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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伍薇]那就愛了吧【天之嬌女系列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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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5:54:43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1-17 16:25 編輯

那就愛了吧(天之嬌女系列一)作者:伍薇

震淨悠從小就擁有整個世界。她是「震天集團」的唯一繼承人,
震家最美麗的公主,在父親的寵愛與庇護之下,
她無憂無慮、應有盡有;但是極盡富裕的生活,
並未將她教養成任性的千金小姐。她善良、溫和且嬌美,
是個讓人忍不住喜愛的可人兒,不懂得憂傷、痛苦的滋味,直到她愛上他──
一場爆炸,讓木通口失去父母,成了孤兒。最痛苦的時候,
「震天集團」董事長收留他、照顧他。二十年來,
他逐漸爬上「震天集團」最高的位置,
卻依然只是震家公主最忠誠而卑微的守護者;
身份與恩情教他只能望著、沉默地供養這株珍貴的花,
讓她以絕美的姿態綻放,再交付給另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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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5:55:19
  第一章

  「震天集團」——亞洲航運界的第一,旗下領導的船隊和貨運機隊航線遍及全世界,帶動亞太地區的經濟繁榮與奇跡。

  但「震天集團」的創辦者震天雄唯一的遺憾,就是在事業氣勢如虹的時候,留下唯一的掌上千金,因病去世。

  震淨悠,年方二十三,身為震天雄最寵愛的獨生女,在父親與世長辭之後,成了震天集團唯一的繼承人。她美麗、優雅而甜美,自小生活富裕,又是父親眼中的寶貝,全心給予一切,她無須索求,已擁有了全世界。如此滿足的成長環境,她當然不會沾染任何一絲千金小姐任性、驕縱的氣息。

  震淨悠,人如其名,乾淨而悠然。

  「你看,那就是震天集團的淨悠小姐。」

  「哇!好漂亮、好細緻,真像活生生的玻璃公主。」

  「玻璃公主」是所有人對震淨悠的稱呼,她晶瑩剔透、柔嫩的白皙皮膚完美地將她的美麗襯托得更加空靈,永遠掛在嘴角的甜美微笑,彷彿聖女一般,洗淨旅人疲憊的心靈。

  而年輕美麗的玻璃公主身懷「震天集團」富可敵國的龐大財富,自然成為所有試圖攀權附貴人士覬覦的寶藏。

  「淨悠小姐,在下『大展建設』董事長李大富,是否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

  今晚,在震淨悠蒞臨這場政商名流雲集的慈善晚宴,成了眾人所注目的焦點之後,隨即有人提出共舞的邀請。

  「跳舞?」震淨悠輕輕地漾開了笑容,她仰頭,低聲詢問身旁隨侍在側的高大男人,晶瑩的大眼,閃著純淨的光亮。

  「那,我可以跟他跳舞嗎?」

  男人森沈、犀利的目光落在前來邀舞的李大富身上,他打量著,陰闇的黑眸讓李大富莫名地嚇出一身冷汗。

  男人的視線回到公主喜悅的臉上,眼中的陰沈立即褪去,回復寵愛。「你的腳傷才剛好,我不想再看到你痛得哇哇叫。」

  公主委屈地嘟起紅唇抗議。「哪有人家足踝扭傷早已經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了,我才不會再痛得哇哇叫!」

  震家公主因為好奇,在自家的庭院裡偷騎傭人孩子的腳踏車,她以為連小孩都會的玩意兒,她也鐵定沒有問題。誰知道她順著下坡騎車,竟摔個四腳朝天,大大小小的擦傷不說,還扭傷了腳踝。

  「參加宴會本來就是來跳舞,誰會像兩根木頭一樣杵在這……」

  只不過這一跌可讓男人氣翻天了,緊急召來家庭醫生不說,還足足要她躺在床上兩天徹底養傷才放心。

  男人細細看著公主眼裡的委屈。「真的想跳舞?」

  公主低垂著頭,好委屈。「當然嘍……」

  男人淺淺地微笑。「那我陪你跳。」

  震淨悠抬起頭,漾開一個充滿驚奇與喜悅的笑容。「真的嗎?」

  「當然。」男人敞開雙臂,深邃漆黑的眼底依然是寵溺。

  震家公主投入男人的懷抱之中,蹭著他寬敞有力的胸膛,嗅聞她熟悉的味道。「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哥哥。」

  「腳傷剛好,還是小心點。」

  男人握著公主的纖纖小手,引領著她進舞池。他環著她的腰,順著浪漫的華爾滋滑開第一個舞步……

  而前來邀舞的李大富依然傻愣愣地站在原處。

  「她叫他哥哥?」

  「不會吧?震天雄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她哪來的哥哥?」

  「哎呀,你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那是通口特助,震天雄全力培養的得力助手,董事長去世後,他就變成震天集團唯一的掌權者、實質的權力中心。講明白點,那個公主只是震天集團的洋娃娃,她根本沒有參與集團的營運。」

  「他是震天的通口特助?哇!我知道、我知道,商業週刊裡好多他的報導,聽說他最近又成功地併購巴拿馬一家船隊……」

  「是啊,通口特助的商場實力絕對不亞於當年的震天雄,專家甚至評論通口特助的冷靜和犀利勝過震天雄霸氣的作風。我看哪,震天集團由一個外人繼承董事長的大位是勢在必行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通口特助真的很優秀不是嗎?」

  「哦,老天啊!有權有勢,又那麼帥,通口特助簡直是完美的情人!」

  人聲沸沸揚揚,音量甚至蓋過華爾滋的樂聲。

  「她們在討論你。」震淨悠仰起頭,古靈精怪地眨著水亮大眼。

  通口揚起嘴角。「不是要跳舞嗎?專心點。」

  她看著他,嘴角始終掛著甜美的笑容。「沒辦法啊,聽到你的名字,我的耳朵不知不覺就被吸引過去了。」

  「那你聽到什麼?」

  「聽到哥哥是個天下無敵的大帥哥!」震淨悠驕傲地揚起下巴。

  通口帶著寵愛的公主旋了一圈,嘴角含笑。「我倒是聽見了別種說法。」

  「什麼?」公主好奇地問。

  他無奈地撇撇嘴角。「原來震天集團唯一的女繼承人,竟然只是個不參與集團營運的洋娃娃?」

  震淨悠裝傻地眨著眼。「公司有厲害的通口特助,他是爸爸全力栽培的接棒人,人家樂於當個只會吃喝玩樂的洋娃娃嘛!」

  「你是震家的唯一繼承人。」

  「你是爸爸全力栽培的接棒人選。」

  性情冷漠甚至寡情的通口,一遇到擺明耍懶的公主也只能認了,變成苦口婆心的「歐吉桑」。

  「哎,既然你已經從英國取得財經學位回來了,是應該回到公司盡盡你繼承人的義務。」

  「我不要,管事好煩。」

  「凡事總有第一次。」

  震淨悠悶悶地歎了口氣。「唉,哥哥還是酷酷帥帥的好,像管家伯伯一樣婆婆媽媽,一點都不適合你。」

  通口溫柔地挑起震淨悠的下顎,嘴角噙著笑意。「這番話,如果傳回吉原先生的耳裡,不知他會有多麼傷心。」

  吉原木樹服侍震家人一輩子,年輕時就跟隨著震天雄,百分之百地忠誠和服從,對震家的寶貝公主更是全心照顧。

  她調皮地皺起眉頭。「只要你不洩密,吉原伯伯就不會傷心啦。」

  一曲終了,通口護衛著懷中的公主離開舞池。

  兩人就像天上的星月,吸引著眾人所有的目光。

  「不過你既然回來了,就該進公司走走,試著發揮這四年的所學。」他的嗓音沙啞而中肯。

  「我不要。」

  「真的不試一試?」

  震淨悠親匿勾著他的手臂,滿足地倚偎在他的身側。「哥哥最過分了,我離開台灣四年,你即便沒有想念我,也不該在我還沒盡情享受親情之前,就一直趕人家回公司上班!」

  男人高大的身軀在一剎那似乎微微震了一下,眼底閃過一道深沉且陰暗的光芒。「你怎麼知道我不想你?」

  震淨悠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遮掩住她眼中的委屈。「如果想,我就不用每天打開網路攝影機才看得到你。哥,我可以在台灣唸書,真的不用遠赴重洋到英國。」

  通口輕撫她柔軟烏黑的長髮,嗓音低嗄。「你還在怪我四年前五花大綁把你送去英國讀書?」

  震淨悠搖搖頭。「委屈當然有,但人家才不敢責怪你,況且我知道你的用意何在……」

  那年父親仙逝,處理完後事之後,他毅然決然將她送往英國,目的除了希望讓她換個環境以免觸景傷情之外,更重要的當然是遠離「震天集團」首席董事大位之爭的紛紛擾擾。

  他掬起她的髮。「相信我,這是唯一一次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震淨悠仰頭看他,彷彿跌入他深邃的黑眼裡。「真的?」

  「當然。」

  她收回視線,倚靠著他有力的臂膀。「好,就信你這一次。但,如果你再試圖把我送離家門,我拚了命也要反抗到底。」

  「這是宣戰?」

  她綻開美麗的笑容。「當然。」

  「我該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嗎?」

  震淨悠輕盈地舞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粗厚的手掌,白色的蕾絲裙擺揚起一道美妙的弧線。

  「開什麼玩笑,要是讓哥哥的那些崇拜者看見你害怕的模樣,她們傷心不說,我一定會變成眾人唾棄的魔女。」

  通口將她溫柔地納進懷裡。「魔女?怎麼可能,淨悠小姐可是『震天集團』的小公主,優雅的氣質和高雅的談吐更是社交圈每個名媛學習的典範。」

  震淨悠甜美地笑開。「真好,哥哥的讚美特別讓人開心。」

  此時,舞曲再度響起。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公主。」通口躬身紳士地邀舞。

  「當然……」

  「打擾了,通口特助。」

  只是兩人還來不及浪漫的共舞,意外的打擾者卻在此時出現。

  相擁的兩人停下了腳步,視線投向來人。

  「我是宋恬梨,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突然現身的來人自信昂然,彷彿全世界的人都應該認識她、知道她的存在。她美麗絕艷,大波浪的長鬈發風情萬種,包裹在銀色細肩帶晚宴服裡的曼妙身材更是噴火而性感。

  「通口特助,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誰,家父以及仙逝的震董事長可是會很失望的喔!」

  一抹怪異的陰沈閃過通口的眼底,唯有公主獨享的溫柔在面對不速之客時已全然消失。「宋小姐,久仰。」

  倚偎在身側的震淨悠明顯感覺到他的僵硬。

  她是誰?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麼你的舞伴理所當然應該是我,不是這個公主娃娃。」

  美麗女人揶揄的目光掃過一旁呆若木雞的震家公主。「淨悠小姐,你的白色蕾絲蓬蓬裙還真適合你。」

  震淨悠顫聲問道:「你是誰?」

  她笑了,眼底的光芒高傲得讓人無法直視。「我是宋恬梨,至於我和你『哥哥』的關係,你可以問問震天集團的通口特助,他很清楚。」

  她嫵媚地撩撩披肩的波浪長髮。「邀請我跳舞吧,通口特助。」

  「哥?」震淨悠的詢問隱藏著不安。

  通口緊緊擁抱著懷中的人兒,冰冷的視線掃過神態猖狂的宋恬梨。「我理所當然應該和宋小姐共舞,但必須等到合約起始的日期。」

  語畢,通口扶著震淨悠纖細的腰轉身離去。

  宋恬梨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那幅美麗又悲傷的畫面,像極了一對不被祝福的愛侶,她不禁歎息……

  「怎麼?第一次被人拒絕,夜店女王感到失落?」此時,始終在一旁觀察的高大男人打趣地說。從踏進宴會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始終跟隨著她。

  宋恬梨翻了個白眼。不用猜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禮貌的人是誰,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她根本懶得回頭,直接跨步離開。

  「你不應該去招惹通口。」

  「我不用你管。」

  宋恬梨撩起裙擺,憤然離開。

  

  昨天的晚宴之後,震淨悠的心底一直縈繞著一種不安的感覺。

  清晨,震家餐廳,美麗的公主眉宇之間輕染著淡淡的憂愁,不復開心的談笑。

  「淨悠小姐,要再來一點果汁嗎?」吉原管家恭敬詢問。

  震淨悠輕輕歎了口氣。「吉原伯伯,宋恬梨是誰?」

  昨天晚宴上發生的事,早經由震家的保鑣傳回家裡,吉原管家掌控了寶貝公主所有的活動。

  「宋小姐是『宋氏建設』宋遠達總裁的獨生女,也是宋氏的唯一繼承人。」吉原管家對於上流社會所有的消息瞭若指掌,包括誰家生小狗小貓,他都很清楚。

  震淨悠微微吃驚。她沒想到宋恬梨竟和自己背景相仿。

  「宋小姐和小姐您同年紀,只不過您們長年在國外求學,所以沒見過面。」

  她聽過「宋氏建設」,它幾乎是超高辦公大樓建築的第一把交椅。

  「那,吉原伯伯,宋小姐和哥哥有什麼協議?」這是她一夜輾轉難眠的原因。

  吉原管家一向平靜的表情似乎微微起了變化。「呃,那是董事長和宋總裁的協定。」吉原管家的嗓音似乎有些提高。

  「什麼協定?」

  「這、這,該怎麼告訴小姐您呢……」吉原管家支吾其詞。

  「那就清楚說明白就可以了嘛。」

  管家歎了口氣。「這件事還是由特助回答您會比較恰當。」

  震淨悠蹙緊了眉。「吉原伯伯?」

  「特助一早就去公司了,小姐不如到公司問個仔細。」

  震淨悠狐疑地搖搖頭。「我開始懷疑,這其實是管家伯伯和哥哥逼我進公司的小詭計……」

  吉原管家無辜地眨著眼。「不關我的事,好奇的是小姐喔!」

  這下換成震淨悠歎氣了。「吉原伯伯真的不告訴人家?」

  「自己探索樂趣多。」吉原管家撂下一句自認幽默的話,隨即轉身閃人。

  震淨悠呆望著桌上精緻的英國骨瓷餐具,也只能無奈地又歎了口氣。

  心中的悶氣從何而來、因誰而生,那種無端的不安,她自己很清楚,但詭異的是,這樣的不安竟沒有理由且迅速地蔓生……

  「小姐,要不要準備衣服讓你去公司?」貼身的女傭貼心問道。

  要去嗎?

  震淨悠望著落地窗外的藍天白雲。她原以為從英國回來後,她可以找回過去的幸福與恬靜……

  她拿起桌上的電話,快速撥打記憶中唯一的一組號碼。

  「您好,請問哪裡可以為您服務?」

  接聽行動電話的並非哥哥本人,嗓音聽來是哥哥的秘書小姐。

  「我是淨悠,請問特助在嗎?」

  秘書恭敬回答:「淨悠小姐,您早,通口特助正在召開會議,需要我幫您去請特助接電話嗎?」

  震淨悠搖搖頭。「不用了,謝謝你。」

  她掛上了電話,視線再度回到窗外的藍天白雲。

  「小姐?」女傭輕輕詢問,一向開朗的小姐,今天顯得悶悶不樂。

  震淨悠深吸口氣,綻開輕輕、柔柔的笑容。

  「好,半個小時後出發。」

  

  「震天集團」辦公室是兩幢玻璃帷幕大樓,深鐵灰的色調,建築體氣勢磅礡而低調。

  震家公主出現在公司,這是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事,當一樓警衛群看到大小姐來訪時,居然嚇出一身冷汗,無人敢開口說話,還得勞動隨侍在旁的吉原管家通報公司的總經理。

  「大小姐!稀客稀客,你好多年沒進公司了!」

  公司的總經理也是當年和震天雄一起打拚的好戰友,從小看著震家公主長大。

  「陳叔叔,好久不見。」

  「大小姐應該常來,大家都很想念你呢!來,請隨我來,我們樓上坐。吉原先生,請。」

  總經理必恭必敬地帶領大小姐和管家到達頂樓的會客室。這間會客室是招待貴賓才會使用的,她記得小時候,爸爸都是在這裡,把他寶貝的掌上明珠介紹給所有的叔叔伯伯阿姨們……

  「大小姐,請稍候,我去通報通口特助,特助剛好有一個會議正在進行。」

  震淨悠搖搖頭。「不用了,謝謝陳叔叔,您請先忙吧,我四處走走即可。」

  總經理雖面有難色,但在大小姐的堅持下,只好交代秘書好好招待貴客,才放心回去工作。

  「吉原伯伯,我想去爸爸的辦公室看看。」

  「好,小姐,那我在這邊喝茶,不打擾你。」

  震淨悠點點頭,感激管家伯伯留給她安靜的空間。

  她起身,走出會客室,走進父親在世時使用的辦公室。她打開照明開關,辦公室裡的一景一物和過去相同,還保留著父親在世時的模樣,她看著、看著,濕了眼眶。

  她的眼眸急切地瀏覽四周,一樣的書櫃、一樣的辦公桌、桌上的茶杯以及慣用的文具用品……哥哥很有心,爸爸的辦公室不但未曾變動過,還整理得一塵不染,彷彿正在等待主人隨時回來辦公一樣……

  「爸,淨悠好想您。」

  父親過世的那一年,首席董事大位之爭,因哥哥有魄力地快刀斬亂麻而迅速落幕。哥哥以龐大資金買回所有反對者的持股股數,硬是讓首席大位騰空,留著等她回來繼承,而哥哥在公司的地位依然和過去一樣,只是個特助,沒有任何職銜,但是在爸爸過世後,哥哥的才能反而受到公司所有大老的器重,成為決策的中心。

  「聽說我美麗的公主讓一樓的警衛秩序大亂?」

  震淨悠回頭,望進通口微笑的黑眸。

  「請相信我,我絕對不是故意的。」舉步,她奔進他敞開的懷抱。

  通口撫摸她披肩滑順的長髮。「怎麼了?要來學習經商之道?」

  她輕笑。「當然不是。」

  「那是……」

  震淨悠抬起頭,靜靜地凝視他宛若雕像一般立體的五官。「哥,我想知道宋小姐和你之間的協定。」

  通口一愣,他明顯的僵硬更讓震淨悠不安。

  「哥哥?」

  他苦澀地微笑。「如果按照董事長和宋總裁的協定,明年的這個時候,我會和宋小姐結婚。」

  震淨悠震驚不已,她刷白了臉,嬌小的身軀搖搖欲墜。她摀住紅唇。「結、婚?」

  通口攏攏她肩上的髮。「不過在結婚之前,我最重要的任務,是完成我心愛的寶貝……」

  他扯開笑,卻難掩眸中的壓抑與痛苦。「你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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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5:55:54
  第二章

  「完成……我的婚事?」

  震淨悠囁嚅地重複他所宣佈的事。兩件婚事的衝擊,一時之間,讓她只覺得思緒一片茫然,根本無法接受。

  「我不瞭解哥哥的意思。」

  她望著他毫無表情的瞼孔。他為什麼可以這麼鎮定?為什麼可以這麼無所謂?彷彿「婚姻」只是他的職務中一件待完成的工作?

