。她自知不能太沉溺在自編自導自演的愛情裡,但她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總在不知不覺中被方祖易吸引,對他的言談舉止著迷,也對自己的無可救藥心傷。

  像昨日,他們到澳門小賭一番,方祖易一身黑色西裝神秘亮眼,書卷味十足的金邊眼鏡,加上前額充滿陽剛的長疤,引來賭場內不少女人的眼光,他那介於賭徒和貴族之間的獨特風采,的確令人目眩神馳。

  有多少女人能抗拒他的魅力?

  靳珩愈是瞭解自己的淪陷,就愈是傷心。昨晚她輾轉反側,一早醒來便在後院的花叢間漫步,氤氳的水氣與山嵐將四周披上一層白紗,迷漾而虛幻。

  這種日子太不真實了!

  "在想什麼?"她愛情悲劇裡的男主角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

  "沒什麼。"她慢慢轉頭,看著他清爽的俊臉。

  "這幾天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側低著頭問。

  "不會啊!有哪個秘書過得像我這樣舒適的?"她虛弱地笑了笑。

  "但你的眼神不快樂。"

  "有嗎?"她眨眨眼。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容易洩漏情緒?"

  有!龍昕就這麼說過。靳珩頹然地坐在休憩的涼椅上。

  "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她鼓起勇氣。

  "什麼事?"他在她對面坐下。

  "你為什麼將我留在你身邊當秘書?以你的能力和財勢,你大可以請個更機伶、更專業的女人來協助你,根本不需要我。"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尤其在過完這幾天只拿俸餉而不工作的日子之後,她的困惑更甚。

  "你嫌棄這種輕鬆的工作?"他揚起嘴角。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怕我意圖不軌?對你不懷好意?"他笑得很奇怪。

  她有些臉紅,不自在地低下頭,"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哪種人?"他的微笑變得有些僵硬。

  "你是個好人,不是會玩把戲的男人。"她肯定地抬起頭,眼中全是信任。

  方祖易的臉罩上寒霜,他倏地走到她身邊彎下身子,臉湊近她眼前,冷冷地說:"如果我是呢?我把你留在我身邊就是為了要得到你,這一點難道你猜不出來?"

  靳珩有些錯悍,他的臉色陰晴不定,看著她的黑瞳也充斥著危險。

  "方......方先生......"她不禁向後靠著椅背。

  "叫我祖易,我們認識快三個禮拜了,你的稱呼還這麼生疏幹什麼?"他一把拉起她的身子,讓她與他面對面。

  "你是我的老闆......"靳珩感覺得到他在生氣,卻不明白為了什麼。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意,何必苦苦掩飾?"他雙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臂,幾乎要捏碎她。

  靳珩開始害怕了,眼前的方祖易變成另一個陌生的人,像要撲向獵物的狼,令人畏懼。

  "我......"她的心思難道都被他看出來了?她對他的愛慕真的無從遮掩?

  "讓我們拋開顧忌吧!男人與女人之間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彼此有好感就別隱藏......"他的臉逐漸向她靠近。

  "方--"不該是這樣的!靳珩想把事情說明白,但她的話消失在他的狂吻中。他的粗暴像驚濤駭浪般捲去她所有的理智,在他緊箍的雙臂中迷失一顆蠢動的心。

  方祖易幾乎是愛怒交雜!他布下這個陷阱就為了讓靳珩沉溺,誰知道這些日子來他也深深被她的溫婉和純真吸引。一方面要復仇,一方面又對她情不自禁,這種煎熬讓他更加恨她,也更想要她。

  多矛盾的心情!

  偏偏一早就被她全然信任的表情引發慾望!她為何要這麼相信他?為何要用那種愛慕又自製的眼光看他?

  老天,他受不了了!

  只有抱住她、吻她,才能宣洩心中的掙扎和情仇!

  慢慢的,他狂暴的吻緩和下來,他感受到她的震驚和迷惘,但仍然任他隨心所欲地侵略她的唇瓣,沒有抗議,毫無怨言。

  他的激情霎時化為濃稠的甜蜜,深情繾綣地纏住她的嬌軀和口舌,在初秋的沁涼與霧氣中,兩具火熱的人體互相撫慰著空虛的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靳珩才將臉埋進他的胸口,粉頰酡紅地在他的懷裡喘息。

  怎麼會這樣?她紛亂的心根本無法歸納出結論。

  剛剛她還在自憐單戀的愁緒,現在卻和心愛的男人相擁......天!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也喜歡她?

  這個推測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對了,我是來告訴你,今晚『赫傑聯盟'的總裁舉辦雞尾酒會,你和我一起去。"撫著她的背脊,方祖易想起找她的目的。

  "酒會?可是我沒帶禮服來......"靳珩以為她只是來工作的,所以只帶了套裝和便服。

  "我昨天幫你訂了一件,剛才送來,就放在你房裡,等一下去試穿看看。"隔著薄薄的絲質上衣,他撫觸著她誘人的身段,眷戀不已。

  "你幫我訂了一件?"這種感覺像--情婦。靳珩連忙揮去這種假想。

  "嗯。我知道你什麼也沒帶。"

  "可是,我去那種場合適合嗎?"她只是一個秘書而已,未免......

  "放心,在非正式場合,誰也不會去管你身邊人的來歷和身份。"他忍不住輕吻她黑柔的髮絲。

  靳珩一下子不太能適應這種親暱,稍稍推開他,"但我不太會說廣東話。"

  "說英文也可以。別忘了,這是香港。"他笑了。

  靳珩喜歡看他笑,他的笑容能掃去臉上的陰霾,有如陽光衝破雲層,閃亮奪目。

  "好,我去試禮服。"她也笑了。

  他雙手插進褲袋,閒散地點點頭。

  她不經意又瞥見他額際那道長疤,忍不住脫口問道:"你額上的疤是怎麼來的?"

  方祖易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情又再度翻湧,兩道濃眉擰成一團。

  "被人弄傷的。"很好笑,肇事者在問他事端的起因。

  "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心疼地瞅著那道傷痕。

  方祖易無言了。靳珩是真的將那個事件忘得一乾二淨!是什麼原因讓她深埋那段記憶?

  他得請徵信社的老畢去查個清楚。

  "一個意外,不提也罷。"他不想多說。當她記起了她和他之間的過節後,會有什麼反應?

  "還會痛嗎?"她伸手輕碰他的前額。

  方祖易愣住了,她冰涼的手撫過傷口,不可思議地舒緩了他多年來的隱痛。

  "不會了。"他抿緊唇,撇過頭去。

  心中的藩籬悄悄褪去,剩下的,竟是莫名的悸動。方祖易為這種難以控制的情愫擔心,再和靳珩在一起,不可自拔的說不定會是他自己。

  "下午早點準備,六點鐘出門。"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回屋內。

  靳珩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他的忽冷忽熱和若即離感到頹喪。愛上這種人很累,也很容易心碎,是,她已經抽不了身了。

  他張開了一張裹著刀和蜜的網,等著她往裡跳,儘管要同時忍受愛與苦,她也無怨無悔。

  唉,可憐的愛情!

