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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芃羽]忘年【守歲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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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37:12 |倒序瀏覽 | x 1
忘年(守歲之一)作者:芃羽

他討厭小孩!尤其是眼前這一個!
聽聽,色狼、變態、蘿莉控、不懂得待客之道……
這是一個七歲小女孩對於好心收留她的「叔叔」該說的嗎?
要不是怕她死賴在那棟廢棄的「鬼屋」裡會影響飯店開發案
加上她年紀小卻心機重,居然連「媒體爆料」這招都搬出來
他堂堂一個集團總經理又怎麼會淪落為死小孩的保母……
見鬼了!他是中邪、吃錯藥,還是腦袋壞掉啊?
她愛裝大人、愛逞強裝獨立是她家的事
既然她家裡的大人都可以丟下她不聞不問,任由她自生自滅
他又何必為了她心疼不捨,甚至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
這根本就不符合他向來冷酷陰沉、討厭麻煩的個性
更要命的是,當她脫口而出要他等她長大
他居然認真的心動了,還開始做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夢
看見她在夢境裡咻地變身成一個成熟的女人!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壓力過大、精神緊繃造成的影響?
畢竟打從遇見她的那天起,圍繞在她身邊的一切就太不尋常
更別提那些接連的跟蹤、綁架和槍擊,簡直可比擬動作電影
只不過他真的真的沒想到
最後,竟然連他夢境中的情景,都化成了真實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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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39:51
第一章
  
  十二月末的冬日,多雲陰霾,空氣冰寒冷冽,整片山林經過一波波寒流的侵襲,樹木抖落了一地枯葉,只剩參天的枝橙,雖然少了綠意,卻別有一番蕭瑟與蒼茫的美感。
  
  就在這些灰茫茫的樹椏之間,矗立一棟充滿歐式風格的優雅石樓,這棟建築以花崗石砌成,尖頂斜簷,極具設計感,看得出當年花了不少心思建造,前庭更有個寬廣的花園,鍛造的鏤花大門,兩旁門柱同樣以花崗石砌成,整體望去,沉穩大氣,高貴典雅。
  
  不過,建築的年代看似久遠,已顯露老舊斑駁,大門蒙上一層鐵銹,甚至攀爬了一些枯籐,整座大宅虛掩在高聳的枯枝之間,透著一股廢棄和陰森的味道,乍看之下,倒有種詭異的歐式古堡神秘氛圍,彷彿裡頭住著某種妖鬼巫師,一靠近就會遭到詛語——
  
  一輛銀灰色進口轎車沿著山路緩緩駛來,在距離石屋十公尺處停下,接著,後座的深色玻璃搖了下來,裡頭坐著一個年約三十、清朗幹練的男子,他直盯著那幢石屋,清俊的臉龐顯得凌厲而嚴肅。
  
  「你說的就是這棟房子吧?」
  
  「是的,地主把這棟房子連同這附近的土地都一起脫手,手續已處理得差不多了,但目前一直無法找到住戶……」坐在駕駛座的另一男子恭敬的說道。
  
  「賣方為何沒通知租屋者搬遷?」男子擰眉。
  
  「中介公司的王經理說賣方似乎也不知道這裡還有人住,因為是上一代的遺產,而子孫們急需錢周轉,得知有人開價,直接就賣了,我是來接收房子時才得知裡面居住的人竟和屋主毫無關係,而且還住了將近二十年了……」
  
  「真奇怪,二十年來都不知道這屋子有其它人住嗎?難道沒收租金?」
  
  「似乎是賣方上一代和居住者有點交情,才會把這麼大的別墅大宅讓給他們住。」
  
  「屋裡住的是些什麼人?」男子又問。
  
  「聽說原本只是一對父女,但父親死後,就只剩下那個女兒,我來打探幾次,從附近住戶那裡大概得到一些訊息,他們說這女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目前和三個小孩住在這裡。」
  
  「還有……三個孩子?」男子微怔。
  
  「是的,不過,似乎離婚了,鄰近的人都沒看過她丈夫,偶而只有她一個人和三個小孩出入……」
  
  「她是在幹什麼的?工作?全名?」
  
  「都不太清楚,其實她和週遭的人很少往來,這裡又離下面的小區有段路,所以小區的人幾乎和這家人沒什麼互動。」
  
  男子微蹙著眉峰,「那麼,她知不知道這棟房子已經賣了?」
  
  「不清楚,因為無從聯絡,也一直無法找到人,我來調查了好幾次,都沒看見有人進出,按了門鈴也沒人應門……」
  
  「晚上呢?晚上也沒人在家嗎?」
  
  「晚上?呃,晚上……我來過一次,但屋內沒有亮燈,這裡又黑漆漆一片,所以我就……」他的聲音在接收到老闆的冷眼時就停住了。
  
  「嘖,你這麼沒膽子怎麼當我的助理?」男子努瞪他一眼,推開車門下車,一步步踱向石屋大門。
  
  遠看不覺得,下了車就近一看,才發覺這幢屋宅佔地真的不小,圍牆也是以特別的岩石砌成一米高,上頭再加上鍛鐵花欄,既保有一絲隱密,又留下一些空隙引人窺視。
  
  男子來到大門前,透過鏤空的大門望向內部的庭園,心裡多少有些納悶,這裡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建築陳舊不說,就連園內的樹叢也一片凌亂,毫無整理……
  
  但,仔細看的話,還是會發現隱約有著人跡。
  
  例如,通往大屋的步道並未被雜草湮蔓,可見經常有人走動。
  
  再例如,這扇大屋的門鈴處,有著觸摸而留下的斑痕。
  
  可見,現在的確有人住在裡頭。
  
  只是他們似乎又想營造一種荒廢的情景……
  
  真奇怪,誰不想把自己的居住環境打理得整齊清潔?這家人卻似乎刻意要讓房子週遭顯得荒蕪……
  
  他擰眉望著裡頭那幢建築,思索了幾秒,便伸手按了下門鈴。
  
  他的助理很快的跟上來,道:「總經理,我想這門鈴可能壞了,我之前按鈴按了半天也都沒人回應。」
  
  果然,等到將近五分鐘,依然一片安靜。
  
  「再調查清楚,想辦法盡快找到房客,請她搬走,我們新飯店的建構案都已擬好,不能再拖了。」男子皺起眉頭,潔癖的拿出手帕擦手,再低頭看了看手錶。
  
  「是。」
  
  「走吧,下午還有媒體採訪,我得回去準備一下。」
  
  男子說著又看了房子一眼,轉身正打算走回轎車,這時,一個手提著兩大包塑料袋的小女孩,從小路的那頭緩緩朝他走來。
  
  他一愣,腳步頓止,暗忖,這個方向只有這棟房子,小女孩往這個方向走,該不會……
  
  正揣測著,小女孩已經通過他身邊,抬頭對他一笑,用一種柔軟輕緩的聲音道:「這裡沒路了,再過去是一大片山林,要往回走才行哦。」
  
  他呆了呆,這小女孩看來只有七、八歲,長得秀雅可愛,綁了一束馬尾。齊眉的瀏海像是被剪壞了似的呈現鋸齒狀,使她的小臉更添了點小女娃的憨樣,不過,她一開口,口氣倒像個小大人。
  
  小女孩說罷便繼續往前,走向那幢石屋,然後,只見她在門柱上摸了幾下,門就開了。
  
  他訝然不已,立刻上前叫住她。
  
  「小朋友,你住這裡嗎?」
  
  小女孩轉頭看他,點點頭。「是啊,這是我家啊。」
  
  「那你媽媽在家嗎?」他問道。
  
  「我媽媽?」小女孩頓了一下,眨了眨眼,浮起了警戒,反問:「你們……找我媽媽做什麼?」
  
  「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媽媽談,可以請她出來一下嗎?」
  
  小女孩皺起眉頭,盯著他,「我沒有媽媽,你們要談什麼事,跟我說就好了。」
  
  他微愕,奇道:「這裡不是還有一位姓任的女子?」
  
  「她不在。」小女孩很快的搖頭。
  
  「不在?出門了嗎?幾時會回來?」
  
  「不知道。」
  
  「她不是你媽媽,那是你的什麼人?」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小女孩回答得很絕。
  
  他和他的助理都微怔。
  
  「你們來我家到底有什麼事?難道是要推銷東西?」小女孩瞪著一雙清靈的眼睛,問道。
  
  「不是不是,我們不是來賣東西的……」他的助理連忙搖頭。
  
  「那你們是誰?」
  
  「我們是……」助理正想解釋,男子就阻止了他,然後從皮夾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小女孩。
  
  「小妹妹,這是我的名片,請你轉交給你的……你家裡的大人,請她跟我聯絡。」
  
  小女孩將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接過名片,看著上頭的名字,直接念了出來。
  
  「斯曼飯店集團……總經理……易行雲?」
  
  他揚了揚眉,現在的小孩倒認了不少字,小小年紀連他的名字都看得懂。甚至,還念對了他名字裡那個「行」的發音。
  
  「你叫易行雲,是在蓋飯店的嗎?」她抬頭看他。
  
  「是的。」這小女孩一副老氣橫秋地質問,令他好氣又好笑。
  
  「蓋飯店的跑到我家來做什麼?」
  
  「這點,我想親自和你家的大人談,請她務必打電話給我。」和一個小女孩談房子買賣的事太複雜,也沒必要。
  
  「你可以和我談啊。」小女孩道。
  
  易行雲一陣啞然失笑。
  
  該說這小女孩早熟呢?還是難搞?
  
  「你不會懂的,還是讓大人來處理。」他捺住性子道。
  
  「我們家的大人不會處理這種事的,她……她很忙,沒時間打電話給你。」小女孩遲疑地說著,將名片退還給他。
  
  這小鬼……
  
  他一呆,有點不悅。
  
  「大人的事,你一個孩子懂什麼?我也很忙,我的時間更寶貴,叫你那位阿姨還是什麼的盡快打電話給我,我會等她的電話。」他板起臉輕斥。
  
  「哇……你這麼凶幹嘛?你這樣誰還敢打電話給你啊?」小女孩睜大雙眼,咕噥地道。
  
  「你這小丫頭……」他被激怒了,難怪他討厭小孩,現在的小孩都沒大沒小又沒禮貌。
  
  「總經理,請冷靜,她不過是個小孩子。」助理連忙上前勸阻,然後轉頭連笑帶哄地對小女孩說:「小妹妹,我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家裡的大人談,你乖,幫我們告訴你阿姨好不好?」
  
  「我也沒有阿姨。」小女孩搖頭。
  
  「那……是姐姐嗎?」
  
  「也不是姐姐。」
  
  「啊?」助理一愣。
  
  「到底是什麼事?你們先說清楚嘛,說清楚了我才能決定要怎麼做啊!」小女孩一副大人模樣的困擾表情。
  
  「你這個傢伙要做什麼決定啊?就直接叫你阿姨或姐姐那個大人來和我們談,你們現在住的房子已經賣掉了,你們最好立刻就搬家!」助理也被她惹惱了,直接低嚷。
  
  「什麼?為什麼要搬家?這就是我的家啊。」小女孩聽得一愣愣的。
  
  「算了,明宗,別和一個小鬼浪費時間了,直接找到女主人再說。」易行雲向助理李明宗揮揮手,擰著眉問小女孩:「這樣吧!把你家裡大人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好了,我直接找她本人談。」
  
  「我是可以把她的手機號碼告訴你,不過,她的手機是我在用,你打來還是我接啊。」小女孩從口袋拿出一支白色手機,很無奈地聳個肩。
  
  易行雲和他的助理李明宗再次傻眼。
  
  這小女孩是故意要氣他們嗎?
  
  易行雲還眼尖的發現,這小鬼的手機竟是最新型的觸控式三代機。
  
  「有什麼事就打來好了,我可以和你們談,我的手機號碼是3××××……」
  
  小女孩接著念出一串手機號碼,但她才說了一半,屋內就衝出一個小男孩,凶巴巴地哇哇大吼。
  
  「你在幹嘛?拖拖拉拉的,明明回來了還在那裡說什麼?我快餓死了啦!還不進來?」
  
  小女孩一呆,驚呼的拍著額頭,「哦哦!我差點忘了……好啦好啦,我馬上進去……」
  
  說罷,她慌張地進了大門,將門用力關上,完全無視還站在門外的兩個大男人,匆匆地跑進了那幢大屋。
  
  易行雲和他的助理就這樣呆杵了好幾秒,總覺得被個小鬼擺了一道。
  
  「總經理……怎麼辦?」李明宗囁嚅地看著冷凝著俊臉的老闆。
  
  易行雲擰著眉峰,沒好氣地轉身走回車子,冷聲交代道:「看樣子住在裡頭那個姓任的女人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把存證信函丟進去,限她三天內滾出這裡。」
  
  「但萬一她就是不出面……」李明宗又問。
  
  他頓住腳,回頭再看了房子一眼。
  
  「那就先斷水斷電,再依法處理,直接告她侵佔,由法官來幫我攆人。」
  
  「這樣會不會把事情鬧大……」
  
  「鬧大正好,可以幫我們的新飯店打知名度啊!」他冷哼。
  
  李明宗暗暗歎氣,他這個老闆真是個冷漠又可怕的人物。
  
  「不過,她不會把事情鬧大的。」易行雲接著又道。
  
  「你怎麼知道?」李明宗微愕。
  
  「一般人都很怕惹上麻煩的官司,尤其是帶著三個孩子的女人,她將小孩單獨留在家中,早就已經觸法,我敢打包票,這個姓任的女人只要看到存證信函,很快就會來找我了。」
  
  易行雲上了車,篤定地勾起嘴角。

  
  「你笨死了,曉年,那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你還跟他囉嗦個沒完沒了。」
  
  大大的橢圓餐桌,三個小孩正靠在桌邊吃著晚餐,兩個男孩,一個女孩,看起來都只有七歲左右。
  
  其中一個長得機靈聰穎的小男生邊吃著意大利面邊罵,好像小女孩做錯了什麼大事。
  
  小女孩很無辜的噘著嘴,她叫任曉年,下午在門口和那個什麼易行雲多講了一些話就挨罵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來幹什麼,總要問清楚嘛。」她解釋道。
  
  「不管他要做什麼,都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最好都別和外人接觸,才不會惹來麻煩。」小男孩臭著一張俊俏好看的小臉,像大人似的皺起眉頭。
  
  「我知道啊,可是他說有重要的事……」任曉年又道。
  
  「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就是我們自己的事,其它的都別管。」小男孩一直用一種和他年齡完全不符合的口氣責備她。
  