  通口凝視著眼前蒼白的震淨悠,她一向是快樂無憂的,富裕的環境提供她無憂無慮的生活並滿足她所有的欲求,在震董事長以及其他家人的保護之下,沒有一件事可以擊倒震家公主的「快樂城堡」。

  只是公主長大了,有她該盡的義務,即使是為了公司的利益,她都必須履行……

  懷著報恩的心,他必定會完成董事長在遺囑中吩咐的每一項任務。

  通口以平穩低沉的嗓音,娓娓道出「震天集團」董事長震天雄的托付:「除了財務動向之外,董事長的遺囑裡規定了我和你各自的婚姻。誠如你所知,我必須在協定的時間迎娶『宋氏建設』的宋恬梨小姐,經由婚姻所帶來的利益,會將『震天集團』的版圖擴大到高樓建築業。至於你的婚姻,董事長並沒有特定的人選,只是指示必須在你二十四歲生日前完成你的婚姻大事,以了結董事長在世時唯一的心願。」

  震淨悠眨著眼,親情的思念讓她眼底泛著淚光,心中的委屈在—剎那間似乎變得不再重要。

  「我的婚姻是爸爸唯一的心願?」她知道在父親生命垂危的時候,曾私下和哥哥談了一些事。

  「是的。」

  她看著他。「那你呢?你和宋小姐結婚也是為了完成爸爸的心願嗎?」

  通口似乎有半秒的沉默。「這只是為了公司的利益考量。」

  震淨悠心傷地搖頭。「你沒有必要作這樣的犧牲,婚姻不該只是為了雙方利益而已……」

  她仰頭,幽幽地凝視著他漆黑的眼。「除非……宋小姐在哥哥的心裡已經佔有相當重要的位置?」

  他沒回應,只是在他的眸心之中,她似乎看見一簇稍縱即逝的火光。莫非……

  「哥?」

  「沒事。」通口舉起手,掏起她垂落胸前的長髮。「我會安排你相親的對象。」

  震淨悠搖頭,委屈的淚水盈滿眼眶。「我不想要。」

  通口緩緩地扯開一抹苦笑。「聽話,我不想讓你未來的夫婿看到你被五花大綁去相親的模樣。」

  她搖頭。「我說過,拚了命也會反抗到底。」

  「這是宣戰?」

  「沒錯。」

  通口歎了口氣,將作勢抬頭挺胸,神情卻蒼白傷心的震淨悠納進懷裡。

  「你是我的公主……」我的摯愛。

  震淨悠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她必須如此,因為她深深明白,在這個擁抱之後,她和通口之間,再也不同。

  

  「特助已經和小姐說了相親的事?」

  夜深了,老管家在輾轉難眠之後,決定來到書房,和還在工作的通口談談心事。通口一天工作二十小時,半夜三點就寢,早晨七點起床,數年來皆是如此,他以身心的付出努力償還震家的恩情。

  吉原管家將保溫杯放在書桌上,裡頭裝的是剛沖泡好的高山烏龍茶。

  「早春的茶不宜久放,請趁早喝。」

  「謝謝。」

  「小姐已經知道她要相親的事?」吉原管家知道,早在一個月前,通口持助就已經在著手安排小姐的相親,對相親人選明察暗訪。

  通口放下手中的筆,回覆長者的疑問。「是,明天會開始聯繫目前手中的人選。」

  吉原管家幽幽地歎了口氣。「你這件壞消息,讓小姐心事重重,吃也吃不好。我聽服侍在旁的女傭說,小姐今天晚睡了。」管家語氣中滿是擔憂,小姐重睡眠,一向早睡早起,少有作息不正常的時候。

  通口起身,面對著身後的落地窗,窗外一片漆黑,更襯托山下市區的燈火輝煌明亮。

  「我必須完成董事長的遺願。」

  「包括把你心愛的公主嫁給別的男人?」吉原管家一語點破。

  通口精壯、蓄滿力量的高大身軀在剎那間似乎動搖了下。

  「或者說,要深愛著你的公主,忘了你,接受別的男人?」

  吉原管家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指責。兩人從小—同長大,十二歲的差距,讓通口特助更是呵護、照顧嬌柔的公主,當所有人都對兩小無猜的愛侶報以祝福之意時,誰會想到老董事長竟然把通口的關愛當成兄長之情,還要他幫小姐找門好親事!

  「我必須完成董事長的遺願。」通口重複。

  吉原管家哀傷地歎了口氣。「所以,這代表你將犧牲你們的愛情。」

  通口沉默無語,吉原管家只感到萬分疲憊。天上的董事長一定沒想到,當年為了了無遺憾而訂下的遺囑,卻換來兩顆憂傷的心。

  罷了、罷了……

  「時候不早了,特助請早就寢,晚安。」

  「晚安,吉原伯伯。」

  吉原管家搖搖頭,離開書房。

  通口看向落地窗倒映著的書桌文件。震董事長當年經過法院公證,正式簽署的遺囑,除財產分配之外,更清清楚楚明列他需要完成的任務。

  他收回目光,投向窗外寂靜幽暗的遠方。

  當年,董事長收留了十五歲的他,雖說僅是收留並非收養,但董事長還是給他最完整的教育和同等的富裕生活,並且發現他對於商業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和冷靜之後,不但全力栽培他,更在時機成熟時,放心地將公司重要決策和財務管理重任全數交給他。

  他只是一個董事長由日本救回來的小男孩,毫無身家背景的毛頭小子,董事長竟然如此真心相待……

  而董事長所要的回報只是「忠誠」二字。所以,無論如何,為了報答養育與栽培之恩,董事長立下的遺囑,他必定盡力完成。

  就算是失去自己的心,也在所不惜。

  

  震家公主相親的日子,在通口特助一貫的高效率之下,很快地和男方取得共識,在第二天晚上於五星級的江浙餐廳約定見面。

  震淨悠一身白衣白褲,烏黑的長髮盤成髮髻,木然的表情、冰冷的氣質,展現了不同於平日可愛溫柔的模樣,顯得嫵媚而成熟內斂。

  一旁服侍的女傭雖憂心小姐的悶悶不樂,卻也驚艷于小姐流露的另一種風情。

  「小姐,準備好了。」

  震淨悠從鏡中看著和自己同年齡的女傭。她們雖然同年,但和有一雙巧手的女傭相較之下,她像個空有學位的生活白癡。如果,她不是生長在富裕的家庭,如果不經由任何人的協助,她會料理三餐嗎?她會洗衣掃地嗎?說不定她連自己的頭髮都下會整理……

  「小鈴,除了工作之外,你的興趣是什麼?」

  「呃?」小鈴抓抓頭,圓圓的瞼羞澀地笑。「我每天工作都好忙好忙,根本沒空去想自己的興趣,嗯……如果硬要說的話,小姐,睡覺之前看書算不算啊?」

  「看書?當然。」

  「呵,那我的興趣就是看書!」小鈴開心地笑。

  震淨悠不禁愣了。

  看書是小鈴的興趣,可她隨時隨地,只要自己想要,古今中外任何一本書籍,都會出現在她專用書房的桌上,還伴著一室濃濃的茶香和精緻的小點心,搭配柔和悠揚的音樂和平靜心緒的精油香氣,等待她前去享受。

  這就是她的生活,她隨時都有空,想種花就種花,想做spa會有美容師前來服務,想拼圖,吉原伯伯會陪她一同玩耍,她的生活看似隨興,卻應有盡有。

  也許這讓所有人欣羨,不過,她真想體會,小鈴口中為了工作而忙碌,究竟是什麼感覺?

  「小姐,您沒事吧?」一旁的小鈴憂心忡仲地問著。從昨天下午開始,小姐就變得好奇怪。

  「沒事,我們走吧。」

  震淨悠起身,離開富麗堂皇的二樓更衣間。

  在二樓的樓梯口,她看到站在一樓等待的哥哥——不,應該說是通口特助。「哥哥」一詞給她太多的依賴感覺,她必須學習獨立。

  通口當然看出她的改變,因她不同以往的成熟嫵媚,他的眼霎時閃過一道異光。

  她走下樓,站在他面前,仰望他漆黑如夜的眼。「我漂亮嗎?」

  「當然。」

  「哪裡漂亮?」

  他不回應,只是凝視,凝視的目光讓震淨悠莫名生出一股想哭泣的衝動。

  「我不擅長讚美。」

  震淨悠聳聳肩,紅唇微微顫抖著。「當然,你擅長的只是完成爸爸的心願。」

  一句話清楚地表明震家公主心中所有的怨懟。

  通口木然的臉孔上除了平時的冷靜之外,深邃的黑眸似乎愈發冰冷。

  吉原管家沉重地歎了口氣。「通口特助,車子準備好了。」

  一向因小姐的好心情而朝氣蓬勃的震家大宅,今天氣氛低沉得幾乎讓人窒息,像是回到震家老爺剛去世時一樣。

  三人前後坐上在大門口等待的勞斯萊斯加長禮車,禮車安靜平穩地朝目的地前進。

  好一會兒,終於,她選擇打破沉默。

  「如果我真的嫁給其他男人,你是不是會很開心?」震淨悠輕輕地說,低垂下頭,視線落在自己的蕾絲手套上。

  通口的視線不曾離開眼前的她。從初識的那一刻,從她尋求保護、投入他懷裡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就不曾離開過她……

  「這是你父親的遺願。」

  震淨悠抬頭迎視他平靜漆黑的眼。「那,是不是也是你的願望?」

  「震天集團首席大位需要有經驗和能力的人來繼承,你我都知道這是一個方式。」

  自從他的商業才能讓父親讚歎之後,公司的主導權在父親生病的那一年內,已逐漸由父親身上轉至通口身上。父親對他的評價高,沒有什麼外人掌控大權的顧忌,倒是通口本人明白表示自己在震家的一切作為,只是要報答父親的養育及信任之恩,在父親仙逝之後,根本無意繼承大權。

  震淨悠堅定地搖頭。「不,就算是我未來的丈夫也不能取代你對公司的盡心盡力,爸爸更不會願意把首席大位交給一個未曾對震天奉獻心力的人,所以我的婚姻和公司無關,我只想知道……」

  她停頓,心慌地將視線投向車窗外,淚意揪得她的心好酸好酸。

  「你想知道什麼?」

  她將視線拉回,靜靜地凝視他。「如果我願意嫁給別人,完成你所說的父親遺願,你會開心嗎?」

  沉默。

  通口的神情毫無任何波瀾。

  「當然。這代表我完成了董事長交付的最重要的任務。」

  震淨悠受傷的眼眸裡充滿著濃濃的哀傷。「我瞭解了。」

  她緩緩地將視線撤離,投向窗外,雙手拳頭緊握。那代她哭泣的心。

  

  「淨悠小姐,這是李少爺,『原進電機』的總經理。李少爺同時也是原進未來的繼承人。」

  男女雙方到達約定的餐廳、入座之後,相親宴立刻開始。

  第一號人選,相貌普通,身材中等偏瘦,皮膚蒼白,彷彿未曾在太陽底下從事過任何活動。

  「淨悠小姐,我是李進財,能娶到震天的公主真是我李某人三世修得的福報啊!」他咧著大笑,著迷地看著眼前美麗的財神爺。

  「淨悠小姐,你真的好漂亮啊!」

  李進財說著說著,竟橫過餐桌捉住震淨悠的手,硬是在她的蕾絲手套上落下一個濕吻。

  「我在法國留學,我和法國男人一樣浪漫,一定可以帶給淨悠小姐很大、很大的幸福!你—定要相信我——」

  「請回座。」通口命令。

  「淨悠小姐——」

  「李先生!」

  李家少爺終於在看到通口嚇死人的陰森目光後,坐回自己的座位。

  「我只是想讓淨悠小姐更加認識我而已——」李少爺好委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犬太心急了、太心急了!年輕人嘛,衝動了點,特助,您千萬別介意……」

  通口冰冷地接受李家父母尷尬的道歉。

  震淨悠立刻在桌巾的掩蔽下,脫掉手上的蕾絲手套,並不斷用吉原管家遞給她的濕紙巾擦拭手背。吉原管家難掩氣憤,但礙於社交禮節,讓他無法痛揍這個失禮的傢伙!

  震淨悠忍住全身的顫抖才能開口說話。她出於本能,臉上還保持著禮貌性的微笑。

  「何以見得娶到我,會是三世修得的福報?李先生。」她問。

  李少爺樂開懷地大笑,先前的委屈全沒了。「這是當然的呀!我們『原進電機』將在震天的協助之下,絕對可以成為全台灣——不,是全亞洲規模最大的電機公司!」

  震淨悠收起了笑意。「和我結婚,並不會有任何的好處,只是完成我父親的遺願而已。」

  李進財像是沒聽到重點。「怎麼可能沒好處?!你是震天唯一的繼承人耶!家財萬貫不說,政商的影響力更是舉足輕重,再怎麼樣,也不該看著丈夫在外拚死拚活而不出手金援吧?震天什麼沒有?錢最多!」

  「李少爺,請尊重淨悠小姐!」吉原管家已經氣到火冒三丈想揮拳揍人,連旁桌震家的司機和保鑣都快要抓狂了!

  只不過李少爺超現實的理論倒是讓震淨悠新奇。「李少爺似乎只關心『震天集團』能否讓貴公司改頭換面?」

  李進財開心地拍手。「那是當然的!震天的駙馬爺怎麼可以只是一家小小電機公司的繼承人呢!」

  通口再也聽不下去李少爺的瘋言瘋語,他冰冷地下達命令。「吉原管家,請買單。」

  然後,他握住震淨悠的手,起身。「我們走。」

  震家人馬怒沖沖地離開餐廳,李進財還搞不清楚狀況,在身後大聲喊叫著:「淨悠小姐,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啊?!淨悠小姐,別走啊……」

  連負責牽線的媒婆也急得哇哇大叫:「特助、淨悠小姐,再多聊聊嘛!李少爺只是心急口快……」

  上了車,震淨悠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通口吃驚地看著笑癱在座椅上的嬌小人兒。

  「有這麼好笑嗎?」

  震淨悠笑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回程同車的吉原管家有些怨懟。「通口特肋,幫小姐找對象,您要先過濾過濾啊,像這不登大雅之堂的李少爺,實在是……」

  吉原管家愈抱怨,震淨悠笑得愈開心。她從來都不知道,相親竟然是這麼好玩的事。

  她坐直身,擦擦眼角的淚珠。「哥,我們什麼時候還要相親?還要遇到多少個李『天才』?」

  她的人伴隨著控制不住的笑聲,偎到他懷裡。

  「我再努力找個天才讓你玩,好不好?」

  通口拍著懷中人兒的背脊,很無奈。他不曉得上流社會的媒婆能力竟然如此讓人印象深刻。

  「好。」

  她始終倚偎在他懷裡,漾著開心的笑。

  他緊摟著她,不急著將她放開。

  這一刻,他們呼吸交錯,兩顆心離得好近好近……

  忽然,震家大宅出現在眼前,震淨悠的笑容漸漸消失,像一朵逐漸枯萎的花。

  下了車,她將無法擁有這樣的親暱。

  震淨悠緩緩地、沉重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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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5:59:29
  第三章

  當然,那位經由友人介紹,專門幫上流社會千金少爺們締結美好姻緣的媒人婆在出師不利後,賺取天價紅包的美夢立即破碎,卻也讓震家繼承人急欲聯姻的消息傳遍整個政商名人界。

  天啊,這是一個多大的好事啊!如果能讓震家公主欽點中選,那等於成了亞洲航運界龍頭「震天集團」的駙馬爺,身價立即上漲數千倍不說,隨之而來的財富和權力更是讓所有聞風而來的男士們自我陶醉到無法自拔。

  從那一天起,「應徵」的名片和自薦信如雪片一般飛進震家大宅,落入掌管震家所有家庭事務的吉原管家手中,無論是親送,或者委託男方媒婆遞送,全由「上流社會八卦偵查小組」主任委員吉原管家先行過濾。

  吉原管家相信薑是老的辣,他身為管家一輩子,除了自家裡裡外外一切事務,上流社會其他豪門家裡發生的新聞,永遠逃不過「管家自治會」每個會員的法眼,上自誰家千金或少爺幹了什麼好事或糊塗事,下至誰家寵物生寶寶,他們都清楚得很!