  可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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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赫傑聯盟"的總公司位在皇后大道旁,方祖易在去年替他們解決了一樁財務危機而與赫傑的總裁丁重山成為莫逆。今天是赫傑成立五十週年慶,丁重山特地在一個月前就邀請方祖易,要他務必出席,畢竟赫傑能安然度過危機,方祖易功不可沒。

  靳珩穿上了方祖易替她準備的削肩黑絲長禮服,外罩一件細網薄外套,髮絲高高挽起,兩顆梨形鑽石耳飾和頸項上的碎鑽項鏈與雪白肌膚相輝映,顯得雍容華貴,美麗非凡。

  "這禮服很適合你。"方祖易的眼睛幾乎離不開她的倩影。

  "是你眼光獨到。我對這種服裝根本外行。"靳珩怯怯地笑著。以前在玉成當秘書時,頂多陪客戶吃個飯,一件上班的套裝就能搞定,哪需要花錢去買這種行頭。

  "你不曾陪你以前的老闆參加這類場合?"他又瞄了一眼她唇上嫣然的酒紅。

  "沒有。玉成很少有這類應酬。"如果有,她也推掉了。她才不願意當老闆的陪襯花瓶。

  "今天的場面可能很大,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先警告她。

  "我知道。我不會亂說話的,我會乖乖地躲在人少的地方吃東西。"她淺淺一笑。

  這樣一個美艷動人的佳麗,心思和反應都還保留著難得的清純,方祖易不禁要懷疑十年前出事後她母親是用什麼方式去規範她的?靳珩從不以為自己的 長相出色,她安於現狀,對金錢和事業都沒有太大的野心,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她的"清明"與他的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卻像磁石般吸引著他......

  "不行嗎?"看他不語,她又問道。

  "什麼?"

  "在一旁吃東西不行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可能不會有時間吃東西。"

  他笑。

  "為什麼?"

  "丁重山不會冷落我的女伴的。"

  車子駛到大樓前,負責泊車的服務人員從方祖易的手中接過鑰匙,將車子駛進停車場。

  方祖易挽著靳珩的手,合身的西服展現出他個倜儻頎長的身形,他們隨著其他的賓客走進豪華的會場。

  這種大場面,的確出乎靳珩的意料之外。

  挑高的一樓中庭綴滿了鮮花綠草,人造的月牙形池中有座掬泉的裸女雕像,天花板和四壁都垂掛著水晶燈飾和綵帶,一大排鋪著銀白桌巾的餐桌上放滿了各式佳看美酒,等候來賓取用。

  但最教靳珩吃驚的,還是一群群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男女所營造出來的豪華氛圍。她像突然走進了花花世界,一時間眼花繚亂,恍若置身在電影片場,全是刻意創造的虛幻空間。

  "怎麼了?"方祖易覷著她的震愕,暗笑道。

  "真是個誇張的酒會!"她呼一口氣。

  "丁重山是個重視顏面和排場的人。"他太瞭解那個人了。

  "或者,他也想藉機重振事業的聲望。"她猜測道。

  "沒錯。五十週年可以是另一個起點,利用週年慶造勢是商場慣用的手段。"他領著她往上裡頭走去。

  "你和丁總栽很熟嗎?"

  "是的,我去年幫了他一點小忙,所以交情還不錯。"

  他話聲剛落,就有一個渾厚嗓門操著廣東話朝他們一路喊來。

  "嘿!Joy方,你大駕光臨怎麼不先來看我?"

  如果有進化成人類的熊,那大概就是眼前這位雄壯得嚇人的巨人了!靳珩差點被眼前冒出來的一大團黑影嚇得張大嘴巴。

  "嗨!丁老。"方祖易握住丁重山的肥厚手掌。

  "我這招夠體貼了吧?早早下了請帖給你,讓你能挪出時間來參加我這個無聊的酒會。"丁重山用力拍著方祖易精瘦的肩。宏亮地大笑。

  "這樣的排場不會無聊啊!"方祖易也笑開了。

  "嘿!別想騙我,你的眼睛就告訴我你覺得無聊了。"

  "是嗎?一年不見,你變得能洞悉人心了嗎?"他挪揄地揚起眉。

  "算了,就算我能猜測人心,也絕對看不透你這個渾小子!"

  靳珩靜靜地待在一旁,看得出這一老一少是真心誠意的忘年之交,因為方祖易此刻的眼神是絕對的放鬆,沒有戒備。

  "這位是你的新歡?"丁重山打趣地瞄了靳珩一眼。

  "她是我的新秘書。靳小姐。"方祖易平穩地介紹道。

  "鬼才相信!你這個商場的獨行俠會聘個秘書?別蒙我了!"丁重山壓根兒不信。

  "是真的。"

  "該不會是名義上的吧?打著秘書的旗幟,暗地裡卻出雙入對,嗯?"

  靳珩聽得出丁重山的調侃,粉頰微紅地低下頭。

  "被你猜到啦!"方祖易氣定神閒,回答得似是而非。

  他這麼一說,丁重山更摸不著頭緒。他把這件事放在一旁,很有禮貌地握住靳珩的手以英文說:"歡迎你的光臨,靳小姐。Joy是從哪裡找出你這個美女的?"

  "謝謝,您太客氣了。"她笑著回答。

  "跟個石頭在一起會不會很無趣啊?"他微微欠身在她耳旁輕問。

  "不會,方先生人很好。"這個傢伙真像個老頑童。

  "哦?"他頗為懷疑。

  "幹什麼?想在我秘書面前破壞我的形象?"方祖易看了丁重山一眼。

  "沒有啊!她對你印象好得讓我破壞不了,計謀失敗!哈哈哈......"

  熱絡的談話讓靳珩的心情一下子暢快起來。丁重山是個爽直的人,很好相處。

  丁重山和他們聊了一會兒,然後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方祖易帶著靳珩四處走走,到處都是方祖易的熟人,不斷有人來跟他寒暄聊天,或是談一些商場上的問題,靳珩不想打擾他,便自己一人走向餐點長桌。

  香港的食物的確出色,她慢慢地品嚐著這些可口的點心,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欣賞著來往的各式男女。

  真像在看一出場面浩大的電視劇,而她是觀眾,冷眼旁觀眾生。

  原來她和方祖易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生活與背景都差太多了!