  另一個白淨秀氣的小男孩本來一直低頭打著遊戲機,聽他愈講愈大聲,忍不住抬頭開口替任曉年說話。
  
  「好了,神武,你別凶曉年了,你也知道,她向來就少根筋啦!」
  
  「她豈只小根筋?剛才還傻傻的差點報出自己的手機號碼,再看看她做的好事,前天『又』把一台機器弄壞……」說到這裡,小男孩重重將叉子往桌上一丟,吃不下了。
  
  任曉年抱歉的看他一眼,咕噥地道:「對不起……我又不是故意的……」
  
  「就是不是故意的才可怕,天曉得你什麼時候會把房子給炸掉。」小男孩揉著眉頭大嚷。
  
  「我沒那麼誇張好不好,南宮神武,你別亂說。」任曉年生氣的直嚷著他的姓名。
  
  「沒有嗎?上星期是誰差點把鍋子燒焦還起火?」南宮神武小朋友的口齒很犀利又尖酸。
  
  「那只是……只是……我一時忘了自己在煮湯……」任曉年氣勢虛掉了。
  
  「是,你常常忘記很多事。」南宮神武繼續吐槽。
  
  「那是因為我要做很多事,要不然以後飯由你來煮啊!」她抗議。
  
  「不要,煮飯是女人的事。」
  
  「誰規定的?」
  
  兩人愈說火氣愈大,秀氣的小男孩邊打著電動邊勸道:「好了啦,吃飯時吵架,會消化不良,你們都安靜下來,有話等晚餐吃完再說……」
  
  任曉年和南宮神武都住了口,同時轉頭看他。
  
  「小白,你就一直玩你的遊戲好了!」南宮神武哼斥。
  
  任曉年也忍不住念他:「還說我們?你自己有在吃飯嗎?夜白,你能不能先把遊戲機放下來?你盤子裡的意大利面都冷掉了。」
  
  秀氣的小男孩叫方夜白,他很無奈的拂開長到幾乎蓋住眼睛的瀏海,瞥了一眼意大利面,輕輕皺起眉頭。
  
  「曉年,你老是做意大利面,我真的吃膩了。」
  
  任曉年鼓起腮幫子,生氣了,霍地跳下椅子,衝著他們兩人大嚷:「不想吃就自己去煮,我這麼忙還要照顧你們兩個,很累耶!」
  
  方夜白趕緊閉上嘴,裝做沒聽見,低頭繼續打電動。
  
  但南宮神武卻譏諷的哼道:「這是你欠我們的啊!還敢叫苦。」
  
  任曉年倏地僵住,然後氣虛的垂下了頭,小臉全是委屈和無奈。
  
  「是啦,是我欠你們的,可是又不是我的錯,我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看她沮喪難過,南宮神武臭臉一緩,壞嘴也閉上了,按下遙控器打開電視,索性邊吃意大利面邊看新聞。
  
  方夜白小朋友將電動放下,走到任曉年身旁,從口袋拿出一個小小的東西塞進她手裡。
  
  「曉年乖,別難過了,給你玩。」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小鐵球,方夜白伸出小手指敲了它一下,它先是滾動了一下,之後突然伸出四隻腿,在她的掌心裡跳舞,邊跳還邊發出可愛的聲音:「曉年你好美,曉年你好可愛,曉年你最偉大……」
  
  她驚喜的睜大眼睛,被逗得笑呵呵,「哇哇哇,夜白,你好厲害,又設計出新的小東西了。」
  
  「這可以錄音,也是隨身碟。」方夜白說著又敲了一下球體,它立刻縮回成一顆圓球。
  
  「真是太有趣了!你是天才,夜白。」她開心的讚許。
  
  方夜白朝她一笑,那笑容天真可愛得像個小天使。
  
  「有趣就快拿去賣,我們快要喝西北風了。」南宮神武涼涼的提醒。
  
  任曉年一驚,回頭看他,「真的嗎?神武,錢……又不夠了嗎?」
  
  「是啊,我們的存款所剩無幾了。」
  
  「啊?」她小臉發白。
  
  「被你這樣胡搞瞎搞錢就流掉了,你之前炸掉的機器就要幾十萬。」南宮神武冷哼道。
  
  「天哦,我今天去買菜時發現錢包裡沒剩下多少錢,正想再去領錢……」她小臉全垮了。
  
  「存折晨的錢本來還能撐半年,結果因為你的粗心,現在只夠撐兩個月了。」
  
  南宮神武瞪她。
  
  「那怎麼辦?怎麼辦?」她煩惱的用小手直拍額頭,拍得額頭都紅了。
  
  「別擔心,曉年,拿去賣就有錢了嗎,而且我還有很多只。」方夜白拍拍她的肩膀,從口袋又拿出好幾個造型奇特的小東西。
  
  「哇噢,這麼多!」她驚喜的大喊。
  
  「看,它們會一起跳舞哦。」他把那些小物丟在地上,一個個用手輕敲,全部的小玩意兒伸出腿,不停的跳舞,翻滾。
  
  「哈哈……好好玩哦!」她蹲下來又一個個敲一下,全部又縮回去。
  
  「好玩吧?還可以把它們組合哦。」他也蹲下來,將所有小物組成一串,然後敲一下,全部的小東西就動作一致的跳著舞,煞是可愛。
  
  「哇哇!好有趣……」
  
  他們兩個小朋友就這樣玩了起來,渾然忘了沒錢的事。
  
  兩個小鬼。
  
  南宮神武輕啐一聲,懶得理他們,轉頭看著無聊的新聞。
  
  主播像鸚鵡般念著一些無意義的稿子,他吃著冷掉的面,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倏地,他臉色一變,差點被面噎死,急呼:「小白,曉年,你們快看新聞!」
  
  「怎麼了?」他們兩人抬頭看著牆上的螢幕。
  
  電視正在報導一則新聞,說什麼蓋飯店的事,但畫面上竟出現他們周邊的景色以及現在住的這幢房子。
  
  「著名的全球飯店經營團隊斯曼集團斥資數十億,決定在台北興建另一座高檔精品日式飯店,選定的地點正是我這塊位於大台北郊區的山林之地,這裡只有一個舊小區,再往上便是一片未開發的處女地,風景宜人,環境清幽,正是斯曼集團選定這裡的主因……」
  
  接著,一個長相精練冷凝的男子出現在鏡頭前,以清晰沉穩的口氣說道:「我們斯曼團隊這次準備打造一個類似日本輕井澤的休閒度假飯店,整個建築和飯店風格將以日本禪意為主,屆時,整個木造建築和這一片山林融為一體,這個地區也將成為台北近郊的小型輕井澤……」
  
  「啊?這個人……這個人就是在門口那個男的啊!好像叫什麼……行雲流水……」任曉年睜大雙眼,指著螢幕驚呼。
  
  白俊的臉孔,五官清逸卻顯得冷酷,清爽的短髮梳理得很整齊,言談舉止流露出一股高人一等的自負和距離,看起來就好像多了不起的。
  
  「斯曼飯店集團總經理……易行雲……」方夜白盯著螢幕上的介紹小字,念出那人的名字。
  
  「對對對,是他!他還給我一張名片……」她轉身從自己的隨身小拼花布袋裡找出那張名片。「看,他就叫易行雲。」
  
  「這傢伙……原來這就是他找上門的原因?他想在我們這裡蓋飯店?」南宮神武皺起了小眉頭。
  
  「什麼?他要在這裡蓋飯店?真的假的?」任曉年驚呼。
  
  「他不是說了嗎?現在,他一定是在打我們這棟房子的主意。」
  
  「那就別理他就好了,反正我們不賣。」
  
  她輕哼一聲,但話剛說完,電視中的記者和易行雲的對話就引爆了一顆震撼彈。
  
  「聽說那裡有部分的土地取得有點困難?」
  
  「不,很順利,目前已處理完畢。」
  
  「全部嗎?」
  
  「是,包括周邊的整個土地都已完成收購,其中還有棟歐式別墅,也完成了手續,那棟別墅還不錯,正打算保留,改建成餐廳……」
  
  三個小朋友聽得一愣,接著,南宮神武狐疑的看著她。
  
  「曉年,這棟房子……是你爸爸的嗎?」
  
  任曉年傻杵了一下,才道:「應該是啊,我們都住了這麼久……」
  
  「確定?」
  
  「哎,放心放心,這棟房子絕對是……」任曉年說著,突然想起那個和易行雲一起來的人說這房子不是她的,話聲倏地一頓。
  
  其實她也不清楚房子的事,印象中,從她跟著父親從美國回來就一直住在這裡了,她理所當然認為這是她的家。
  
  「你有土地權狀嗎?」南宮神武又問。
  
  「啊?什麼是土地權狀?」她呆呆地反問。
  
  南宮神武的小臉都綠了。
  
  「是一張證明你擁有這個房子的資料。」方夜白道。
  
  「我不知道啊,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她有點不安了。
  
  這時,電視中的記者又道:「這間頂級精品飯店何時動工?」
  
  「一星期後要整地剷平,預計一個月內就要動工。」易行雲如此回答。
  
  「一星期?」南宮神武低呼。
  
  這下任曉年真的慌了,她慌亂的看向他,道:「怎麼辦?神武,他們下午來的時候有提到……說……說……這房子是他們的……」
  
  「什麼?」南宮神武臉色微變。
  
  方夜白彷彿想到什麼,突然走去客廳,拿回一封信,道:「這是我傍晚在門口撿到的信,裡面好像說要我們搬走。」
  
  南宮神武將信搶過來,低頭一看,驚愕的道:「這是存證信函!裡面還有一份數據……房子和土地都不是曉年的,之前的擁有者是個叫錢富榮的人,他去年死了,這棟房子就在上個月被賣掉了,現在,我們住的這房子和土地的所有人是……易行雲……」
  
  任曉年衝過去看那份資料,小臉刷白。
  
  「天哪……我從來都不知道,這房子竟然不是我爸的……」
  
  「這下麻煩了。」南宮神武擰著俊秀小臉。
  
  「怎麼辦?怎麼辦?我們真的會被趕走嗎?」任曉年快哭了。
  
  「我們能走去哪裡?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裡,我們絕不能離開,更重要的是,我們能和外人接觸或是打交道嗎?時間一久,一定會有人發現我們很奇怪。」南宮神武嚴厲地低斥。
  
  任曉年和方夜白都一怔。
  
  是啊,雖然乍看之下沒什麼,但是久了外人就一定會發現他們三個小孩很不尋常……
  
  非常非常……不尋常!
  
  「我看,該請『大人』出面去解決這件事了。」
  
  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都看著任曉年。
  
  任曉年愣了一下,慢慢皺起小小的兩道眉,咬著下唇,盯著電視裡那個易行雲,再轉頭望向通往地下室那道陰暗的樓梯,無奈地道:「時間還沒到,大人還沒辦法出來,我看,我先去和那位『行雲流水』先生談一談好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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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0:57
第二章
  
  易行雲討厭小孩。
  
  在他眼中,那種不知節制、喜怒無常、肆意吵鬧、驕縱無理又難以控制的小小生物,比任何難纏又陰險的商場對手還要令他頭痛。
  
  他寧可面對一群敵人,或是連續加班一個月,也不要和一群小孩相處超過三分鐘。
  
  但,很不幸的,他那個遠嫁法國的姐姐最近和老公吵架,帶著一對七歲雙胞胎女兒飛回台灣,結果,一個囂張又歇斯底里的女人和兩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可怕小鬼霸佔了整個家,把他的生活完全打亂,更把他下班後唯一的休息處所搞得天翻地覆。
  
  「呼,累死我了。」
  
  他糾結著一雙濃眉,一臉氣悶地走進公司大樓,嘴裡低咒不斷。
  
  昨晚那三隻大小魔女居然為了搶一盒冰淇淋,尖叫追逐,把整個客廳撒得到處是半融黏膩的糖漬……
  
  更誇張的是,三人還為了誰要和誰一起睡吵架吵得像仇人一樣,一直鬧到凌晨才又互相抱著睡去。
  
  一整晚,他幾乎是睜眼到天亮,差點被她們搞瘋,於是一大早起床就叫傭人把她們的行李全都打包送到飯店去,再留張字條,要她們三人在他下班回家前離開他家,滾去飯店住。
  
  他受夠了,就算是親姐姐,他也顧不得情面了,那個家雖是父母留下的房子,但回台灣這半年來都是他一個人住,他有權利拒絕任何人侵入他的私人地盤。
  
  搭電梯上九樓,來到他的辦公室,女秘書和助理李明宗看見他臭著一張臉進來,心裡都懍了一下,很快地互相交換個眼色。
  
  老闆今天心情很糟,皮要繃緊一點才行了。
  
  果然,易行雲一經過李明宗的桌前,就立刻問:
  
  「那個姓任的女人有回應了嗎?」
  
  李明宗緊張地道:「還沒有……」
  
  「那斷房子的水電了嗎?」
  
  他說著脫下大衣,整齊地掛在牆上的衣架上,甚至還仔細地調整了一下角度,再將圍巾披在大衣領間,然後不停地整平那條羊毛圍巾,直到它平整得像新的一樣。
  
  「那個……斷水斷電得先申請……而且你昨天說要先投遞存證信函……」李明宗看著他的小小動作,抖了一下,立刻把後面的話嚥回肚子。
  
  天哪……老闆今天的火氣是屬於核彈級的,他可不想成為今天第一個被炸的對象。
  
  易行雲是飯店業界有名的管理營銷高手,才三十歲,就已是國際斯曼集團極為倚重的角色,兩年前他接下亞洲區總經理一職,負責整個亞洲地區的飯店開發設計與管理,由他經手建造的頂級飯店每家皆別具特色,往往成為媒體焦點,而且口碑奇佳,倍受好評。
  
  但這樣一個眼光精準又極具生意頭腦的商業天才,卻是個個性冷酷、陰沉,吹毛求疵,還帶點神經質潔癖的男人,尤其在生氣時,他會更陰沉,更吹毛求疵,更潔癖……
  
  從他整理圍巾的龜毛程度,以及掛個大衣還得要衡量衣架平桿和地面是否平行來看,李明宗幾乎可以確定他這個老闆今天的情緒非常非常糟。
  
  「這種事明明可以同時進行,我沒交代你就不懂得變通嗎?」易行雲開罵了。
  
  「但這麼冷的天氣,要是斷了水電,那些孩子……」李明宗話才說一半,看見他寒氣逼人的眼神,立刻改口:「是,我馬上去辦。」
  
  易行雲臉色陰鷙,走向辦公桌,低頭以指尖摸了一下桌面,眉峰又皺了起來。
  
  李明宗心一悚,暗叫不妙,心想這新來的女秘書八成又留不住了。
  
  「陳秘書。」易行雲不悅地喊道。
  
  「是。」陳秘書緊張地衝進辦公室。
  
  「我說過,保持我辦公室的整齊清潔是秘書最基本的工作,你沒聽清楚嗎?」易行雲冷冷盯著她。
  
  「我……我有擦過了……」陳秘書蒼白著臉道。
  
  「擦過?那這是什麼?」易行雲指著計算機後的薄薄灰塵。
  
  「那個……」
  
  「看到的地方才擦,沒看到的地方就省略,像你這種馬虎心態怎麼能當我的秘書?」他口氣嚴厲。
  
  「抱歉……我再擦一次……」她驚慌地道。
  
  「不用了,你可以走了。」他冷怒地瞪她一眼。
  
  陳秘書臉色發白,求救地看向李明宗,李明宗立即幫她緩頰:
  
  「總經理,請再給她一次機會,陳秘書對清潔工作不太在行,但是其它的公事都處理得很完美……」
  
  易行雲冷冷地挑了一道眉,用毫無溫度的聲音問他:「看來,你也想走了。」
  
  李明宗一驚,立刻閉緊嘴巴。
  
  「出去。」
  
  一夜沒睡,易行雲已頭痛欲裂,耐性全失,別說一片灰塵,現在就連一粒沙子他也不能忍受。
  
  李明宗知道再多說只會惹他更生氣,於是趕緊把一臉懊喪的陳秘書推出去,但陳秘書不甘心,忍不住回頭抗議:
  
  「總經理,我的工作是秘書,不是清潔工……」
  
  易行雲冷冷瞥她一眼,「如果最基本簡單的清潔都做不好,你在我眼中就連清潔工都不值。」
  
  陳秘書氣得咬住下唇,轉身衝出總經理辦公室。
  
  「陳秘書……」李明宗喊著,也跟出去。
  
  易行雲煩雜地揉揉後腦,臉色沉冷地坐回自己的座位,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他順手拿起接聽。
  
  「喂?」
  
  「總經理,一樓有位……有位……姓任的……小……」
  
  姓任?易行雲眉一挑,幾乎是立刻命令:「讓她上來。」
  
  「啊?你……要見她嗎?」總機遲疑地問。
  
  「當然。」
  
  「知道了,我馬上請她上去……」
  
  易行雲掛上話筒,在心裡冷冷一笑。
  
  看吧,那女的果然主動找上門了,收到存證信函就嚇到了吧。
  
  不久,有人敲了辦公室的門,他應了一聲:
  
  「請進。」
  
  門緩緩被推開,他起身準備見一見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但他的視線卻撲了個空,因為,來人的高度,很矮……
  
  而且身形……很小!
  