  所以把挑選淨悠小姐相親對象的重責大任全權交給吉原管家,是再合適不過的事。

  正因為如此,最近在震家大宅內的典雅起居室裡總是可以看到這個畫面——一位年近七旬的長者,托著老花眼鏡,細細看著每份應徵者的文件,然後很神奇地發表履歷表裡沒有記錄的精彩事跡:

  「咦,黃少爺?他不是年初就在美國登記結婚了嗎?哎呀,不要以為沒在台灣註冊請客,別人就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明年春天就要當爸爸的人了,做事還這麼不負責任……退!」

  「王少爺?不會吧?不是在拉斯維加斯欠了一屁股賭債,消息就算沒傳回台灣,難道他不知道震家在美國也有分公司,會毫不知情?想娶小姐來償還他的欠債,開什麼玩笑……退!」

  「什麼?!趙少爺也來!他是個Gay,還想娶我家小姐?退!」

  「『錢夫人替兒子請求淨悠小姐嫁入錢家,必定會好好疼惜』?凡事靠父母,這麼沒主見……退!」

  「李天才?!不會吧,李少爺還想捲上重來?當我老頭子眼睛瞎了嗎?!退退退!」

  言原管家總是很生氣,因為應徵者的素質低得離譜。不過他是個注重禮節的日本人,對於所有的應徵者,就算在背後罵個半天,還是會以毛筆書寫一份工整且禮貌委婉的退件信函,連同應徵資料全數退回。他很清楚地向大眾表達震家的氣度與風範。

  「吉原伯伯。」

  聞聲,吉原管家放下手中的信件,立即起身,恭敬地向來者躬身致意。「小姐。」

  這是吉原管家數十年如一日的禮貌。

  「吉原伯伯還在看信?有什麼新發現嗎?」

  「很可惜,沒有。」

  震淨悠點頭,微笑看著桌上那堆相片和信函。老實說,吉原管家的高標準倒是給了她喘息的空間。

  無論哥哥如何心急,以她目前的心情根本無法透過相親來完成自己的婚姻大事。

  「我不想嫁給一個我不喜歡,或者只是因為震家財產而來的人。」她幽幽地說。

  吉原管家很有智慧地回應。「通口特助一定會給小姐一個安心且滿意的安排。」

  「我知道。」

  吉原管家不忍看小姐一臉憂鬱,主動轉移話題。「小姐今天要外出,請告訴我目的地,我好做安排。」淨悠小姐今天穿著正式的套裝,也提前一個小時用了早餐。

  震淨悠神色帶著微微緊張。「不用了,我和哥哥一起出門就可以了,吉原伯伯。昨天和哥哥說好,我今天開始上班。」

  吉原管家很驚訝。小姐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最近迷上畫畫,他以為小姐會忙上一陣子,沒想到、沒想到……這是件多大的喜事!

  「小姐要回公司上班,那真是太好了!」

  震淨悠尷尬地聳肩。「總是該回公司看看,我倒想知道,『震天集團』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吸引這麼多人……」她指指桌上整齊地疊成三座山的應徵信。「想要娶我。」

  吉原管家趕緊安慰小姐。「這是另外一回事,最主要還是因為小姐蕙質蘭心,才這麼吸引人!」

  「謝謝您,吉原伯伯。」震淨悠真誠地微笑。從小到大,吉原伯伯見不得任何人說她不好,寶貝小姐的快樂在他心中勝過一切。

  通口踏進起居室,西裝筆挺,英氣十足,讓人難以呼吸。

  他看著一身淨白的震淨悠,冷冷的黑眸中不自覺躍上柔暖的寵愛。

  「出門嘍,公主。」他伸出手,好心情也出現在他每個動作、言語中。

  震淨悠微微漾著笑,同時將因緊張而冰涼的小手放在他溫熱的大掌裡。「怕我走丟嗎?」

  通口嘴角一揚。「當然,我可承擔不起……」他皺眉瞪著掌心裡白皙的小手。「怎麼這麼冰?要不要加件衣服?」

  震淨悠趕緊搖頭,另一手作勢擦著額頭。「不要不要,只是手有些冰而已,你看我都出汗了。」

  他細細觀察。「要是著涼了,我鐵定被吉原管家罵到臭頭。」

  她俏皮地皺皺鼻子。「才不會呢,就算真的冷,你的外套借我穿總可以吧!」

  他揚起笑。「當然,褲子借你都沒問題。」

  「哇,那鐵定讓公司所有的女同事尖叫,英俊帥氣的通口特助沒穿褲子!」她促狹地眨眨眼。

  他溫柔地拂去她臉頰上的髮絲。「看來我得在辦公室外再加派一些保鑣守著。再怎麼說,沒穿褲子的樣子不能讓別人看到。」

  震淨悠開心地笑,牽著他的手,在陰濕的初冬,感到好溫暖。

  「我們去上班,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趕緊撤掉那些保鑣。」

  兩人相視一笑,此時她快樂的模樣完全一掃兩天前的憂傷。

  「我們上班去嘍,吉原伯伯再見!」

  「好,路上小心,我中午會送午餐過去。」

  「好,謝謝吉原伯伯。」

  吉原管家跟隨著他們經過花木扶疏的震家花園,目送兩人上車,離開大宅,他望著那遠去的車影,沉重地歎了口氣。

  誰能讓淨悠小姐快快樂樂,沒有憂傷?

  誰能讓通口特肋微笑,感覺那麼平易近人?

  誰能讓淨悠小姐幸福,同時更讓「震天集團」繼續在商場上佔有無可取代的地位?

  他望著天空,又歎了口氣……

  老爺啊老爺,這答案一點都不難找啊!

  

  平時上班,通口習慣自己開車,車內安靜的空間是一個理想的思考環境,在進公司衝鋒陷陣之前,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靜思考。

  不過,今天顯得有些熱鬧,他專心聽著震淨悠以輕輕軟軟的嗓音分享她對於街景的感動或感觸。

  「哇,木棉花!哥,以前這邊有木棉花嗎?而且數量還這麼多?這條馬路到了夏天一定很漂亮,明年夏天,我們一定要來看看。」

  木棉花?老實說,他從沒留意路樹的品種,他只知道那是棵樹。

  「哥哥,你看你看,好可愛的店!」

  趁著紅燈,她指著馬路旁一家精巧的蛋糕專賣店。

  「我們下班回家先過來看看好不好?吉原伯伯最喜歡吃蛋糕了!」

  通口噙著笑。他已經可以想像,吉原管家看到他的寶貝小姐幫他選購的蛋糕時,會出現多麼驚喜和感動的表情。

  「哇,捷運!我去英國前好像正要通車……」

  剛從英國回家的震淨悠,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任何街景事物都可以引起她的好奇心。

  她看著頭頂飛逝而過的彩繪列車。「這車是開到哪裡的?」

  「淡水。」

  震淨悠驚奇地瞪大雙眼。「淡水?有夕陽、有渡船、有好多好多小吃的那個淡水?」

  「沒錯。」

  「我好懷念,我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去淡水,是爸爸帶我們去游泳。哥,你還記得嗎?」她說著,凝視著窗外的美麗眼眸,因思及與父親共度的過往回憶而露出淡淡的惆悵。

  「下次我們搭捷運去淡水看看。」

  震淨悠驚訝地轉身。「真的嗎?」

  通口舉起手,食指輕點她精巧的俏鼻。「我可不記得我曾經言而無信過。」

  「真的可以搭捷運去?」從小到大,除了在英國的那段時間,她從未搭乘過任何公共交通工具。

  「當然。」

  她漾開了笑。「哇,那真是超級讓人期待的,乾脆今天蹺班去淡水看海吃小吃!」

  通口朗聲大笑。「原來公主第一天上班的主要任務,是將辛勤工作的通口特助拐去淡水玩耍?」

  震淨悠羞紅了臉。「人家才沒有……」

  在兩人甜蜜的嘻鬧下,BMW760駛進了「震天集團」停車場。車才剛停妥,保全人員已在車旁等候。

  「上班了。」

  「我好緊張。」

  通口順順公主的長髮。「你的一小步,是震天的一大步。」

  他將車子交給等待的保全,牽著心愛公主的手,進入震天大樓。

  

  為了讓震淨悠在最快的時間參與並瞭解公司的運作,加上她在英國的碩士論文是以併購案為主題,所以通口分出一個土地投資開發案交給她主導。

  「別緊張,任何問題有我在。」

  這是他的保證,只是一進入工作崗位,他立刻讓繁重的工作纏身。他要他的秘書全力協助,因此秘書在震淨悠踏進公司的一個小時後,幫她召開了會議,召來了投資案的小組成員,除了介紹新的頂頭上司之外,並要求組員報告目前的進度。

  投資案的小組成員一聽到將由震家大小姐負責開發案時,全都高興得飛上天。誰都不想在嚴厲又要求完美的通口特助手下工作,大小姐人美又溫柔,再怎麼說,絕對比可怕的特助來得好!

  一場會議下來,震淨悠瞭解了整個開發案的始末,也開始表達自己的意見。

  她的嗓音輕柔好聽,整場會議像是開了一場優美的音樂會,對已經被連操了兩個月的小組成員來說,大小姐就像一場及時雨,滋潤了他們枯槁的心。

  「他們快睡著了。」

  通口站在會議室半掩的門外觀察,臉色陰沈。

  「那是陶醉於大小姐迷人的風采。」秘書小姐在一旁盡責解釋。

  「他們是來工作,不是來看美女的,十幾個大男人傻愣愣只差沒流口水,這成何體統?」

  秘書小姐慧黠一笑。「我怎麼聽到好濃,好濃的醋味?」秘書從前董事長任內服務到現在,對震家的「人物關係」非常清楚。

  通口的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他二話不說,隨即離開「失控」的現場。

  提著餐盒的吉原管家正巧和通口擦身而過,他好奇地看著通口離去的背影。

  「特助似乎有些緊張,發生什麼事了?」

  秘書小姐聳聳肩,指向前方。「特助不喜歡有人對著淨悠小姐流口水。」

  吉原管家透過門縫偷覷正在進行的會議,看到寶貝小姐主持會議時展現的大將之風,不禁眼淚盈眶。「太好了、太好了,小姐這麼優秀,老爺在天上看到—定很高興……」

  秘書小姐拍拍長者的肩膀。她年方四十,從年輕工作到現在,這二十年來看著震天由默默無聞的小型貨物承攬公司轉型至上市的航運企業,她和吉原管家有種難以言喻的革命情感。

  「大小姐當然優秀,她擁有董事長聰明又勇於接受挑戰的血統。」

  「陳小姐所言甚是啊……」

  吉原管家突然想到。「對了,陳小姐,我聽陳經理說今天特助有一連串的會議,他怎麼有空跑來偷看小姐開會啊?」

  秘書小姐笑得好曖昧。「特助很忙啊,不過忙得很心不在焉,我只好建議特助喝個茶休息一下,誰知道特助所謂的『休息』竟然是跑來這裡偷看大小姐開會。」

  吉原管家望著寶貝小姐的一顰一笑,心疼地搖搖頭。「陳小姐,淨悠小姐雖然貴為『震天集團』唯一繼承人,但我打從心底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你說我如何幫自己的女兒安排一樁她不願意的婚姻?」

  秘書小姐也只能感慨地歎口氣。「特助太執著了,他們兩情相悅,他根本不用理會董事長的遺囑。」

  吉原管家皺起眉頭。「這怎麼成?!董事長交代的任務是一定要完成的!更何況,特助急於回報董事長的養育和栽培之恩。」

  秘書小姐不能苟同。「你們日本人也未免太頑固了吧!這事關自己的愛情哪!」

  吉原管家也只能搖頭。說實話,他內心很贊成秘書小姐的想法,但很多事情,義比情還要來得重要。

  「對了,吉原先生,我一直很好奇特助的名字。通口是他的姓氏,那名字呢?再怎麼樣都應該有自己的名字吧?」

  吉原管家輕輕地合上會議室的大門,提著便當走到窗前,望著腳下的車水馬龍。

  「當年我陪著董事長到日本洽談投資合作案,剛好遇上特助的父母意外死亡,董事長一眼看到特助,就認定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他不僅安排特助父母的後事,還收留了他。特助當時雖然只有十五歲,但一心想報恩,所以他除去自己的名字,捨棄自己的人生,全心全意跟隨在董事長身旁……」

  「哎呀,不管啦!」秘書小姐雙臂環胸。「再怎麼樣,我還是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算大小姐真的嫁給別人,我還是會這麼相信。」

  只可惜,兩人背負的責任,沉重得無法讓他們自由。

  吉原管家看看腕表。「吃飯時間到了,會議還要多久才會結束?」

  秘書小姐聳聳肩。「我想應該快結束了,特助不會讓他心愛的公主超時工作。」

  像是要印證秘書小姐的說法,通口特助正由前方大步走來。很顯然,剛剛他是去結束那場會議。

  吉原管家和秘書小姐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無奈歎氣。

  「管家伯伯看起來不怎麼開心?」

  震淨悠吃著美味的壽司,偷看在一旁唉聲歎氣的吉原管家。

  「會議順利嗎?」

  其實不只吉原管家怪,連哥哥也陰陽怪氣,不復早上的親切溫柔。

  「順利,張先生他們教我很多。」

  說完,她似乎聽到哥哥沉重的呼吸聲。

  「事情交給他們做就可以了,你只要負責驗收最後的成果。」

  震淨悠搖頭,表示不同的意見。「我想要參與整個過程,如果沒有從頭瞭解,只是看到成果也沒有用。」

  通口煩躁地歎了口氣。「你要學我可以教你,小張他們……他們……反正你離他們遠一點。」

  聰明的吉原管家立刻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火速衝到寶貝小姐身旁,繼續加油添醋。

  「怎麼會呢?我倒是覺得張先生他們很熱心,兩個月的進度要一次讓小姐明白,就算我們小姐再怎麼聰明,講解的人也是要花心力的呢。」

  震淨悠並不知道吉原管家的心思,只是很單純地回應。「沒錯,真的應該好好謝謝他們,也許我該請他們吃個飯,大家會更熟悉。」

  不過,她單純的反應讓通口很不高興。「不用了!這是他們分內的事,不需特別請他們吃飯!」

  吉原管家在一旁訕訕地說:「特助,這太不像你的個性了,你對屬下一向是很大方的哦!」

  震淨悠看到吉原伯伯刻意的挑撥,再見到哥哥氣得火冒三丈卻無法反擊的模樣,這種微妙的氣氛……

  她看著他臉部輪廓如刀刻般的線條,小心翼翼地問:「哥,你在吃醋嗎?」

  吉原管家開心地拍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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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6:00:01
  第四章

  「震天集團」有意收購信義計劃區的一片山坡地,山坡地的地權人在四年前趁信義計劃區的地價狂飆時變賣大量上地,一夜致富,只可惜守財不易,在連續的投資失利後,也只能再賣掉家族祖傳、同時也是目前居住的主屋和土地來償還銀行的債務。

  通口得到這個消息,立刻派了一組人員全力洽談收購土地一事,只可惜地主的子女似乎各自持有不同的意見,因此這件土地收購案也一直延宕至今,還是沒有進展。

  原本昨天的會議中已經說好,今天由張先生他們帶著她一起和屋主再次協商,他們說一定沒有人可以抵擋淨悠小姐天使般的微笑。對於這個另類的讚美,她在羞赧的同時,倒也真的很想參與協商的過程。

  只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張先生他們開開心心地跑到她的辦公室接她時,卻不巧遇到正在「巡邏」的通口特助。

  最後,張先生他們返回會議室繼續紙上談兵,改由通口特肋親自帶領她,一同前去和屋主協商。

  這樣的變化,老實說,她真的很開心,至少那代表他在乎。嗯,至少她認為那應該是在乎。

  「你真的不是吃醋?」她問,促狹地擠眉弄眼。

  昨天吃醋的話題,讓向來冷靜的通口忍受不了吉原伯伯的煽風點火,竟然狼狽地落荒而逃。

  不過,震淨悠很滿意現在的「逼供」環境,而且車子還在行駛中,通口根本沒有地方可逃,呵。

  「哥哥,讓女士等待太久是很沒禮貌的哦。」

  通口認真開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因承受內心龐大的壓力而指節泛白。

  「我是在乎。」他語調沙啞。

  「為什麼?」

  「因為……」

  她看著他的側臉,一顆心因為期待而緊揪著。

  「因為你是我最珍貴的妹妹。」

  震淨悠感覺一桶冰水當頭淋下,她熱烈跳動的心因而凍傷。

  只是珍貴的妹妹?

  她坐直身軀,視線投向車窗之外。

  是啊,只是妹妹罷了,無論她用多麼欣喜或崇敬的目光望著他,他對她的想法永遠都只是「最珍貴的妹妹」,他永遠感受不到她的不同,她對他感情不再只是孩童時的保護者……

  通口悄悄觀察她。初冬的暖陽照映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圈美麗的光彩,襯上她一身的白,粉嫩的肌膚,櫻花般淡粉的紅唇,宛若落入凡間的精靈。

  只是美麗精靈的嘴角不開心地嘟翹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公主不開心?」

  「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你妹妹。」她並不想讓自己的語氣這麼地沒有理性,像個鬧彆扭的孩子……

  通口伸長手臂,輕輕地將她攬進懷裡。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滿是濃濃的寵溺。「你是我的寶貝,比公主,比妹妹都還來得珍貴。」

  她搖頭。她渴望他的擁抱,卻也害怕這個擁抱只是親人之間的關懷而已。

  不知為何,這點讓她難以忍受。

  她慢慢拉開彼此的距離。「哥,我沒事,謝謝。」

  通口眸光一黯。「我不習慣你心情不好的模樣。」

  她有些賭氣。「我不可能只有快樂,那像個傻瓜。」

  「我只要你快樂。」

  「沒有人永遠快樂。」她挑釁地揚高下顎。

  他不回應了,視線回到前方,甚至不再說話。

  車內的氣氛剎那間變得好沉重,沮喪得讓人想尖叫。

  她望著窗外,雙手在大腿上緊緊交握。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應該說些話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她應該清楚地表達她的沮喪,她不應該像個只會鬧彆扭的孩子一樣!

  她只想告訴他,她不想是個公主,或是妹妹,她想……她想……純粹只是一個女人,沒有任何身份……

  震淨悠挫敗地噙著淚,旁人總說她是個美麗的玻璃公主,總是帶著甜美的微笑,沒有憂愁;她生活優渥富裕,甚至沒有煩惱……

  她討厭這樣的說法,她討厭別人將她視為沒有情緒的娃娃,可是她不會要求,她不懂得表達,她只能讓滿滿的挫敗擊倒自己。

  他們抵達目的地。

  那是一片山坡地,有著市區難得見到的濃濃綠蔭。

  通口默默地凝視她,伸手拭去她眼眶裡的淚珠。

  「很抱歉,我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震淨悠硬扯開一個苦澀的笑容。

  或許是逃避,此時此刻他並不願意去探究她流淚的原因。

  「該是你展現你天使般的微笑,讓屋主同意我們的收購案的時候。」他揶揄地眨著眼。

  他總是有辦法化解她心頭的哀傷,一個笑、一句話,都可以讓她破涕為笑。

  震淨悠漾開笑。「你知道張先生他們說的?」

  「當然,有人在我的地盤愛慕我的公主,我當然知道。」

  公主?震淨悠收起笑意,細細地凝視。「我……我……」

  「什麼事?」

  告訴他,你不想只是他的公主!