  這個認知使她原本高昂的情緒驀然低落。

  人類為何要有貧富貴賤之別?雖然大家高喊著人人平等,但現實的世界中還是有把無形的尺規在殘酷地區隔人群。

  方祖易在人群中找不到靳珩的身影,開始搜尋她的芳蹤,才發現她正在陽台上看著月色。

  "覺得無趣了嗎?"他踱到她身邊,低頭審視她的表情。

  "不會啊!這麼多漂亮的男女,很養眼呢。"她懶懶地笑著。

  "是嗎?"在月光映襯下,她看起來分外的柔美清麗。

  "這是個不同的世界,不屬於我的世界。"她應該回到台北的小公寓,過著平凡的生活。這種奢華的夢作久了不僅傷身,也會傷心。

  "你想回台北?"他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不是只剩兩天嗎?你說要休假十天......"

  "但我還會待在香港一陣子。你也得留下來。"

  "我想,我最好辭掉這個工作。"

  "為什麼?"他的聲音中有著隱約的火氣。

  "我怕......"她閉起眼睛。

  "怕什麼?"

  怕你,怕我自己!怕愈陷愈探,怕再也關不住澎湃的情感。

  她搖搖頭,沒說什麼。

  方祖易不明白心中湧上的怒氣是為了什麼,她哀怨的眼瞳像繩索般扯住他的心。

  她愛上他了!他知道。

  就像當初他擬定的腳本,她真的愛上了他,他的計謀成功了!但是,他卻沒有報復的快感,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心會隨著她的淒然而酸澀?難道真像龍昕所說,他引火自焚,賠進了自己的心?

  不,不會的!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他絕不會輕易放了她!他要讓她在愛的煎熬下痛苦,讓她心神俱碎......

  靳珩看見他眼中兩簇小小的火苗,歉然地低下頭說:"我只是提一提,如果你不答應,我還是會做滿三個月的。"

  "嗯。我說出的話從不打折扣,希望你也一樣。"

  他的聲音森冷。

  而人僵持在會場的一角,場內的熱絡似乎被他們摒棄在外,無言的對峙讓他們之間暗潮洶湧。

  "Joy?"

  一個清脆的聲音驚擾了他們,也讓方祖易的臉色一變!

  他倏地轉身,看見一張熟悉的絕美容顏。

  "璧涵?"他詫異地看著這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女人,那個十年前"嫌棄"他而另覓郎君的千金小姐。

  "真是意外,我剛剛還以為眼花了,沒想到真的是你。"汪璧涵全身裡在珍珠白的絲綢旗袍中,婀娜多姿地走到他面前。

  "的確意外。"他斂起表情,沒有笑容地說。

  "我和我朋友前天才來香港,他邀我一道來參加酒會。真巧,竟會在香港和你相逢。"

  她紅唇瀲灩,精雕細琢的濃妝,使她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要成熟得多。

  "我來辦點事。"方祖易像機器人似的,她問一句,他才回一句。

  靳珩早就感覺到方祖易在看見這名女子時全身的僵硬和不悅,他渾身散發著敵意,每個細胞都在抗拒著她的出現。

  "是嗎?要待幾天?要不要找個時間聊聊?"汪璧涵期盼地道。

  "不大方便吧!你先生不會誤會嗎,"他冷冷地笑著。

  "我......我已經離婚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刻意表現的痛苦。

  "哦?"

  在美國僑界佔有一席之地的汪家在五年前就宣告破產倒閉,聽說連帶地拖垮了許多企業,汪璧涵的婆家也受到波及,婚姻因此亮起紅燈。

  "我現在單身。"她像在暗示什麼。

  "那恭喜你,不會再因父親事業失敗而賠上婚姻。"

  "你......"她的臉一陣青白。

  "希望你很快地再找到美滿的歸宿。"

  "你還在恨我嗎?"她無奈地盯著他。

  "沒有人能在我的記憶中久存,汪小姐,你也不例外。我沒有那麼多心思去記恨一個在我生命一閃而過的女人。"但是,他卻記住了靳珩!這一點他倒沒有自覺。

  "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她很委屈。

  "你對朋友的定義太廣泛了。"他譏誚道。

  "我有些事想請你幫忙......"她早就聽說方祖易在商界的名氣,她的新男友知道她和他曾經有過一段情,要她請他出面幫忙處理一些公司危機。

  "我現在在休假中,不談公事。"他隨口堵住了她的要求。

  "我朋友的公司有點問題,想請你--"汪璧涵急忙地說著。她現在身無恆產,只能依靠男人的施捨過日子,她如果辦不好這件事,說不定又要另外找個飯票了。

  "汪小姐,我說我正在休假當中,有任何委託可以傳真到我的公司去,我美國的部屬會安排時間。"

  說完,他轉頭朝一直默不吭聲的靳珩道:"我們走吧!"

  靳珩有些倉皇地牽著他的手要離去,卻被汪璧涵擋住去路。

  "你是祖易的女人?告訴你,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他是個鐵石心腸、沒心沒肺的男人,你和他在一起只有被玩弄的分而已......"

  "說夠了嗎?"方祖易一把推開她,一手護著靳珩。

  "方祖易,算你狠!"汪璧涵惱羞成怒地唾罵,憤然離開。

  親眼目睹這種場面,靳珩的心情受到波及,加上原來的沮喪,一張俏臉俏俏蒙上悒鬱。

  "別放在心上,她是個舊識,口無遮攔。"方祖易像是在道歉。

  "她是你以前的女友?"這是她的直覺。

  "嗯。"

  "為什麼會和她分手?"

  因為你!因為你在我臉上劃下的刀疤!他沉默不語。

  這道疤讓他失去了當初所愛的女人,卻也認清汪璧涵的為人,他到底該感謝靳珩還是恨她?

  "理由我忘了。"他眉鋒又聚集了霜寒。

  靳珩再度沉默,方祖易對她而言太難懂了,有許多事讓她猜不透,然而,她卻糊里糊塗地愛上了他,這算不算是一種冒險?

  關於這一點,她也茫然了。



  方祖易盯著老畢傳真過來的資料,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靳珩當初何以莽撞地進入方家別墅"行兇"。

  老畢是退休的情報員,他運用自己的專長成立了徵信社,許多陳年舊帳只要經他一調查,便能水落石出。

  在接受方祖易的委託之後,老畢自然搜集了靳珩的相關資料,這一次方祖易向他要靳珩的個人經歷和當年的醫院報告書,他只花了三天便弄妥了。

  方祖易點上了煙,一個人關在書房中閱讀著這份報告,眉頭愈獰愈緊。

  靳珩,二十五歲,家境小康,是家中獨生女。乖巧、聽話,曾是師長口中的好學生。

  十四歲那年父母離婚,開始與不良幫派接觸;十五歲時因毋親的男友意圖強暴她而導致輟學並與不良少年廝混。

  x月x日闖入方家別墅行兇,殺傷一人。之後,在醫院被其母私自帶走藏匿,加上方家不願控告,事情使不了了之。

  這次行兇事件似乎被遺忘,她十六歲進入高中,三年後成為大學新鮮人。

  曾任"玉成貿易父司"秘書,現無職業。

  這些資料中,最讓方祖易意外的是她在十五歲那年的遭遇。她的母親引狼入室,差點毀了自己的女兒,這難道是她賭氣闖進他祖父那幢豪宅撒野的導火線?