  「易行雲先生,我現在知道事情真的很嚴重,所以我來和你談一談了。」
  
  對方一進門就用一種柔緩稚嫩的聲音,十足小大人的口氣,對著他說話。
  
  他傻眼地呆立原地,直瞪著她。
  
  小小的臉蛋,綁著一束馬尾,瀏海像狗啃的呈現可笑的憨態……
  
  哪有什麼姓任的女人?眼前的訪客,竟然是昨天見到的那個小女孩。
  
  「你這個小鬼!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喝斥。
  
  「我來和你談房子的事啊。」任曉年提著小小的拼布小袋,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你家的大人呢?也來了吧?」易行雲走到門外探看,但外頭沒其它人影。
  
  「她沒空,沒辦法來,所以由我來和你談。」任曉年解釋著。
  
  易行雲吸口氣,轉身回到她面前,皺起眉峰。
  
  「小朋友,這種事不能胡鬧,你一個小孩能和我談什麼?馬上打電話叫你家裡那位阿姨過來。」
  
  「我沒有胡鬧,我家裡的大人……她……她真的不能來,所以有關房子的事,就由我來處理。」任曉年的小臉很認真。
  
  「你來處理?我和你這個小鬼沒什麼好談的,你回去告訴你家裡的大人,三天內如果沒有搬離那棟房子,我會告到她跪地求饒。」易行雲雙手扠在腰間,嚴厲地喝道。
  
  任曉年一驚,急道:「啊?你不能這樣……」
  
  「我當然能,這是我的權利──」易行雲說著突然一頓。
  
  他這是在幹什麼?和個七歲的小孩談論權利和法律,真是瘋了。
  
  「好了,這裡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你快回去。」懶得再和個小鬼浪費時間,他說著順手將她往外推。
  
  任曉年努力定住小小的身體,轉頭大喊:「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我們不能搬家,那個地方有很重要的東西,我們絕對絕對不能離開。」
  
  「那就把重要的東西打包,全都帶走就行了。」易行雲拉住她的小胳膊,直接往外走。
  
  她有點生氣地甩開他的大手,喊道:「放開我,你太無禮了!這是一個總經理的待客之道嗎?」
  
  他一愣。
  
  是他聽錯了嗎?這種話像是從一個小鬼口中說出的嗎?
  
  「我是真的有苦衷,才來找你的。」任曉年像個小大人一樣心煩地歎了一大口氣。
  
  又來了,苦衷……
  
  小孩學什麼大人說話?真是誇張又可笑。
  
  易行雲反感地瞪著她,冷哼道:「你一個小鬼有什麼苦衷?你知道什麼是苦衷?我看你連苦衷兩個字都不會寫,別再鬧了,回家去打包行李,安靜地離開那棟房子。」
  
  「我們真的不能搬走啊!」任曉年跺了一下右腳。
  
  「你們非搬不可。」他再次將她推向大門。
  
  「問題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她掙扎著,仰頭對他大嚷。
  
  「對我來說,就是這麼簡單,那房子已經被我買下,而你們全部都得滾出去。現在,你該回去幫忙整理行李了。」他冷哼。
  
  「等一下,我還不能走,我話還沒說完。」她硬拉住門把,大聲道。
  
  「我要去開會,沒空理你,快走。」他試圖要將她的手扳開。
  
  「不要,我不走。」她緊摳住不放。
  
  「你……」他一陣氣結。
  
  這小女孩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會不會太大膽,也太隨便了?就這樣跑到他的辦公室胡鬧大吵,她家的大人是怎麼管教孩子的?
  
  「請你心平氣和地聽我把話說完,易先生,我這次來真的是要和你商量房子的事,我知道我就這樣跑來很冒昧,可是這件事對我們實在太重要了……」任曉年見他頓住,立刻轉換請求的口氣。
  
  易行雲的腦袋有幾秒的混亂。
  
  這小鬼說出口的話,字字句句都像個成熟的大人,可她明明看起來就只是個孩子,這種詭異的不協調與不合理,讓他的頭更痛了。
  
  「你幾歲?」他揉著太陽穴,忽然問道。
  
  「啊?」任曉年一呆。
  
  「你應該才讀小學一年級吧?」他嚴肅地瞪著她。
  
  「呃……」
  
  「小學生就該有小學生的樣子,小學生現在這時候應該去上學,不是跑來這個地方鬧事。」
  
  「那個……我……在家自學,不用上學,還有,我也不是來鬧事,我只是希望你能讓我們繼續住在那棟房子裡,那裡有非常重要的東西,也有我最珍貴的記憶,請你別趕我們走,如果可以,請租給我們,我會付租金的……」任曉年努力想表現得像小學生的樣子。
  
  在家自學?能在家自學的孩子,通常有一定的程度,但看來這小鬼學得過火了,才會這樣沒大沒小地來這裡找他討論這種一點都不該由她出面的正事。
  
  等等……
  
  他懂了,那個躲在暗處的大人是故意派這小鬼來的,這招打的是同情牌,希望他能放過他們一家子,讓他們繼續住下去。
  
  哼,想得真美。
  
  易行雲眉頭再次擰緊,道:
  
  「是你阿姨派你來的吧?利用你來當小說客,好讓我心軟?告訴你,沒用的,那棟房子我已決定規畫成飯店的一部分,打算改裝來當做異國餐廳,不能租給你們,勸你們最好今天就搬走,否則……」
  
  他頓了頓,露出一抹冷笑,又道:「除了法律途徑,我還有很多渠道可以逼你們離開。」
  
  任曉年頹喪地盯著他,很清楚他說的其它管道是指什麼。
  
  果然就像神武說的,這個易行雲沒那麼容易搞定。
  
  光看他那散發著冷光的眼神,挺直得像用尺刻出的鼻樑,還有抿得死緊的嘴唇,再聽他說話口氣簡潔短促,就可以知道他這個人個性自負,固執,剛硬,強勢,而且,我猜他也許還帶點神經質……
  
  出門前,南宮神武就已預告她的失敗。
  
  和那種人,「談」根本沒有用,他不會聽你的,可能一看見你就會把你轟出去,甚至,他還可能會威脅你……
  
  南宮神武可真神,都被他猜中了。
  
  但她還是來了,因為,她是真的不能離開那棟房子,在她把一切錯誤都改正之前,絕對不能走。
  
  神武後來還有教她一招,說這一招使出來也許能制得了這個易行雲……
  
  「現在,馬上離開,回去打包,清空,明天我就要去接收房子,到時,還有殘留任何雜物,我會全數丟出去。」易行雲不耐地揮揮手,趕人了。
  
  「我們不會搬的,絕對不搬,你要是這麼不近人情,那我就──」她鼓著小臉,正大聲撂話,倏地,一股熟悉的刺痛攻擊她的心臟,她全身抽顫了一下,向前趴倒。
  
  易行雲眉微蹙,冷忖,這小鬼居然演起戲來了。
  
  「起來,別假裝了,我不吃這一套。」他走向她,用腳尖輕撥她蜷著的小小身體。
  
  「唔……」任曉年揪緊自己的胸口,臉色驚恐刷白。
  
  不對啊……怎麼會突然這樣?時間明明還沒到啊!
  
  「喂,快起來!」他不悅地喝道。
  
  任曉年也很想站起來,這個時候她最好馬上回家,可是,心臟的急遽收縮讓她一時提不起力氣移動。
  
  「別故意賴著,小鬼,給我起來。」易行雲伸手一把將她揪起,卻在看見她蒼白的臉色時呆住。
  
  這小丫頭是真的不舒服啊?整張臉白得發青了。
  
  「你怎麼了?」他蹲下身詢問。
  
  「沒什……唔!」她搖搖頭,正要開口,心臟又是一抽,痛得她五官全揪成一團。
  
  「你生病了嗎?」他發覺不對,大手捧起她的小臉,並按住她的額頭,確認是否發燒,但她的額頭不但不熱,反而異常冰冷,整張小臉都冷得嚇人。
  
  他一怔,奇道:「你的臉怎麼……」
  
  任曉年不等他問完,立刻慌亂地推開他的手,急著想離開,但才轉身,就撞上了剛進門的李明宗,整個人向後坐倒,手中的小布袋也掉落地面。
  
  「哇,對不起對不起……咦?」李明宗直呼抱歉,但定眼一看,不禁驚呼:「你……你不是那個小女孩嗎?你怎麼……」
  
  任曉年不理他,大喘一口氣,抓起袋子,爬了起來,揪緊胸口,從他身旁鑽了出去。
  
  「喂!小妹妹……」李明宗喊了一聲,隨即回頭看著老闆,詫異地問:「總經理,那小女孩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那小鬼是跑來找我談房子的事。」易行雲沒好氣地按著發疼的太陽穴。
  
  「那她家的大人呢?也來了嗎?」李明宗又問。
  
  「她家的大人根本就是故意躲著……」易行雲低斥著,突然瞥見地上一隻粉紅色的皮夾,話聲頓止。
  
  「那怎麼辦?找不到大人,那三個小孩我們該怎麼處置?」李明宗傷腦筋地問。
  
  易行雲撿起那只皮夾,翻開一看,劍眉不禁微微一挑。
  
  「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到她了……」

  
  「唔……」
  
  在一間特製的實驗室內,任曉年只穿著一件白罩衫,躺在一張平台上,小小的身體貼滿了測試的芯片,嘴裡不停的發出隱忍的低鳴,彷彿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南宮神武和方夜白則坐在外頭的計算機前,專注的看著螢幕裡不斷升降的數據,這些數據似乎正在顯示任曉年的身體變化,他們兩人的表情非常嚴肅而謹慎,那模樣,一點也不像小孩。
  
  「這次時間變短了。」
  
  方夜白用個髮箍把長長的瀏海整個圍攏上去,露出白淨可愛的額頭和五官,不過,他的口氣和「可愛小男孩」完全差了十萬八千里。
  
  「縮短几天?」南宮神武臉上戴著黑色膠框眼鏡,像個精明專業的小博士。
  
  「將近兩個月。」方夜白道。
  
  「五年來,不曾有過這種情形……」南宮神武拿出平板計算機,翻看著過去的記錄與數據,利落的姿勢和動作,彷彿他現在在做的這些事極其平常。
  
  「是啊,剛才她打電話回來時,我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方夜白喃喃地道。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任曉年來電求救,說她身體很不舒服,也找不到錢包搭車回去,要他們去接她。
  
  一開始,他還以為曉年在鬧他,但後來聽出她聲音不對,於是他們兩人才匆匆忙忙叫了一輛出租車去接她回來。
  
  然後,一回到家沒多久,曉年就開始發作!
  
  南宮神武對此感到很憂心,因為任曉年的變化向來很有規律,這五年,她通常只在七月和二月才會突變,可現在才十二月……
  
  「這表示她在最近一個月內就會變身嗎?」
  
  「也許這次會更快。」
  
  「神武,曉年好像不太對勁。」方夜白瞪著面前透明大玻璃上的監控顯示系統,低呼。
  
  南宮神武立刻將視線拉回,定在透明玻璃上。
  
  那不只是一面簡單的玻璃,而是個特殊的觸控顯示器,就像科幻電影裡那種觸控板,只要用手輕輕在玻璃上一點,滑動,就能觀看或找尋任何信息。
  
  方夜白小手的指尖在玻璃上點選,畫面上立刻出現任曉年的所有器官及生理掃瞄狀況。
  
  「曉年的體溫有點偏高。」他擔憂地道。
  
  「可是數據卻開始下降了。」南宮神武皺起了小眉頭。
  
  「怎麼回事?」
  
  「我想,曉年有點感冒了吧?」
  
  「感冒了?」
  
  「嗯,監測系統測出她的喉嚨正在發炎,細菌數增加了將近百倍,白血球數也變多了。」南宮神武點著玻璃上的觸控鍵,放大任曉年的喉嚨部分分析圖。
  
  「那麼,曉年這次的提前和感冒有關嗎?」方夜白疑惑道。
  
  「不知道,生物學裡有太多的變量是不可預料的,一點點的病毒感染都會造成影響。」南宮神武小臉很嚴肅。
  
  「就是因為變量太大,才一直找不到方法嗎?」方夜白無奈的道。
  
  「是啊……」南宮神武也很無奈。
  
  五年了,一直找不到方法……
  
  平台上的任曉年蠕動了一下,坐起身,看著他們,聲音從擴音器裡傳出:「神武……把時間變化的數據傳進我的計算機……」
  
  「你要幹什麼?你現在最好休息一下,曉年,你感冒了。」方夜白勸道。
  
  「我沒事……」她搖搖頭,但看來極度虛弱。
  
  「沒事才怪,你已經在發燒了,先睡一會兒,數據和數據不會不見的。」南宮神武輕哼。
  
  「這次是不是提前了,我得做一下分析……」她想下來,卻覺得頭好暈。
  
  「你先躺一下,曉年,分析的事交給神武就好了,好歹他也是學生化的。」方夜白歎道。
  
  「可是我……」她扶住昏眩的頭,滿臉不安。
  
  「以你現在這種爛精神能分析出個鬼?到時候錯了不是更糟?」南宮神武沒好氣的斥道。
  
  任曉年早已習慣了他的壞嘴,也不以為意,只好又躺回平台上。
  
  「裡面的溫度我調得剛剛好,你睡一下吧。」方夜白按著溫度的觸控鍵。
  
  她點點頭,很快就閉上眼睛。
  
  「再持續觀察她的細胞變化,兩小時後再叫醒她。」南宮神武盯著規律的曲線圖道。
  
  「好……」方夜白才說著,倏地,門鈴大作,他一驚,轉身看著大門監視器的影像,畫面上出現了易行雲和他的那個助理。
  
  「咦,是那個『行雲流水』。」方夜白愕然。
  
  「他怎麼又來了?」南宮神武煩怒的瞪著畫面。
  
  「怎麼辦?」方夜白蹙眉。
  
  「別理他,也別應門,反正他進不來……」南宮神武哼道。
  
  但他話聲剛落,方夜白驚愕的看著監視器裡的不速之客居然打開了大門。
  
  「神武,他們進來了!」他低呼。
  
  「怎麼回事?他竟能讓大門開啟?你設計的電子芯片鎖應該只有我們三個才能進出啊!」南宮神武錯愕。
  
  方夜白也同樣疑惑,但他很快就發現那個易行雲手裡拿著一隻眼熟的皮夾。
  
  「咦,他……那個姓易的手上有曉年的皮夾,曉年都把鑰匙芯片卡放在皮夾裡……」
  
  「為什麼曉年的皮夾會在他手中?」南宮神武大驚。
  
  方夜白一直盯著監視器,表情愈來愈不安。
  
  「糟了,他們進了客廳了!」
  
  「快,上去阻止他,絕不能讓他發現這裡。」南宮神武急喝。
  
  「但曉年……」方夜白擔憂的看了任曉年一眼。
  
  「讓她睡,我們先上去,快。」南宮神武拉著方夜白匆忙地衝出實驗室。
  
  實驗室位在地下二樓,他們沿著階梯往上跑,從地下一樓的工作櫃後方一個密門鑽出來,迅速將掩飾的工作櫃歸位,這麼一來,誰也不會發現通往樓下的隱密階梯。
  
  這時,一陣腳步聲緩緩從樓上拾級而下,南宮神武臉色一凜,摘下黑框眼鏡,轉頭看著方夜白,道:「小白,別忘了你幾歲。」
  
  方夜白看著他,慢慢拿掉頭上的髮箍,露出一抹天真又可愛的微笑。
  
  「我知道,我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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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1:15
第三章
  
  易行雲盯著眼前兩個小男孩,眉頭不自覺擰得更深。
  
  在辦公室撿到那個小丫頭的皮夾,他有點詫異一個小女孩怎麼會帶著這麼一隻裝滿信用卡和證件的皮夾,而且,誇張的是,這些證件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屬於另一個女人所有!
  