  「沒事。」她急著下車。「下車吧,這裡風景好漂亮!」

  只是勇氣往往只差臨門一腳,少了股衝勁……好懊惱。

  通口下車。山邊氣溫低,他脫下身上的外套輕披在她的肩膀上。

  熟悉的味道和溫度,倏地暖和了她的心。

  這是象山的山腳,空氣新鮮,遠離塵囂,但又靠近信義計劃區,所以交通便捷,生活機能優良,相當值得投資開發。

  「一旦收購這片土地,這將是震天跨進機能性住宅的第一步。」通口的語氣難掩興奮。

  她知道這件投資案,「震天集團」收購、出資,「宋氏建設」設計、營造,兩家龍頭企業的超級合作案,一旦推出,業界將無人可比擬。

  她想起那位宋家的繼承人——宋恬梨,她自信高傲得讓她羨慕。

  「宋小姐有參與這件合作案嗎?」

  「當然,震天和宋氏開過幾次會,我們都很看重這次的合作。」

  「當……然。」她低低吸著氣,突然之間,一種好悶好悶的感覺自心口油然而生。

  「宋小姐很優秀,爸爸為你決定了一門很棒的婚事。」

  他不語。

  「你認為呢?」她問。

  「我只想完成董事長囑咐的任務。」

  她笑,好輕好淡。「就算沒有愛情的成分也要完成?」

  「我無從選擇。」

  她凝視著他。「那我呢?我是不是應該和你一樣,認命地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只因為要遵照爸爸的遺囑?如果我不要呢?如果我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呢?」

  震淨悠悲傷的語調,打碎了通口的冷靜,她看到他眼裡的無助。

  「我能不嫁嗎?」

  「我不知道……」他亂了。

  對,這是一個機會,她必須清楚表達自己的想法。

  她走向前,仰望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她聽到山林傳來的鳥鳴,她聞到綠草香。

  「我……」喜歡你。

  她深呼吸。「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什麼?」通口低啞地問。

  她好笨。震淨悠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想嫁給別人,因為我心裡的人、我喜歡的人是——」

  「喂,兩位,這裡不是觀光區,要談情說愛請離開我家的院子,我要掃地!」

  一句冷冷的斥喝嚇跑了震淨悠所有的勇氣,和通口悄悄的期待。

  他們的前方站著一位拿著竹掃把的女子。

  震淨悠輕呼。她不得不驚訝,女子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敵意,是她從未見識過的。

  「柏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通口有禮地招呼。

  「哦,原來是你,我不賣土地,請離開我家院子。」

  柏皚倩,土地所有權人的女兒,也是這個投資案遲遲無法定案的主因。柏老先生過世之後,所有土地留給他的兩名子女,大部分的土地由長子繼承,女兒則繼承主屋。

  柏家長子變賣了自己名下所有的土地,投資娛樂事業,卻因為投資失敗,所以打算變賣妹妹主屋的部分求現還錢。

  對於兄長之前的糊塗事,柏皚倩不做任何評論,唯獨主屋,說什麼都不能賣。

  震淨悠知道所有的事,也深深感到同情。

  她走向前,輕輕地說:「柏小姐,有許多其他方式可以同時解決我們的問題。這是個很棒的投資計劃,只希望您給我們一些時間解說清楚,讓您瞭解我們的誠意。」

  由於兄長早已放出賣地的風聲,柏皚倩每天必須承受這些無謂的打擾,但她從未遇過這麼有誠意,有氣質的掮客。

  她好漂亮,像天使一樣純淨。

  柏皚倩真誠地評論:「你不適合在商場上活動,你和那些虎豹豺狼不一樣,你應該留在家裡賞花喝茶看書就可以了。」

  震淨悠有些驚訝柏小姐的說法。

  「柏小姐……」

  「慢走,不送。」

  柏皚倩轉身,意外地讓地上的枯木給絆了下,通口向前扶住了失去平衡的柏皚倩。

  「謝謝……」

  「沒事吧?」

  「沒事,腳拐了一下,謝謝你……」

  柏皚倩倚偎在通口的懷裡,羞怯的紅潮取代了原本的冰冷。

  震淨悠搗住了嘴,心口像破了個洞,好痛好痛。

  「喲,這是怎麼回事,我從沒看過我的柏小姐這麼親近一個男人。」

  另一名高大的男子跨進柏家庭院,他帥氣邪魅,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容。

  柏皚倩站直身軀,二話不說,返回主屋。

  「等等,你應該禮貌地歡迎我,畢竟我即將是這間屋子的新主人。」

  她停下腳步,身子僵直,儘管是背對著眾人,依然可以讓人感受到她的怒火。

  震淨悠和通口面面相覷。

  新主人?

  男人看見他們的疑惑,他走上前,輕率地將柏皚倩扯進懷裡,譏嘲地低語:「要對你的心上人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柏皚倩掙扎。「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男人無視於懷裡人兒的抵抗,隨即摟著她的腰,返回主屋,留下無解的謎。

  但,震淨悠並沒有忘卻剛剛心口上的痛。

  如果只是一個不小心的意外,都可以讓她這麼在意,那麼,等到他要履行義務的那一天……

  通口若有所思地望著柏家主屋,拿出行動電話,快速撥回公司。「陳秘書,信義的投資計劃有變動,請幫我聯絡宋小姐,明天約個時間地點當面詳談。」

  他的眉頭緊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投資計劃也許終告失敗。

  震淨悠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她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意的人,因為父親的遺囑,迎娶別的女人?

  如果真的發生,她的心勢必將碎成千千萬萬片……

  「哥,反正沒事,我們去走走好不好?」她笑,對於自己的心緒愈發清楚。

  他望著她甜美的笑容。「你想去哪?」

  「淡水。」

  但是,無論事情如何變化,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淡水飄著細雨,迷濛了景物,更添些許的惆悵,但沒有減少她的玩興。

  他們逛到了渡船口,可是不能坐船去八里吃孔雀蛤。

  「為什麼?!」她拉著外套上的帽子,不服地抗議。

  這是一件剛剛才去連鎖服裝店買的外套,帆布材質,可以擋雨,還附著帽子,功能性十足,尤其適合現在的天氣。

  不過和她身上的白裙、白高跟鞋很不搭就是了。

  他也穿著一件和她相同款式的外套,兩個人的感覺就像情侶一樣。她喜歡這種相倚相偎的感覺,年輕的樣式,更讓向來成熟穩重的他看來顯得活潑許多。他其實不老,但,三十五歲的他卻因為沉重的工作壓力而比一般人老成。

  「因為渡船很不安全。」這是通口的結論。

  震淨悠嘟起紅唇,勾著他的手臂,嘟囔著:「什麼都不安全!人家不會害怕……」

  「那我帶你去吃『阿給』?」

  「好!」她笑逐顏開。

  於是,他們吃了著名的小吃。

  「原來油豆腐包冬粉就叫阿給?」老實說,她並不喜歡油豆腐的味道。

  「驚訝吧?」

  「好驚訝!」

  兩人走到捷運車站,正好看到街頭藝人正在表演默劇。由於飄著小雨,觀眾都站在車站內遠遠欣賞表演,他們也駐足觀賞。

  街頭藝人的默劇表演轉換戲碼,他晃到通口的身旁,摸摸他的肩、碰碰他的胸膛,東摸摸西碰碰,竟神奇地在手中變出一枝含苞的紅玫瑰。

  「哇!」震淨悠驚呼。

  表演者指著通口,再指指震淨悠,然後閉上眼嘟起嘴,扮出親吻的姿勢,還發出啾啾聲,要兩人依樣畫葫蘆。顯然表演者誤會了他們的關係,只是週遭觀眾竟一起鼓掌,加入這場遊戲。

  「親親!親親!玩親親!」觀眾用力鼓掌加油。

  震淨悠縮在他的臂彎裡,小臉脹得通紅。「怎麼辦……」

  不知是因為羞怯可愛的她,或者迷濛,美好的氣氛使然,還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

  「那就親吧。」

  他彎下腰,挑起她的下顎,灼熱的唇輕輕地、寵愛地,卻又透露著堅決與霸氣地覆在她的唇上,封吻住她的驚愕。

  她天地旋轉,聽不到觀眾的叫好,聽不到自己心口的低鳴,她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感受不到……

  除了,他的吻。

  一吻結束,他送上表演者手中的玫瑰花。

  天空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雨水打散了觀眾,表演者將空間留給他們,而後離開。

  他牽著她的手。「走吧,雨愈下愈大——」

  「不!」

  這是一個機會,她唯一的機會!

  她仰望著他,她的唇還灼熱著、顫抖著,她的心激動得彷彿要炸開一般。

  「哥……」

  她搖頭。「不,我不知道可以叫你什麼,但你不是我哥哥……」

  她的雙手在身側握拳,大雨灑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外套早已濕透。

  她看著他,閉上了眼,投入他懷抱,同時大聲吶喊著——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震淨悠喜歡的人、心裡的人,一直只有他,她的保護者——通口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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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6:00:34
  第五章

  雨勢不斷加強,大量的雨水由灰濛濛的天空傾瀉而下,伴著時而發出的轟隆雷聲,氣勢駭人。

  「頭髮怎麼不吹乾?」

  通口洋介走出浴室,就見震淨悠僅圍著浴巾,坐在落地窗前,呆望著天空,單薄的身軀細緻白皙、楚楚動人。

  他拉了兩條乾淨的毛巾,走近她身後,一條披在她纖細的肩膀上,用另一條毛巾擦拭她披散的濕發。

  「不擦乾,小心著涼。」

  「然後你會被吉原伯伯念到臭頭。」她逗笑著。

  「沒錯。」

  她嬌小的身軀因他的接近而微微顫抖。

  「冷嗎?」

  她望著窗外的傾盆大雨,知道自己的反應和冷意無關。「不會。」

  他溫柔擦拭著她潮濕的頭髮,低啞地開口:「等雨勢小一點,我再去買新的衣服。」

  「嗯,好。」

  這裡是淡水捷運站附近一家新開幕、乾淨而幽靜的小旅店。

  突然的大雨淋得兩人全身濕透,初冬的低溫讓她直發抖,通口不得不就近找家旅店休息,換掉兩人一身濕漉漉的衣服。

  震淨悠在開口表白後,混沌不清的心意外地豁然開朗。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表達了自己的心意,無論他是否接受,都已滿足了。

  她慢慢地往後靠,輕輕依靠著身後的他,他裸著上身,只在腰間圍著一條大浴巾。小旅店並沒有提供浴袍,兩人只能以大浴巾替代。

  「我聽到你的胃咕嚕咕嚕的叫聲,你肚子餓嗎?」

  「不是餓,每個人的肚子都會咕嚕咕嚕叫。」

  「真的?」她摸摸自己的腹部,輕笑。「我沒有。」

  他笑,低沉沙啞。「下次我找副聽診器,讓你聽聽自己的肚子會不會咕嚕咕嚕叫。」

  「呵,好,那一定很新奇。」

  他拿了化妝台上的吹風機,動手吹乾她的濕發。兩人不再交談,安靜的室內只有吹風機的聲音和天際不時劃過的雷聲。

  直到頭髮大約半乾了,他按掉開關,手指輕柔地梳滑過她的長髮。那宛如愛人間的撫觸,緩緩地、輕輕地、柔柔地,彷彿醉酒般讓人暈眩。

  「好了。」

  她起身,轉過身,白皙的臉龐上,兩頰染著淡淡的暈紅,櫻紅的唇微微顫抖,繫在胸口的浴巾隱約顯露淺淺的溝壑,她小女人的風情,一時之間讓向來冷靜的通口忘了呼吸。

  「你坐,我幫你吹頭髮。」

  她拉著他就座,啟動吹風機,吹著他的頭髮。他一向都是把頭髮往後梳得服貼整齊,其實現在頭髮亂亂的模樣,看起來反倒年輕許多。

  「改天你把頭髮弄得像這樣亂亂的,保證公司的女同事們一定尖叫。」

  「因為很頹廢?」

  頹廢?那是種傭懶、不羈的性感。「不,是因為帥翻了。」

  他很驚訝。「頹廢的樣子叫帥?」

  震淨悠關上吹風機,笑開了。「不,我應該說,只要是你,她們都會尖叫。」

  她拿起客房裡準備的扁梳,溫柔地梳理著他的頭髮。「不過,還是不要的好。我很小心眼的,所以見不得別人對你示好。」

  「為什麼?」他問,聲音低啞。

  放下梳子,她從他的身後親暱地環住了他。「因為我喜歡你。」

  他的拳頭在膝上收緊,黑眸因她的告白再度點燃灼熱的火焰。「淨悠,你不應該喜歡我。」

  她倚偎在他的肩膀,輕搖著頭。「我做不到,感情的事哪能由人決定的?我喜歡你,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已經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喜歡你,或者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凝視著他的側瞼。他的神情好沉重,彷彿她的告白讓他頓時多了千斤的重擔。

  「我喜歡你,讓你很痛苦嗎?」

  通口視線投向窗外的大雨。「不是痛苦,只是困擾。」

  這不是一個她想聽的答案,誰都不希望自己的愛變成別人的困擾。

  震淨悠站直身軀,鼓勵自己漾開笑容。沒關係,什麼都無所謂,至少,她從未這麼勇敢過,這樣就夠了……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沒事,你別在意,我只是想表達我的想法。」

  也許是她臉上哀傷的笑,也許是他自己再也無法控制暗湧的情緒,他低吼一聲,衝動地將她扯進懷裡。這是個錯誤,可再也無法停止。

  「你———」

  她在他懷裡,相擁的兩人在狹小的座椅上貼得好近好近……

  她望著他漆黑灼熱的眼,感覺連呼吸也滲進他的味道。

  「我不該這麼擁抱你……」他沙啞低吼,擁抱的力量卻不曾減弱。

  震淨悠是黑夜中最明亮的星星,而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砂。

  他的生命和存在的意義,是董事長賦予的,他心中從來只有忠誠和服從四個字,因此,儘管他跟她一起成長,熟悉她的一顰一笑,他能做的也只有守候和保護,虔敬地構築一條護城河,讓她在平靜美麗的城堡中綻放快樂無憂的笑容。

  老天,就算自己即將讓心中的愛戀淹沒至死,他都不該讓自己的愛意洩漏任何一分——

  他僵硬、高大的身軀因內心的掙扎而顫抖,此時的他不再是叱吒商場犀利霸氣的巨人,他只是一個渴望自己心愛女人的男人!

  但他是侍衛、是守護者,怎可愛上尊貴嬌美的公主?

  他沈聲,像是在警告自己。「我不能愛你。」

  「為什麼?」她哀聲地眨眼,低啞問道。

  他無語,但黑眼不復方纔的溫柔,清楚地讓震淨悠明白他心裡的想法。她閉上雙眼,嗚咽地喘氣,心狠狠地揪成一團,好痛。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讓你感到困擾……」她掙扎地起身。

  通口凝視著她蒼白的臉,感受到她的脆弱與顫抖,他氣息一緊,展開手臂緊緊地環抱住她。震淨悠輕呼一聲,驚愕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這是個錯誤,我卻無力阻止。」

  理智全然潰堤,通口俯下身,攫獲了紅嫩的唇瓣。「我的淨悠。」並飢渴恣意地汲取著她的柔軟和香甜。

  「哥……」被封緘的櫻唇,飄出迷濛而窒息般的輕呼。

  他抵著她的唇瓣。「我的名字,洋介。」

  她輕笑,揚起手臂,圈住他的頸項。「洋介。」

  接著,她感覺自己身子一輕,整個人讓他攔腰抱起。他溫柔地將她置放於身後的大床上。

  生疏的親密接觸,伴隨著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氣息,將她牢牢地包圍在他懷裡,她不由得顫抖——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淨悠?」他喚著她的名,遲疑、沙啞且壓抑。

  不行,這一次,她不許自己退縮,也不許他後悔。

  她顫抖地拉開身上唯一的屏護,弓起身,將自己完全地交給了他。

  他倒抽了口氣,厚實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臉。「淨悠?」

  她勇敢且美麗地漾開笑。「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他悶哼了聲,下一瞬間,理智消散,他低頭霸氣佔有地封吻了她。

  這個吻挾帶著壓抑已久的激情,卻又因她的珍貴而無比憐惜。

  結著粗繭的大手膜拜地在她身上遊走,輕刷過她的胸前,她驚呼,薄唇再度封上了她的,吞嚥下她的喘息。

  渴望的薄唇緩慢下栘,在她的鎖骨間烙下屬於自己的封印。他拉開自己腰際的浴巾,兩副灼熱的軀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她的細緻與柔嫩,他的粗獷與厚實。

  她無助地扭動身軀,柔嫩的肌膚摩擦著他。

  僅存的自製徹底斷裂,他直視著她。「我要你。」

  那放肆的大掌滑過她嬌美的身軀,他灼燙的眸子緊盯著她,飢渴地凝視著她的每個反應,彷彿要記住她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模樣。

  「我要你。」

  「好。」她輕顫,紅唇逸出嬌喘輕吟。

  他寬厚的胸膛,結實的臂膀,將她緊密地圈在自己懷中。她喘息著,在他的挑撥與誘哄下,學習最原始、最火熱的愛之舞,直到解放的殿堂。

  窗外的雨傾瀉而下,通口洋介火燙的慾望,不斷地點燃了震淨悠的身軀——直到黑夜降臨。

  

  任何事都逃不過吉原管家敏銳的觀察。

  現在是宵夜時間,聽公司張先生說,兩人早上不到十點就外出訪客了,是什麼大案子可以談到接近凌晨十二點才回家?

  他的視線在兩個年輕人的身上繞來繞去。

  「你們出去談生意不吃飯的嗎?」

  只是兩人一進門,等門的老管家還來不及提出滿腹的疑問,寶貝的大小姐一撒嬌,他只好速速去準備宵夜。

  「中午沒吃?晚餐也沒吃?」

  兩人悶頭吃麵,沒人回答老管家的問題。

  到底是怎麼回事?

