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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甜心不做乖乖牌【公主不穿玻璃鞋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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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00:11:04
  第八章

  緩慢地睜開美眸,眨了眨,好一會兒過後,蘇迎春悠蕩的神智才緩慢地從夢鄉中歸來,立刻地,才剛被狠狠疼愛過的身子感覺到疼痛,身子裏那陣酸軟的感覺令人難以啟齒。

  她一臉呆愣愣地,看了看四周,心裏依舊有些迷糊,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在夢裏,抑或是已經清醒回到了現實。

  好半晌,她沒有動彈,就像個洋娃娃似地任由韓慕夏替她穿好衣服,甚至於是底褲,都由他親自動手替她穿好。

  她看著他的眉、看著他的眼,一切忽然間變得清晰了!

  一層薄薄的淚霧浮上她的美眸,模糊了他在她眼底的身影,她用力地眨去淚光,細嫩的嗓音哽咽著,「你忘記我了,是不是?你明明說好不會忘記我的,為什麼你沒守信用?」

  「你果然想起來了。」他的語氣平平淡淡的,期盼已久的結果終於來臨時,他竟然出乎意外地冷靜。

  剛才,當她說起十七歲的夢時,他就已經隱約猜想到了,而剛才擁抱她時,她熱烈的回應更教他確信,那個像純真的天使般狂愛著他的小迎春回來了!

  從好遙遠,不可捉摸的遠方回來,就在他的面前,讓他明明就知道不可以,卻還是忍不住與她做愛。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為什麼你沒有?!」她咬住嫩唇,兩行淚水滾落頰邊。

  聞言,韓慕夏勾起一抹冷笑,幽暗的黑眸就像是透不進光的岩石,他定定地瞅著她,「痛苦的人到底是誰?你自己好好想一想,這些年來,在我們之間痛苦的人究竟是誰!」

  「那當然是——」

  「是你?你要說痛苦的人是你自己嗎?」他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勾在唇畔的微笑冷得教人心裏發寒,「你確實可以這麼回答,但是,你真的確定嗎?因為思念而痛苦的人,真的是你嗎?」

  「我……」她一時語塞,原本的篤定突然間變得不太肯定,因為她看見了藏在他眼底的痛,從她的角度看著他的悲傷,心裏忽然覺得好難過。

  「六年了,從那一天過後,已經整整六年了。」他語氣平淡地提醒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六年了?」她虛弱的嗓音幾不可聞,這時候的她才真正地醒了過來,真正地意識到她不再是十七歲的蘇迎春。

  從那一天過後,已經整整六年了!

  「你一直都在的,是不是?」

  她把全部的事情都兜起來了,鳳大哥是在他離開之後才出現的,如果鳳大哥是代表著他的眼睛看守著她,那只要鳳大哥在的一天,就代表他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她!

  韓慕夏苦笑了聲,如果在今天之前的蘇迎春遲鈍得令人生氣,那今天的她卻是聰明得讓人想要稱讚。

  整整六年的時間,她只要想到韓慕夏整整有六年的時間都在她的身邊,她卻不知道自己愛過他,而且還愛得那麼深,她就覺得他好可憐,自己也好可憐,因為,她寧可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牢牢地記住,寧可讓自己的心傷得又重又痛,也不要忘記自己很愛他。

  對他的愛,每一分都是她的寶貝,是她最捨不得放棄的珍寶,怎麼可以說忘就忘呢?

  「不要!不要!我不要——」她雙手抱頭,激動地尖叫。

  她不要失去記憶!她要老天爺把六年的歲月還給她!她不要這個男人就近在咫尺,她卻不知道自己很愛他!

  「春,冷靜一點!」他抱住她,輕聲地哄著。

  「我不要!我無法冷靜,我現在覺得好難過,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好難過,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不跟我把話說清楚?如果你早一點出現,或許我早就想起來了……」她哽咽著說,一串串淚珠子像斷了線似的,不斷地滾落她的頰邊,濡濕了她白潤的臉蛋。

  如果,她早就恢復記憶的話,當他向她求婚時,她就不會因為心裏還有一點疙瘩而遲疑。

  她會點頭,又哭又笑的點頭,迫不及待地想要成為他的妻子,如此一來,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白金婚戒,就會是為她戴上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太遲了!

  「因為這道傷痕。」他苦笑著,伸手撩開她的髮絲,輕撫著她額際那道泛白的傷痕,「你傷得好重,那些人下手好重,我以為你會死掉,我全身都沾滿了你的血,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血會覺得害怕,會想要發抖。」

  如果,他知道與自己扯上關係,會替她招惹石倉悟海的加害,會讓她差一點就丟掉小命,那他會遠遠地將她丟開!

  但他覺悟得太遲,當他趕到那個地方時,就見到她躺在血泊當中,直到今天,他依舊無法淡忘心臟為之冰涼的那一瞬間,那種寒進骨子裏的戰慄感。

  「你就是那個把我抱去醫院的人,對不對?為什麼你不留下來?我爹媽知道你的,我告訴過他們很多關於你的事,如果你那個時候留下來,或許我就不會忘記你……」她緊緊地抱住他,嗚咽地低語。

  他輕撫著她柔順的髮絲,輕輕地笑喟了聲,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這時候情況未明,誰離他越近,就會被傷得越深。

  「從明天起,你不必再去上班了。」他放開了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冷然的神情充滿了疏離。

  「為什麼?」一個刺激尚未平復,另一個刺激卻又接踵而來,教蘇迎春覺得快要瘋了。

  「因為這個。」他伸出左掌,對她展示出套在他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我把你開除了!反正把你留在身邊也沒用,還是讓你離開比較好,畢竟我們兩人的關係不單純,我怕我新婚的妻子會吃醋。」

  在他手指上閃動的光亮就像利刃般劃疼了她的心臟,她瑟縮了下,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立場責怪他。


  「如果我那天答應你的求婚,那你要娶的人會是我吧?」她小聲地問,不太確定自己能否得到他肯定的答覆。

  韓慕夏聳了聳肩,深沉的眸光依舊牢牢地鎖住她蒼白的小臉,沉渾的嗓音充滿了漫不經心。

  「誰知道呢?事實是,那天你並沒有答應我。」

  *****  

  蘇迎春花了一個小時收拾辦公室裏的雜物。

  她在這裏待了好幾個月,可是只花了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而真正教她覺得悲傷的事情,是她原本自認人緣不差,但是要離開公司了,卻沒人要替她辦歡送會,最慘的是就連多瞧她一眼的閒工夫都沒有。

  蘇迎春把收好的雜物擱在同一個小紙箱裏,然後轉頭看著四周,確定自己沒有遺留任何東西,這時,她的眸光不經意地透過玻璃,看見了她心愛的男人與他的新婚妻子。

  他的新婚妻子比她想像中還要漂亮,與他十分相配,她看見他微笑著聽妻子說話,那溫柔的神情在不久之前還屬於她!