  老畢附上一份靳珩當年的病歷,上頭寫著:靳珩,十五歲,有短暫的記憶喪失症狀,原因不明。

  但根據老畢請醫師重新鑒定之後得到的結果是,靳珩在當年由樓梯上墜下,腦部受到輕微撞擊,加上不明原因的震驚,使其大腦自動放棄這段令她痛苦的記憶。這種病因在醫學上常見,但為何會出現短暫失憶的現象,至今仍是個謎。

  方祖易猛吸一口煙,一手支著前額,隱約想起意外發生時,靳珩驚恐的大喊:"血......我殺人了......"

  或者,她目前的恐血症便是由此而來?她以為她殺了他?

  果真被龍昕料中了,她這個毛病真的是與他有關。

  這麼說起來,他實在不應該太怪罪她了?

  方祖易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覺得腦中一片混亂。真要追根究柢,他的報復不就變得太過火了?

  "少爺,靳小姐在等你一起出門了。"鳳姨在書房外喊道。

  他想起了九點在世貿中心的演講。那是香港外貿協會為他安排的。

  將報告書整理好,他踱出房門,看見靳珩早就準備好在等他了。

  "只剩下四十分鐘,你得快一點了。"靳珩一直不想催他,沒想到他連衣服都還沒換。方祖易一向是個守時的男人,今天是怎麼了?

  "等我五分鐘。"他戴上眼鏡,回臥室換上白襯衫和西裝。

  他準時地來到前院的車庫,靳珩從他手中提過公事包,瞥見他歪斜的領帶,很自然地順手幫他調整好。

  "你這樣子有失一個商業奇才的形象。"她微微一笑。

  "商業奇才?"他身體站得挺直,接受她的服務,一雙劍眉因她的話而不以為然地挑得老高。

  "難道不是『Doctor方'!"靳珩眼中閃著調皮的光芒。

  方祖易屏息地盯著她生動的靈眸,敏感地察覺她纖白的手在他頸間游移,一股想擁住她的衝動毫無預警地攫住他,而他也沒有多想,使地將她抱進懷中,唇已迫不及待地貼上她的......

  靳珩驚愕得無法反應,她原以為他還在為她提出辭職的事而生氣,誰知道他會突然吻她,還在光天化日下的車庫前!

  方祖易輕吮著她的柔嫩,緊繃的思緒在她的氣息中舒緩。老畢的資料給他不小的震撼,他在報復她與喜歡她之間苦惱不堪,一股悶氣憋在體內,無處發洩。

  他需要她!

  "祖......祖易?"他是怎麼了?"全身明顯地透著慾望。

  "我沒事。"他將頭埋進她的頸間,緩和自己的失控。

  靳珩伸手抱住他的寬背,對於他毫無掩飾的激情感到興奮又不可思議。

  "你在煩惱什麼事嗎?"

  "沒有。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精神不太好。"

  他慢慢抬起頭,那對深不見底的黑眸益發清亮。

  "是嗎?"她臉頰殘留著酡紅,櫻唇也因他的肆虐而腫脹。

  方祖易忍不住用手撫著她的唇,認真地說:"我想你想了一整夜。"

  轟!靳珩只覺得心中被投下一枚巨彈,炸得她頭昏眼花。

  大白天的,他竟然說這種會厥死人的煽情話!

  "這......這......"這未免太直接了!

  瞧著她發直的雙眸,方祖易笑出聲:"開玩笑的,別緊張。"

  "我知道你的日子可能閒得有點苦悶,但請不要隨便尋別人的開心,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靳珩又羞又氣地嗔道,直接上了車。

  "生氣啦?"他倒像沒事人一樣,坐上駕駛座。

  "沒有。"心中情思忽地湧現,她被他的話弄得心浮氣躁。

  "還是,你希望我實踐剛才說的話?"他挑逗得更加明顯。

  "你只剩下三十分鐘的時間,方先生。"靳珩目不斜視,假裝沒聽見他的話,提醒他演講即將遲到。

  方祖易用眼角掃了她一眼,俊朗的臉露出微笑。

  "我會準時到的。"他老神在在,瀟灑地一踩油門,車子像箭一樣疾射出去,風馳電掣地在蜿蜒的山路上奔走。

  靳珩他這瘋狂的舉動嚇得抓緊扶手,無法思考。方祖易一向是個穩重的人,但他現在飆車的技術,卻足以媲美漂泊的賽車好手!

  "就算要準時到達會場,也不需要玩命吧?"她覺得自己的腦細胞快因緊張而耗竭。

  方祖易笑著側過頭看她,"免費讓你享受追風的快感,這也是一種人生的體驗。"

  "謝了,如果會危及生命,我倒不太希罕這種體驗。"開玩笑,用生命換取快感,那是呆子的行為。

  "哦!你很珍惜生命?"他單手操拄著方向盤,還不時轉頭看她。

  靳珩貼緊座椅,幾乎要開口求他好好開車。

  "當......當然,難道你不?"車子經過轉彎處也不煞車,簡直要把她駭出心臟病。

  "我不知道。沒遇到情況就不會知道自己對生命的看法。不過,活著的確能做許多事。"

  "相信我,不管你對生命有什麼看法,先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她努力規勸。

  "似乎很有道理。"

  "當然。"

  車子下了山,便以正常的速度行走在大道上。靳珩吁了一口氣,瞥見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取笑,才恍然他不過是在嚇她而已。

  "嚇一個女人不是英雄所為。"他分明在整她!

  "我從沒說過我是英雄。"他的笑意擴大了。

  "你的確不是!"骨子裡有陰險的劣根性,離英雄還差得遠呢!

  方祖易忍不住大笑,原有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沒想到逗弄靳珩也是件有趣的事。

  他們一路來到香港世貿中心的會議廳,方祖易依然興致高昂。雖然靳珩裝個臭臉不理他,但他還是感受得到兩人之間縮短的距離。

  演講準時開始,衝著方祖易的"威望",前來參加的人非常踴躍,而且多半是企業的經營者和高階主管。靳珩在看到座無虛席的會場後,對方祖易的個人魅力和商業天賦更加歎服不已。

  演講歷時三個小時才圓滿結束,現場的人有一半還不捨得離去,他們都想藉機與"DOctor方"談話,看能否從中獲得一些啟示。

  靳珩也只能抱著餓慘了的肚子容忍這些纏著方祖易不放的人。畢竟這種會後談話是免費的,一旦方祖易走出這會議廳,想與他對談的人得先向"先機企管顧問公司"付每小時一千美元的費用!