  吉原管家看著大小姐粉嫩的好氣色,嘴角掛著羞澀的微笑,連一向正經八百的特助,也顯得有些不自在。兩人的視線更神奇,像是在逃避對方,可又控制不住地兜在一起;一旦四目相對,小姐又害羞地移向他處,而通口特助倒是一雙黑眸一直黏在小姐身上。

  顯然這一整天的相處,讓兩人似乎有意想不到的發展……

  老管家發現了一個關鍵。「咦,早上小姐不是穿白色套裝出門嗎?怎麼變成白色運動服了?」

  震淨悠一抹微笑卡在嘴邊,連手中的筷子也頓在半空中。「下午下了場大雨……淋濕了。」

  「淋濕了?」

  吉原管家再看看突然年輕五歲的通口。

  「待助也是因為淋濕的關係嘍?」

  通口洋介困難地嚥下口中的面。「嗯,當然。」

  吉原管家搔搔頭,愈發無法理解。「BMW760是敞篷車嗎?要不然只是外出談個生意,你們兩個怎麼全身都淋濕了?」

  震淨悠噗哧一聲,口中的食物差一點噴出來。她咳著,擰著眉、紅著瞼。「管家伯伯,那當然不是敞篷車……」

  吉原管家上前,心疼地輕拍著小姐的背。「哎呀、哎呀,怎麼咳成這樣?會不會是淋雨著涼了?我看趕緊煮點薑湯讓你趁熱喝……」

  震淨悠揮揮手。「咳……管家伯伯,我沒事……咳咳,我真的沒事啦……」

  老管家看看這益發詭異的氣氛。沒事?怎麼可能沒事!他倒是覺得鐵定發生了天大的事!

  他開口問了一個爆炸性的問題。「好吧,既然兩人全淋濕了,那麼我就好奇了,你們兩個是去哪裡把一身的濕衣服換掉啊?我猜一定是服裝店的更衣間嘍?」

  「當、當然……」這下連強自鎮定的通口洋介,也被老管家的問題給弄岔了氣,他連連咳著,咳嗽聲響徹整個餐廳。

  一憶起兩人是在哪兒換掉一身濕透的衣服,和衣服換掉之後所發生的事,他們擁抱、他們接吻,他們分享所有激情與親暱……

  震家公主臉一脹紅,原本停歇的咳嗽,又再次開始。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吉原管家看著兩人,這邊咳過來,那邊咳過去,像是演奏咳嗽交響曲一樣,也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唉,是怎樣?兩人都感冒了嗎?哎呀,看來我薑湯得多熬一些才行!」

  看到這裡,吉原管家再怎麼老眼昏花,也明白年輕人眉來眼去是代表什麼意思了。

  老人家幽幽地歎了口氣。「傷腦筋,早知道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得有好心人告訴我這個老頭子,省得我遍尋台灣整個上流社會,希望能有一位品德高尚的公子,可以匹配得上咱們淨悠小姐。哎,可惜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萬中選一的人選……」

  這下震淨悠真的好奇了,她知道眼光特高的管家伯伯退了許多求婚信件。「找到了?哪位先生可以讓管家伯伯看得上眼呢?」

  通口洋介原本的甜蜜幸福因老管家這一番話消失無蹤,他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啊,看來我得再寫一封婉拒信了,可惜我已經約好了時間……」

  老人家念著念著,一邊收拾碗筷,還是很不高興自己白忙了一場。「談戀愛是好事,但總得告訴家裡的人,讓每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通口洋介開口:「不用取消,還請吉原先生安排。」

  語畢,他起身走出餐廳,只是他留下的那席話,卻讓震淨悠震驚不已,臉色頓時變得蒼白,連吉原管家也不知道事情為何急轉直下。

  震淨悠街上前,在往二樓的樓梯前追上了他。

  她氣喘吁吁,一顆心懸在半空。「等……一下,我不認為我還有相親的必要,我以為在我們的關係有了改變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不是嗎?」

  通口洋介目不轉睛,直視著前方。「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選擇。」

  「選擇?」震淨悠顫抖地說:「如果你所謂的選擇就是在委身於你之後,再嫁給別人的話……洋介,我做不到。」

  她捉住他的手臂,逼他正視自己的情感。「我感受得到,你的親吻,你的每個碰觸,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洋介,你既然喜歡我,怎麼可以看著我嫁給別人?」

  通口洋介凝視著她哀傷的小臉。「你是震家公主,你該擁有一座皇宮,一位王子,我只是你忠心的侍衛。」

  震淨悠的眼淚迸出眼眶,淒涼低語:「我不許你被這些古怪荒唐的借口給擊倒,我是我,我不需要一座皇宮或一位王子,我要的人是你,從以前開始,我要的一直只有你!」

  通口洋介閉上眼,遮掩住黑眸中的思念和不捨。他輕輕撥開手臂上的纖弱小手。「我們該休息了,時間已晚。」

  他拋下她,如被洪水猛獸追趕般逃離現場。

  震淨悠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力地滑坐在地,掩面哭泣。

  第二天早上,如往常一般,兩人在餐廳用餐。

  吉原管家當然明白昨晚發生的衝突,只不過扯到感情的事,外人也只有旁觀的分。

  通口洋介將一隻資料夾推向震淨悠的面前。「利先生的資料。」

  震淨悠雙拳緊握。「什麼意思?」

  「『創建投資開發』利執行長的資料,吉原先生約好今天晚上共進晚餐。」

  吉原管家趕緊撇清。「這是之前約的,時間當然可以調整或取消……呃,我去廚房看看,怎麼薑湯還沒好?」

  老管家念著念著隨即離開,偌大的餐廳只剩他們和一室低迷沉重的氣氛。

  「你真的希望我嫁給別人?」

  他不語。

  「我的觀念很保守,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喜歡你,除了你,這輩子我不會再有別的男人。」

  他還是不語。

  「重點是,我不是公主,我不需要一座皇宮以及王子,我知道你對我好,會呵護我、照顧我一輩子,這樣就夠了。」

  他依然不說話,沉默得甚至不願看她,這讓她心中恐慌了起來。

  不安吞噬了她。震淨悠慘澹一笑,淚一滴接著一滴,落在桌上的湯碗裡。「我知道是我自己主動誘惑你,我以為你應該有一點喜歡我,我真的這麼以為……」

  她凝視著他。「請你清楚告訴我,至少讓我徹底死心……你真的希望我嫁給別人?」

  通口洋介內心彷彿承受了巨大的撞擊,他看著她,雙拳緊緊交握,薄唇抿緊。

  她等待著,等待他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通口洋介始終沒開口。他結束用餐,起身,默默地離開。

  震淨悠拭去頰上的淚水,只是淚水來得洶湧,根本無法停歇。

  吉原管家將一隻保溫杯放在寶貝小姐面前。「薑湯,可以預防感冒。」

  他看到哭泣中的小姐,老人家臉上有滿滿的關心。「也許讓特助冷靜一下也好……」

  她拭去淚水,笑問:「吉原伯伯,利先生是怎樣的一個人?」

  吉原管家立刻回答:「利執行長為華裔美國人,『創建開發』同樣是家族企業,卻是在利先生接掌後發揚光大。創建主要營運項目是地產和建造,利先生同時也是『首業工業銀行』的投資股東。」

  震淨悠捧著溫熱的保溫杯,輕啜著辛辣卻暖和的薑湯。「以實際利益而言,利先生的確是位很合適的對象。他可以幫助震天,震天也可以幫助他,一場婚姻,兩大企業受益。」

  她放下保溫杯,淚水再度在臉頰上奔流。「多好的生意啊……」

  吉原管家於心不忍。「小姐,如果這麼不開心,我可以去拒絕利家。」

  震淨悠面向落地窗,早晨的陽光輕灑在她身上,今天的氣候一掃昨天的大雨和濕冷而顯得暖和。可是這樣的好天氣會讓人懷疑昨天那場傾盆大雨的真實性,就像那一場男歡女愛,也許只是一場午後春夢,而殘酷的現實是,哥哥怎麼可能擁吻她?呵……

  她聳肩,對著溫暖的陽光綻開美麗的笑容。「不需要取消,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你真的可以看著我,繫著愛你的心,嫁給別的男人?

  也許你根本不在乎?

  「吉原伯伯。」

  「有什麼吩咐,小姐?」

  「外頭怎會有音樂?」

  「哎呀,昨天晚上隔壁的高中生帶了一群朋友來家裡開party,音樂開得這麼大聲,這群小孩子真是的……」

  你不開心的眼 彷彿將我推列懸崖邊緣

  距離就算再靠近眼前 我們一樣沒焦點

  沒有你的世界 就像寒冬沒有春天依偎 少了你陪在身邊

  我的四季只剩下冬天 悲傷 喜悅 回憶不斷重演

  靜下來的世界 有我的思念 也有你的空虛無邊

  你有沒有聽見 寂寞的聲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進我們之間

  守候著我和你的永遠

  你有沒有聽見 思念的呼喚 傳遍每條街

  就算你走得再遠 累了 回頭我就在你的身邊

  你有沒有聽見 寂寞的聲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進我們之間

  守候著我和你的永遠

  你有沒有聽見 思念的呼喚 傳遍每條街

  就算你走得再遠 累了 回頭我就在你的身邊

  「沒關係,音樂很好聽。」

  她的淚輕輕地滑落,因對歌詞的感動,因自己嘗到的苦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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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6:01:03
 第六章

  二十年前

  「為什麼是我?」

  「因為震先生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人。」

  「代價是什麼?」

  「震先生要你以性命保證你的忠誠與服從。」

  通口洋介望著眼前的男人,他不會日文,所有的對話都經由一旁另外一名男人翻譯。

  「震先生會收留你,協助處理你父母的後事,條件是你必須和我們回台灣,遠離你的故鄉。震先生會教育你,讓你衣食無缺,從今而後,你只為震先生而活,你願意嗎?」

  一場工廠爆炸粉碎了通口洋介的人生。他的父母在這場意外中雙雙身亡,獨留當時在學校上課而逃過一劫、年僅十五歲的獨生子,但因為已過了社會福利制度規定的養育年齡,只能暫時將他安置在收容所,等待其他的親戚辦理收養的手續……

  可兩個月的等待,並沒有親戚願意收留一無所有的他,甚至連父母的後事他都無力處理。

  在他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來自台灣的企業家震天雄,成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曙光。

  震天雄赴日參展,公餘的觀光行程安排參觀日本的社會福利設施。來到這個收容所,他看到了他,進而提出收留的意願。

  『董事長,您確定要收留這個孩子?』

  『我一直都有這個想法,靜芳去世多年,我無意續絃,也捨不得我唯一的女兒長大後還得面對商場上的豺狼虎豹,培養一個助理是勢在必行的事。』

  『可是毫無血緣關係……這樣好嗎?』

  『有血緣關係又如何?在他的眼睛裡,我看到他對父母雙亡卻無法處理後事的悔恨,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男孩,你只要給他一把弓、一支箭,他必定可以成為最好的射手。我會全力栽培這個男孩,只要求他的忠誠與服從。』

  『忠誠和服從?』

  『老友,就像你,你也是日本人,就算在我窮途末路的時候,你還是陪在我身旁不是嗎?哈,我相信你們的忠誠。』

  他聽不懂他們談話的內容,但震先生看他的眼神,一直給他安定和保護的感覺。從事件發生至今,父母雙亡,他除了心痛欲裂,不曾流下一滴眼淚,而現在,一位陌生人的關懷,卻讓他好想放聲大哭一場。

  「我願意,我願意付出一輩子的忠誠和服從,絕對不後悔。」

  「很好,要怎麼稱呼你?」

  「我叫通口洋介,但從今而後,我只是通口。洋介這個名字將陪同我父母留在日本。」

  於是,震天雄以最快的時間、動用所有的日方人脈,辦理手續。三天後,他隨同參展團回到台灣,並住入位於陽明山的震家。

  只是等待他的卻是生命的第一個考驗。

  一個紮著可愛麻花辮的三歲小女孩,看到父親返家,開心地由大宅衝了出來……

  「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

  女孩的大笑與大叫聲驚嚇到一旁的狗,一隻體型巨大的黑色挪威拿突然咆哮著衝向小女孩。

  「哇!」

  大狗咬住她的肩膀,小女孩像只破碎的洋娃娃,任由黑色的惡魔啃噬她……

  「來人啊!」

  大人們不斷喊叫,然而血腥的畫面卻嚇阻人們的救助。

  在生命危急之際,通口勇敢地衝向前,赤手空拳攻擊那只椰威拿,試圖從野獸口中救回受傷的小女孩。受驚擾的大狗將攻擊目標移向男孩,它的大掌卻始終沒離開原本的獵物,大狗的眼睛變得更加兇惡,攻擊的力量愈發瘋狂……

  滿地的血,有小女孩的,也有來自於男孩身上的傷口。等大人帶著棍棒將瘋狂的大狗拖走時,人們看到的是男孩懷抱著小女孩,以自己的身體不顧一切地保護著……

  「通口,她是我的女兒,震淨悠,謝謝你救了她。」

  男孩淺笑。皮肉的疼痛都無所謂了,在他身體裡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他:震先生是他的恩人,沒有震先生,他敬愛的父母也無法入土為安,因此,他必須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小女孩茫然的大眼看到一旁的父親,和擁抱自己的陌生男孩,所有的記憶因痛覺而甦醒,她想起了那可怕的大狗,她想起好痛好痛的肩膀,她想起是誰第一個衝出來保護她。

  震淨悠撲進男孩的懷裡,放聲大哭。

  「哇,好痛好痛,淨悠好痛好痛……」

  震天雄握住男孩的手臂,那代表信任與托付。「她是震家最珍貴的公主,從今而後,你的責任就是保護她,讓她只有快樂,免於所有痛苦。」

  男孩懷抱著痛哭的小女孩,女孩身上的娃娃香,不知為何讓他感到異常的平靜……

  「不哭不哭……」

  他聽見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看著恩人信賴的眼光。

  「我會保護她。」

  這是通口洋介這輩子最重要的承諾。

  

  相親宴約定的地點是一家很有中國宮廷風味的餐廳,莊嚴的八角樓巧妙地搭配別具風情的四方閣,這般建築藝術更突顯了其磅礡的氣勢,十足古典,彷彿將明朝蘇州富豪宅第搬到了現代,加上大廚精湛的手藝,頗受政商名流的歡迎,自然貴客如雲。

  震家依約出現於預約的包廂,剛好是晚間六點。

  通口洋介橫過她嬌小的身子,幫震淨悠拉開座椅,服侍她入座。一股熟悉的刮鬍水味襲來,同樣的味道,那日纏綿之際,她的身上也似乎沾染著他的味道……

  天啊,本應是快樂的回憶,為什麼回憶時,卻那麼地讓人心痛?

  震淨悠低著頭,顫抖地閉上雙眼,苦澀沙啞地說:「謝謝。」

  「別客氣。」他寬闊的肩膀在此刻顯得分外僵硬。

  兩人先後入座,而神情緊張的吉原管家焦慮地在包廂裡來回走動。今天的他身兼「介紹人」,除了讓男方在最短的時間內喜歡大小姐(這點當然無庸置疑),也要讓大小姐在最短的時間內瞭解男方。

  只是……吉原管家看看在座的人,也只有歎氣的分。

  這哪有相親的氣氛?小姐眉宇之間淡淡的惆悵,特助的沉默冷淡,兩人持續之前詭異的氣氛,並沒有交談,整間包廂安靜得彷彿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拿起桌上的茶壺。「小姐,喝茶。」

  老管家替寶貝小姐的茶杯添滿茶水,順便找話化解沈悶。「您可別緊張哦,聽說利先生是很風趣的人,絕對和之前那位李先生不同。」

  還記得那位「李天才」先生,震淨悠將垂頰的髮挑到耳後,淡淡揚開笑。「吉原伯伯,我真的不緊張,倒是你,你要不要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休息?」老人家還是很忙碌地來回走動。「我停不了啊,說有多緊張就有多緊張!哎呀,怎麼利先生他們遲到了?不是說好六點的嗎?我要不要打個電話問一下呢?」

  震淨悠端著白玉瓷杯,冰涼的手熨著溫暖的杯子,感覺很舒服。「吉原伯伯,沒關係的,我們在這裡喝茶也不錯。」

  她的視線只在自己周圍二十公分左右的範圍內遊走,不曾挪向其他地方。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她必須控制自己,不看不聽。她無法想像和他四目交接時,她的眼淚是不是還會流個不停……

  通口洋介知道她的躲避和疏遠,她不像過去總是膩在他身旁,偎在他懷裡輕輕地和他說話、甜美嬌柔地微笑。現在的距離是他陌生而難以忍受的,不過,這對他也許是另一種徹底遺忘的方式。

  他必須徹底遺忘她的告白和那日失控的一切。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創建開發」利執行長走進包廂,他的到來,徹底瓦解原本安靜的氣氛。

  吉原管家開心地迎上前。「大小姐,這位是利執行長。」老管家恭敬地介紹。

  震淨悠震驚地看向來者,他的狂傲、他的霸氣不羈、他嘲諷揶揄的目光,她立即認出眼前這高大的男子,即是那天宣稱柏家大宅所有權屬於他的男子!

  他怎麼會是她相親的對象?

  震淨悠詢問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通口洋介,他正起身,有禮地向利執行長握手致意。

  「晚安。」

  「唷唷唷,通口特助,真捨得把你的震家小公主嫁給我?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啊!」

  利世珩扯扯嘴角,吊兒郎當的模樣和嚴肅謹慎的通口洋介完全不同。

  兩人體型、氣勢相當,只是一狂放一內斂。

  「先恭喜利先生收購柏家土地成功。」通口洋介道賀,這消息在日前已於各大產經新聞上公開。

  利世珩聳肩,將身後的女人扯進自己懷裡,輕率地挑起柏皚倩精巧的下顎,揶揄地擠眉弄眼。「通口特助,你說的是她家的土地嗎?哦,我親愛的小倩,告訴他們收購你家的土地會很困難嗎?」

  柏皚倩憤然地推開鉗制她的男人,拉開座椅就坐,憤怒的容顏高傲、絕艷得彷彿冰中的火焰,美麗極了。

  「我拒絕回答!」柏皚倩氣翻天了。

  眼前的場面比家裡年輕人的冷戰更讓吉原管家皺眉頭。有人來相親還攜伴參加的嗎?而且還這樣曖昧地擁抱?