  「還沒走嗎?」韓慕夏走出來,淡淡地瞥了桌上的紙箱一眼。

  「就快了,在我走之前,應該還可以耽誤你一些時間吧!」她深吸了口氣,心跳得好快,深怕他會不答應。

  「我的時間很寶貴。」他冷冷地提醒她。

  他沒有立刻駁回她,她就厚臉皮地當做他答應了!蘇迎春定定地看著他,同時也忍不住地看了站在他身後的美麗女子一眼,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你知道迎春其實是一種花嗎?」

  「我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一個關於它的悲傷故事呢?」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有話就直說吧!」

  「我只是想讓你一起分享這個悲傷的故事,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命運竟然與它一樣,不,應該說我的比它的更悲慘。」蘇迎春泛開一抹淺淺的微笑,笑意就像小小的漣漪般,還到不了她的眼底,就已經消失無蹤了。

  她回眸看著韓慕夏高大挺拔的背影,猜不透他現在心裏在想什麼,但她不想再費力去猜測,只看著他的背影,她什麼都猜不著,但就算讓她可以正面看清楚他,也什麼都無法猜透。

  「在幾千年前的遠古時候,在這片土地上鬧了大水,天地一片渾沌,百姓的農作受到了水害,天無日夜,節無四季,百姓難以為生,於是舜命禹治水,於是大禹帶人勘察水路,他辛勤工作,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有一天,他到了塗山山上,遇見了一位姑娘,姑娘替他們指引水路,並且為他們燒水煮飯,一起努力要治水。」

  「我聽不出來這段故事與迎春花有任何關係。」

  她對他的冷淡語調無動於衷,自顧自地說下去,「後來大禹與塗山女日久生情,結為夫妻,不久之後,塗山的水道完成,大禹要繼續修築下一段路程,在臨去之前,大禹解下系在衣袍上的荊藤,纏繞在妻子的身上,對她說『等到我解決水患的那日,就是我們團圓的日子。』塗山女含淚問著夫君說『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大禹回答她『放心吧!春天來臨,樹木都還未抽出綠芽之前,我就回家了!』

  「後來的世人只知道大禹為了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卻不知道在那塗山上的家中有個妻子在等待他,塗山女為了成全夫君治水的宏願,所以就算見到了夫君也不曾出聲呼喚,就這樣看著他來了又走,直到再也見不到他的人。」

  「你囉囉唆唆的,到底把話說完了沒?」新上任的韓太太終於沒了耐心,開口催促。

  「住口!」韓慕夏低喝了聲,立刻教她噤了口。

  「就快說完了,韓太太,請你捺著性子聽我把最後的話說完吧!」蘇迎春紅著眼眶,沒讓盈眶的淚水滾落下來。

  「後來……」她哽咽著,用盡了力氣讓自己說下去,「後來大禹終於治水成功,百姓們安居樂業,早忘記了塗山女,而她就守在塗山頭上,日日夜夜地望著山路,等待著夫君歸來,然而為了疏浚而從河溝中挖出的淤泥,不斷地往塗山上堆放,一吋吋地加高,終於把塗山女給淹沒了,後來大禹歸去,遍尋不著愛妻,只見到當日纏繞在妻子身上的荊藤開出了滿山遍野的迎春花,原來,塗山女到死都沒忘記夫君的話,在春天來臨之前,在萬物尚未抽出嫩芽之前,已經先為春天綻放了花朵,以最燦爛的姿態迎接她心愛的男人。」

  「確實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他笑著替她鼓掌,「謝謝你讓我聽到這麼一段美麗的故事。」

  「六年前,你離我而去,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等你回來,所以塗山女的痛苦,我都知道,後來我把你給忘了,好不容易有段平靜的日子,你卻又出現喚回我全部的記憶,現在……現在你才說不要我了,那你能不能想再想個法子,讓我把你給忘記呢?」

  她顫著聲,噙著淚,不懂他為什麼可以如此無動於衷,為什麼看見她如此難過,他還可以笑得出來!

  「抱歉,對於你的問題,我只怕是無能為力,出了這道門之後,咱們就是陌生人,我會把關於你的事情都忘記,忘得一乾二淨。」說完,他伸出大手,但要牽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他新婚妻子的手。

  看著他們兩人親密地牽著手離去,終於,強忍在她心底許久的淚水,就在這一刻潰堤而出,不到片刻的時間,已經濕了她整張慘白的嬌顏。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很漂亮,就算他是真的執意要與她分手,她也可以瀟灑的對他說聲「再見」。

  但是她唯一得到的,是他的「視而不見」,在與他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成了空氣,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是空氣,因為,在她胸口劇烈撕扯的疼痛,張牙舞爪地提醒她自己依舊是有血有肉的人哪!

  既然她是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為什麼他能夠對她視若無睹?

  因為不再愛她了,所以才會連多見她一眼都不願意嗎?

  可是往日的情分不假呀!就看在那些情分上,難道就不能好好再正面瞧她一眼嗎?就只是再多瞧一眼,對他而言就真的那麼難辦到嗎?

  她該怎麼辦呢?

  懷抱著滿滿有關於他的回憶,卻已經不被他喜愛了,這樣痛苦難過的日子,她還要忍受多久呢?!