  任曉年。
  
  長相清秀,文氣,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日算來,今年二十六歲,重點是……
  
  未婚。
  
  未婚,卻帶著三個小孩?
  
  易行雲很肯定,照片裡這個叫任曉年的女人就是強佔房子不走的麻煩製造者,她避不見面,還叫小孩出來應付他,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不過,更令易行雲納悶的是,這皮夾的主人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全交給一個小女孩保管?
  
  難道……這個女人其實已經死了?
  
  這個揣測令他心煩不已,該不會到時還得幫忙處理留下的三個小孩吧?
  
  為了進一步確認,他一方面找人調查了任曉年這個女人,另一方面則決定到這棟石樓來觀察情況。
  
  他知道這裡大門深鎖,原本打算硬闖,不料他的手才碰到大門,大門竟緩緩的自動開啟,這可把他和助理李明宗嚇了一跳。
  
  「總……總經理,這幢房子不太對勁……你真的要進去嗎?」
  
  「當然。」這房子已被他買下,就算有不對勁,他也得搞清楚狀況。
  
  兩人於是進了大門,再沿著荒草中的小徑走進房子。
  
  坦白說,易行雲一走進房子就後悔了。
  
  偌大的客廳雖然保留了早期的華麗裝潢,但大部分傢俱已老舊,全蒙上一層灰塵,而且雜物亂堆,垃圾幾乎從垃圾桶滿了出來,只有沙發和餐廳的桌子還維持著基本的乾淨。
  
  看來,住在這裡的人每天只使用這兩部分。
  
  這家人的生活習慣實在糟透了。
  
  「哇,外頭看起來還好,怎麼裡面髒亂成這樣!」李明宗驚訝道。
  
  「馬上找人徹底清理一下,這要清空恐怕得花不少時間了。」
  
  「是。」李明宗馬上聯絡清潔公司。
  
  易行雲則繼續檢查整棟房子,他走進廚房,被那亂七八糟的調味料罐和待洗的碗盤嚇得轉身就走。
  
  難不成,那個任曉年真的掛了?所以這裡只剩下三個小孩?
  
  他驚懍地正打算前往二樓,找尋那幾個小孩,卻在樓梯口聽見了地下樓傳來奇怪的聲響。
  
  「總經理,你要去哪裡?」李明宗低呼。
  
  「地下室好像有人……」他踱下階梯。
  
  「萬一不是人呢?」李明宗驚道。
  
  他沒好氣的白了助理一眼,繼續往下走,然後,就在地下室的角落,發現了兩個小鬼。
  
  一個長得俊秀聰穎,短髮整齊清爽,眼神機伶,另一個長得白淨天真,頭髮長得幾乎遮到那雙清靈靈的眼睛,但他們一點都不可愛,因為,他把他們帶上來客廳問了一堆話,他們不是不回答,就是答非所問。
  
  「那個小丫頭呢?她不是回來了嗎?」看著兩個小男孩,他立即想到那個闖進他辦公室的小女孩。
  
  都過了三個小時了,她應該回到家了吧?但人呢?怎麼不見蹤影?
  
  「我們家有養雞嗎?小白。」聰明的小鬼轉頭問一直玩著掌上型遊樂器的另一個小鬼。
  
  「沒有啊。」
  
  易行雲一怔,俊臉微沉,低喝:「大人問話,就得好好回答。」
  
  「哇,你打死大魔王了耶,小白。」
  
  「是啊,我可以得到魔王神劍了……」
  
  兩個小孩不理他,只專心的討論著遊戲。
  
  易行雲眉頭擰了起來。
  
  李明宗知道老闆要冒火了,急斥:「你們兩個,聽話一點,快去叫你們阿姨出來。」
  
  「我們有阿姨嗎?神武?」這次換方夜白問。
  
  「沒有啊。」南宮神武嗤笑的搖搖頭。
  
  「那和你們住在一起的那個女的和你們是什麼關係?」李明宗捺著性子再問。
  
  「沒有關係。」南宮神武小肩一聳。
  
  「沒有關係。」方夜白像個應聲蟲似的,邊玩遊戲邊重複。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怎麼會住在一起?」李明宗奇道。
  
  他才問完,就聽見兩個小朋友在討論:「打下去真的沒有關係嗎?神武。」
  
  「對啦,你要打死這兩隻隨便闖進別人家的怪物才能得分啊!」
  
  李明宗這才發現他們根本不是在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好像在諷刺他,表情一僵。
  
  死小孩!
  
  易行雲的火氣整個竄起,上前一把搶走方夜白手上的遊樂器。
  
  「給我專心回答問題。」
  
  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都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說,這個叫任曉年的女人在哪裡?」易行雲拿出皮夾,指著夾層裡那張身份證。
  
  南宮神武攢起小眉頭,防衛的問:「曉年的皮夾怎麼會在你那裡?」
  
  「你偷曉年的東西?」方夜白也問。
  
  聽他們直呼任曉年的名字,易行雲有點詫異,究竟這些小鬼和任曉年是什麼關係?
  
  「你這個小偷,把皮夾還我們。」南宮神武衝上去想拿回皮夾。
  
  易行雲手一高舉,按住他的頭,冷哼道:「別亂說話,是那個小女孩掉在我辦公室裡的,但我很好奇,這麼重要的東西任曉年怎麼會讓一個小女孩帶在身上?到底那個女人在哪裡?」
  
  「她不在。」南宮神武被按住頭頂,掙不開,氣得拚命揮小拳。
  
  「不在是指什麼意思?難道她已經……」易行雲一怔。
  
  「放開神武!」方夜白撲上去抓住他的手。
  
  「喂喂,小朋友,你們幹什麼?」李明宗大駭,上去抱住方夜白。
  
  「哇!大人欺負小孩……」南宮神武大叫。
  
  「你這小鬼給我閉嘴!」易行雲怒喝。
  
  就在這四人糾扯吵鬧不休之際,有人軟弱無力的輕斥:「你們在幹什麼啊?」
  
  四人一怔,轉頭看向樓梯口,任曉年正扶著牆,瞪著他們。
  
  「曉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同時低喊。
  
  聽他們叫小女孩曉年,易行雲非常詫異。
  
  怎麼,這小女孩也叫曉年?
  
  任曉年緩緩走向前,虛弱但生氣的瞪著易行雲和李明宗。
  
  「快放開他們。」
  
  李明宗被她的氣勢震住,愣愣的放下方夜白,易行雲則皺眉放開按住南宮神武的手,兩個小朋友立刻朝任曉年奔過去。
  
  「曉年,你出來做什麼?」方夜白擔憂的抬頭望著她蒼白的臉。
  
  「我……聽見聲音……出來看看……」任曉年輕聲道。
  
  南宮神武藉著抓住她的手時測了她的脈搏,眉頭微蹙,悄聲道:「你不該出來的,你現在正在發高燒,根本就快暈倒了。」
  
  易行雲沒好氣的擰起眉頭,揚了揚手中的皮夾,冷聲道:「這個任曉年在哪裡?」
  
  任曉年看見自己的皮夾,呆了呆,驚呼:「啊,那是我的皮夾……」
  
  「是你的皮夾嗎?那裡頭怎麼會全是任曉年的證件?」他喝問。
  
  「那是因為……」
  
  「快叫這個能處理事情的大人出來,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她。」易行雲煩怒地道。
  
  「你見到了啊。」任曉年無奈地道。
  
  「什麼?」易行雲一怔。
  
  「我就是任曉年。」
  
  易行雲不悅地瞪著她,怒斥:「別跟我開玩笑,這個任曉年已經二十六歲。」
  
  「那……那是……假的!因為我一直很想長大,所以我爸爸就幫我做了一堆假證件。」任曉年急忙解釋。
  
  易行雲呆住。
  
  假的?這些身份證……駕照……信用卡……全是假的?
  
  李明宗也傻眼,哪有父親會幫女兒做這種假證件?這算偽照證件吧!
  
  「好好笑,他以為你二十六歲了,曉年。」南宮神武看向任曉年,諷笑著,但悄悄朝她眨了個眼。
  
  任曉年嘴角掠過一絲苦笑。
  
  「對啊,真好笑,曉年,你怎麼可能會二十六歲?」方夜白也淡淡地笑著,只是他看曉年的表情有些哀傷。
  
  易行雲生氣的抽出那張身份證,心裡疑竇叢生。
  
  這身份證未免也假造得太逼真了吧?
  
  「皮夾還我,這是私人的東西,你怎麼可以亂看?」任曉年上前,很快的將皮夾和身份證從他手中搶回來。
  
  易行雲盯著她,總覺得……有種極不對勁的怪異感。
  
  非常……不對勁。
  
  「那你們家的大人究竟跑到哪裡去了?」李明宗忍不住再問一次。
  
  「不知道。」這次三個小孩同時搖頭。
  
  易行雲火氣整個上竄,怒喝:「怎麼會不知道?她難道不回來嗎?就這樣把你們三個小鬼撇下?」
  
  「她有事,最近都不在。」任曉年很快地又道。
  
  「馬上聯絡她,叫她回來。」他喝道。
  
  「她大概一個月後才會回來。」南宮神武道。
  
  「還要一個月?」易行雲一怔。
  
  「是啊,所以請你一個月後再來……」任曉年道。
  
  「算了!」易行雲瞪她一眼,深深吸口氣,「就算她不在,我今天也要接收這房子。」
  
  「今天?」任曉年驚慌地睜大眼睛。
  
  「沒錯,今天,現在,把你們的東西整理一下,今晚十二點之前務必清空。」
  
  易行雲下通牒。
  
  「我們不整理,也不搬。」南宮神武出聲道。
  
  「對,不搬。」方夜白也道。
  
  「不搬嗎?」易行雲冷笑一聲,隨即轉向呆立在一旁的李明宗,問:「清潔公司的人呢?」
  
  「已經在路上了。」李明宗道。
  
  「很好,你就留在這裡監督他們把雜物垃圾全清運乾淨再離開,然後通知什麼家扶中心或是什麼育幼院之類的團體,把他們這三個小鬼也清走。」易行雲的口氣彷彿將任曉年他們三個也當成垃圾。
  
  「是。」李明宗偷瞄了他們一眼,撥打手機聯絡中。
  
  「你不能這樣……這是我的家……」任曉年急道。
  
  「很可惜,已經不是了,它現在是屬於我的。」易行雲丟給她一記冷笑,然後像主人模樣似的巡視著週遭,又道:「這房子的結構很好,加上前庭後院,設計成餐廳應該很不錯。」
  
  「不行,不可以,這房子不能讓你胡搞改造,求求你再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們想想辦法……」任曉年衝上前拉住他的手。
  
  「走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揮開她。
  
  她站立不住,整個人向後摔倒,頭撞上了沙發扶手,當場失去知覺。
  
  「曉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驚呼地奔向她。
  
  易行雲自己也呆住了,他沒想到隨手一揮竟會讓小女孩昏倒。
  
  「你這個傢伙!你把曉年弄傷了!」方夜白大吼。
  
  「總經理……」李明宗也嚇了一大跳,囁嚅地看著他。
  
  易行雲煩悶懊惱,立即箭步上前,緊張地蹲下身扶起任曉年,這才發覺她竟然全身發燙。
  
  「她在發高燒!」他倒抽一口氣。
  
  「那……怎麼辦?要不要送她去醫院?」李明宗驚呼。
  
  「不!不能送醫院!」南宮神武和方夜白同聲大喊。
  
  易行雲錯愕地瞪著他們。
  
  「曉年不能去醫院!」南宮神武推開他,用手護住任曉年。
  
  「對,她不能去。」方夜白也抱住她。
  
  「為什麼不能。」易行雲不解。
  
  「她……不喜歡去醫院,而且我們自己有藥。」南宮神武道。
  
  「自己的藥?這是什麼意思?你們生病都自己亂吃藥嗎?」易行雲難以置信地問。
  
  「不是亂吃藥,而是……我們有自己準備的藥……吃了就沒事了。」南宮神武說著轉頭對方夜白道:「小白,你去拿藥。」
  
  「好。」方夜白點點頭,起身衝向櫃子,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小玻璃罐。
  
  易行雲搶過那個什麼都沒標示的藥罐,皺眉喝問:「這是什麼藥?」
  
  「還我,這是我們的感冒藥!」方夜白大喊。
  
  「這是感冒藥?誰給的?哪裡買的?你們……你們都這樣亂吃這種莫名其妙的藥?」他瞪著這些小鬼。
  
  「那不是莫名其妙的藥。」南宮神武臭著小臉道。他特製的藥被說成莫名其妙,真讓他不爽。
  
  「對啊,這比醫生開的藥還有效,快還我,曉年得快點吃藥……」方夜白抓扯著易行雲的大腿。
  
  「真是夠了,你們家的大人就放任你們這樣過日子嗎?」易行雲一整天頭都在抽痛,現在更痛了。
  
  「她自身難保,沒辦法管了。」南宮神武冷哼。
  
  這一家的人真的太誇張了!
  