  利世珩晃到震家美麗公主的身旁,他躬身,掬起她細緻的小手,紳士地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個親密的吻。

  「野貓難馴,娶老婆當然要娶像淨悠小姐這般溫柔又迷人的女性才合適。」

  震淨悠收回手,有禮地回應。「利先生客氣了。」

  「這當然不是客氣。」利世珩敞開雙臂。「來吧,美人兒,在茫茫人海裡,咱們就無須費心尋找,反正你選擇了我,我選擇了你,這是我們的選擇~~」

  他說著說著竟哼起了歌,作勢要擁抱震淨悠,卻硬是讓通口洋介擋開。利世珩在沒有準備之下,差點跌個狗吃屎。

  某種來自於通口的敵意瀰漫在包廂內。

  面對他不禮貌甚至粗魯的行為,震淨悠瞇起雙眼。你在乎?

  通口洋介別過頭,避開她無言的詢問。

  「失禮了,利先生。」他直挺挺地站在震家公主身側,蓄勢待發的模樣彷彿正在護衛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藏。

  利世珩聳肩。「無所謂,只是特助你的保護欲未免太過頭了吧。」

  「言重了,利先生。」

  一旁的柏皚倩痛快大笑。「活該!」

  狼狽的利世珩瀟灑依然地撥弄頭髮,嘴角依舊掛著俊俏的弧度,但是聽到一旁柏皚倩火上加油的話之後,他盛滿怒火的眼眸中沒半點笑意。

  「你笑?呵,等我們回家之後,我看你還能不能笑。」

  吉原管家眉頭攏得高高的。利先生言下之意是這位柏小姐就住在利家……這讓老管家很不開心,任誰都不能讓他的寶貝小姐吃虧!

  「這位是利執行長的女伴?」管家有禮詢問。

  利世珩曖昧地眨眨眼。「當然不是,她是我的獎品。」

  不等吉原管家抓狂,神色陰沈的通口洋介隨即開口表明態度。「淨悠小姐不會願意利先生和其他女士有任何曖昧不清的關係,今天的相親就到此為止。」

  他護衛的心是那麼地堅決,在她的眼裡,她似乎看到他的在乎和緊張。通口特助一向以嚴謹有禮著稱,今晚的表現卻宛如灌了一大桶的醋和千斤炸藥。

  震淨悠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心情,看著他心焦的模樣,會讓她幻想他是不是有一點在乎她……

  「不用,我不在乎。」她輕輕地說。

  吉原管家立刻跳出來,衝到寶貝小姐身旁,輕聲低語:「哎呀,怎麼可以不在乎呢?小姐,這位利先生可能不太適合您,你問問特助是不是有這種感覺……」

  「不用問,他會很高興終於能把我嫁出去。」

  「我沒這個意思。」通口洋介聲音冷得彷彿是從地底下竄出來。

  「是嗎?你不是急著完成爸爸托付的任務?」

  吉原管家感受到自家小姐言語裡的挑釁。小姐嘴角掛著笑,通口特助一副想要把小姐打包帶走的模樣……這兩個年輕人似乎在進行某種拉鋸戰,如果他這把老骨頭適時加入戰局,效果一定更好。

  吉原管家一掃方纔的壞氣色,笑得好諂媚。「也對啦,利先生家世好,相貌也長得好,以優生學考量,小姐的確可以考慮考慮。」

  通口洋介聽到管家的評論,瞠目結舌。

  一旁的利世珩懶洋洋地說:「請問你們的小組會議開完了嗎?」

  吉原管家笑得愈發愉快。「當然、當然,我去叫侍者可以上菜了!」

  菜色采每人—套的用餐方式,已由吉原管家先行和利家確認後才做安排。

  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一道接著一道上桌。為了讓男女主角溝通方便,所以震淨悠和利世珩座位緊連,而吉原管家為了服務自家寶貝小姐,則坐在震淨悠另一旁;隔著吉原管家,才是通口洋介的位置。柏家小姐則讓利世珩安排坐在他身旁。

  可吉原管家一點都不在意,還很認真地做起介紹人該做的事。

  「利執行長平時喜歡什麼娛樂?」

  利世珩傭懶一笑,指指身旁坐得端正的女人。「欺負她嘍,看她發脾氣是件很痛快的事。」

  利世珩,算你狠!柏皚倩惡狠狠地瞪他,並且在心中詛咒他一百回。

  她後悔了,她根本不用理會哥哥的死活,她根本不該介入柏家主屋買賣的事,她可以自給自足,不需仰賴家中的任何一分財產,只怪自己親情作祟多事,這番落得被這變態男人欺壓的下場!

  她端起酒杯,仰頭飲盡一杯紅酒。利世珩看她飲酒消怒時,漆黑的眼底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他舉起高腳水晶酒杯,魅力十足地向震淨悠敬酒。「天使,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這麼對你。惡魔不能欺負天使,這是生物平衡法則。」

  震淨悠舉起酒杯,笑盈盈地說:「利先生真是幽默。」

  利世珩指指身旁的女人。「你是指欺負她嗎?」

  憤怒的柏皚倩再度飲盡一杯紅酒。

  震淨悠不免擔心柏皚倩的酒量,她輕輕地說:「當然不是,獎品是需要細心呵護的。」

  利世珩朗聲大笑。「很好,天使,我愛極了你幽默的方式!」他掬起她的手,欣賞地在她的手背上又烙下一個吻。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震淨悠巧笑。「震家事務不是由我決定,我的婚事當然也是由通口特助決定。」

  她美麗的眼眸迎向了通口洋介,冷靜而充滿玩味。

  他陰沉沉的黑眸燃起兩簇憤怒的火焰,渾身蓄滿一觸即發的怒氣。他記得她曾經問過他:「你可以看著我嫁給別人嗎?」

  答案昭然若揭。不可能,他辦不到!

  利世珩對通口洋介的怒火視若無睹,親暱地環住公主的肩膀。或許,他的熱情也是蓄意讓某人吃味……

  「那……通口特助,利震兩家何時辦喜事啊?也許柏家土地所有權,我可以當成結婚禮物送給震天集團。」

  利世珩一席輕鬆自在的話,卻重重傷害了在場的兩位女性。

  柏皚倩憤怒極了。「對你而言,柏家就這麼卑賤,任由你玩弄股掌之中?!你想給誰就給誰?利世珩,你可不可以不要讓我這麼恨你!」

  她抹去頰上的淚水,起身,不顧一切地衝出包廂。

  「該死!」利世珩低咒。她哭了?

  他再也無法保持玩世不恭的態度,隨即起身,如風一般衝出包廂。

  原本熱鬧的包廂再度恢復安靜。

  震淨悠蒼白著臉,望著前方的男人。「我知道信義區那塊地是你和宋氏建設極力想爭取的,只是利先生意外出線,等於浪費了兩個月寶貴的時間,讓你很難接受。」

  她看向一旁如坐針氈的吉原管家。「吉原伯伯,我想知道選擇利先生為相親對象,是您的決定還是通口特肋?」

  吉原管家左右為難。

  「是我。」通口洋介坦然承認。

  吉原管家捨不得寶貝小姐萬念俱灰的神情。「淨悠小姐,沒您想的這麼複雜,特助只是覺得利先生很合適……」

  震淨悠哀傷極了。「合適?合適兩大集團聯姻,並且順利取得柏家土地,為震天再造霸業?這麼一來,爸爸交代的事,『哥哥』全完成了,那……真好。」

  通口洋介無語。

  「為什麼……」震淨悠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落在自己的掌心,溫溫熱熱的,卻刺心。

  她抽泣。「我愛你,我信任你,我只想擁有自己的愛情……」

  震淨悠起身,走到通口洋介面前,展開雙臂,輕輕環住他寬闊的肩。「你一定沒有被愛情傷害過,那種滋味,那種感覺真的好難受,心好像破掉一樣,根本無法呼吸。洋介,為什麼你可以傷我這麼深、這麼重……」

  她放開了他。「我愛你,所以會完成你的心願,你要我嫁給誰都好,哪怕只是為了商業利益也可以,這就是我存在的價值,不是嗎?」

  她揮去淚水。「可是同時,我不會再愛你,因為我知道你不可能愛我,我不想抱著你的名字終老至死。洋介,我對你的愛情,從現在開始正式結束。」

  震淨悠,震天集團的唯一繼承人,最美麗的玻璃公主,她漾開一個無邪、純真如天使般的笑容。

  「兩位,辛苦了。」

  而後,她轉身,緩步離開包廂,儀態宛如真正的公主一樣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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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6:01:39
  第七章

  因收購柏家土地的計劃破局,「宋氏建設」由宋恬梨帶領一組人員前來震天集團協商後續的合作計劃。

  震淨悠並沒參加這場會議。自信且美麗的宋小姐來訪,老實說她並沒有勇氣欣賞他們的相處與互動,即便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愛著他、不再心裡只有他……

  「這是上個月的財務報表。小姐應該找個時間,徹底瞭解公司的運作,也許有朝一日,小姐要掌管整個集團的經營大權。」

  震淨悠緩緩地歎了口氣。她知道吉原伯伯的意思,依老人家的傳統觀念,當然是希望她接掌公司、延續公司命脈。只不過,無論她有沒有到國外取得學位,她對集團根本毫無貢獻或者付出,今天震天的成就與地位,沒有一點是因為她震淨悠的關係。

  她看著豪華舒適的董事長辦公室,這是爸爸的位置,爸爸就是在這裡創造他的人生,奉獻他的青春和生命。爸爸是這麼熱愛他的事業,並且將他最重要的事業無私地傳承給通口洋介,就算他對震家而言,是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

  「吉原伯伯,如果有一天由特助接掌公司,您認為呢?」

  老管家對於繼承人的問題,並不感到訝異。「特助對公司的用心無庸置疑,但是……」

  吉原管家鼓勵且用力地點頭。「如果小姐願意接下公司,天上的董事長一定更開心!」

  震淨悠輕輕漾開了笑,視線轉而落在身後的落地窗外,由高樓俯看,彷彿有種腳踏台北盆地的征服感……可,她一向懼高,這樣的高度讓她心裡不舒服,沒有征服的快感,只有恐懼和不踏實。

  或許,識人眼光精準的父親也明白獨生女不愛商場上的勾心鬥角,所以才費心栽培一個助理,教導他在商場上鬥爭的技巧與經驗,好讓女兒不必涉足不喜愛的事業。

  她相信,就算真的由通口洋介繼承震天首席董事的大位,天上的父親也會很開心。

  「嗨,公主,方便打擾嗎?」

  門口站著一名風情萬種的女士,她輕敲門,高挑性感的身材、艷麗的容貌,正是讓震淨悠打從心底感受到壓力的人——宋恬梨。

  吉原管家迎向前,躬身致意。「宋小姐,您好。」

  「吉原先生,您好。」

  震淨悠走出代表權力的座位。「宋小姐,您客氣了,請進來坐。」

  宋恬梨優雅地坐入沙發,嘴角始終掛著微笑。「不好意思,打擾了,實在是他們男人開個會還人手一菸,菸味薰得我受不了,所以才晃到你這兒來了。」

  震淨悠皺起眉頭。她不知道他會抽菸,可身旁宋小姐身上的確傳來一股濃厚的菸味,甚至掩蓋過她身上原本的香水味。

  吉原管家送來溫熱的高山茶,同樣也是一臉疑惑。「特助戒菸好一陣子嘍,怎麼會呢?」

  震淨悠輕輕詢問長者:「特助真的會抽菸?」

  「會,但很少,只有董事長去世、開始掌管震天時,那段時間頻率似乎比較高。」

  宋恬梨勾捲著垂胸的鬈發,每個動作都是那麼地嫵媚而女性化。「那,這麼說來就是壓力造成的嘍?哎呀,真沒想到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通口特助……我親愛的未婚夫,竟是靠香菸來紆解壓力?呵。」

  「未婚夫」。震淨悠聽到這三個字,嬌小的身子明顯一顫,而宋恬梨也注意到了。號稱「震天集團」最引人注目、郎才女貌的一對,兩人的情緒似乎都不太好,通口如此,漂亮的公主也是如此……她是聰明人,當然看得出來他們之間那條剪都剪不斷的曖昧情線。

  「話說回來,他已經擁有全世界了,還有什麼煩惱和壓力?」

  宋恬梨完全搞不懂,既然相愛,為什麼兩人不乾脆在一起?呼,肯定又是那些自以為幫了大忙的父母搞的鬼!

  「特助日理萬機,壓力也許是進步的原動力。」震淨悠回答得很制式,但語氣中卻有藏不住的落寞。

  宋恬梨好奇地問:「聽說震小姐有可能和『創建開發』的利執行長聯姻?」

  上流社會就這麼小一點,根本隱瞞不住消息,況且這件事在這兩天傳得沸沸揚揚,熱鬧得很。

  震淨悠雙手交握在膝蓋上。「也許。」

  宋恬梨玩味地挑眉。「我很好奇,通口怎麼會捨得你嫁給別人?」

  震淨悠眨眨眼。「宋小姐怎會這麼認為?」

  她笑得好曖昧。「大家都這麼說啊,我們都以為你們會在一起呢!公主和侍衛,這是多麼浪漫的愛情故事。老實說,上一輩他們企業聯姻的想法,我並不感興趣,倒是你,你真的會聽從你父親的安排,嫁給你不愛的人嗎?」

  一股霧氣倏地湧上眼眶,一直以來她都是受盡呵護的,根本不懂該如何處理和應對自己難堪的情緒。

  「我、我……」對於宋小姐的問話,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宋恬梨試探。「或許,我該這麼問,你捨得看著心上人娶別的女人為妻嗎?」

  震淨悠讓宋恬梨犀利的問話給炸得臉色刷白,嬌小的身子搖搖欲墜。

  「我……」她無法控制的眼淚,在眼眶中翻騰。

  護主心切的吉原管家立刻上前。「宋小姐,謝謝您的關心,淨悠小姐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不宜會客,還請您多多包涵。」

  美麗公主的憂傷是會讓人憐惜與不忍的。宋恬梨拿出自己的名片,除了公司的聯絡方式之外,她還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

  她遞給震淨悠。「也許我的問話讓你感覺不舒服,不過,淨悠,我真的沒惡意。或許我真的猜中你心中的想法,不是嗎?」

  她漾開笑顏。「我喜歡你,真心想和你交朋友,這是我的名片,想逛街血拼記得找我喔!」

  宋恬梨如風一般,風情萬種地離開董事長辦公室。

  「小姐……」吉原管家憂心忡忡。

  震淨悠輕輕地拭去眼眶中的淚。「我真的好沒用,像玻璃一樣,一敲就碎,難怪大家都說我是『玻璃公主』。」

  「小姐,您別這麼說……」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這是幸還是不幸……我擁有富裕的生活,享受無盡的寵愛,但除開這一切,我根本什麼都沒有,沒有個性、沒有想法,甚至沒有生活技能。」

  老管家細心安慰。「小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價值,我們大家都喜歡您,您是震家的精神支柱……」

  震淨悠緩緩地歎了口氣。「生存價值?」

  震家公主的生存價值是什麼?

  「淨悠!」

  通口洋介神情慌張地衝進董事長辦公室,看見好端端地站在落地窗前的她時,顯得有些驚訝。

  「特助?」吉原管家難得看到通口急躁慌亂的模樣。

  通口洋介大口喘息,他扒梳過額前的髮,才發現自己被某人嚇出一身冷汗!

  「沒事,只是宋小姐剛剛告訴我,淨悠人不舒服……」

  這下吉原管家可火大了。先是把他的寶貝小姐搞得傷心沮喪,現在又到處亂放風聲,說小姐人不舒服?

  「宋小姐到底是個什麼人啊?!她到底想怎麼樣,怎麼這麼愛到處挑撥離間呢?!」

  「吉原伯伯您別生氣,我相信宋小姐並沒有惡意……」

  震淨悠凝視著眼前高大魁梧的男子。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曾經以為,她這輩子能跟隨的、能愛的就只有他一人。她的心為他跳動,她的微笑因他而甜美,她是那麼地需要他,那麼熱烈地愛著他……

  她記得他的擁抱,他灼熱的吻,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他溫柔的佔有……神啊,她真的以為,往後一輩子,她都能夠擁有全部的他。

  但是,有些事、有些人,即便是自小擁有全世界的震家公主都無法擁有的。

  那麼,震家公主的生存價值是什麼……

  她轉身,回到現實世界,同時為自己做了決定——

  「通口特助,請代為轉告利執行長——我,願意接受聯姻。」她說,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利家回覆了,同意婚事,並期望婚禮盡速舉行。

  這場世紀婚禮將是台灣商場近年來最大的盛事,「利、震」兩家聯姻,等於宣告其勢力及財力將無人能及。

  聯姻的消息一傳出,結婚賀禮如雪花一樣送進陽明山震家大宅,有錢有勢的利少爺更是特別聘請法國大師級的婚紗設計師來台,為新娘打造最美麗且昂貴的新娘婚紗。

  陽明山震家大宅的樓頂,是間四面及屋頂全以強化玻璃搭建的玻璃屋。這曾是爸爸最愛的日光室,爸爸愛陽光普照的天氣,所以建了這個獨特的樓頂,可供他小憩及閱讀。

  因為光線充足,婚紗的試衣及量身全搬到這偌大的空間裡,又為了讓震淨悠安心試衣,設計師還臨時準備了一頂可拆式的換衣間。

  中午休息時間,所有工作人員全到一樓用餐。震淨悠穿著一襲飄逸的低胸新娘白紗盤坐在地,下擺層層的蕾絲一圈一圈地將她包圍住。

  通口端著一盤三明治走進日光室,看到沐浴在陽光中的她,宛如天使,純淨、不染一絲世俗的塵埃。

  這女孩是他發誓用生命保護的寶藏,卻因自己一時的失控而傷透她的心。他愛她,從十五歲的他懷抱著受傷的她,嗅聞到她身上讓他平靜的氣息,那一刻起,他知道這小小的女孩將在自己的生命裡佔據著最最重要的位置——

  「吃點東西,吉原先生幫你準備了一些鮪魚三明治。」

  他在她身旁坐下。小女孩長大了,她甜美細緻,像朵初綻放的花兒。

  如果可以,他願用全世界來換取再次擁抱、親吻和愛憐她的機會。只是,他是通口,他的世界就是震家,對於震家,他只有忠誠和服從。

  震淨悠感受到他的存在,聞到她熟悉的味道,她好想衝進他懷抱,再次感受他的力量,真的好想、好想……

  「禮服漂亮嗎?」她拉起手工蕾絲禮服的下擺輕輕地問。

  通口洋介放下手中的盤子,他溫柔地說:「相信我,你絕對是最美麗的新娘。」

  她抿著唇,硬扯開笑。「謝謝你的讚美,我沒想到會和你討論我的結婚禮服……」

  通口洋介黑眸中深沉的陰霾清楚可見,但他選擇逃避,不去正視她的問題。

  「如果你覺得漂亮就好……」

  她漫無邊際地說話,沒有重點,可是一股強烈、欲破繭而出的力量卻在她身體裡不斷沸騰翻攪,逼得她無法順暢呼吸。

  她搗著喉嚨,開口問道:「對於我和利先生的婚姻,你有什麼看法?」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以冷靜著稱的通口,「冰冷」、「有禮」就像呼吸一樣,與他如影隨形。

  「這是很好的決定。」他說。

  她細細凝視。「因為你可以重獲柏家土地?」

  通口洋介搖頭。「不是,這和土地無關。」

  她笑了,卻帶著苦澀。「那和什麼有關?我爸爸的遺囑嗎?」

  她煩了、膩了、累了……為什麼,她只是想擁自己的愛情,她只是想要他有一些些喜歡她!