  *****  

  風輕柔地吹著,就像是情人的唇吻在臉頰上。

  爛漫的春光宛如盛極的笑靨,教人望之心醉,也炫目得教人覺得刺眼,不敢迎視。

  韓慕夏知道自己不敢迎視的理由,是因為他心虛,春光太過美好,卻格外地突顯出他的血腥與殘忍。

  「你將迎春傷得很深。」鳳知秋走進屋裏,就看見韓慕夏閉眸假寐,明明就戀戀不捨地沐浴在春光裏,卻逃避地對燦爛的春光視而不見。

  「我知道。」沉冷的嗓音幽幽地從他的唇間吐出。

  「你真的知道嗎?韓慕夏。」鳳知秋冷笑了聲,眸色瞬間變得寒冷,「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懂得迎春的心被你傷得多痛,你就不會,也不敢,一次又一次揮著利刃割傷她的心。」

  「就算是知道了會將她傷得很深、很重,我手裏這把刀還是要落下去,不怕她傷,就怕力道不夠狠,她不會死心。」

  「你要她對你死心,徹底死心?」

  話落,室內的空氣一瞬間變得死沉,韓慕夏睜開眼睛,轉頭靜淡地看著窗外,蕩漾在藍色天空之下的春光,一如她美麗燦爛的笑靨。

  她總是可以笑得很開心,在她身邊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不由自主地與她一起覺得高興。

  可是那天,她哭了。

  他走了好遠,卻仍舊聽見她抽泣的聲音,她好難過,哭得好悲傷。

  聽著她的哭聲,讓他離去的腳步每一步都有如千斤重,每走一步都想要回頭,想要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直到她不再哭泣為止。

  驀地,他苦笑了聲,斂眸看著套在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戒子。

  他們之間曾經有過諾言,那個諾言的珍貴性遠遠超過在上帝面前互許終生至死不渝的誓言。

  但是,諾言的成立,在於兩個人都必須遵守承諾。

  她食言了。

  她,當年惹人憐愛的小迎春,說就算他恢復了記憶,也絕對不能夠把她給忘記,否則她會非常難過。

  他並不知道是否一般人記憶失而復得之時,就會把失憶期間所發生的事情,所遇上的人全都忘光。

  因為,他從來沒有失去過記憶。

  六年前假裝失去記憶,只不過是他用來掩入耳目的手法,事情的發生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而唯一的意外,就是認識了當年的小迎春。

  因為不想讓敵人得知他的行蹤,所以住在那棟大房子的期間,他一直避免與人交往,就算是多說半句話都嫌懶,所以一般人根本就無從知道這棟洋房住了人,而她是意外,是突然降臨在他生命中驚喜的「意外」。

  他永遠都忘不掉當她抬起小臉時,滿臉淚痕的狼狽模樣,又是淚水又是鼻涕,再加上沾到了泥巴雨水,那個樣子真的很淒慘,但是卻又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我見猶憐。

  就是那一副令人心魂迷惑的面容,讓他決定不與她保持距離,決定保護她的安危,讓她進入他的生命領域之中。

  但是老天爺真的很愛惡作劇,明明是她害怕他會忘記她,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她被石倉悟海的手下所傷,忘記了與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還記得當年她出院的時候,笑著走在父母之間,與他迎面擦身而過,只將他當成陌生人。

  就在那一刻,他決定從此不再見她,因為只要他在她身旁一日,就會帶給她無窮無盡的危險。

  但六年過去了,時光越是漫長,就讓他越是感受到遠離她的痛苦,六年之中的每一天,那個天真單純的小迎春都會出現在他的夢中,說他如果真的把她給忘了,她將會非常傷心難過。

  半年前,他遭到暗殺,同時也發現在組織之中有內賊,利用組織的名義做私人的買賣,金額動輒上千萬美金,這種事情如果不是分工夠細,而且熟知組織內部運作的人絕對幹不出來。

  他並不害怕生命受到了威脅,但是,在最危險的那一刻,他只想見到心愛的小迎春,所以他回到臺北,想方設法讓她來到他的身邊。

  但才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錯得離了譜,因為,敵人不是只要他的命,連同他最愛的人的命也想一併取走,要他們血債血還,用他們的性命給石倉悟海報仇!

  「我只知道,」他輕喟了聲,難緩心痛,「同樣的事情不能發生第二次,第一次我失去了她的愛,難保再發生第二次,我會連她的命都保不住。」

  跟在韓慕夏的身邊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哀傷的神情,鳳知秋識趣地不再說話,但是心裏卻很明白一點,那些讓他露出如此脆弱表情的敵人必須有點心理準備,因為他們絕對會死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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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00:11:27
  第九章

  強忍住的眼淚一旦潰堤,就再也止不住。

  那天,她整整哭了三個小時,把自己的眼睛哭腫得像兩顆核桃,隔天早上更是完全無法睜開眼睛,那副鬼樣子就連養了她二十幾年的父母都嚇了一大跳,兩老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以為他們漂漂亮亮的女兒一夜之間鬼上身了!

  她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是要喝水,因為流了太多眼淚,太盡情嚎啕大哭的結果就是喉嚨好痛。

  「春!」

  就在她一口口緩慢地喝水時,聽見了熟悉的女性嗓音,立刻就知道是藏冬來找她!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何藏冬被她一臉哭腫的樣子嚇壞了,她們從高中就認識,一直就是感情好得像姊妹的摯友,她所知道的蘇迎春雖然容易大驚小怪,可是不愛哭。

  她總是說在這個世界上比自己悲慘的人多到可以疊到天上去,如果她遇到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的,那簡直就是沒天良了!

  所以不是小事!會讓她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的絕對不是小事!

  蘇迎春忍住了嗚咽,回頭看見了爹媽,知道是他們打電話把藏冬給找來的,他們知道有些事情她不好對父母說,可是對藏冬就沒法子隱瞞。

  「你們坐,我去幫你們準備早餐。」蘇太太拉著丈夫,不顧他的反對,一路將他揪進廚房裏,一路上還聽見她嘮叨丈夫,「人家兩個女孩子要說體己話,你這個老頭子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蘇迎春被父母之間的鬥嘴給逗笑了,只是笑容之中仍舊有著苦澀,跟著好友一起肩並肩地坐下,像是說故事般,把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

  「我不要坐以待斃。」她告訴藏冬經過一夜的深思之後她所做的決定,「你要幫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瞑目,要不然我會不甘心,會很不甘心!」

  「你想怎麼做?」在聽完她壯慨激昂的發表之後,何藏冬的語調依舊一貫含笑冷靜,似乎並不訝異迎春會做出這種決定。

  從她們很小的時候開始,迎春就沒怕過任何事物,凡事總是勇往直前,當然實際上以她的眼光來看,這丫頭根本就是橫衝直撞,最大的優點也是最教人心驚膽跳的一點,就是她根本不怕死,就怕有志不能伸!