  易行雲受不了地將瓶子收起,然後轉身一把抱起任曉年。
  
  「喂,你要幹嘛?」南宮神武怒吼。
  
  「我要帶她去醫院,我不准你們這樣胡搞。」他說著筆直走向大門。
  
  雖然他討厭小孩,但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們胡來。
  
  「不行啊!放開曉年!」方夜白跟在他身後大叫。
  
  「你這傢伙別管我們的事!」南宮神武喝道。
  
  你這傢伙?
  
  這小鬼竟然沒在沒小地這樣稱呼他?
  
  易行雲沒好氣地冷哼,「放心,我只是帶這小丫頭去看病而已,確定她沒事之後立刻送她回來,你們的事,我連管都不想管。」
  
  厭煩地丟下這句話之後,他不顧兩個小鬼的阻攔,直接將任曉年送醫急救。

  
  打了點滴,再睡了一覺,任曉年很快就醒了,但當她發現自己在醫院急診室裡,簡直嚇呆了。
  
  「我……我……我要回去……」她驚慌失措地爬起來,不顧點滴針還插在手臂就想跳下床。
  
  易行雲很快地抓住她,低喝:「你在幹什麼?等打完點滴再回去。」
  
  「不要,我……我不能來醫院……」她說著頭有點昏沉,垂下小腦袋急喘了一口氣。
  
  「你別亂動,你的後腦撞傷,乖乖躺下。」他將她推回床上。
  
  「我的頭……」她怔怔地摸著後腦貼著的紗布,想起是他揮手將她推開,小眉頭輕皺了一下。
  
  「還有,你生病了,正在發高燒,等退燒了才能起來。」
  
  「我不要打這些點滴……」她不安地看著那瓶點滴裡的液體,又道:「我吃家裡的藥就沒事了。」
  
  「嘖,生病了就要來醫院看病,不應該隨便吃藥,你和那兩個小鬼怎麼連這點道理也不懂?老師難道沒教嗎?」他訓斥道。
  
  「你不知道……」她急道。
  
  她生病向來不進醫院,除了害怕秘密曝光,更害怕醫院給的藥劑會影響她的身體細胞變化。
  
  「給我安靜點,我已經很累了,別再讓我更煩,為了你們這些小鬼,我還特地跑來醫院這種充滿細菌和臭味的地方……真是夠了。」他拉下臉,生氣的捏了一下鼻子,對自己竟為了這些小鬼忙了一整天而鬱悶不悅。
  
  任曉年瞪著他,閉上嘴,在心裡暗暗嘀咕。
  
  這人明明長得還滿順眼又帥氣的,但個性實在很糟糕。
  
  「你家裡那個阿姨究竟跑到哪裡去了?你病成這樣,她總該來看看你吧?」他雙手擦腰地問。
  
  任曉年沒吭聲。
  
  「你是不是該打電話通知她回來?」
  
  任曉年還是沒吭聲。
  
  「任曉年,我在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他攬眉。
  
  「你不是叫我安靜點嗎?」她無奈地道。
  
  「你……」他差點氣結。這小鬼……
  
  「你如果很累又很煩,就回去吧!別管我了,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就可以了,等一下打完點滴我會自己回家。」任曉年低哼著。
  
  「我的確很不想管你,不過你的頭受傷是我造成的,我就會負責到底,等點滴打完,醫生確定你沒事,可以離開,我再叫我助理送你回去。」他臭著臉道。
  
  「你要怎麼負責?你害我撞出一個包,萬一我腦震盪或是變笨怎麼辦?」她瞪他。
  
  「不放心的話,就去照個X光片……」他雙手擦腰。
  
  聽見X光片,她臉色驟變,急坐而起,驚慌低喊:「不行!不能照,千萬不能照X光片——啊唷!」
  
  喊到一半,她眼前發暈,又抱住頭倒回床上。
  
  易行雲一驚,立刻伸出大掌輕按她的前額,測試她的體溫。
  
  「怎麼了,頭還會痛嗎?」他湊近直盯著她,眉峰擰緊。
  
  任曉年呆了呆,緩緩睜開眼。
  
  易行雲的手就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強大而冰冷,但這只冰冷的大手貼在她的額頭上,卻非常冰涼而舒服,意外的減緩了她頭部的昏重和暈眩。
  
  只是,他明明就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為何這一瞬她又覺得他其實不是那麼壞……
  
  「會不會暈?想吐嗎?」他見她發傻,索性兩手都捧住她的小臉,再次追問。
  
  她驀地感到害羞,急急推開他的手。
  
  「沒有,沒有,走開點,別亂碰我……」
  
  易行雲收回手,沉吟著:「如果很不舒服,就做個徹底檢查……」
  
  「我不要檢查,我只要回家,讓我回家。」她大喊。
  
  他詫異地蹙著眉,這小女孩的反應真的太奇怪了,她似乎非常害怕檢查身體。
  
  「我……我要回去了,我不想待在這裡……讓我回家……」她煩心地把臉埋在枕頭裡。
  
  「好啊,要回去我就送你回去,不過,回家後如果又不舒服,我可不管了。」他冷哼。
  
  「最好別管,也別來吵我們,就讓我們安安靜靜地住下去。」她咕噥道。
  
  「讓你們住下去是不可能的,清潔公司晚上就開始清理那棟房子了,下周之前,你們全都得搬走。」他已派李明宗去處理相關事宜。
  
  任曉年慢慢地抬起頭看他,「我們真的……非搬走不可嗎?」
  
  「對。」
  
  「那麼……能不能請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家那個……『大人』可能再一個月就能回來了,她回來之後,我們就立刻搬家。」
  
  「一個月?不可能。」他冷絕地道。
  
  「拜託,現在我們沒錢,也沒地方去,你把我們三個小孩趕走,會鬧上社會新聞哦,這對你們飯店的形象很不好吧?」她提醒他後果。
  
  易行雲眉輕輕一挑,這人小鬼大的丫頭竟然威脅他?
  
  「其實,只要暫時請家扶社工人員安置你們就沒事了。」他冷笑。
  
  「那我就去電視台爆料,說你是我們三個小孩的爸爸。」她學他冷笑。
  
  「什麼?」易行雲瞠目傻眼。
  
  她……她說什麼?爸爸?
  
  「我是說真的,你要是真的不通融,我就向電視台控訴,再帶神武和小白去你公司大鬧,說你惡意棄養。」她哼道。
  
  南宮神武教的就是這招。今天她要出門前,神武就說,如果易行雲非趕走他們不可,乾脆就這樣反整他,把事情鬧大。
  
  只是她早上在他辦公室來不及恫嚇他,身體就發作了。
  
  「你……」易行雲瞪著她的小臉,忽然覺得她此時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才七歲。
  
  之前他就覺得這小女孩的用字遣詞太過成熟,想不到她連個性也超齡得過分……
  
  「只要你讓我們再多住一個月,我就不鬧事。」任曉年偷瞄他的反應。
  
  「你以為別人會相信一個小鬼的瞎扯?」他怒極反笑。
  
  「會哦,對大部分人而言,尤其是那些記者,小孩的話有時反而是最真實的。」
  
  「那又怎樣?我根本不會在意這種無聊的中途,要是你敢……」他嗤哼一聲。
  
  她眼睛骨碌一轉,不等他說完,便佯裝哭泣大喊:「爸!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嗚……你明明就是我爸爸還不承認……爸爸……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整個急診室的人都投以錯愕的目光。
  
  易行雲大驚失色,連忙摀住她的嘴,厲斥:「你在幹什麼?」
  
  「嗚……」她掙開他的大手,又喊:「爸爸你為什麼不認我也不要我——」
  
  「喂,不准胡鬧!」他又氣又急。
  
  「爸……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嗚……」她繼續演,幾乎驚動了急診室裡的醫生護士。
  
  「好了好了,快閉嘴,馬上給我閉嘴。」他再掩住她的嘴,著急喝斥。
  
  她靜了下來,抬眼盯著他,等他回答。
  
  易行雲瞪著她清秀卻一點也不可愛的小臉,放開手,暗暗咬牙,沒想到他竟會被一個七歲的小鬼威脅得逞。
  
  「好,就一個月,到時你們全都得滾蛋。」他怒道。
  
  她在心裡暗笑,真的就像神武說的,易行雲是個愛面子的男人,他最受不了任何讓自己丟臉的事。
  
  「謝謝,一個月內,我會想辦法搬家的。」她露出笑臉。
  
  「先說好,那只是借你們暫住,在你們搬家之前,我會找人先把房子給清乾淨,所以會經常進出,你們要隨時開門,不准反鎖。」他立刻又道。
  
  「啊?你要先整理房子?」她笑臉很快消失。
  
  讓外人進進出出她家,那她的秘密不就……
  
  「怎麼?不行的話那你們明天就搬。」
  
  「好好好,可以可以……就這樣,只要能讓我們再住一個月,怎樣都行。」她連忙伸出雙手,一副投降似的輕晃,並感激地對他擠出微笑。
  
  他忍不住又擰起了眉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和一個七歲的女孩對話。
  
  這個任曉年的用詞、口氣,甚至表情、動作,都像個大人似的,害他心裡老是浮起一股古怪的違和感,那種感覺就像……
  
  就像在這個小女孩的身體裡,藏著一個大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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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1:48
第四章
  
  任曉年雖然爭取到一個月的時間,不過,接下來要怎麼處理實驗室依然傷透她的腦筋。
  
  房子要被收回,就表示他們三個人得另外找地方設立實驗室,可是重建實驗室可能得花上一大筆錢,而他們目前手中的存款根本不夠……
  
  「賣掉小白設計的機器人隨身碟,我們應該會有一筆進賬。」南宮神武道。
  
  「可是現在我這個模樣,沒辦法去找凌通科技的劉經理談。」任曉年無奈地道。
  
  以往都是由她出面去和劉經理洽談小白的作品,但現在她這個樣子……
  
  「我已經設計好一個視訊,讓你和劉經理在在線用視訊交談了。」方夜白說出解決之道。
  
  「我和劉經理交談?什麼時候。」任曉年一呆。
  
  「昨天。」
  
  「我沒有啊……」
  
  「笨蛋,小白是虛擬你的樣子,在在線和劉經理談的,劉經理看見那球體機器人,喜歡得不得了,價格和合約都馬上談好了,錢也事先匯進賬戶了,你只要把機器人隨身碟送過去就好了。」
  
  「哦?那他看到的是……」她恍然。
  
  「放心,他在計算機上看見的,是二十六歲的你,你的影像和聲音,他一點都沒有懷疑。」方夜白道。
  
  「哇,居然可以這樣做啊?」她驚訝地問。
  
  「這很簡單啊。」方夜白聳個肩。
  
  「別忘了,小白是計算機天才,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南宮神武哼笑。
  
  「小白是計算機天才,神武是生化醫學天才,你們都很厲害……」
  
  「你也是個人類細胞專家啊,曉年。」方夜白補充道。
  
  「專家和天才又有什麼用?五年了,我們到現在都解不開那個謎……」她正哀歎著,就聽見大門被打開的鈴聲。
  
  「噓,別說了。」南宮神武低聲喝止,「那傢伙來了。」
  
  她和方夜白立刻噤聲,假裝乖乖地吃著午餐。
  
  於是,易行雲走進屋內時,看見的就是三個小孩坐在餐桌上,靜靜地吃著便當。
  
  他的眉頭又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每次看見他們三個小鬼,他都會沒來由地心煩,不只是因為他本來就討厭小孩,更重要的因素,是他們一點都不像小孩。
  
  這幾天以來,房子清理整潔了,他為了和設計師討論整修的重點,必須經常前審查房子的結構和格局,也因此常常得面對這三個「原住民」。
  
  現在他也搞清楚他們三個的名字,除了任曉年,另外兩個小孩一個叫南宮神武,一個叫方夜白,三個個性不同,卻同樣難搞,要不就不回應他的問話,要不就無視地頂嘴,壓根沒把他當長輩。
  
  「易行雲,你來啦。」任曉年主動和他打招呼。
  
  看,就是這種對待平輩的口氣和態度讓他生氣,這小丫頭以為她在叫誰啊?他可不是她的朋友。
  
  「你該叫我易叔叔吧?」他再一次提醒。
  
  「乾脆叫爸爸好了。」南宮神武嗤笑道。
  
  他壓抑著火氣,冷冷地低喝:「想繼續住下來,就給我乖一點,懂禮貌一點,南宮神武。」
  
  任曉年見他臉色慍怒,連忙拍拍南宮神武,要他克制一下,然後賠罪道:「不好意思,他們……就是調皮了一點,請你別生氣。」
  
  他瞪著她,哼道:「你們就是欠教育才會這麼頑皮,我看應該把你們全送進學校去讀書才行。」「學校都的都很無聊。」方夜白冒出一句。
  
  任曉年很快推一下他,忙道:「我們……等我們那位……那位阿姨回來,搬了家之後,她會讓我們回學校去上學的。」
  
  「不用解釋,反正這都不關我的事。」他瞇起眼,才懶得管他們上不上學,轉身逕自走上二樓階梯。
  
  「你要幹嘛?」南宮神武喝道。
  
  「我要看一下樓上的每間房間。」他說著便往上走。
  
  南宮神武臉色微變,放下筷子,跳下椅子,追了上去,並且三步並兩步,搶在他之前擋在自己的房間門口。
  
  「我不准別人進我房間。」
  
  「讓開,小鬼。」易行雲低睨著他。
  
  「不要,你敢侵犯我的隱私權,我就告你。」南宮神武不高興地丟下一句,進了房間,重重摔上門。
  
  他傻眼。隱……私權?告他?現在七歲的小鬼都這麼誇張了嗎?
  
  這時,方夜白也一溜煙地衝上樓,奔回自己房間,直接反鎖。
  
  一股火整個往上竄,易行雲氣得雙手擦腰,大聲怒道:「你們要搞清楚,這房子已經不是你們的家了。」
  
  任曉年悄悄地來到他身旁,無奈地歎口氣,懇求道:「他們的房間裡有很珍貴的資料和東西,不能亂動,能不能請你一個月後再整修?」
  
  易行雲轉頭看著她,嚴厲地道:「別得寸進尺,我看我是對你們太仁慈了,才會導致你們這麼囂張。」
  
  「對不起啦,他們兩人的個性就是這樣,我會好好管教他們的。」任曉年苦笑。
  
  「你也只是小鬼,你要管教誰啊?」他沒好氣地道。
  
  「我……我好歹比他們大幾個月……」
  
  「啐,真是夠了,我竟和三個七歲的小孩生悶氣,太可笑了。」他揉著眉心,索性轉身下樓,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任曉年大驚,怕他看到不該看的,緊張地跟在他身後,問道:「易行雲,你現在要幹什麼?」
  
  「我要到地下室看看。」他道。
  
  「地下室沒什麼好看的啦。」她急道。
  
  「我得研究一下地下室將來能做什麼用。」他進入地下室,打開燈,眼前立刻出現一個寬敞的空間。
  
  這裡本來存放了許多雜物,但清理過後,只剩下一個貼牆而立的大型工作櫃和一堆紙箱。
  
  「這裡只是儲藏室,沒什麼好研究的啦……」任曉年很快地解釋。
  
  他轉頭瞄她一眼,蹙眉道:「奇怪,你跟著我幹什麼?」
  
  「我……我是想幫你做介紹。」她朝他擠出微笑。
  
  「不用了,我自己會看。」他厭煩地揮揮手。
  
  但她還是黏著他不放,他走一步,她就跟一步。
  
  「任曉年,你沒事做嗎?」他站定,轉身瞪她。
  
  「沒事。」她搖頭。
  
  「沒事就去看書。」
  
  「書我全看完了。」她還是搖頭。
  
  「那就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別跟著我。」他說著走向工作櫃。
  
  她睜大眼睛,好怕他發現通往地下實驗室的入口。
  
  他定定地看著工作櫃,沒來由地想起那天在這裡發現南宮神武和方夜白的情景,那時,兩個小鬼躲在這裡幹嘛?
  