  震淨悠霍然起身,她拉著白紗長長的下擺走至窗前。日光室的高度讓陽明山的美景一覽無遺。

  她的額頭抵著玻璃,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好無助。

  通口洋介走近她,痛苦地凝視著她身披白紗的模樣,他雙拳緊握,理智像瀕臨斷裂的弦。

  他不是不在乎,他不可能不在意……

  「董事長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但是強烈的責任感讓他永遠只能這麼回答。

  「抱我好嗎?」

  震淨悠回身,漾開美麗而虛弱的笑容。

  不!

  那條繃緊的弦因她開口要求而應聲斷裂,此時此刻理智宣佈徹底崩潰,通口洋介一個悶哼,大步跨向前,雙臂張開,如風如暴雨般緊密地將她摟在懷中。

  「洋介……」她輕呼,淚水已然決堤。

  我的淨悠。

  他擁抱著她,聞到她的髮香,觸及她的柔軟身軀,他完全明白,他根本無法讓她走出他的生命,嫁給其他男人。

  她是他今生的摯愛!

  震淨悠雙手牢牢地環在他的腰際,緊緊倚偎在他懷裡,她害怕,如果自己放手了,兩人將被迫分離,終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洋介……」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通口洋介吻著她的髮,渾身的肌肉緊繃著,對她的渴望,就像盤據於心中的魔,再也無法控制。

  震淨悠看著他炙熱狂烈的眼神,顫抖地抬起手,指腹輕畫著他性感的薄唇。「我愛你。」

  「別引誘我。」他沙啞地說,因她細柔的觸摸而渾身僵硬。

  「我真的愛你。」她輕輕告白,盈淚的眼充滿絕望的淒涼。

  通口洋介低吼了聲,俯首,狂野飢渴地吻住了她。

  她摟著他的頸項,心跳一樣地劇烈,兩人唇舌的交纏進射出飢渴的火花,如火焰般燃燒的情慾彷彿要將兩人焚燬。

  他彎身抱起了她,精緻美麗的禮服長長的白紗拖曳著,他踩著堅定的步伐走向日光室後方的休息室。那是一間獨立的午睡房,有舒適的床鋪。

  通口洋介關上門,將她輕輕放在大床上,同時將自己高大的身軀溫柔地覆住了她。

  他意亂情迷地望著她情慾迷濛的眼。「我要你。」

  震淨悠淒然一笑,堅定地將自己迎向了他。

  他們快速地脫去彼此的衣物,當兩副赤裸而飢渴的身體再度擁抱時,兩人發出滿足的呻吟。

  他們激情擁吻著彼此,他的大手輕撫著她,她在他的觸摸下敏感地顫抖。

  「好美。」他低啞說著,唇在她肩頸上游栘,挑逗的舌從她的鎖骨栘動而下。

  震淨悠虛弱嬌喘著,他的每個碰觸都帶給她無比的震撼和愉悅,她無法自拔。

  他的大手往下探,沿路撩起熊熊燃燒且急欲傾瀉的慾火。

  她激烈反應著,酡紅著臉,星眸半閉,雪白的肌膚透著激情時動人的粉紅色,強大的快感,震得她淚眼迷濛。

  「洋介……」她嘶聲呻吟。

  澎湃的激情一波接著一波,不斷升起、再升起……

  她盈淚的眼睛凝視著他。「要我。」低啞的嗓音因情慾而破碎。

  她揚起顫抖的雙手,攀住他的肩膀,並弓起自己,情慾讓她幾近瘋狂。「要我。」

  「淨悠,我的淨悠……」

  聽到她的喊叫聲,感受她的抽搐與痙攣,他幾近瘋狂了。他要她,他要她全身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結合的那一刻,兩人狂烈地喊叫,迷失在感官的歡愉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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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6:02:05
  第八章

  通口洋介離開了台灣。

  在那日他們躲過眾人,回到他的房裡縫蜷恩愛了一夜之後,她以為一切就會好轉,只是當清晨醒過來的時候,激情一夜的愛人早已消失無蹤。

  她恐慌失措,整個世界在一夕之間全部崩毀,她頓時明白為什麼在愛戀繾綣之間,他凝視她的眼神總是那麼地無助與絕望……

  無論兩人之間多麼地激情狂烈,他身上所背負的忠誠和服從,沉重得讓他只能選擇逃避。他的眼神透露著分離。

  「待助到美國處理分公司上市的事。」

  震淨悠在短短的一星期內急速消瘦,這讓視她為寶貝的吉原管家萬分著急。他雖然不清楚年輕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能想到的理由也只有通口特助突然赴美。

  「小姐,特助很快就回來了,如果有急事,你可以打電話給他。」

  「吉原伯伯,他根本不需要去美國,那邊有人會打理一切。」

  這是逃避,他以行動表示了。

  也許,他根本不在乎。

  也許,她認為他喜歡她的那種感覺其實完全出於自己的想像。兩次的親密關係都由她主動,結果也都是換來他的逃避,她很難說服自己,洋介是真正愛上了她。

  從小到大,洋介從未拒絕過她任何事,所以他們的親暱是不是也是因為她的要求?

  「特助是否提到我和利先生的婚事要取消?」

  「沒有,特助說會在婚禮前返台。」

  震淨悠閉上了眼,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愛一個人,一定要這麼淒涼、這麼難堪嗎?

  她感受到他的激情、他的溫柔,她以為那就是愛情。其實,那都是一場夢而已。

  「小姐,你該吃點東西,您這樣不吃不喝身體怎麼受得了。」

  小姐瘦了,連笑容都沒了,她像縷遊魂飄浮在空中,任誰看了都會不捨。

  「吉原伯伯,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吉原管家無法拋下寶貝的小姐,所以他能做的只有聯絡通口特助,報告小姐目前的狀況。

  老管家將接通的電話交給小姐。

  震淨悠接過電話。「喂。」她的心在顫抖。

  「為什麼不吃飯?」

  他低啞的聲音,聽起來好遠,好遠,像是從她看不見也碰觸不到的遠方傳來的。

  她扯開苦苦的笑。「你不見了。」

  「好好吃飯,好嗎?」他逕自說著。

  震淨悠搖頭。「你從來不正視我的想法對不對?你不見了,我在乎的是你不見了!我不是孩子,肚子餓,我會吃東西,但是你不見了……」

  你不開心的眼 彷彿將我推到懸崖邊緣

  距離就算再靠近眼前 我們一樣沒焦點

  沒有你的世界 就像寒冬沒有春天依偎 少了你陪在身邊

  我的四季只剩下冬天 悲傷 喜悅 回憶不斷重演

  靜下來的世界 有我的思念 也有你的空虛無邊

  她的淚再也無法控制。「洋介,我受不了了,我只是想愛你,我以為你也有一點愛我,哪怕只是一點點……」

  你有沒有聽見 寂寞的聲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進我們之間

  守候著我和你的永遠

  「請你告訴我,愛情為何一定要這樣?就算你不要我,也不能這樣不告而別,你知道嗎?我的心真的好痛,只要想到你,就會好痛好痛,這是什麼感覺?還是我真的失去你……」

  你有沒有聽見 思念的呼喚 傳遍每條街

  就算你走得再遠 累了 回頭我就在你的身邊

  她抽泣著。「洋介,我要知道你的想法,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都要知道,我真的不要像現在這樣,這麼不安、這麼難堪。我要你的答案……」

  她好想他,但萬念俱灰的沮喪宛如狂風巨浪般吞噬了她。

  老天,她不夠堅強,根本無法承受這一切。

  「你是我該守護的公主。」

  「這些我都可以不要!我只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淨悠……」

  她聽到他沉重的歎息。

  「回答這個問題有這麼困難嗎?」

  震淨悠淺淺一笑,堅定的目光含著淚水,更形苦澀。「你的想法只有報恩,只有忠誠,只有服從,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我的心,因為愛你而碎成千千萬萬片……」

  她揮去臉頰上奔流的淚水。「洋介,你真的可以看著我嫁給別人?你真的可以握著我手,走到聖壇前,將我交給另一個男人?」

  他依然沉默。

  她深吸口氣。「我要知道你的想法,你愛我嗎?」她固執地等待答案。

  須臾——

  「這是最好的選擇。」他說,沙啞的聲音沉重而苦澀。

  絕望與痛苦勒緊她的喉嚨,令她的聲音破碎。「你最好的選擇就是看著我嫁給別人?」

  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像是被炸開一個大洞,血流如注……一如臉頰上傾瀉的淚水。

  「我瞭解了。」

  也好,無論好壞,這畢竟是他的答案。

  「工作順利。」

  她掛上了電話。

  同時,一股噁心感猛然襲來,她搗著口,快步衝向廁所,對著洗手台乾嘔不停。

  震淨悠的淚未曾停止,她的心好痛,可是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像把尖銳的利刃狂然襲來。

  她聽到吉原管家驚慌地大喊,她聽到家裡傭人焦急的詢問……

  她病了嗎?

  無所謂了,任何的一切,她都無所謂了。

  

  「恭喜你,你懷孕了。」

  震淨悠坐在婦科診所的診間內,腦裡盤繞的都是醫生方才宣佈的事。

  「我懷孕了?」

  那日狂嘔之後,吉原管家原本急著找來家庭醫師徹底檢查,但在她堅持之下,同意讓她稍作休息後再觀察。

  吉原管家以為小姐的不適,也許是因為多日飲食不正常,加上情緒過於激動的緣故。

  但,震淨悠知道自己的身體有部分出了問題,原本應該準時的月事,卻在這個月遲了幾天。她不敢多想,只能趁吉原管家外出辦事時,獨自找了間小診所掛號看診。

  沒想到,做了檢查之後,她才知道,最近自己吃不下、睡不著,甚至情緒大起大落,或許都是因為自己懷孕的關係。

  可……懷孕?怎麼會?

  女醫生看出她的疑慮。「有些人天生體質比較敏感,一受孕身體就會發出訊號,所以你會開始孕吐、吃不下東西,都是正常的事。」

  震淨悠撫著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誰會想得到,縱情的男女歡愛之後,老天爺竟然送給她這麼珍貴的禮物?

  她懷孕了,身體裡頭孕育著他和她的結晶……

  「請躺下來,我必須幫你做個內診,以確定胎兒著床的位置。」

  震淨悠在護士的協助下躺下,由女醫生做必要的檢查。

  醫生指著螢幕上一個蠶豆大小,包裹著一層白膜的黑點。「這就是胚胎,很好,不是子宮外孕。」

  生命是神奇的,震淨悠含著淚水感受這神奇的時刻,這是她的寶貝。

  「這張超音波片子我會給你一張。」

  震淨悠起身,她整理好衣服之後,坐回原來看診的座位。

  女醫生依然掛著親切的微笑。「結婚了嗎?」

  震淨悠搖頭。

  「男朋友?」

  她搖頭。

  女醫生還是掛著親切的笑容。「重點來了,沒有男朋友又未婚的媽媽,你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嗎?」

  在新生命的感動之後,這將是震淨悠接下來要面對的問題。

  孩子注定沒有父親,所以,能不能留下來?

  

  她能為孩子做什麼?

  給他一個富裕的家庭?或者趁時間還來得及,帶著這個秘密嫁入利家,以「入門喜」的方式向利家宣佈孩子的到來?

  不,她做不到。

  「小姐,婚紗送到了,您可以試穿嗎?」

  設計師動用了兩個人展示繡有層層蕾絲,充滿浪漫宮廷風格的白紗禮服。

  她伸出手,輕撫著白紗上每道細緻的花紋。

  「哇,好美哦,一定很適合我們淨悠小姐!」

  一旁的傭人真心讚美,這件禮服集合所有女人對於浪漫、美麗的幻想。

  震淨悠放下手,白紗象徵的純淨讓她覺得扎手。「我不太舒服,等一下再試穿。」

  她離開日光室,回到書房。

  吉原管家緊緊跟隨在後。「小姐,您沒事吧?需不需要我請林醫生過來家裡一趟?」

  「不用了,只是沒睡好。」

  她凝視著書房窗外,原本紊亂的心情,此刻卻感到好平靜。

  「特助有打電話回家,問小姐有沒有吃飯、睡得好不好?」

  她可以獨立生活嗎?在沒有傭人的協助之下,煮飯、洗衣、整理家務,會不會手忙腳亂?呵,那一定很刺激……

  「特助很關心小姐的狀況,交代一等美國公司上市的事底定後,就會趕回來。」

  也許她應該和廚娘學學如何使用廚房器具,至少該知道如何安全地使用家電設備,這才是重要的事。

  「特助其實是關心小姐的,只是他個性太內斂、太溫吞了,不會表達,小姐你要諒解……」

  震淨悠收回遙望的眼和心思,她看向一旁憂心仲忡的老管家,展開一個無憂無慮的笑容,就像從前一樣。

  「吉原伯伯,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真的。」

  吉原伯伯心懾於寶貝小姐美麗的笑容。那笑容和過去一樣,純淨自然,沒有煩惱……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沒見過小姐這樣平靜、單純的模樣?

  「我很好,真的。」

  望著窗外翱翔於天空的飛鳥,震淨悠漾開一個最美麗的笑容。

  

  三天後,震家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震天集團」唯一繼承人,震家最珍貴的公主——震淨悠失蹤。

  第二,「利、震」婚事宣佈取消。

  震淨悠僅留下一封信及一紙讓渡聲明書。

  信的內容是感謝老管家和所有人的疼愛,並要他們放心,她只是想過自己的生活,請家人成全,不要費心尋找。

  讓渡聲明書則清楚載明,震淨悠從即日起,自願放棄「震天集團」所有股份及權利、義務,並將這一切全權交付予通口洋介,從今而後,通口洋介即是「震天集團」首席董事,任何人不得有異議。

  震淨悠奉獻出她所有的一切,只要求——她的自由。

  人在美國的通口洋介第一時間得知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震家大宅,除了要面對老管家的老淚縱橫,當然還有指責——

  「你現在回來有用嗎?!小姐盼啊盼就是盼不到你回來,你是烏龜嗎?以為躲在美國就沒事了嗎?你看!小姐不見了,她從小就不曾自己生活過,她會煮飯嗎?她會洗衣嗎?你要她怎麼生活?!」

  「我會找到她。」

  通口洋介暗地裡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尋找她的芳蹤。他不敢有其他大動作,例如在各大媒體發佈消息,這樣的做法反而會將震家及淨悠的安全暴露於危險之中,徒增被有心人士或歹徒利用的機會。

  「我贊成特助的做法。」

  吉原管家在第一時間想報警處理,但一想到有心人也許會趁這個時間,對落單的小姐不利,因此他贊成特助的做法,並開始利用自己的情報網尋找寶貝小姐。

  通口洋介聯絡銀行,只要震淨悠使用信用卡或金融卡,就能依金資中心回報的訊息,得知她所在的位置。

  他也聯絡了出入境管理處,只要震淨悠一使用護照出境,他必定會第一個知道。

  通口洋介以震天在政商界的影響力,布下重重關卡,只等震淨悠出現,隨即可以發現她的行蹤。

  可是,兩個月過去了,無論是何種方式,依然沒有關於震淨悠的任何消息。

  「沒有刷卡,沒有提款?!小姐靠什麼生活?她有沒有吃飯吶?老天啊,小姐到底在哪裡?」

  因為這樣的憂慮,吉原管家背著通口,開始查詢各大醫院的無名傷者甚至往生的無名氏,哪怕回報的消息只有一丁點相似,他都會親自去察看才安心。

  他擔心小姐的狀況,就算知道小姐是個愛惜生命的人,也不免害怕小姐會不會因為情緒打擊而做出傻事。

  兩個月過了,「震天集團」首席董事的大位並不因震家公主的讓渡書而有任何改變。那位置仍然空懸,等著她回來,通口洋介依然處理持助的工作,和往常一樣早出晚歸。

  儘管通口並不願接下大位,但集團上下員工早就以「董事長」稱呼他。

  只是他憔悴消瘦了,本來就安靜寡言的性格,在心力交瘁卻遍尋不著他心中摯愛的同時,變得更加沉默冷情。

  然後,震家公主離家出走的消息漸漸守不住,各大媒體聞風而來,聚集在「震天集團」總部進行採訪。「震天集團」公關部門發言人根本無法阻止一波接著一波的媒體,只好搬出通口特助接受各大媒體的「拷問」——

  「請問『利震聯姻』之所以會破局,是不是因為震小姐離家出走的緣故?」

  「請問這是不是權力迫害?『震天集團』首席董事大位爭權的結果,震家小姐被淘汰出局?」

  「聽說震家公主生病了是不是?!」

  面對媒體咄咄逼人的提問,通口洋介始終不發一語。

  發言人在一旁陪笑,也只有四個字:「無可奉告。」

  只不過,通口洋介冰冷的表情,高大的身軀散發著讓人無法正視的權威,反而讓媒體記者不敢造次。最重要的是,儘管通口洋介不言不語,但他的身上還是瀰漫著一種讓人鼻酸的哀愁與悲傷。

  漸漸地,也許是震懾於他的威嚴,也許是憐憫他的落寞,媒體記者不再發問。

  震家公主是不是真的失蹤,也成了上流社會閒話家常的主題。

  「淨悠呢?」

  宋恬梨在一次的會議後,對通口洋介提出她的問題。

  通口洋介撇開嘴角,指指自己的心口。「她在這裡。」

  宋恬梨望著那高大孤寂的身影,不禁輕歎。

  為什麼世間所有的笨蛋,都是這個樣子,非得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

  

  進入第三個月。

  通口洋介依舊過著他的生活,他不苟言笑,工作像是賣命。

  淨悠不見了,他的心也跟著失去動力。

  找尋的步伐不曾停歇,但是,也許是淨悠刻意隱藏身份,她彷彿自人間蒸發般毫無音訊。

  午後,結束一場會議,忙碌後的空虛讓他對她的思念突然如潮水般湧上來,他開著車來到那日與她散步的淡水老街,她甜美的笑容彷彿就在眼前……

  「哥,反正沒事,我們去走走好不好?」

  「你去想哪?」

  「淡水。」

  他刻意跟隨之前的記憶,走過渡船口,一個人吃了她說讓她驚訝的阿給……

  「原來油豆腐包冬粉就叫阿給?」

  「驚訝吧。」

  「好驚訝!」

  他好想她,每個思念都像是火烙一般讓他無法承受。

  他知道自己的顧慮傷害了她,他記得那日最後一通電話中她的哭泣,每聲抽泣都像把利刀割著他的心……

  「我要知道你的想法,你愛我嗎?」

  通口洋介仰天苦笑。他想的、念的都是她,愛她的心堅定不移,根本從未改變。如果他現在改變答案,不再是那句該死的「這是最好的選擇」,她會願意回到他的懷裡,對他撒嬌地甜笑嗎?