  韓慕夏一定沒有料到這一點吧!他想要讓迎春死心,不再涉入那件危險的事件裏,但他越是處心積慮要將迎春置身事外,她就越想往裏面跳。

  「我就知道藏冬你一定會支持我。」

  蘇迎春眯眯地笑了,原本應該是燦爛的笑顏,卻因為她臉上的兩顆核桃眼而顯得有些詭譎,但她真的很開心,藏冬果然不愧是她的閨中好友,能交到她這種朋友簡直就是一生無憾啦!

  「我當然會支持咱們最可愛的小迎春,所以我幫你帶了一個客人來了。」說完,何藏冬站起身,走到門邊伸手一拉,硬是把鳳知秋給揪進來。

  「小春。」鳳知秋乾笑了兩聲。

  「藏冬,你……?」蘇迎春有些訝異,她並沒有告訴好友關於鳳知秋的事情,因為她覺得就算鳳知秋真的欺瞞了她一些事情,但他仍舊是個好人,她仍舊可以放心藏冬與他走得很近。

  「你以為不告訴我,我就不會知道嗎?是他自己向我探聽你的近況,是他自己露了口風,才很不幸被我逼問出來的。」

  鳳知秋好像是在替她的話配音似的,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在發什麼呆?快點把事情解釋清楚呀!」何藏冬沒好氣地踢了鳳知秋的小腿腔骨,讓他痛得直跳腳。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不要胡鬧了!」

  「胡鬧?」何藏冬挑起秀致的眉梢,與多年的閨中密友對望了一眼,「你到底有沒有真正見識過女人的胡鬧?要是真的鬧起來,我可不以為你們這些男人招架得住!」

  「我只能說不胡鬧的女人比較可愛。而且,不能說的事情還是不能說,這是男人的義氣。」鳳知秋歎了口氣,「不過,如果你們可以答應不要逼問我的話,我可以教你們一些法子,幫忙把我家老大的真心話給逼出來,如何?」

  *****  

  該死的鳳知秋!

  下次她要是再相信他的鬼話,她蘇迎春就是烏龜養的!

  什麼逼韓慕夏說出真心話,教她去對他說絕對不會死心,生要跟他一起生,死要跟他一起死。

  最後,她什麼真心話都沒聽到,倒是被韓慕夏給軟禁了起來,半步都不許她外出。

  後來,鳳知秋來探望過她一次,被她罵得狗血淋頭,要他快點將她放出去,但他只是笑笑沒答應,還說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應該要高興才對。

  「我為什麼應該高興?我又不是笨蛋,被人關在這裏,你怎麼以為我還可以高興得拍手叫好呢?」她氣呼呼地罵道。

  「你確實應該拍手叫好,因為,天底下只有你有本事,把我們家老大給逼瘋了,誰教你那天話說得太決絕,讓他以為你真的會去做傻事,逼不得已只好把你給軟禁起來,再過兩天,等咱們事情辦好,你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我爹媽會擔心……」


  「放心吧!我已經用人格擔保再過兩天,一定把他們的寶貝女兒安全無虞地送到家。」

  她抿唇瞪著他,一副「你這個人哪裡還有人格」的表情。

  最後,那個男人只能一臉苦笑,無奈地走人,任由她用力叫喊,他就像韓慕夏一樣鐵了心沒打算放她出去。

  一連幾天,綿綿春雨不斷,把人給下得快要發黴。

  蘇迎春一整天都坐在房間最角落的躺椅上,一連大半個月的梅雨,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就連心都快要長出黴菌,如果,有人說從她頭上看到一朵朵小香菇冒出頭,她也不會太訝異。

  她翻了翻身,調整了一下位置,緊抱住柔軟的羽毛枕頭,一雙澄澈的眸子依舊直視著窗外的雨幕,唇間輕逸出一聲歎息。

  人生真是難以預料,從那天在樓梯間撞到韓慕夏到現在,也不過才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她的人生卻有了十萬八千里的轉變。

  想到那個男人,她的心情又忍不住一陣悲從中來。

  死韓慕夏,臭韓慕夏!以後無論他再說什麼、做什麼想要彌補她,她都不會輕易原諒他!

  從小,老爹和老媽都說她是個奇怪的女孩,不太愛作白日夢,什麼幻想自己成為公主,讓王子駕著馬車來迎接自己的童話,她想也沒想過。

  什麼灰姑娘的玻璃鞋,在她心裏更覺得是個大笑話,她覺得玻璃明明就那麼脆弱,要把自己的幸福寄託在一個如此易碎的物品上,對自己的人生太過不負責任,也太過天真了!

  那,是不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幻想過愛上王子,所以最後才會挑上了一個危險的撒旦,一個比平常人聰明狡猾好幾倍的惡魔呢?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想到那個惡魔,心裏依舊是揪揪的……

  *****  

  春天綿綿不斷的雨總是特別惱人,陰鬱的雨幕籠罩整個碼頭,依稀可以聽見浪潮打在岸頭上的聲響。

  「韓先生,我們是真的不知情,請您饒命啊!」體型壯碩的中年男子不復平日縱橫黑白兩道的剽悍模樣,帶著一群前來取貨的弟兄們被押跪在韓慕夏面前,滿臉儘是惶恐。

  「把與你們交易的人名供出來,我不只可以饒你們,這批貨也可以當成是見面禮送給你們。」一抹冷笑在韓慕夏的唇畔泛起,仿佛閻羅般令人望而生畏。

  就快要結束了!