  她吐吐舌頭,不得不對他的撈金術甘拜下風。

  人多且雜,主辦單位見人群久久不散,只得透過擴音器請大家出場。靳珩慢慢地走向方祖易,不經意地瞥見二樓觀眾席上一名戴著墨鏡的男子正伏在欄杆上盯著方祖易。他的右手藏在夾克內,行蹤鬼祟。然後,她看見那人慢慢抽出手......

  "老天!是一把槍!"

  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她的腦中升起,她不假思索地衝到方祖易身前,驚慌地大叫:"祖易,小心--"

  她尖銳的喊聲在她撲向他時戛然而止!

  一發子彈無聲無息的射進她的右肩,突來的灼熱讓她來不及感到疼痛,楞了兩秒鐘,貫穿心肺的痛苦才攫住她的感官,她的身子慢慢向下滑落,兩眼迷濛。

  "小珩!"方祖易被眼前發生的事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伸手扶住她,這才發現她背後已經染上了一攤熱血,傷口正毫不留情地流洩她所有的氣力。

  "小珩!"

  這份撕裂般的痛楚是為了什麼?他不停地自問。

  "怎麼回事?"

  紛杳的人聲霎時接踵而來,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一時之間,現場一片混亂。

  方祖易立刻抬頭看著子彈來處,瞥見一名男子正飛快地往外移動。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追兇,懷裡的靳珩已經神思恍惚,她正大量失血中,他得盡快送她就醫。

  "讓開!"他狂怒地大喊,抱起靳珩往外奔去。小書吧-西陸論壇-西陸社區

  主辦單位早已叫了救護車,當方祖易抱著靳珩到會議廳大門時,救護車正巧來到門口。

  "方先生,這件事我們一定會查明,請你放心。"

  主辦人急跟在他旁邊表示歉意。

  "我兩天內要知道誰是主謀。"方祖易陰鷙地丟下這句話,就跟著靳珩上了救護車離去。

  殺手分明是針對他而來,偏偏被靳珩發現,她才會急忙想警告他!

  一想到她竟然奮不顧身地替他挨了一顆於彈,他的心就揪成一團。

  緊握住靳珩的手,焦灼地盯著她蒼白的臉孔,所有的報復和仇恨都離他遠去,腦海中留下的,只有對她深深的歉意與眷戀。

  他不得不承認,她在他心中的份量超過任何女人!

  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在她十五歲時?還是三個星期前的再度重逢?

  他不知道。

  這十年來,他從沒忘記過她的臉,一張憤世嫉俗又充滿茫然的小臉!

  他在心中一再重描對她的恨意,卻沒想到再相逢時,會因朝夕相處而變了質。

  人的情感到底是由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有時堅固如磐石,有時卻那麼容易就被攻陷!

  "祖......祖易......"靳珩忽然轉醒,著急地找尋他的身影。

  他握住她的手,沉穩地說:"我在這裡。"

  "你......你沒......事吧?"

  "我很好,你覺得怎麼樣?"這種時候她還擔心他!

  "我......我好痛......"

  "你受了傷,先別說話,等一下就到醫院了。"他在她耳旁輕聲安撫。

  "你沒事......就好了......嗯......"車子的顛箕似乎讓她更加痛苦。

  "忍耐些,你會沒事的。"這句話不僅是安慰她,也在安慰他自己。

  她一定要沒事,否則,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兩天!他會動用所有的關係去把想致他於死地的人揪出來,他要讓那些人知道,惹火了方祖易是件多麼愚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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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4 01:02:46
第七章

  龍昕一得知方祖易在香港通襲就急急趕回來,卻發現受傷的竟是靳珩。他剛放下的一顆心又再度燃起怒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故意讓她去幫你擋這一槍吧?"他以為靳珩的受傷是方祖易故意安排的。

  "你以為我會用這種下流方法報復她?"方祖易被他懷疑的語氣惹毛了。

  "那可說不定!誰知道你拐了好幾個彎的心腸毒不毒辣?碰巧你又小心眼地不忘報復她!"龍昕冷哼一聲。

  "她為我擋了一槍,我心裡也不好過!"方祖易皺緊眉鋒。

  "是嗎?或許你心裡正高興著她就要用死亡來償還她欠你十年的爛帳!"

  方祖易被他激得暴怒,倏地扯住他的衣領,陰森地說:"你給我住口!她不會有事的,別在我面前提『死'字,聽見了嗎?"

  龍昕愣住了,狹長清俊的眼充滿驚愕。

  不會吧?他在方祖易眼中看見了驚懼和恐慌,還有深深的自責!

  方祖易此刻就像個為情人肝腸寸斷的男人,眉眼間全是愛意和不安。

  難道在他離開香港的這些日子,靳珩和方祖易之間已產生了情愫?

  "你真的愛上她了,是不是?"他腦中電光火石地閃出這個結論。

  方祖易放開了他,面向落地窗外的一片湛藍,默然不語。

  龍昕忍不住笑開了,方祖易和靳珩之間的這種變化未嘗不是好事!

  "是不是?你愛上她了?就像我明智的預測一樣?"他大聲詢問,話裡全是得意。

  "小聲點,小珩還在休息。"靳珩在醫院住了五天後,便堅持出院回他的別墅休養。他不想讓龍昕這個冒失鬼驚擾了她。

  "哦?叫『小珩'了啊?可見關係是不一樣了!"龍聽不怕死地挪揄道。

  "你特地從聖維斯島回來就是為了消遣我?"方祖易瞪了他一眼。

  "其實,我還得感謝你和靳珩突然出狀況,否則我哪還有命出來見你?"龍昕哀淒著一張臉,原有的興奮全都消失了。

  "龍太爺開始打你的主意了?"

  "恐怕是!但你的事他還是要我優先處理。我真是不懂,他既然那麼欣賞你,幹嘛不把你留在他身邊?反正他有一個女兒,可以用婚姻把你套牢。"龍昕奉命保護方祖易已經有五年了,這全是因為方祖易在五年前幫龍太爺解決掉一批黑錢,並讓他能合法地使用這筆龐大的款項。

  "他那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哪會不明白拴住人心的道理?他知道我根本是不受拘束的人,用強的只會得到反效果。"方祖易太瞭解龍昕的義父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個容易被擺弄的人囉?"龍昕撇撇嘴。

  "你的弱點完全掌握在他手裡。"

  "什麼弱點?"