  還有,那天任曉年好像也是從這裡走上樓的,但他當時卻沒有發現她……
  
  一種古怪在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坦白說,他會讓他們繼續住下去,並不是真的怕了他們的威脅,而是,他很想看看照顧這三個小鬼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一家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叫助理李明宗去查,卻始終查不到這家人的相關資料,就連徵信社也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李明宗還因此直嚷邪門,說搞不好這棟房子裡住的根本不是人。
  
  「這裡……我們平常只有玩捉迷藏時才會下來……」任曉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瞥她一眼,突然覺得很好笑。
  
  以他的直覺,三個老成又古怪的小鬼根本不可能玩什麼幼稚的捉迷藏。
  
  「你們平常都在做什麼?」他真好奇。依他的觀察,他們不去上學,也很少出門,幾乎都待在家裡,一般的小孩哪受得了這麼悶的日子?
  
  「啊?」任曉年被他問得一怔。
  
  「老是躲在這棟房子裡,你們三個都在做什麼?」他再問。
  
  「也沒做什麼……就……看看書……做點……自己的事……」她結巴地道。
  
  「自己的事?你告訴我,七歲的小孩能做哪些事?」他挑眉。姐姐的七歲女兒們根本沒辦法好好待在屋子裡十分鐘。
  
  「哦,那個……我們其實都在……嗯……那個……」她正努力要想出一個說法,手機就突然響了。
  
  她拿起接聽,耳裡傳來南宮神武壓低的喝斥。
  
  「你在幹什麼?別理易行雲了,你愈跟著他,他就愈容易起疑,快去送貨。」
  
  「啊?是哦是哦,該送貨了……」她低呼一聲,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隨即抬頭對易行雲道:「我想起來了,我該出門了,你就慢慢研究吧。」
  
  說罷,不等他回答,她轉身跑上客廳。
  
  易行雲瞇起眼,盯著她嬌小的背影,心裡疑竇頓起。
  
  送貨?
  
  這個小丫頭出門送什麼貨?該不會……是什麼毒品交易吧?
  
  一想到「毒品」,他愀然變色。
  
  想想他們三個小孩的詭異及不合理的獨居,以及這棟故意讓它看來荒廢的大宅,他就愈加肯定自己的揣測。
  
  那個死都不願出面的女人,也許真的在利用這三個天真無知的小孩運毒……
  
  咳,好吧,或者他們一點也不天真無知,但他們之所以會這麼早熟又看起來神秘兮兮,肯定有什麼原因,或者,經歷過什麼。
  
  一股火氣頓時竄進胸口,個性潔癖的他向來討厭任何的不乾淨,不只是事到環境,還有人事,在商場上,他可以透過任何管道去達到目的,但他不違法,也最討厭沾上那些毒、嫖、賭……等惡爛的行為,那讓他覺得髒。
  
  看來,他得查清楚才行,要是小鬼們在他眼皮底下幹些骯髒非法的勾當,他可不輕易放過他們,也絕對要把那個始終藏在幕後的女人揪出來。
  
  於是,他打電話給李明宗,要他從新飯店的工地趕過來,載他尾隨任曉年搭的出租車,一路前往市區。
  
  「奇怪,那個小妹妹自己搭出租車要去哪裡?她好像很習慣自己出門,還自己叫來出租車……」李明宗邊開車邊納悶地問。
  
  「跟好,別跟丟了。」易行雲緊盯著前方的出租車,冷冷地道。
  
  「是。」
  
  易行雲其實也發現了,七歲的任曉年很習慣自己一個人出門,像上次她直接就衝到公司找他「談事情」,這哪像一般小孩會做的事?
  
  她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她自己的年紀,或者該說,她把自己當成了成年人似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造成她這種個性?
  
  還有,她口中說的那個「大人」又和她是什麼關係?
  
  「啊,總經理,她下車了。」李明宗低呼。
  
  易行雲看著她小小的身影下了出租車,走進一棟辦公大樓。
  
  「明宗,停車。」
  
  「總經理,你……要跟進去嗎?」李明宗將車子靠邊停下,回頭問。
  
  「這裡不好停車,你別等我了,直接回公司吧。」他說著開門下車,大步走向同一棟辦公大樓。
  
  李明宗怔怔地看著他,暗暗咕噥:「總經理是怎麼了?怎麼會這麼在意一個小丫頭的事?」
  
  易行雲跟進大樓,正好瞥見任曉年被大樓管理員攔下。
  
  「小妹妹,你要找誰?」
  
  「我有東西要給凌通科技的劉經理。」任曉年指著手中的小紙盒。
  
  「請等一下,我通知劉經理。」
  
  警衛懷疑地看她一眼,正要撥打電話,一個身穿深色西裝的男子從電梯裡匆匆走出來,對著任曉年笑道:「你就是任曉年吧?劉經理剛好人在外面,他叫我帶你去找他。」
  
  任曉年一愣,突然臉色微變。
  
  不對。
  
  劉經理認識的是二十六歲的「任曉年」,他根本從來沒見過她七歲的模樣,但這個人一見到她就直接喊出她的姓名……
  
  一股莫名的恐懼鑽進了她的心頭,她只覺得背脊一陣陣發麻。
  
  「走吧!劉經理正在等你……」那男子伸手要拉她。
  
  她大驚,轉身就跑。
  
  「喂!」那男子立刻急追。
  
  易行雲雖然還搞不清楚情況,但他很快地衝過去抓住正要跑出大門的任曉年,低喊:「怎麼了?怎麼回事?」
  
  任曉年驚惶地抬頭,一看是他,頓時一呆。
  
  易行雲怎麼會在這裡?
  
  「你幹嘛要跑?」易行雲皺眉問道。
  
  她還未回答,那西裝男子就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不是要找劉經理嗎?跟我走,我帶你去找他。」
  
  「別碰我!」她急慌地低喊,緊挨著易行雲。
  
  易行雲扣住那人的手,冷斥:「放開她。」
  
  那人盯著他,輕哼:「你是她什麼人?」
  
  「我?我是她的監護人。」易行雲嚴正地道。
  
  聽他自稱她的監護人,任曉年心陡地一跳,愕然地抬頭看他。
  
  「監護人?」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對,她現在歸我管,請問你有什麼事嗎?」易行雲犀冷地問。
  
  「你還需要監護人哪?」那人低睨著任曉年,口氣帶著輕諷。
  
  她臉色瞬間刷白,全身微僵。
  
  這個人……是誰?
  
  他知道!知道她的身份,還有她的事!
  
  「她當然需要,她才七歲。」易行雲沒耐性了,使勁扯開那人的手。
  
  「是嗎?」那人笑了笑,慢慢退開,朝一臉驚懍的任曉年道:「好吧,看來我們只好下次再聊了,『七歲』的任曉年。」
  
  那人說完便離開了,可是他留下的話卻讓任曉年嚇軟了雙腿,整個人頹然坐在地上。
  
  真的……有問題。
  
  方夜白就一直懷疑有人在暗中搜尋他們三人的訊息,但對方是誰他們並不清楚,為了安全起見,小白才會全面封鎖他們三人的相關資料。
  
  只是五年來的平靜,讓她總以為這只是小白多心。
  
  沒想到,今天卻有人直接找上她……
  
  「你認識那個人嗎?」易行雲低頭看她。
  
  她怔怔地搖搖頭。
  
  「可是他卻好像認識你。」他擰眉。
  
  她心驚地縮了一下。
  
  對,那人認識她,這才是讓她不安的主因。
  
  究竟……那人知道些什麼?又知道了多少?
  
  看她小臉整個積習發白,他沒好氣地將她拉起,口氣微慍:「你啊,到底一個人跑來這裡做什麼?」
  
  「我……」
  
  「你剛剛說你要找一位劉經理?他是誰?你要送什麼貨給他?」
  
  她睜大雙眼,瞪著他低呼:「你跟蹤我嗎?」
  
  「一個小女孩,跑到這種商業大樓來,你到底要送什麼貨?」他瞄著她手中的小盒。
  
  「哎,易行雲,你真的跟蹤我啊?」她蹙起小眉頭。
  
  「我是在監督你,免得你誤入歧途。」
  
  「嗄?什麼誤入歧途?」她傻眼。
  
  「讓我看看你手中的盒子裡裝什麼?是不是有人叫你送些違禁的東西?」他伸手要拿她的盒子。
  
  天哦!他……他竟然以為她在送違禁品?
  
  「不行!不能給你看。」她一驚,急著將盒子藏在身後。
  
  「我就知道有問題,快給我。」她愈藏,他就愈篤定她在幹壞事。
  
  「不要。」她試圖抓緊盒子。
  
  「快點給我看看,你這個小鬼萬一傻傻的被人利用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給我——」他怒斥,大手使勁一扯。
  
  結果整個盒子被拆分兩半,掉出了數個球形金屬,球體一掉落地上就突然伸出四肢,像個小小的機器人。
  
  「啊!你看啦,都是你都是你,要是摔壞了怎麼辦?」她氣急敗壞地跺腳,趕緊蹲下身撿起。
  
  他呆住了,愕然地看那些玩具般的小機器人,喃喃地問:「這……這是什麼?」
  
  她鼓著小臉,拔掉其中一個機器人的頭,露出USB接頭,氣呼呼地對他大嚷:「這是隨身碟啦!」


  「你就……這是方夜白設計的?」
  
  在一家咖啡廳裡,易行雲睜大眼睛看著在桌面上跳舞的小小機器人,滿臉驚訝。
  
  「嗯,這些都是小白設計的。」任曉年拍了一下機器人的頭,機器人就停止跳舞。
  
  「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地拿起機器人,仔細地觀看研究。
  
  一個七歲的小孩,怎麼可能設計出這麼精緻的機器人隨身碟?
  
  除非……
  
  「小白是個天才啊,他是計算機天才。」任曉年本來怕被他發現,但想想,只要推說小白是天才,他應該就不會起疑了。
  
  是說,小白本來就是個天生,神武也是。父親之前就說過,他們兩個都是頂尖的優秀人才,所以深受父親的器重。
  
  易行雲將機器人放回桌上,再輕拍一下它的頭,它以開始跳舞,甚至還發出可愛又逗趣的聲音:
  
  「曉年你好美,曉年你好可愛,曉年你最偉大。」
  
  他忍不住驚歎,這也真的只有天才設計得出來。
  
  但要說是一個七歲的天才設計的,又實在太誇張了。
  
  「太厲害了吧?那個方夜白,他不是才七歲嗎?」
  
  「七歲又怎樣?小白智商很高,他喜歡玩計算機,有關計算機的事他都會。」任曉年沒有瞎說,父親第一次介紹小白時就說他是個計算機之神。
  
  智商高嗎?易行雲怔了怔,抬眼著著眼前的任曉年,想到他們三個小鬼如此早熟的原因,或者就是因為智商超人一等。
  
  「我懂了,你們三個……都是智商高的孩子?」這樣,所有的不合理就稍微說得通了。
  
  「呃……算是吧……」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
  
  其實,她並不是天才,智商也還好而已,她只是很認真,也因為受父親影響,在生化及人類細胞學這個領域才有點程度。
  
  「難怪你們都這麼難搞定,也和一般的小孩如此不同,原來是太聰明的緣故。」他稍微化解心中那份古怪的疑惑。
  
  「我們哪有難搞?我們都很安分守己,要不是你闖進來……」她低聲咕噥著,將機器人隨身碟一一收起來。
  
  「你找那個劉經理,是要賣掉這些機器人?」他又拿起其中一個端詳。
  
  「對啊,我們合作很久了,劉經理很喜歡小白的作品,每次都會出高價收購。」
  
  「等一下,這件事,不是該由大人出面去談嗎?」他又覺得不合理了。
  
  「以前都是大人出面,但因為你要趕我們走,我們沒錢搬家,急需要錢,才會趕著來賣隨身碟啊。」她瞪他一眼。
  
  他挑眉,沉吟了一秒,道:「那好吧,在你們家那位大人回來之前,我來幫你們談這筆生意。」
  
  「啊?你要幫我們談?不不不用了……」她急著拿回機器人,才不想讓他攪和進來呢。
  
  「劉經理開價多少?我來談,價格應該會更好。」他手一縮,不讓她拿。
  
  她聞言大驚,立刻拚命搖頭,急著伸手,道:「不用不用,你千萬別管我們的事,還我。」
  
  「為什麼別管?我突然覺得這件事很有趣了。」他往後靠,就是不還她。
  
  說到洽談生意,他可是高手,別人想請他還請不到呢,這小鬼居然一口就回絕。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就叫你別管……」她生氣地低嚷,跳下椅子,打算衝過去拿回機器人。
  
  這時,服務生恰巧端來熱咖啡和熱可可,她這麼一跳,正好撞上了服務生,服務生手中托盤晃了一下,杯子整個傾斜,易行雲大驚,長手一拉,立刻將她小小身子抓進懷裡抱住。
  
  就在這一剎那,托盤上的熱可可從杯子裡溢出,灑了一地。
  
  服務生嚇了一大跳,急忙扶住杯子,驚呼:「小妹妹,沒燙著吧?」
  
  易行雲暗吁一口氣,只差一點點,那些熱可可就會淋在任曉年頭上了。
  
  「你這小丫頭,可不可以小心點?不要老是莽莽撞撞的!」他沒好氣地開口大罵。
  
  任曉年呆了呆,有些恍神。
  
  這……這是什麼情況啊?
  