  當初,他帶著一票親信來到臺灣,一方面是為了要親近迎春,一方面是為了要找出主謀,因為有證據指出敵人三番兩次出現在臺灣,與人洽談生意。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看起來就像個日本人……」

  中年男子吞了口唾液,看著不遠處那一箱箱軍火,雖然已經是生死交關,心裏還是有著貪念。

  韓慕夏擰起眉心,正在思考著男人所說的話時,一輛轎車疾駛而來,在不遠處停住,車門打開,鳳知秋從車裏出來,手裏捏著一份檔,匆忙地往這個方向跑過來。

  「這是剛從美國傳送過來的消息。」他將手裏的文件交到韓慕夏手裏。

  韓慕夏抿唇不發一語,打開封袋,拿出裏面的檔,快速地流覽了一遍,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他回頭掃視了在場的部下一眼,「帶刀呢?」

  眾人面面相覷,羅拔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解釋道:「因為老大說今天會讓春回家,所以帶刀自告奮勇去接送她了!」

  *****  

  「春。」

  「帶刀?怎麼是你?」蘇迎春看見熟人,眼睛驀然一亮,從椅子上跳起來,咚咚咚地跑到他面前。

  「我來送你回家了。」帶刀細長的雙眼眯著笑意,溫柔地看著她,「老大真是不應該,他這麼做太欺負人了,你又沒做錯什麼事情,他怎麼可以擅自把你關起來呢?」

  「他……」她眸光黯然,咬著嫩唇,無法附和帶刀的話。

  她知道韓慕夏確實很欺負人,對她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是,要她開口在別人面前罵他,她的心卻又不容許。

  因為,他除了過分的事情之外,也待她極好,好得讓她覺得自己被寵溺,就像是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公主,是他的寶貝!

  「你還是很愛他,是不?」

  聞言,蘇迎春泛起一抹苦笑,輕輕地點了點頭,「你人真好,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呢?我好想喜歡上你啊!」

  可是不行,她做不到。


  她無法不愛韓慕夏,六年前愛上了他,好像就註定這輩子只能是他的女人,就連失去記憶的時候,都還是只迷戀他一個人。

  真是可笑,就算不知道是他,依舊是陰錯陽差,深深地喜愛著他呀!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能夠是你呢?」做不到的事情,再努力都沒有用!蘇迎春很絕望地發現了這一點,苦著一張俏臉兒。

  就在這時,她眼角餘光瞥見了門口的異狀,這幾天,韓慕夏命令親信輪班看守住她,她有時閑來無聊,還會找他們聊天,可是,她現在卻只見到門邊好像有人倒落,染血的手橫倒在門邊。

  她回眸看著帶刀,這才發現他黑色的衣衫上有著像是染血般的濕痕,她心跳停了半拍,開始感到害怕。

  「我決定了,我不走,除非……我要他親自來跟我道歉,我要聽到他向我道歉,我才肯離開這裏。」她努力平復紊亂的心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所以,你去叫他過來,說我要見他。」

  「只怕我辦不到。」帶刀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卻像是帶著銳利的刀子般,充滿了詭譎與危險。

  「為什麼?你就說我……說我有危險,他只要知道我有危險,一定會過來的,你就這樣跟他說吧!」說完,她拔腿想要門口跑去,卻立刻被他給擋了下來,應該說,被他拿槍擋了下來。

  「你果然知道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蘇迎春,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幸或不幸,被像他那樣沒血沒淚的男人所喜歡。」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已經等待很久了,就等著像你這樣的人出現。」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就快要將她給逼到牆角。

  「不要過來!」

  「原本,我是想要逮住你當籌碼,與韓慕夏那傢伙談條件,但我後來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天底下沒有比失去你更讓他痛苦的事。」

  這六年來,他一直想盡辦法要扳倒韓慕夏,雖然已經籠絡了組織裏不少曾經屬於他義父的人馬,也利用組織的名義私賣軍火,中飽私囊,籌措運作的經費,卻一直苦於找不到韓慕夏致命的弱點,遲遲無法成功。

  就在半年前,他找到了一位曾經跟隨義父多年的隨從,才知道當年義父差點就要殺掉韓慕夏最愛的女人,從那之後,他開始積極尋找那個女子。

  韓慕夏在香港閃電結婚的事情,確實讓他懷疑,以為蘇迎春並非是他心愛的女子,但他很確定那個男人絕對不會把一個根本就不關心的女子擱在安全的地方,並且派人日夜保護她!

  他立刻就讓人去香港調查,確定了韓慕夏在香港並沒有註冊結婚,一切都只是那個狡猾的男人想用來騙他的詭計!

  「我求你……不要過來!」她一步步往後退,卻見到他一步步逼近,嬌顏瞬間變得慘白。

  「如果你有任何遺言,就趁現在說吧!因為殺了無辜的你,幫你實現最後的遺願也是應該的。」

  「我要見他!你讓我見他!」

  「我不喜歡被為難,你這個願望擺明瞭就是在為難我,這讓我很不高興,你知道嗎?」

  蘇迎春心跳停了半拍,看著帶刀的臉上露出了陰森的微笑,比起他那猙獰的表情,韓慕夏嚴厲的臉色不知道和藹可親了幾百倍。

  她怎麼會如此盲目,以為帶刀是比韓慕夏還要善良的人呢?

  或者她應該說,就算韓慕夏是個令人髮指的惡魔,但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她時,他就不是惡魔,無論他做了再過分的事情,都是為了要她好。

  驀地,帶刀伸手捉住她的手臂,遭到她激動的抵抗,他恨恨地咬牙,曲時往她的後頸一擊,立刻就讓她癱軟地倒落在地上。

  蘇迎春感覺自己就快要被一片黑暗給籠罩,她很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可是一雙眼皮就像有著千斤重擔,不斷地催促她昏睡過去。

  她不要死!不要!因為,她還有好多話沒對韓慕夏說清楚。

  她想要告訴韓慕夏,在他向她求婚的時候,她其實是想要答應的,只是因為一時的不知所措,她才沒有點頭。

  其實在她的心裏,早就是非他不嫁了!

  她還想要告訴他,在看到他戴著婚戒時,她心裏好痛,痛得好像會死掉一樣,她沒有不在乎,事實上,她在意得要命啊!

  可是,她還是想待在他的身邊,就算沒有名分,只是當他的「春」,只要還能夠當他的「春」,就已經足夠教她心滿意足了!