  "你的善良。"他一語道破。

  "我善良?哈!"龍昕不以為然。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這是你的優點,也是致命傷。"與龍聽相處了五年,他嘴裡說不把他當成朋友,兩人的交情卻非比尋常。龍昕雖被龍太爺訓練成身手矯健、精銳勇猛的龍家繼承人,但他本質上仍保有善良的天性,一種天生的寬厚心胸。這也是為何他一直替靳珩"脫罪"的原因。

  "是嗎?"

  "你有許多時間去印證我的話。方祖易從抽屜中取出一份資料,丟在龍昕面前。"現在來談談正事。這是我查出來那天狙擊我的主謀者。"

  "是誰?"

  "長興集團的少東家,陳志華。"

  "是他?你幫他老爸挽救了長興,他幹嘛還要為難你?"龍昕皺眉,覺得事情不太單純。

  "原因我還在查。不過我的人找到了被收買的人,根據他的供詞,是陳志華沒錯。"

  "或者,陳志華看不順眼他父親生意興隆?"龍昕猜測著。

  "資料上寫得很清楚,陳志華早就和一些內部投機分子在等著長興集團倒閉。我在替陳長興做企業診斷時,就發現他們的財務赤字是人為因素造成的。"方祖易犀利的眼從鏡片後射出精光。

  "你那時候就懷疑是他?"

  "那時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不過,他對家族企業漠不關心的表現很教人詫異。我曾找人對他私下調查,發現他除了與公司內部的某些人員走得很近外,也與一些非法集團勾結,大肆宣揚長興集團的財務危機,企圖讓長興的股票下跌,再大量收購。"

  "長興早晚是他的,他為什麼這麼沒有耐性?"龍昕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陳長興有意讓他的第二個兒子陳志風來接掌長興集團,而不是陳志華。"

  "哦!原來是吃不到的肉乾脆弄爛它!好個壞心眼。"龍昕冷笑。

  "陳志華的個性比表面上看到的還要陰狠。他本來打算利用這次長興的危機來得到股份,進駐長興的權力核心,沒想到被我阻撓了,想必是為此懷恨在心吧!"方祖易想起陳志華曾騷擾過靳珩,心中對他更加鄙視。他根本是個道地的小人!

  "你妨礙他的計劃,難怪他要除掉你。"

  "我並沒有要妨礙他,而是我的工作總是會得罪一些人。"什麼事都是相對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需要我出面嗎?"龍昕雙手環胸,傲然地立在他面前。

  "不用了。我等著看他還想耍什麼手段。"方祖易森然一笑。

  "你根本不怕他,對不對?你在商界縱橫多年,這種芝麻小事自然不放在眼裡。"龍昕斜眼看他。方祖易根本不需要保護,他人脈涵蓋之廣,"先機企管顧問公司"在各地的分公司也有許多人聽命於他。也許龍太爺要他跟著方祖易是別有居心!

  方祖易抽著煙不吭氣。

  "但我現在得警告你,你的安全還牽扯到靳珩,最好小心些。"龍昕必須點醒他目前的狀況。

  "我知道。"方祖易的臉色有些陰沉。

  "我要是你,就早點除掉對我不利的人,免得夜長夢多。"

  "我得考慮許多事,沒法子像你這麼隨興。"

  "是,你考量周詳,我自歎弗如。"龍昕聳聳眉,走到門邊。"我去看看靳珩。"

  "她在睡覺,你不要打擾她!"方祖易阻止他。

  "咦,儼然把她當成私有物品了?"龍昕愈見他如此,就愈想取笑他。

  "小心你的嘴巴--"方祖易話未說完,鳳姨的喊叫聲倏地傳來。

  "快來啊!少爺,靳小姐她......"

  他立刻跑到門口急問道:"怎麼了?"

  "靳小姐一直在作惡夢,怎麼叫都叫不醒!"鳳姨失措地搓著手。

  方祖易飛奔上樓,衝進靳珩的房裡,看見她一直不安的搖動著身驅,口中發出接近哀號的呻吟,那景象著實令人驚慄。

  "小珩,小珩!你醒醒!"他小心地將她從床上扶起,輕拍她蒼白的臉頰。

  "血......好多血......媽媽......那個人好多血......"

  靳珩閉著眼睛喃喃地哭喊著。

  "沒事了!那個人好好的,真的,你醒來,快醒過來!"他輕輕搖晃她。

  "死了!有人死了!"她被困在十五歲那年的夜晚。

  "沒有!你沒有殺死他,聽到了沒有?"方祖易大喊。

  龍昕和鳳姨都站在他身後,動容地看著這一幕。

  靳珩掙脫不出夢魘的驚擾,全身顫抖得厲害。

  方祖易眼見喚不醒她,直接用唇堵住她毫無血色的唇瓣,結實的臂膀有力地安撫了她的心悸。

  終於,她安靜下來了。暖暖的氣息從口中送進她的心,驅走了她身上的寒意,她慢慢掀開眼險,濃密的睫毛下是兩潭幽靜的黑池。

  "小珩。"方祖易抬起頭看她。

  "怎麼......回事?"她虛弱地喘著氣,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作夢了。"方祖易溫柔的告訴她。

  龍昕和鳳姨不知何時已悄悄退出房外,把這一片天地留給他們。

  "作夢?"靳珩比較清醒了,但腦中還是一團混亂。

  那奔竄的血泉像是鬼魅般緊纏著她不放。

  "是的。"如何才能告訴她,她當年的陰影並不存在?方祖易糾結的眉頭把額上的疤痕擰得愈深。

  "我想,我可能真的有些毛病。"靳珩努力要扯出一個微笑。

  "你沒有毛病,只是有一場夢魘。"如絲的髮在他掌心滑過,像千萬柔情纏住他的心。

  "等我好一點,我要回去問我母親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決心要把癥結找出來。

  "現在先別多想,好好休息。你的傷口還沒有痊癒,得小心別讓它發炎。"方祖易轉移話題,不想她太早面對他們之間的恩怨。

  "我好多了!"靳珩稍微推開他,支起身體。"瞧,肩膀已經不太痛了。"

  "還是要注意。這些天反正也沒有工作,你就安心地休息吧。"方祖易扶著她的肩,眼中儘是關懷。

  靳珩這才發現房裡只有他們兩人,昏黃的壁燈輕洩著難以察覺的悸動,房室中充斥著濃濃的情愫。她因他的靠近而心跳加速,他的溫柔有如夢幻,真假難辨。

  "你......你不必因為我受傷而對我如此慇勤,我會不能適應。"她囁嚅地低下頭。

  "你以為我在補償什麼?"他銳利地看著她。

  "你忽然變得這麼......這麼親切,我想,和我的傷勢一定有關。"

  "是有關係,我再也不想看你受一點點傷害。你被擊中的一瞬間,我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早在我們初見面時就開始凝聚。看你這樣,我只覺得心痛。"他拉住她的纖手,真摯而堅定的傾吐。

  這......這更像夢了!方祖易在說什麼?他的意思是他也喜歡她?靳珩屏息地睜大眼睛,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你......"