  此刻,她正親密地趴在易行雲的雙臂雙腿之間,整個人被他緊緊包裹住,鼻間充斥著他帶有淡淡青草薄荷的古龍水氣味……
  
  「怎麼了?有燙到嗎?」他低頭摸了摸她的頭,再捧起她的小臉詢問。
  
  她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孔,清俊冷峭的五官突然在她眼前放大,瞬間,她的心像被什麼電著,重重地收縮了一下,接著胸口開始如雷狂鳴,咚咚作響。
  
  「喂,任曉年?你還好吧?」他拍拍她粉嫩的小臉頰。
  
  她猛然回神,慌張地阻擋他的觸摸,掙扎地退開他的懷抱,按住胸口,微喘地道:「我沒事……沒事……」
  
  天哦天哦,她從來沒有這樣被人抱過耶,就連爸爸在世時也不曾有過,易行雲怎麼可以亂抱她?真是……真是……
  
  「真的沒事嗎?」易行雲看她怪怪的,又摸摸她的頭。
  
  「不要……隨便摸我啦!」她躲開他的手,臉紅地嚷著。
  
  他蹙了蹙眉,這小丫頭怎麼了?態度真差。
  
  「那個,很抱歉,我馬上擦一下地板,再重新端一杯熱可可來……」服務生抱歉地道。
  
  「不……不用了,我不喝了,我要回去了。」任曉年轉過身,抓緊手中的小布包,直接跑出咖啡廳。
  
  「喂,任曉年!」易行雲喊了一聲,但她頭也不回,他皺了皺眉,只能匆匆結了賬,追了出去。
  
  外頭冷風颼颼,但任曉年的臉卻一直微微發燙,她邊走邊輕拍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你在發什麼神經啊?快給我冷靜下來,人家只不過好心把你拉開一下,你是在臉紅心跳個鬼啊?」
  
  「任曉年!」易行雲在後面叫她。
  
  她一驚,跑得更快。
  
  但易行雲人高腿長,一下子就跟上,彎身按住她的肩,道:「我在叫你你幹嘛一直跑?」
  
  她喘一口氣,回頭道:「我我我……要回家啊。」
  
  「你不找那個劉經理了?」他低頭看她,突然發現她的臉紅撲撲,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不了,事情有點奇怪,我要先回去再和他聯絡。」她得回去和神武、小白討論這件事,那個陌生人的出現,讓她很不安。
  
  「那我送你回去。」他點點頭。
  
  「不用不用,我自己會回去。」她急道。
  
  「我正好要回去工地看看,一起走吧,這樣你還能省下出租車錢。」他看了看腕表,其實這時他應該進公司的,可是讓任曉年一個人回去他竟有些不放心。
  
  省出租車錢?
  
  喂喂,這位先生,她雖然窮,但搭出租車的錢還是有的!
  
  她正想這樣反駁他,不過話未出口,眼角餘光卻瞥見那個陌生男子就站在街角盯著她,她悚然一驚,整個人呆住。
  
  到底……對方是什麼人?為什麼盯上她?
  
  一抹恐懼頓時攫住心頭,她恐慌不已,手心冒出了冷汗。
  
  「怎麼了?走啊!」易行雲拍拍她的頭。
  
  「哦……」她不自覺地貼向他,小手緊緊攥住她的西裝袖口。
  
  這依賴的小動作令他一怔,低頭看她一眼,再順著她的目光移向街角,正好瞄到剛才那個追著她的男子轉身走入人群裡。
  
  奇怪,那個人難道在跟蹤任曉年?不會是什麼變態吧?
  
  他不悅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反手握住任曉年的小手。
  
  小手被他溫暖的大掌包覆著,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仰起頭望著他。
  
  「現在壞人很多,以後一個人別隨便亂跑,知道嗎?」他低下頭,盯著她的小臉,冷聲警告。
  
  他的口氣很凶,可是,他的話卻莫名地讓她心安,同時,又讓她心悸。
  
  這個易行雲……其實人並不壞啊……
  
  真的……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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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2:19
第五章
  
  任曉年一回到家,就知道出事了。
  
  大門半掩,屋裡亂成一團,更可怕的是,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都不見了!
  
  「神武?小白?」她輕喊著,從客廳走向廚房,再通往後院,但整棟大宅完全沒有他們的聲音,靜得嚇人。
  
  隨後進門的易行雲也覺得不對勁,低呼:「這是怎麼回事?那兩個小鬼呢?」
  
  是啊,人呢?平常下午都會躺坐在沙發上打電動的方夜白呢?總是坐在窗邊喝咖啡的南宮神武呢?
  
  現在,他們坐過的地方卻一片凌亂,人更不知去向。
  
  「神武!小白!」她恐慌地大叫,奔上樓,發現他們兩人的房間裡全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物品全散落一地。
  
  她暗抽一口氣,心中驚懍,轉身再衝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同樣也被徹底搜過,衣物凌亂,甚至,她的筆記型計算機和一堆數據也被拿走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人來過,把神武和小白都抓走了嗎?
  
  她怔杵著,想到那個要帶走她的陌生人,全身一陣麻涼戰慄。
  
  「這……」易行雲跟著來到她房間,驚瞪著整個房間的狼藉,兩樣大吃一驚。
  
  這是遭小偷嗎?但如果只是遭小偷,那兩個小男孩呢?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喃喃地問。
  
  很快的,任曉年想起了地下二樓的研究室,轉身往外猛衝。
  
  易行雲一把攔住她,急道:「等一下,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他們……」她掙扎著,滿臉憂忡慌亂。
  
  「你要去哪裡找他們?」他喝道。
  
  「地下室……可能會在地下室……」她使勁推開他,衝下樓,滿心只希望他們躲在研究室,希望他們和那些分析儀器全都安好。
  
  「地下室?」他愣了愣。
  
  她狂奔到地下一樓時,整個人立刻呆定住。
  
  通往地下二樓的木櫃已被推開,密門洞開,毫無遮蔽。
  
  「怎麼了……」易行雲追下樓,看到這個門,聲音嘎然而止。
  
  這裡居然還有地下二樓?
  
  「糟了……糟了……」她恐懼地衝進地下二樓,只見整個研究室空蕩蕩,所有的儀器全被搬空,那些她父親精心設計的特殊器材,一樣也沒有留下。
  
  她瞠目僵立,血液逆流,腦袋一片空白。
  
  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易行雲跟進了地下二樓,打量著整個寬廣空曠的空間,感覺得出這裡似乎被規劃成一間類似辦公室的地方。
  
  但,有誰會把辦公室放在地下二樓?
  
  重點是,藏在這麼隱密的地方,都在做些什麼事?
  
  「全被……拿走了……」任曉年雙腿一軟,絕望又驚恐地跪坐在地上。
  
  「被拿走什麼了?這裡是在做什麼的?之前放了些什麼東西?有什麼重要物品被竊取了嗎?」易行雲低頭看著她見了鬼似的模樣,疑惑叢生地問了一大串問題。
  
  她失神地搖搖頭,根本無法告訴他,被偷走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她的希望啊!
  
  是她唯一能變回真實年齡的希望……
  
  「說清楚,到底丟了什麼?我好報警處理。」他擰眉,拿出手機。
  
  「不!別報警!」她驚恐地跳了起來,急忙拉住他的手。
  
  「為什麼不報警?有人闖進來,顯然偷了東西,還有兩個小孩不見了……」
  
  「不要!報警也沒用,警察幫不了我的,誰也幫不了我,沒有人能幫我!」她倏地激動大喊,整個眼眶都紅了。
  
  他驚瞪著她,無法理解她為何阻止他報警,無法理解一個七歲的小孩,臉上為何會有這麼痛苦又隱忍的表情,更無法理解,那抹刷過他胸口的心疼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我自己……我自己會想辦法……」她雖然這麼說,但那份恐懼與不安已幾乎要將她吞噬。
  
  這五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一直在她身邊,他們有相同的遭遇,相同的難題,他們互相依賴,互相支撐,互相想辦法破除困境,他們三人早已成為生命共同體。
  
  現在,他們不見了,留下她一個人面對一團謎,以及那些不知名的敵人,這讓她感到萬分驚恐。
  
  對方是誰?他們顯然知道她的秘密。
  
  但為什麼他們會知道?她以為,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有四個人知道,而那第四個人,就是她死去的父親。
  
  那些人究竟是何來歷?他們有什麼企圖?
  
  愈想,她的心愈慌。
  
  「有什麼好想的?你一個小鬼能想什麼辦法?現在重點是先將南宮神武和方夜白找回來,這件事就交給警察去處理。」易行雲被她裝大人的口氣惹得不快,總覺得她太過逞強又早熟,逞強又早熟得讓他全身都不舒服。
  
  「不,等一下,我再找找看,也許……也許他們只是躲起來……」她著急地拿出手機,分別撥給南宮神武和方夜白。
  
  撥通之後,一陣陣鈴聲在樓上響起,她愕然,轉身跑上客廳。
  
  「喂,任曉年!」易行雲只得又跟著她奔回一樓。
  
  任曉年回到客廳,循著鈴聲,在沙發底下找到的不是手機,而是平板計算機,是方夜白那台被他改造過的iPad!
  
  伸手撈出iPad,她呆了呆,納悶小白怎麼會把他重要iPad丟在沙發底下?平常這台iPad等於是他的手腳,他從不離身,有時他甚至會直接用這台iPad接聽手機來電。
  
  「沙發底下怎麼會有iPad?」易行雲詫異地問。
  
  「我也不……」她搖搖頭,摸了一下iPad的螢幕,倏地,觸控螢幕出現了一條訊息。
  
  曉年,別為我擔心,你自己要小心。
  
  她愕然呆住,顯然這是小白和神武留給她的訊息。
  
  但,要她小心誰?小心什麼?他們叫她別擔心他們,可是他們究竟怎麼了?
  
  從字句的短促就可以知道當時有多緊急,以小白打字之快,居然只留下這十三個字,可見對方一定來得很突然,突然到連監控系統警鈴都來不及響起,突然到讓他們措手不及。
  
  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躲過監控系統直闖而入?
  
  她捏緊iPad,微微顫抖,手心和背脊全冒出冷汗。
  
  她也是他們的目標嗎?她該怎麼辦?她一個人要怎麼辦?
  
  「怎麼?這iPad有什麼問題嗎?」
  
  易行雲想拿走iPad觀察,她則迅速將留言消除,才遞給他。
  
  「……這iPad……是小白的?」
  
  一個七歲小鬼擁有一台iPad,如果不是知道他們三個是天才,他肯定會難以接受。
  
  易行雲看了看不iPad的螢幕,再凝目盯住她蒼白恐慌的小臉,眉心一皺。
  
  看她怕成這樣,事情顯然並不單純,而且,這小丫頭似乎有事瞞著他。
  
  對,從第一次遇見她,他就覺得她藏著許多秘密。
  
  通常,秘密愈多,就表示愈麻煩,而他最討厭去沾任何麻煩的事,尤其是與他無關的麻煩事。
  
  「都出這種事了,你還不快打電話通知你家那位大人?」他冷聲道。
  
  「她……不在國內。」她無助地搖頭,迅速又從他手中拿回小白的不iPad,緊抱在胸前。
  
  「嘖,你們家真是亂七八糟!」他受不了地低咒一聲。
  
  亂七八糟嗎?她看著周圍的狼藉和凌亂,再想想自己的處境,突然湧上一股心酸。
  
  是啊,她的人生從五年前開始就亂七八糟了,亂得她無法收拾……
  
  易行雲罵歸罵,但事情讓他遇上了,他不管也不行,畢竟事情發生在他的房子裡,再說,眼下只剩任曉年一個人,總不能把七歲的她單獨丟在這裡,萬一又出了什麼事,處理起來肯定更麻煩。
  
  而且,下午那個想帶走她的陌生男子令他非常介意,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將衝著她而來……
  
  一想到此,他心中一悚,立刻撥電話給助理李明宗,要他馬上報警處理,一副處理公事的積極態度。
  
  「明宗,你立刻聯絡王局長……」
  
  「不行,報警真的沒用的。」任曉年驚慌地想阻止他。
  
  他不理她,逕自交代完畢,接著收線轉向她,擰眉道:「那兩個小鬼一定出事了,這種事還是得交給警方來調查,放心,我在警界有朋友,絕對會查個水落石出,不過,這段時間你暫時別住這裡。」
  
  「啊?不住這裡,要去哪裡?」她緊張地低呼。
  
  「你先去住我那裡,等調查清楚了再回來。」不得已,他只好做這樣的決定。
  
  「你是要我……去住你家?」她呆愣。
  
  「對。」
  
  「可是……這樣好嗎?」
  
  「當然不好,可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下,又不知該把你丟到哪裡去。」他氣悶地道。
  
  「易行雲……」她心頭一熱。
  
  「我已經很煩了,你就乖一點,閉上嘴,安靜的跟我回去。」他雙手擦腰,低頭瞪她一眼,沒好氣地低斥。
  
  任曉年怔了怔,一直強忍住的恐懼和不安頓時化為淚水,奪眶而出。
  
  他微愕,皺眉道:「怎麼了?不想跟我回去嗎?」
  
  她搖搖頭,揉著眼睛。
  
  「那不然你哭什麼?」他怒道。
  
  「沒什麼……」她哽咽著,沒說下去。
  
  她沒說,他卻明白,她其實是很害怕的,很害怕,卻又拚命忍著,拚命要鎮定。
  
  一般七歲的孩子遇上這種事,不是嚇傻就是哭鬧,為什麼她不一樣?真的是因為智商比較高的關係嗎?
  
  一個人的智商和成熟度,是成正比嗎?如果是,那他姐姐為何愈活愈回去,愈老愈幼稚?
  
  「沒什麼就別亂哭,我討厭愛哭的小孩,走吧。」他板著臉輕哼,轉身走出大宅。
  
  她很快擦掉臉頰上的淚水,並沒有被他的壞口氣和凶表情嚇到,反而在這一刻,看出他有顆柔軟的心。
  
  一股強烈的依賴感油然而生,她踩著小碎步跟上他的大步伐,主動拉住他的大掌。
  
  易行雲腳下沒停,心卻在她柔嫩小手扣住他五指時輕陷了一下,煩怒的五官瞬間有點軟化,而且,眼神和嘴角的線條也突然變得柔和。
  
  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樣的表情,更不知道那抹在胸口化開的晃漾是怎麼回事。
  
  明明就該生氣的,但又明明不是生氣……
  
  真奇怪。

  
  易行雲的家是間獨棟的舊日式別墅,有很強烈的日系風格,整棟充滿了木質的低調感,和任曉年住的歐式大宅完全不同。
  
  雖然不大,卻乾淨得一塵不染,裡面的裝潢似是重新設計改造過,地板、家俱都是頂級手工木製,走極簡的現代奢華風,品味絕佳,而且每個擺設都經過巧思,有濃濃的混搭藝術氛圍,身處其中,讓人聯想到那種頂級的日本溫泉民宿,非常清幽舒適。
  
  任曉年被安排住在二樓的房間,整個地板梁木窗欞全是樺木,木造床架搭著純白的床被,讓人一看就心曠神怡,好想立刻就撲到床上去躺下。
  
  「哇……你家好棒啊……」她走進房間,發出讚歎。
  
  「任何房子只要乾淨都很棒,你們住的石樓就是太髒亂了,簡直像個垃圾場。」他哼道。
  
  她心虛地閉嘴,特地看著四周,果然到處都擦得亮晶晶。
  
  「你就暫時住這裡,盥洗室在樓梯口旁,住我家有個規矩,上床之前要先洗澡,而且要隨時保持清潔,不准亂丟東西,不准在房間吃東西,更不准大聲吵鬧,聽到沒有?」易行雲雙手擦腰,嚴厲警告。
  
  「是。」好多「不准」哦!看來,易行雲是個有潔癖又神經質的男人。
  
  「過來,現在先去浴室洗個澡,你下午出門亂晃,身上一定有很多細菌。」他帶她走向樓梯旁的那扇門。
  
  還細菌咧?拜託哦,細菌無所不在,洗澡洗一百遍還是一樣。
  
  她在心裡嘀咕著,但當他一打開浴室木門,便倏地睜大雙眼。
  
  黑晶磁磚地板,純白浴缸,明亮、美觀又時尚。
  
  她從沒想過自家的浴室也能弄得這麼……呃,五星級!
  