  他來到捷運車站,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那位街頭藝人正在表演默劇,他同樣駐足觀看。

  街頭藝人發現了他。他記得這位客人,他像是日劇男主角一樣帥氣十足,讓人印象深刻。

  街頭藝人走到通口洋介身旁,摸摸他的肩、碰碰他的胸口,東摸摸西碰碰,再度神奇地從手中變出一支含苞的紅玫瑰。

  他指著通口洋介空蕩蕩的身旁,在空中畫了一顆心,然後詢問般地皺起眉頭。

  心?

  這一刻,他彷彿回到那日,彷彿聽到淨悠驚呼的聲音,彷彿看到街頭藝人要他們表演親親的逗趣模樣,彷彿聽到圍觀群眾鼓掌叫好,彷彿感覺她就縮在自己的臂彎裡,小瞼害羞地脹得通紅……

  「怎麼辦……」

  「那就親吧。」

  然後,在大雨之中,他吻了她,接著,淨悠投入他懷抱,勇敢、不顧一切的告白——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所有的記憶,就握在手心中,他記得,但摯愛的人已不在身旁。

  街頭藝人震驚地指指他的瞼,打破默劇不能出聲的規則。「先生,您沒事吧?」

  通口洋介撫去臉上的潮濕。他噙著笑,同時在空中畫了一顆心,然後,將這顆心堅定地放回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裡,只有震淨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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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7 16:06:53
  第九章

  宜蘭,好山,好水,好所在。

  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給宜蘭披上了最美麗的外衣,豐富的觀光資源、各式展覽活動,帶動了宜蘭的經濟發展,但愛好自然風味的宜蘭人,還是努力維持宜蘭最原始而樸實的面貌。

  「鄭老師,再見!」

  「要記得練琴哦!」

  「好!」

  星期六的正午,初夏的宜蘭,藍天白雲。

  大腹便便的婦人和學生揮手道別後,隨即俐落地戴上安全帽,跨上機車。

  「鄭老師,等一等唷!」

  婦人好奇看著一位阿媽拿著一個保溫鍋急急走向她。阿媽是音樂教室房東的阿媽,一口親切的台灣國語,是個超級熱情的長輩。

  「這個給你吃看看啦,麻油炒腰花,麻油還是自己做的哦,很補喔!哎唷,鄭老師,肚子愈來愈大,不要再騎車了啦,你會不會開車?我小兒子去當兵,我家的車子就先借你開啦!」

  她是震淨悠,也是別人口中的「鄭老師」,為了給自己和寶寶一個全新的生命,她改了別的名字,四個月前來到宜蘭落腳,而第一份工作就是到連鎖的音樂教室,毛遂自薦自己的琴藝。

  除了那張薄薄的MBA文憑之外,她擁有的技能只有自小練習的琴藝。

  宜蘭人很熱情,大方地接受她這位來路不明的外來客。她很快地找到工作,並找到住的地方,隨著肚子愈來愈大,她感受到愈來愈多的協助,沒人探問她的私事,有的只是濃濃的關懷,和街坊鄰居的熱心協助。

  「阿媽,謝謝啦,我會被你養得跟大象一樣胖!」阿媽的熱情時常讓她想到親愛的吉原伯伯。

  「哎呀,有什麼關係,哪有孕婦像你這樣瘦巴巴的……啊,鄭老師快生了對不對?阿媽幫你坐月子好不好?女人月子一定要坐好,要不然老了就會到處酸痛!」

  這裡的熱情平撫了她心中大部分的苦澀,她有了笑容、有了好心情,更覺得什麼都很美好。

  過去那段悲傷的回憶,她不想憶起,即使他和宋小姐即將在今年結婚。

  「當然好,可是很不好意思……」

  「哎呀,有什麼關係,反正又沒有人要生孫子給我玩!」阿媽的口氣很怨懟,她的兒子和媳婦都是那個什麼不生孩子的「頂客族」,煩死啦!

  「你一個女人家,沒人幫著什麼都做不好啦!」阿媽喜歡她,因為鄭老師身上流露著溫純、惹人憐愛的氣息。

  「阿媽,那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不客氣,趕快回去吃飯,腰花冷了就不好吃嘍!」

  「多謝阿媽。」震淨悠發動摩托車。

  「真的不要客氣,你『大身大命』,騎車要小心啊!」阿媽再次叮嚀。

  震淨悠點點頭,油門輕催,順暢地騎上車道。

  風輕輕吹拂著,儘管是初夏的正午,氣溫依然涼爽。今天的天氣很舒適,讓人快樂得想唱歌。

  她住的地方離音樂教室不遠,一棟公寓的三樓,房東是住在二樓的客家阿媽,同樣熱情有勁。

  她停好車,打開機車坐椅,拿出背包,放進安全帽,提著阿媽給的補品上樓。

  三樓的鞋櫃上擱著另一個保溫鍋,她搖搖頭,開心地笑。

  看來她好不容易學會的廚藝永遠沒有表現的一天,她身旁的阿媽們每天都會替她準備食物,她幾乎過著和在震家一樣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生活。

  「老師~~」二樓傳來一個細嫩的招呼聲,她是房東阿媽的小孫女。

  「有!」

  「我阿媽去跳土風舞,她說你要吃午飯,而且要全部吃完!」

  「哦,好。」

  震淨悠提著兩個保溫鍋,開了門,走進屋裡。

  她先將東西放好,再到後陽台,把髒衣服放進洗衣機後,倒入適量的洗衣精,設定洗衣流程,啟動。

  她擦乾了手,再回到客廳,拿了碗筷,先轉開電視,再打開阿媽們的愛心便當,準備享用午餐。

  電視正在播報午間新聞,一則又一則無聊的政客秀。

  她今天的午餐是麻油腰花、裡肌肉炒青椒,炒空心菜、鯛魚燒豆腐、牛蒡排骨湯,再加一碗點心——黑糯米紅豆湯,今天的午餐豐盛到不像話。

  她開始擔心,如果再讓阿媽們這樣餵下去,她一定會變成一隻大象!呵……

  她拿起筷子,開飯。

  「『震天集團』董事長通口洋介在今日的股東大會上,單方面取消和『宋氏建設』宋恬梨小姐聯姻的協議。宋氏對此不願表示任何意見……」

  震淨悠震驚地抬起頭,瞪著電視上的新聞畫面,然後,她看到了他。

  他瘦了好多,這是她的第一個感覺。在自己憂愁會不會被阿媽們養成大象的同時,她沒想到他會變得如此憔悴消瘦。

  新聞轉播「震天集團」股東大會上他發言的畫面,他的表現依舊是那麼地沈穩、搶眼且讓人信服,只是在平穩沉著的嗓音中,她似乎感受得到他的疲累……

  發生什麼事了?

  她一直以為工作就是他所有快樂的泉源,為何他現在給人的感覺,竟是這麼消沉、落寞、不快樂?

  而且和宋氏聯姻的計劃怎麼也變了?洋介是最重視父親遺囑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無論如何,他變了,她也變了,兩人之間更有一道永遠橫亙的鴻溝,唯一不變的只有她愛他的心。

  她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漾著笑,正式跟寶寶介紹——

  「寶貝,那是你的爸爸。」

  

  在第二天的報紙上,她意外得知,「震天集團」採購的一艘新貨輪,今天會在基隆港舉辦盛大的啟航典禮。

  這是個機會,她想親眼看看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如電視上那樣憔悴。但是公司不安全,她也不可能回震家大宅,所以今天在基隆港的公開行程,相對地減少她被認出來的風險。

  下定決心,震淨悠立刻動身去音樂教室請假。

  「你要去基隆找朋友,那剛好,阿佑今天要回部隊。阿佑,你帶鄭老師去基隆!」阿媽的小兒子是海軍,軍艦都是停靠在基隆港的軍用港灣。

  「老師,你要去基隆哪裡?我朋友今天開車,順便送你一程啦!」

  「謝謝……」震淨悠深呼口氣。老天爺甚至替她安排了交通工具,看來她是非去不可了。

  她坐上阿佑朋友的車,人在宜蘭,然而心已飛到有他的地方。

  一個半小時後,她抵達基隆。

  「你要去看貨輪的啟航典禮?哇塞,鄭老師,你很炫哦!我知道那艘貨輪在哪裡,我回航有看到它,超炫超美的……」

  阿佑帶著她來到典禮現場,現場全是SNG現場轉播車、名貴轎車,以及人山人海的參觀群眾。

  她失神地望著飄揚在空中,「震天集團」專屬的紅黃旗幟。

  依稀間,她又看到父親驕傲地向寶貝女兒介紹震天第一艘貨輪時的畫面,宛如昨天才發生的事……

  「人這麼多,老師你確定要進去參觀嗎?」

  「沒關係,我只是遠遠看,阿佑,你可以先回部隊報到,謝謝你和你的朋友。」

  阿佑搔搔頭。「開什麼玩笑!如果我把你丟在這裡,人這麼多,你肚子又這麼大,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我會被我娘罵到臭頭!我陪你啦,反正時間還早,等典禮結束,我送你去車站搭車,再回部隊都還來得及!」

  宜蘭人真是熱情。

  「謝謝。」

  典禮正式開始,出席賓客冠蓋雲集,副總統、交通部長還有數位政界要人、負責監造的廠商,協力營造商等歐、美、日航運界人士。

  「震天集團」公關部發言人仔細介紹貨輪的建造過程,並虛心感謝各界的協助……

  陪同貴賓的通口洋介,一回頭,發現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婦低著頭和—名年輕男子談話,他招來一旁的工作人員,輕聲命令:「幫那位太太準備一張座椅。」

  工作人員搬了張折疊椅給震淨悠時,差點把她嚇得忘了呼吸。幸好工作人員只是工讀生,沒認出她就是離家四個月的震家大小姐。

  「這是……」

  「我們董事長請你坐的,懷孕站太久會很累哦!」

  洋介?!震淨悠難掩心中的激動。他沒認出她嗎?「你們董事長?」

  工讀生很驕傲。「我們董事長就坐在副總統旁邊,我指給你看,很帥很帥的那一個哦!」

  不需介紹,她絕對不會錯認他。

  震淨悠噙著淚水。他真的瘦了……臉部的線條顯得更加剛毅、嚴肅。

  他怎麼可以把自己累成這樣?就算是再怎麼樣的工作狂,也應該適時休息……

  「老師,你還好嗎?」

  震淨悠擦拭眼角的淚水。「我去前面看一下。」

  「好,我去那邊哈根菸,有事就大叫喔!」

  「嗯。」

  「小心一點哦~~」

  從她懷孕開始,有無數人提醒她要小心、要注意,在看似冷漠的社會,其實人們之間還是有溫情的。

  她小心翼翼往前「擠」過去。是太貪心了嗎?遠遠遙望已經無法滿足她了,她想靠近一點,再近一點點的距離就好……

  她沿著群眾邊緣擠到前面,只不過兩旁擺放著一整排祝賀的大型花籃,她必須更小心,不要撞倒花籃的支架,反而砸到自己。

  公關發言人的介紹詞告一段落,由廠商代表致詞,這種場合一定會有很多人致詞,她只要找到一個好位置,可以仔細地看看他就好。

  通口洋介和中船董事握手致意,眼角餘光又瞄到那名孕婦正和祝賀花籃奮鬥,想擠到前方。她低著頭,長長的髮辮垂在左肩,遮住她白皙的臉。他皺起眉頭。自己一向很少注意到別的女性,但這名懷孕的婦人卻給他一種很奇異、很熟悉的感覺……

  他叫來剛剛的工讀生。「幫那位太太找個好位置坐下來。」

  工讀生困惑地看了看。「呃?我剛剛已經拿椅子給她坐了,她怎麼跑來跑去?這樣好危險,我去和她說!」

  工讀生一溜煙跑掉,發言人正好將麥克風拿給他。「董事長請您致詞。」

  通口洋介撇開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轉身走上舞台。

  「我是通口,歡迎各位蒞臨今天的首航典禮。首先感謝所有協力營造商的幫忙,貨輪才能如期完成,剛才發言人說明了很多,我就不再贅言。有什麼媒體朋友需要瞭解的,請現在發問……」

  工讀生找到了震淨悠,小聲地說:「漂亮姊姊,你怎麼跑來跑去?好危險哦,我拿張椅子給你,你就坐在這裡別跑來跑去咩!」

  震淨悠差點又被嚇得無法呼吸。這位工讀生很客氣也很熱心,但她可不可以不要在她的周圍繼續出現,她不想引人注意。

  「謝謝。」她拍拍胸口。

  工讀生拿了張鐵椅打開。「坐,我要去做事了,再見!」

  工讀生一溜煙又跑走了,震淨悠坐在角落,用高高的花籃擋住自己半個身體。她很滿足現在的位置,又安全又能仔仔細細地將他看個清楚。

  記者正在提問,他很專業地回覆問題。

  震淨悠撫著鼓起的肚子,溫柔地喃喃低語:「寶寶,那是爸爸,爸爸在說話喔!爸爸很帥的,可能是最近外公公司比較忙,所以變得比較憔悴。你要看清楚喔,媽媽並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帶你來看爸爸。」

  她說著,嚥下喉中的苦澀。沒什麼好覺得悲傷的,她現在生活得很好,再一陣子寶寶就會來陪伴她,至於……他愛不愛她、在不在乎她,都已沒那麼重要了。

  記者提出問題:「請問董事長,您為何取消和宋恬梨小姐聯姻的協議?」

  這個問題一提出,在場的其他記者皆紛紛嗤之以鼻。通口不回答私人問題是出了名的,他拒絕答覆的方式,絕對會讓人嚇得皮皮挫。

  只是出乎意料地,通口回答了,內容還癡情得讓人噴淚——

  「這項協議,是震董事長生前的托付,主要是期望能藉由『宋氏建設』的經驗和專業,擴大震天的版圖,朝高樓建築業跨足。董事長的遺願,我勢必不惜一切也要完成,但是有一件事情發生,讓我改變了某些想法。我可以拚了命讓震天在高樓建築業佔有一席之地,不負董事長所托,只是……」

  他指著自己的心。「一旦這裡住了一個人,就再也無法接受其他人成為我的妻子,我心中的人。」

  通口洋介漆黑的眼,黯淡沉重。「我愛她,非常非常,只可惜,非得等到她離開了我,我才知道悔恨……」

  「請問董事長指的是震淨悠小姐嗎?」那位記者悄悄地問。

  通口洋介苦苦地歎了口氣。「我的淨悠。」

  一旁,聽到這段告白的震淨悠早已哭成淚人兒。她沒想到這會是他的想法,她根本不敢期待他會愛她!

  突然之間,記者群中有人指著岸邊的白色貨輪,哇哇大叫:「原來,貨輪的船名『Love  Euo』就是董事長的心聲!」

  這一發現,在場女士都陶醉地歎息。真是太浪漫了!誰不希望有一艘船或是一架飛機是用自己的名字來命名?

  趁著這團混亂,震淨悠緩緩起身。夠了,無須再久留,她知道他愛她,這樣就足夠了。

  此時此刻,她不能見他,四個月的分離,一個人變成兩個人,老實說,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和他見面?她有種困窘與退卻。

  況且他太不老實了,愛她又不明說,害她白白流了不知道多少缸的眼淚,如果只靠這幾句告白,她就立刻現身投入他的懷抱,那豈不是便宜了他?

  震淨悠鼓勵地輕拍自己的肚子,準備離開。

  只是事情就是這麼巧,她才跨出第一步,走出掩身的花籃後面,通口洋介不知受什麼牽引,突然將視線投到這邊,完全沒有任何屏障的震淨悠,讓自己的身影徹底暴露在他面前。

  她看到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老天!

  她似乎聽到他激動的悶哼,看他將麥克風丟給一旁的發言人。不會吧?

  他衝下舞台,目標是她。

  完蛋了……震淨悠二話不多說,提起裙擺直直往外跑。她不想現在被他捉到!

  一片混亂之中,她跳上典禮外候客的計程車。「快開車!」

  計程車見怪不怪地立刻發動車子往前衝。躲債他是見多了,倒是沒見過孕婦也在躲債的!

  她的腦子轟隆隆地亂成一片,心跳好快好快。

  隱約間,她似乎聽到阿佑的大吼大叫:「喂!鄭老師,你要去哪?!」

  天啊……

  震淨悠閉上雙眼,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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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5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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