  "你不知道你有多麼令人移不開視線嗎?"他湊近她的臉。羞怯的她讓人更想擁進懷中。

  "我......"

  "你是獨自綻放冷香的水仙,不想與他人爭艷,卻比玫瑰還耀眼。"

  甜言蜜語原來可以如此輕易地蠱惑女人心。靳珩止不住心跳節奏的狂猛,粉頰燒得嫣紅。

  "你......沒想到你還會說出這麼動聽的話,實在教人意外。"

  "那是你對我認識不深。我還有更讓你意外的。"

  他支起她的下顎,露出奪魂的微笑。

  "哦?什麼?"她的眼不得不正視他。

  "你猜。"他輕啄她的嘴角,很挑逗地輕舔她的唇瓣。

  "呃......你......"她快無法呼吸了。

  "我必須懲罰你做了這件傻事,以後別再犯了!"陽剛又柔韌的唇掃過她的耳垂,再次侵向她的頸側,沿著弧度優美的肩線來到胸前。

  "我知道......對不起......"他在她身上挑起的慾望強烈得讓她吃驚。

  "你好香、好美......"他解開她胸口的扣子,手探向她的嬌軀,輕撫著她十足女性化的服體。

  "祖易......"肩上的疼痛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留下的,只有滿腔的慾火和灼熱。她渾身無力地攤在床枕上,毫無招架能力地任他的唇落在她的胸前。

  "小珩......小珩......"方祖易的理智逐漸遠離他的腦袋,明知道她受了傷,不該在這時候點燃兩人之間的火苗,但他無法克制自己要她的慾望。彷彿十年前埋在體內的熔漿在這時爆發而出,難以收拾......

  他不顧一切地吻住她的唇,雙手褪下她薄如蟬翼的睡衣,她身體的曲線讓他如癡如狂,密密地貼著他的身形,絕對的吻合。

  她是上帝為他而造的女人......

  靳珩初嘗雲雨,本能地反應著他。男女之間的事她雖懵懂,卻能感受自己對他的癡愛幻想終至成真。

  他在她身上施的魔法是如此地撼人心弦,他的每一個撫觸都在催促她成為他的一部分,彷彿被拆散多年的個體終於找到彼此,再也不孤獨。

  兩個互相追尋的靈魂交纏出愛的光暈,與窗外的月色輝映;潮浪拍擊著海岸的節奏,恰似床上激情男女纏綿的韻律......

  夜已深,正是雲淡風清。



  凌晨的水氣和山嵐隨風飄進屋內,靳珩被沁涼的霧氣喚醒,眨眨眼,幾乎忘了身在何處。驀地,身畔男性的氣息讓她游移的魂魄迅速回到軀殼,圈住她的結實臂膀傳來陣陣溫熱,方祖易正抵著她沉睡。

  老天!這一切都是真的!

  昨夜的激情狂流還未褪盡,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益發曖昧了。

  靳珩不敢置信地盯著近在眼前的臉孔--剛毅的線條因放鬆而緩和許多,整齊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一向犀利的眼眸,時常抿緊的唇也展出原有和順的弧度。

  方祖易就像個大男孩般,毫無戒備地沉浸在夢鄉裡。

  他愛她嗎?想起他狂肆的吻,她的心又一陣火熱。

  他對她是單純的生理需求,還是摻雜著複雜的情絲?

  真奇怪,以往男人迴避她像是撞見了瘟神一樣,只有方祖易駐足在她的身邊,難道真應了海莉說的,他就是特地來破解她"男人止步"結界的使者?

  一想到海莉,靳珩才記起來香港的這兩個星期都沒有和她聯絡,不知道她和葉剛是不是和好如初了?要是被海莉知道她和方祖易在一起,肯定又要罵她是個大笨蛋了!

  但是,海莉怎麼會理解她對方祖易的心呢?她愛他啊!從她願意撲向前為他擋下子彈那一刻起,她再也不能逃避自己對他的感情。

  她甚至可以為他死!

  真好笑!這是怎麼樣的一個情債?

  "在想什麼?"方祖易不知何時已轉醒,清亮的眼正審視著發呆的她。

  "沒什麼!"她臉又紅了,連忙坐起來,抓住被單遮掩著身體。

  "在想我們的事?"他也撐起上身,一手撫著下巴凝思。

  "我們之間沒什麼事。這是我自願的,我不會要求你做任何改變。"呆子!她幾乎可以聽見海莉的斥責聲。

  "你不認為我會想娶你?"他故意問。

  "你會嗎?"她有能耐拴住一匹流浪的孤狼嗎?

  "短期內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他是喜歡她,但習慣四處漂泊的他並不適合一個安定的家。況且,他還有解不開的心結......

  早知道有些事不能盡如人意。靳珩僵硬地笑笑,掩飾心情的低落。

  "我知道。"她低斂眉睫,將眼神藏在眼瞼之後。

  "你不知道,我和你之間還有些事......"他想告訴她,卻不知如何啟齒。靳珩如果知道他就是十年前被她砍傷的男人合作何感想?

  "我瞭解。我和你還有兩個月的期限,我會繼續當個稱職的秘書,直到契約結束。"要明理,千萬不要把"共度一夜"當作是件多麼了不起的大事!頂多她不再是個處女,如此而已。

  "我不是這個意思......"該怎麼說呢?偏偏她忘了他這個人。和當初一切有關他的記憶。方祖易頹然仰倒在枕頭上。

  "你別介意我,真的,我看得很開。"滑過心中的水氣是什麼?倒流的淚嗎?靳珩強嚥下委屈,反過來安慰他。

  "過來。"方祖易伸手攬住她,一把將她按到自己懷裡,"我們之間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別想太多了。"

  "嗯。"他身上男性的氣息和著體溫,讓人迷醉。

  "很抱歉弄痛了你。"他愛撫著她的背,為昨夜的狂情低聲道歉。

  靳珩在他懷中搖搖頭。如果她遲早要成為一個男人的女人,那她很高興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肩膀的傷還痛嗎?"繃帶有些鬆脫了,紗布上滲著點點血跡,讓他明瞭昨夜的他在慾火中忘了要小心她的傷處。

  "是縫線的扯痛,不要緊。"身體的痛哪比得上心痛?

  "你真美,讓人情不自禁。"吻著她的雲鬃,他的唇在她耳旁撩起情思。

  只有在他懷中,她才會如此美麗。靳珩低歎。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男人。"她忽然笑道。

  "哦?"