  「石倉悟海,你要牢牢記住這個名字,他被韓慕夏給害死了,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要被殺,你要恨,就恨你自己為何要愛上韓慕夏那個男人吧!」帶刀的聲音就像是裝了變聲器一樣,在她的耳朵裏變得扭曲怪調。

  她為什麼要恨?蘇迎春想要開口告訴他,她才不恨韓慕夏,就算她真的會死掉,她也絕對不後悔這輩子愛上那個男人啊!

  如果她真的有恨,只恨為什麼他要為了保護她,而裝出把她忘得一乾二淨的樣子,他這個決定讓她覺得好受傷。

  她以為他們是在一起的,要好一起好,要壞一起壞,既然如此,他們應該是要生死相隨的,但她卻覺得自己被拋下了。

  一個人,孤零零地被他給拋棄了!

  她知道他所做的決定是為了她好,但她卻仍舊無法教自己不傷心,比起可能會被殺掉的害怕,被扔下的孤獨才真的是教她遍體鱗傷,痛苦萬分。

  「春!春!」就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聽見了他的聲音,那厚實的嗓音聽起來是如此地驚慌,像是撕心裂肺一般。

  她笑了,終於逼出來了,這痛徹心扉的呼喊,才是他的「真心話」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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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00:11:54
  第十章

  乾燥而且清爽,是陽光的味道。

  幾乎大半個月都在下雨,綿綿不絕的雨水讓空氣中飄著一股濕黴的味道,蘇迎春厭惡這種黴味,卻因為時日太久已經習慣了。

  但從黑暗中悠然醒轉之時,鼻尖卻嗅到屬於陽光的乾爽氣味,太過乾淨的氣味起初讓她有點痛苦,因為她的心還殘留著春雨的潮濕,以及流過太多淚水之後的空洞,太過乾爽的氣味竟然讓她在一瞬間無法呼吸。

  蘇迎春睜開美眸,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想必一定睡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對,因為她的雙眼在睜開的刹那間覺得無比刺痛,炫目得讓她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直到好片刻才適應過來。

  「春?」男人沙啞的嗓音摻揉著不敢置信的驚喜。

  那是韓慕夏的喚聲,就算她閉上雙眼,什麼都看不見,依舊能夠在第一時間就判別那是屬於他的聲音。


  這低沉的嗓音在每天午夜夢回之際都在喊著她,可是,只要她一睜開眼睛醒來尋找,他就會消失不見。

  她緊閉著眼睫,滾燙的淚珠潸然滾落雙頰,她好氣自己的沒志氣,只不過是聽到他在喊她,她的心臟就跳得好快,熱燙地發抖著。

  「春,你醒了嗎?醒過來了就睜開眼睛看我,好嗎?」

  韓慕夏說著,喉頭一陣哽咽,他從來沒料到自己竟然如此懦弱,只不過是因為差點就要失去她,竟然讓他感到膽怯。

  在陽光的拂映之下,她蒼白的肌膚幾近透明,栗子色的秀髮在閃閃發亮,就像光點般讓她變得虛幻不實。

  她真的醒來了嗎?在經過整整兩天兩夜的焦急等待之後,他已經不敢再確定了,每一次,她只不過是動了動手指,他就以為她會睜開眼睛醒來,但每一次給予他的都是失望的結果。

  蘇迎春吞下梗在她喉嚨裏發熱的糾結,忍住了顫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平靜。

  「我不要看你,我不要!你走開,我不要看見你……」

  她閉著眼睛搖頭,感覺他的氣息就在她聲息可聞的地方,但是,她就是鐵了心不想看他,原本滾燙的淚水一接觸到空氣,立刻變得冰涼,滑過她纖細的頸項,瞬間的冰冷提醒了她被他扔下時的強烈寂寞。

  「我要你看著我,睜開眼睛,看著我!」他渾厚的嗓調在一瞬間變得堅定,只有泛著深沉眸光之中的無助透露了他真實的心境。

  什麼自製?什麼冷靜?他冷冷地苦笑,這些不切實際的驕傲姿態,早在不知何時就已經為她拋到天邊海角去了!

  「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你要聽我說嗎?」她顫著聲,緩慢地說道。

  「你說吧!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時候,我怪自己失去記憶,把你給忘記了,我怪自己太懦弱,可是,其實那全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擅自離開了我,就不會讓我那麼傷心難過,是你讓我太痛苦了,所以我才會忘記你!」她用雙手蒙住眼睛,每多說出一個字,就感覺到手心裏更加濕熱。

  「對不起。」他唯一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只說對不起有用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愛上你了!你從來就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或者應該說,你連我在想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要被你忘記!」她定定地望進他的眸子深處,忍住了哽咽,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鼻尖一陣酸楚,「就算會死掉也沒有關係,我就是不要被你忘記!我不要!」

  「對不起。」他仍舊只說了這三個字。

  「說對不起沒有用!為什麼你不懂?為什麼?!我寧可死掉,也不願意被你忘記!」她淚眼模糊,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此時此刻,她一切都無所謂了!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愛他,可是卻也很恨他。

  蘇迎春握著拳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他哭著大吼,「你聽見了嗎?死掉也沒有關係!我寧可痛快的死去,也不願意痛苦地被你忘記!」

  韓慕夏沉穩的視線牢牢地盯住了她,修長的手指勾弄著她細軟的髮絲,緩慢地開口,說出烙印在他心底最痛的字句。

  「被忘記不可怕,我最怕的是,就算是死了,也忘不掉你這朵小迎春花,只要有你存在的一天,你就有本事讓我死得不痛快。」

  她沒想到會聽到如此令人心碎的話語,一瞬間,她再也無法忍住哭泣的衝動,像個孩子似地抽泣了起來。

  「你好狡猾!你真的好狡猾……」

  他笑著將她擁進懷裏,大掌輕拍著她的背,知道自己已經獲得了她的諒解,「不哭,沒事了!」

  宛如催眠般的溫柔嗓音讓她止住了淚意,蘇迎春抬起美眸,「你真的殺了石倉悟海?」

  「那不重要。」他聳聳肩。

  「那怎麼可能會不重要?那是一條人命呀!是活生生的人命,怎麼可能會不重要呢?」

  「對我而言那不重要。」

  「可是對我而言很、重、要!」她加重了語氣,不讓他忽略她想問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殺了他,我會覺得……」