  她伏在他的胸膛上,撐起頭看著他,"說來你恐怕不信,這二十五年來我從沒有過談戀愛的經驗,那些男人每次一靠近我後就逃之夭夭,好像我是個毒物一樣,真好笑。"

  方祖易不吭聲了。一點也不好笑,這是他的主意,老畢的傑作。

  "我一直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裡,海莉說我上輩子欠了許多情債,這輩子月下老人才會如此處罰我。但是,我還是覺得有點詭異,我總認為有人躲在暗處 掌控我的人生,他要我孤獨一生,當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直到我遇見了你,這個荒唐的事才算破解......"她逕自說著,沒發覺他異常的沉默。

  當初他的確是要斷送她的姻緣,他要那個私闖民宅的小野貓為她的愚蠢付出代價。然而,這項報復在此刻看來竟有些瘋狂可笑。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你會怎麼做?"他的手停在她的背脊上。

  "我不知道。如果真有這個人,一定也是個陰險的變態,我會逃得遠遠的,脫離他的魔掌。"

  "你會不會恨他?"

  "應該會吧!"

  "是嗎?"

  聽出他的不悅,靳珩注視著他的臉,輕笑道:"你怎麼了?我們在談論著莫須有的人哪!其實該算是命運和緣分的捉弄才會讓我孑然一身,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我都不氣了,你氣什麼?"

  "我沒有生氣。"

  是怨吧!老天捉弄的不是靳珩,而是他,方祖易,一個想報復想瘋了的男人,卻掉進自己的陷阱!

  "你生氣時,額上的疤更張揚了。"那道疤是他斯文氣息中唯一的狂野。她用手指來回撫摸著。

  方祖易閉起眼睛享受這份溫存。他喜歡她柔軟的手劃過結疤的傷口,像母親撫慰著孩子的心,解除所有的困頓和憂愁。

  "你會怕嗎?"

  "怕你?還是這道疤?"她反問。

  "都有。"

  "比起你和這道疤,我更怕我自己。"

  "為什麼?"他睜開眼。

  "我怕自己會愈來愈愛你!丟了心的女人,是最可悲的......"她垂下眉睫。

  "小珩......"

  "別說什麼。愛上你是我的失策,但我不後悔。"她的唇吻上他前額。

  方祖易倒抽一口氣,她唇上的溫熱幾乎要燒灼他的傷口,洶湧的情意排山倒海而來,將他淹沒。

  拉下她的身子,他猛地握住她的小嘴,舌尖探進柔軟的深處......

  他要她!他決定找一天向她解釋他們的過節,然後,將她永遠綁在他身邊、綁在床上......

  當他們雙雙出現在飯廳,龍昕那兩道瞭然的眸光直射得靳珩渾身不自在。

  方祖易還是一樣,端著冷硬的面孔,與平常沒有差別。靳珩的定力沒那樣深,她的薄臉皮和善於洩漏心事的秋眸出賣了她。

  可能是她心虛吧!跟男人過了一夜的女人或許會變得不一樣,否則,龍昕怎麼會用那種"有色"眼光瞄她?

  "睡得不錯吧?小珩。"

  人家說單眼皮的男人心機重,此刻她才印證這番道理。

  "還好。"盡量維持心跳的平穩,她坐下來,很自然地拿起碗筷。

  可惜龍昕不願放過她。

  "入秋了,天氣有些涼,有人溫床也是件不錯的事。"

  轟!所有的血液瞬時衝向腦門,她只差沒有抖掉手中的筷子。

  "你不吃東西,別人可要吃!"方祖易出聲救美了。

  "咦,我這早晨的例行寒暄是招誰惹誰了?"龍昕瞪大了眼,表情很是無辜。

  "這些無聊的話可以省了。"鏡片後精光一閃,似在警告。

  "嘖!我只不過羨慕有些人能軟玉在抱,不像我光棍一個,也只能抱抱枕頭解解饞。"

  靳珩的臉皮快盛不住即將溢出的羞澀,她快速地吃了幾口燒賣,大口吞了清茶,站起身道:"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這樣就飽了啊?剛做完運動是很容易餓的......"

  媽呀!愈說愈不像話了!靳珩忙不迭地衝回二樓,腳步慌亂得差點踩空階梯。

  "你一早就吃撐了?幹嘛要讓她難堪?"方祖易擔心地目送愛人的背影,大為不悅。

  "讓她難堪的是你吧!『Doctor方'。"龍昕小口啜著茶水。

  方祖易沒有說話,逕自吃著早餐。

  "你打算怎麼處置她?玩玩就算了?還是娶她?"

  龍昕的目光變得嚴肅。

  "我並沒有要始亂終棄,我只是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我和她之間的結不解開,就無法談未來。"他當然瞭解龍昕的意思。

  "那就直接告訴她啊!"

  "她都不記得了,告訴她有什麼用?"

  "那麼,就一直埋藏住往事,以後再也不要提!"

  "萬一她想起來了呢?她和我的關係一定會瞬間惡劣到極點。"

  "別把事情看得那麼複雜。小珩是性情中人,她如果真的愛你,這個事實就不會動搖她的心;反過來說,若她覺得愧對於你,她自然就會離開你。這個情況應該由她來做選擇,不是你!"龍昕不喜歡事實被蒙蔽,這只會造成更多的遺憾。

  "我先把陳志華的事解決,再幫她找一個心理醫師來做催眠治療。"方祖易離開飯桌,點上一根煙。

  "老實告訴我,祖易,你真的愛她嗎?"

  方祖易無法回答。靳珩讓他心動、毫無理由地挑起他的慾望,但在慾望的背後,他不能肯定那是不是真愛!混雜著報復、悸動、快感和慾火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他也不知道。

  "這件事先擱著吧!我今天有件事要你去辦。"他轉個話題讓自己鬆口氣。

  "什麼事?"龍昕皺皺眉。

  "我要你的人到台灣去一趟。這裡有詳細內容。"

  他遞上一份計劃書。

  龍昕看見一份針對股市所做的預測分析,低笑道:"你是不是想對陳志華做什麼?"

  "一個小小的懲戒。"方祖易冷笑。

  "當心他反撲。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胚子。"

  "放心。經過我的佈局,他在商場和他的黑道老大前將永無立足之地!"

  望著方祖易冷峻的側臉,龍昕才發現,他實在是個令人膽寒的對手,與他為敵是最愚蠢的。或許,這正是龍太爺要他跟著他的原因。

  只有與他為友,才能消弭他帶來的威脅!

  商界的大老都認定了方祖易的優異天賦和地位,現在,這個商場的金童會不會栽進丘比特的遊戲之中?

  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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