  「你會覺得我很殘忍?」他挑起一道眉梢,薄唇勾起冷笑,「我說過,如果不除掉他,就換做是他要除掉我,你忍心要我死嗎?」

  「我當然要你活著!」她急忙地說道,小手捂住他的嘴,以防他再說出更多不吉利的話,「我只是覺得將心比心,他的親人一定也會希望他活著,如果他真的死掉了,我會覺得很悲傷,替他的親人感到很傷心。」

  「住口,我不喜歡在我們言歸於好的時候談論別的男人。」

  「就算你不喜歡聽,我還是要讓你知道我心裏的想法。」

  「以後你就會知道真相,耐心點,凡事不必急於一時。」

  「你當然可以不急,那是因為你比我聰明,又有自信,我跟你不同,我那麼笨,只能很努力才可以有一點成績呀!」

  「誰說你笨?」

  「我當然很笨,總是被你耍得團團轉,難道還不笨嗎?」她噘起嫩唇,氣呼呼地說道。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承認你真的很笨好了!」他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立刻就看見她氣呼呼地鼓起雙頰。

  「那請你老實回答我這個笨蛋,帶刀呢?你殺了他嗎?」雖然差一點死在他的手裏,但好歹與他曾經是朋友,她不希望他被殺掉。

  「我沒殺他,留著他還有用,沒想到石倉悟海會有他這個兒子,他一直以為石倉是他的義父,從小住在東京接受他的饋養,想必石倉六年前會有貪心,也是想替自己的兒子鋪路吧!」韓慕夏苦笑,因為自己同樣也有必須保護的寶貝,所以對於石倉的私心倒是能夠體會。

  蘇迎春仰起美眸怯怯地瞅著他,眸裏泛著一絲遲疑,「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了一個很可怕的人。」

  聞言,韓慕夏不禁莞爾失笑,捧住她粉嫩的俏顏,認真地看著她,「我可愛的小迎春,癡情的塗山女,如果說,我必須再請你等我半年的時間,你可以乖乖等我嗎?」

  「你需要半年的時間要做什麼?」

  「清理門戶。」他笑了,把這四個字說得雲淡風輕,讓人聽不出在這四個字裏其實藏著腥風血雨。

  「我不懂……」蘇迎春開口還想再問,但就在下一瞬間,兩片嫩唇已經被狠狠地封吻住,原本就已經不夠聰明的腦袋更是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更別提緊接在那個吻之後的激情纏綿了!

  *****  

  藍色的天空。

  微風。

  樹梢染上了新綠,又是一個春天,亮麗活潑地降臨人間。

  但蘇迎春打從今天早上一醒來就坐立難安,她不斷地看著計程車跳表上的數字,並不是在乎車費到底又加了多少錢,而是車表上的時間。

  她沒帶表,就聯手機也忘記帶出門,今天早上一睜開眼睛,看見牆上的鍾指著九點時,她差點嚇得三魂七魄都跑掉了。

  她遲到了!

  她居然連藏冬的婚禮都遲到了!

  完了啦!藏冬一定會殺了她,一定會的啦!

  「零錢不用找了!」計程車一到目的地,她丟了張大鈔給司機,飛快地奪門而出,三步並成兩步衝向禮堂。

  突然,她砰地一聲撞上了一堵厚實的男性胸膛,撞得她俏挺的鼻尖都紅了,她苦皺著小臉,匆忙地說了聲「對不起」,片刻也不敢停留地往禮堂狂奔,驀地,在她心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邊跑邊回頭,匆匆的一瞥,卻像是定身咒般讓她霎時停住了腳步。

  她看見了韓慕夏手裏拿著金絲提籃,就蹲在一地被撞散的長梗白玫瑰旁,就在她回頭的時候,他正好拾起一朵含苞的白玫瑰,抬起眸直視著她。

  「啊……」好半晌,她只能愣愣地張大著嘴,就像個被嚇呆的傻瓜似的。

  「怎麼?你又想要一聲不吭,連聲對不起都沒說就要跑掉了嗎?」韓慕夏笑了,「有誠意一點就麻煩你蹲下來,跟我一起把花撿起來。」

  蘇迎春只遲疑了半秒鐘,就走回到他面前,蹲下來陪他一起撿玫瑰,嬌嫩的嗓音怯怯地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你應該問為什麼在我面前的時候不是在闖禍,就是有麻煩。」他沒好氣地哼了聲,「傻瓜,你以為憑我和新郎倌的交情,他們的結婚典禮我敢不到場祝賀嗎?」


  「可是,昨天你跟我講電話的時候,沒說你會回來。」

  他們每天都會通電話,總是說到三更半夜,有時候是她的三更半夜,有時候則是他的,雖然遠在地球的兩端,但他們卻對彼此每天發生的事情了若指掌,可是他卻沒對她說會回來參加婚禮。

  「因為你沒問我,我當然覺得沒必要提起。」一抹淺淺的笑痕躍上韓慕夏的唇角,將他的氣質點綴得特別邪惡迷人,他伸手將半掩住她臉蛋的髮絲勾到耳朵上,仔細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半年不見,你又更美了。」

  「我才不美,一點都不美。」說著,她扁了扁小嘴,微紅了眼眶,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忍住了投進他懷裏的衝動,想要好好再多看他幾眼。

  「怎麼要哭了?」他笑點了下她泛紅的鼻尖。

  「我想你,我好想見你。」她哽咽了聲,豆大的淚滴潸然滾落頰畔,「可是我怕說了會害你分心,所以一直不敢告訴你,可是我真的好想你……每天、每一分鐘,我都好想見到你……」

  韓慕夏笑歎了聲,伸出有力的長臂將她擁進懷裏,吻著她的臉頰,看著她在自己的懷裏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都是因為你不說想我,才害我分心。」他一邊在她耳畔輕柔地語著,一邊吻著她的淚,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幽怨的控訴,「你從來都沒說過半句想念我的話,害我以為你是因為不再愛我,所以才會不想念我,一思及此,我根本就靜不下心,差點連事情都辦不好,你說,罪魁禍首是誰呢?」

  「我是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他久違的體溫讓她的淚掉得更凶,她恨不得他能將自己給揉進骨子裏,再也不要分離。

  「就是因為你不要我擔心,跟我見外,所以我才會更加不安。」他嘴角勾著壞壞的笑意,似乎存心要她更有罪惡感,「你怎麼可以跟我見外呢?以我們對彼此的感情,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

  「可是……」

  「想我的時候就說想我,要見我的時候,就說你想見我,是因為怕我拒絕你,才會不敢提嗎?我對你有這麼不好嗎?」

  「不是,你沒有對我不好,是我……」

  「是你太會胡思亂想了,所以才不敢做出任何要求,對吧?」他的吻落在她潔白的額心上,溫柔得令人揪心,「為了不再讓你有機會胡思亂想,我不想以後夜長夢多,我們結婚吧!」

  「結……結婚?」

  「你不願意?」他挑起眉梢,露出受傷的表情。

  「不不不……我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似乎深怕他又誤會她的心意,一個不高興又要去娶別的女人,蘇迎春點頭如搗蒜,纖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袖,急切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那就結婚吧!今天,我們今天就結婚。」

  「今……今今今天?! 」

  「對,就今天。」他將她擁進懷裏,完全不顧她的掙扎,「今天過後,我們就不必再相隔兩地,你也不必再辛苦想念,因為你想見我的時候,就能見到我,這樣的生活聽起來就很誘人,不是嗎?」

  誘人?哪裡誘人了?根本就是很嚇人吧!

  結婚耶!他剛才真的說了這兩個字嗎?人家不是常說婚姻大事不能兒戲嗎?他怎麼會說得好像他們要玩家家酒啦!

  「我什麼都沒有準備……什麼……都沒有……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結婚呢?」她嚇傻了眼,語無倫次地說道,「對了對了,要有準備,至少……結婚至少要準備什麼呢?至少要有……有……什麼呢?」

  嗚……她好沒用,寧可他說要玩家家酒,至少不會讓她那麼心慌意亂,就算在她的心裏早就迫不及待想當他的妻子了!

  他笑瞅著她一副頭昏眼花的模樣,心裏覺得她真是好可愛,看著她伸著十根手指頭,卻眼底冒著星星,茫然得半個都數不出來。

  「有你,有我,就夠了!」他扳下她纖細的指尖,將她的小手在掌心緊握成拳,對他而言,只要能夠一生握住她這雙柔嫩的小手就已經足夠。

  「有你?有我……好像是耶!有我們兩個人就夠了!」一朵笑靨在她的唇畔綻開,將她白嫩的臉蛋點綴得如春光般迷人,「結婚之後,你不能再離開我,我不要再當塗山女了,再等下去,等你回來接我的時候就見不到我,就只能看見滿山遍野的迎春花,那時候的我已經因為太想念你而死掉了!」

  「放心,你以為我是那個笨大禹嗎?」他笑吻了下她粉嫩的小嘴,「瞧我這不就回來了!你可不能死,你這朵迎春花可是我治百病的解藥呢!」

  「是是是,我不只能夠敷跌打損傷,還能治外傷流血,連腫毒療瘡都可以治好呢!」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昨兒個才跟他說查到了迎春花在「本草綱目」裏竟是一種藥材,今天就被他拿來說嘴了!

  「那些都不重要,你這朵迎春花只要安安穩穩的待在我心口上,就已經夠教人舒坦了。」最後一個字才說完,他已經吻住了她的唇,有力的長臂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裏。

  這時,禮堂的門突然從裏面被拉開,一群人魚貫走了出來,原來,今兒個排了兩對新人要結婚,可是他們左等右等,就是等下到另一對新人的蹤影,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外面就親熱地吻了起來。

  蘇迎春沒料到自己正被吻得陶醉之時,忽然被人從背後拉開,她吃驚地瞪圓美眸,卻發現韓慕夏似乎半點都不意外,他雙手抱胸笑瞅著她,這時她才發現他身上穿的並不是一般的西裝,而是新郎禮服。

  「不是說只要有我有你就夠了嗎?」她失聲低嚷,看見有人捧了一套結婚禮服往這裏過來,光看那細緻的上等蕾絲就知道價格不菲。

  「不行,如果隨隨便便就把你娶回去,我怕你爹媽會砍我。」他搖搖頭,撇了撇下顎示意他們可以把她帶下去著裝了。

  蘇迎春轉眸看著站在他身旁的爹媽,他們很用力地搖頭,聯手也跟著一起搖,似乎很用力地在否認什麼。

  身為他們的女兒,當然知道他們用力想要否認的事情,那就是他們哪敢砍這個男人啊!就算是向老天爺借了膽子,也不敢碰這個世界上拔尖的軍火商人半根寒毛呀!

  這時,同樣也穿著新郎禮服的鳳知秋湊首在他的耳畔低語了幾句,立刻就看見他露出迷人的性感笑容,似乎聽到了很有趣的話。

  「你在笑什麼?」蘇迎春很用力地掙扎,不讓自己那麼快就被拖進禮堂去換衣服。

  「知秋剛才說我會有一個天底下最美麗的新娘子,我告訴他說我知道。」他一雙深邃的眸光定定地鎖在她的身上,仿彿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女人能夠入他法眼。

  聞言,蘇迎春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如果前一刻對於嫁給他這件事情還有任何猶豫,在這一刻也都煙消雲散了。

  無論,他與她之間曾經有過多少波折,嚴寒的冬天過去了,她終究是將春天給盼來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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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00:12:18
  尾聲

  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是可憐了鳳知秋,因為誇讚別的女人是最美麗的新娘,而被他心愛的新娘子給狠狠地踩了一腳,還差點就結不了婚。

  這倒不是因為何藏冬善妒,而是人之常情,因為無論別的女人有多漂亮,女人總還是希望自己是老公眼底最美的新娘嘛!

  聽說之後他的腳腫了好幾天都不能走路,可憐的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教新婚妻子相信他告訴韓慕夏的那句話是「雖然你的新娘很不賴,但我們家藏冬才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究竟誰說的才是實話呢?大概也就只有他們兩個男人心知肚明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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