  易行雲果然是蓋飯店的,他的家每個角落都很「飯店」,只不過,他把飯店的那種冰冷感去除了,增添了許多家的溫馨。
  
  「聽清楚,我只說一遍,浴室也要保持乾淨,沐浴乳別噴得到處都是,地磚會弄得又髒又滑……」
  
  哎唷,浴室不能弄髒,那教人怎麼洗澡啊?她忍不住又嘀咕。
  
  「還有,這是熱水,這是冷水,要分清楚,別傻傻的搞錯,到時燙傷了我可不管你。」他板著臉,仔細地向她說明水龍頭的區分。
  
  她仰起頭,怔怔地看著他,白襯衫敞著領口,袖口捲起,俊朗的臉上有著一絲被人打擾的不愉快,口氣也很冷硬,但是,她知道他這些警告裡真正的重點只有兩句——
  
  地磚會滑,小心燙傷。
  
  這個人,講話就偏要這麼凶嗎?非要把好意都用惡語包裝後才出口嗎?
  
  他真正溫柔時,不知會是什麼樣子……
  
  「喂,小鬼,你有沒有在聽?」他瞪著她。
  
  「有啦。」她收回逸蕩的心,連忙點頭。
  
  「聽清楚就先洗澡,把全身洗乾淨,我下樓弄點吃的。」他說罷轉身走開,但瞄到她的頭,立刻又皺眉,「你的頭髮也順便洗一下,有味道了。」
  
  她一驚,很糗地再點了一下頭,急急將浴室的門關上,懊惱地抓住頭髮湊近鼻子聞了一下。
  
  有什麼味道?很臭嗎?
  
  好吧,就算有點味道,但平常被神武和小白說她臭,她也沒什麼感覺,可被他那樣說,她卻覺得好尷尬又好丟臉。
  
  奇怪,幹嘛那麼在意他的話啊?
  
  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她脫下衣服,這才發現這間浴室並不冷,似乎設有空調,不像她在家時每次洗澡都冷得發抖。
  
  真是高級的住所啊!易行雲可真享受。
  
  她再一次歎佩,伸手拿起蓮蓬頭,調好了水的溫度,才要沖洗,不經意瞥見鏡中有個小女孩,頓時一呆。
  
  小女孩一臉白淨稚氣,正呆瞪著她,動了不動。
  
  嬌小的身體,細瘦的四肢,一雙眼睛,深幽沉鬱。
  
  五年了,她始終無法習慣自己七歲的這個模樣,所以,這五年來她幾乎不照鏡子,只要別去看鏡子,她就能暫時忘了自己的外表有了改變,她會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六歲該有的外貌。
  
  霧氣氤氳,模糊了鏡子,模糊了她的影像,也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高舉著微微顫抖的手,讓熱水從頭淋下,真希望能把心中的無助和恐懼,還有這場惡夢全都沖走。
  
  全部沖走吧!她真的受夠了……
  
  水從頭流到她的臉,和著眼淚,往下流,她低頭撫著自己平坦稚嫩的胸,不知道自己要被困在這副軀體中多久。
  
  困在這七歲的身體裡……
  
  正獨自哀怨難過時,倏地,門被嘩地一聲打開,易行雲抱著幾件衣服就這麼闖了進來。
  
  「你沒帶衣服,就暫時先穿……」
  
  她驚駭地回頭瞪他,立刻蹲下身用雙手遮抱住自己,放聲尖叫。「啊——」
  
  易行雲嚇了一跳,呆了一秒,才怒聲喝斥:「你鬼叫什麼啊?」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她氣急敗壞地怒喊。
  
  「我幫你送衣服啊!」他拍著手中的小女孩衣物。
  
  「變態!色狼!滾出去!」她再尖叫。
  
  變……變態?色狼?這小鬼瘋啦?去哪裡學這種罵人的話?
  
  他沒好氣地罵道:「喂,任曉年,不准亂說話,你不是沒帶衣服來嗎?難道洗完要光著身體跑出去?我是好意拿外甥女的衣服先借你穿……」
  
  「那也不能直接闖進來啊!我……我沒穿衣服耶!」她也大聲回罵。
  
  「你沒穿衣服又怎樣?」奇怪了,誰洗澡穿衣服了?
  
  「還問我怎樣?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啊!快出去!」她再次尖叫,順手拿起蓮蓬頭朝他狂噴。
  
  他被噴得滿身水,不得已只能迅速閃出浴室,在門外怒斥:「什麼女人?小鬼,你才七歲,我都可以當你爸爸了,你那光溜溜的娃娃身材有什麼好遮的?」
  
  浴室裡,任曉年匆匆鎖上門,小臉漲紅,不停喘氣。
  
  真可惡,要不是父親的實驗出了差錯,她原本還有C罩杯耶!
  
  她咬著下唇,忍不住反擊嗆聲:「你太沒禮貌了!我以後身材會很好!」
  
  「以後?那等以後再說吧!現在你那種身材脫光了我都懶得看。」她冷笑。
  
  吼……氣死人!這壞傢伙!
  
  「開門,把衣服拿進去。」他拍著門板。
  
  她嘔氣不想開。
  
  「快把門打開,衣服不拿進去穿,等一下光著身體出來會冷死。」他低斥。
  
  她一怔,被羞怒氣得飆升的心跳,頓時停了半拍,然後,又比之前更快的節奏狂彈。
  
  原來……他是怕我著涼,好心幫她拿衣服來啊。
  
  「快開門,這是我姐姐女兒的衣服,她和你年紀一樣,應該可以穿。」
  
  她咬著下唇,打開一道門縫,伸出手,他看她這種動作,又好氣又好笑,將衣服重重放在她的小手上。
  
  「穿好了再出來,今天晚上又變冷了,你要是感冒了就是給我找麻煩。」他警告。
  
  「知道了。」她將衣服抱進浴室,再把門關上,害羞地瞄著手中折得整齊的衣物,上頭還放著一件折成正方形的小小內褲。
  
  天哦……
  
  現在她一點都不冷,反而覺得有點熱,尤其她的小臉和胸口不停發燙。

  
  易行雲看著桌子對面的任曉年,再一次覺得這小女孩真的長得挺可愛的。
  
  穿上外甥女的粉紅小帽T和黑色毛褲,加上紅撲撲的小臉蛋,看起來就一副天真無邪又惹人憐愛。
  
  不過她一開口,這幻覺就立刻消失。
  
  「你煮的面比我煮的還難吃耶,易行雲。」任曉年咬著那面心還有硬硬的面,皺起了小眉頭。
  
  易行雲瞪她一眼。這小鬼居然還批評他?
  
  「我的專業不在煮麵。」他不悅地冷哼。
  
  「可是,煮泡麵不需要專業。」她很無力,這人連泡麵也能煮得失敗,太厲害了。
  
  「我從不下廚煮東西的,今天為了你破例,你給我乖乖吃就對了,晚上凍死了,你就喝點熱湯墊墊胃,我還叫了外賣,等一下就會送到。」他拉長著俊臉。
  
  為了她特地煮的嗎?
  
  她眨眨眼,心一陣怦然,捧起碗小心啜著湯,忽然覺得這面也不怎麼難吃了。
  
  不久,外賣的食物送來了,他自己點了精緻美味的湯包,卻替她叫了一份快餐店的兒童餐,讓她再次傻眼。
  
  兒童餐耶!他還真以為兒童就得吃兒童餐嗎?再說,她又不是小孩……
  
  好吧,她現在這副樣子的確是個小孩,但,她卻不希望他把她當成小孩!
  
  她想要他用看二十六歲的女人那樣的眼神看她,像男人看女人,像電影中的男主角看著女主角……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易行雲發現她的注視,筷子一頓,嘴角一勾。
  
  「怎麼?想吃嗎?」
  
  她沒吭聲,依然瞪著他。如果她現在是二十六歲的外貌,他也會這樣對她嗎?
  
  會不會更友善親切?或者……更不友善親切?
  
  「原來你想吃湯包啊?我以為小孩子應該都喜歡那種兒童餐。」他輕笑一聲,挾了一顆湯包到她碗裡。
  
  「我才不是小孩!」她脫口抗議,話一出口才猛然驚覺自己說了什麼,立刻摀住嘴。
  
  天哦!天哦天哦,她是怎麼啦?而且她剛才……是在想什麼?
  
  「你不是小孩?那你是什麼?」他啐笑。
  
  她被他嘲弄的語氣惹得不快,訕訕地低下頭,大口用力咬下湯包,不料湯包裡的湯汁整個噴了出來,噴得她滿嘴滿臉,還有湯汁噴進了眼睛。
  
  「啊!」她驚叫一聲,閉緊眼睛,著急地想找紙巾。
  
  「嘖!你別動!」易行雲臉都綠了,怒聲急斥,飛快地衝過去,抓起一把紙巾,抬起她的小油臉,用力擦拭。
  
  「你到底在幹什麼啊?吃個湯包也能吃成這樣。」他又氣又惱。
  
  沒事帶個小鬼回來折騰自己,他真是自找麻煩。
  
  「眼睛……眼睛……」她仰著頭喊道。
  
  「不准說話,不准亂動。」他氣罵著,再擰了一條濕毛巾,坐在她旁邊,細細地幫她擦掉眼睛裡的湯液。
  
  她靜靜地讓他擦著眼睛,不敢亂動。
  
  他再抹淨她的小臉,才道:「好了,睜開眼睛看看。」
  
  她睜開眼,再眨了好幾下,赫然發現他的臉就貼在她面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喝!她驚得想後退,但後腦被他按住,根本退不開。
  
  「怎麼樣?眼睛還痛嗎?」他盯著她。
  
  「不……不痛了……」她睜大雙眼,屏息著。
  
  「嗯?可是眼睛看起來還有點紅……」他伸手輕掀著她的眼皮,湊近觀察。
  
  好近……
  
  他靠得好近,近得連他長翹的睫毛、毛孔,還有他性感嘴唇上的細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神思開始紛飛,心,急跳得如擂鼓。
  
  原來,他是個這麼好看的男人,原來,她不只不討厭他,還有點喜歡他啊!
  
  「再眨眨眼看看。」他命令道。
  
  但她沒眨,只是定定地、忘情地看著他。
  
  易行雲見她呆愣愣地,納悶地問:「喂,任曉年,你發什麼呆啊?」
  
  她被叫回了魂,這才驚急羞澀地轉頭避開他,低嚷:「噢,我……我沒事了啦!」
  
  「真的沒事?」他的手伸向她的臉。
  
  「對啦!你別亂碰我,這樣很奇怪!」她縮了一下,打掉他的手,又羞又急地瞪他一眼。
  
  「有什麼奇怪?我只是在幫你擦臉。」他不太高興地道。
  
  「一個男人幫一個女人擦臉,還不奇怪嗎?」她咕噥道。
  
  「你哪算女人啊?你只是個七歲的小丫頭!我幫你擦臉就像爸爸幫女兒擦臉一樣,一點都不奇怪。」他譏笑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走回座位。
  
  之前把他當爸爸是笑話,現在被他當成女兒她卻笑不出來。
  
  人真的很奇怪啊,換了心情,感受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是你終究不是我爸爸,一個大男人隨便摸一個小女孩,人家會說你是個『蘿莉控』。」她悻悻然,故意損他。
  
  「蘿莉控?那是什麼?」他皺眉。
  
  「有戀女童癖的變態啊!」她輕哼。
  
  他一呆,隨即啞然失笑。
  
  「戀女童癖?絕不可能,我討厭小孩是眾所皆知的事,不論是男孩女孩,我都覺得很煩。」他瞅著她,嘲弄地勾起嘴角。
  
  「既然覺得煩,何必把我帶回來?」她有點受傷地拉下小臉。
  
  「沒辦法,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那裡,要是你出了事鬧出新聞,對我的新飯店和新餐廳形象很不利。」他繼續吃著湯包。
  
  她對他激升的好感又突然打了折扣,晚餐也吃不下了,生著悶氣跳下椅子,二話不說地轉身走向大門。
  
  「喂,任曉年,你不吃飯要去哪裡?」他愕然。
  
  「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幹嘛?你一個人不怕嗎?」他站起身,瞪著她的小背影。
  
  「怕不怕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啊,只要你走出這扇門我就真的不管了。」他用力將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冷地威嚇。
  
  她腳步頓了頓,說不怕是騙人的,可是她就受不了他嫌她煩的口氣,因此還是賭氣拉開大門。
  
  易行雲沒想到她小小年紀還這麼倔,沒轍地正準備叫住她,一陣手機鈴聲就自她的口袋響起。
  
  任曉年一愣,拿出手機,一接聽,整個人就駭然僵住,而且像觸電般立刻將手機丟到地上。
  
  他驚訝地走過去,問道:「怎麼了?誰打來的?」
  
  她轉身看他,小臉慘白,彷彿受到什麼驚嚇。
  
  他擰著眉,撿起手機,拿到耳邊接聽。
  
  「呵呵……任曉年,你逃不掉的,我們很快就會找到你……很快……」手機裡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你是誰?」他冷冷地問。
  
  對方一聽見他的聲音,馬上收線,結束通話。
  
  他納悶地轉向她,疑惑不已,「究竟是什麼人在找你?你惹了什麼事?」
  
  她驚恐地搖搖頭,臉上同樣寫著困惑。
  
  那些人竟然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他們……在找她!
  
  而且可能很快就會找到她!
  
  怎麼辦?她很驚恐,因為,她忽然有個直覺,那些人找她絕對不懷好意。
  
  看她嚇得說不出話來,易行雲蹲下身,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這件事我會查清楚,這款手機容易被追蹤定位,你暫時別用了,這段時間也別出門亂跑,知道嗎?」他說著將手機交還給她。
  
  她點點頭,伸手要接,手機卻從抖得厲害的手串滑落。
  
  「啊……對不起……看我這笨手笨腳的……」她向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輕顫地交握住自己發抖的雙手。
  
  他凝目盯著她。
  
  這種話,像是七歲小孩會說的嗎?
  
  這種表情,也不該出現在一個七歲小孩的臉上。
  
  眼前的任曉年,再次讓他感覺像個成熟的女人!
  
  不,不只再次,而是常常,她常常會有一種不符年齡的表情和談吐,一種令他混亂的言行舉止。
  
  「手抖成這樣,剛剛還說不怕——」
  
  他正打算好好嘲笑她一番,好減緩他心裡那份古怪的悸動,只是話剛說一半,她已撲進他懷裡,小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他一呆,有點不知所措。
  
  但懷裡小小的、柔軟的身體微微發顫,很快激起了他的憐惜和保護欲,他不禁伸手將她擁住,輕聲道:「別怕,有我在,沒什麼好怕的。」
  
  任曉年沒有開口,小手卻將他圈得更緊。
  
  他一定不知道,他的這些話,讓她驚懼惶然的心,找到了安全存放的地方,從此,心甘情願被他收著,不想再移開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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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2:44
第六章
  
  「嘖!」
  
  易行雲不悅的聲音從齒縫中迸出,讓正在進行的會議突然中斷,空氣頓時凝結,所有的人都驚慌地望向他,暗暗揣測他又對哪一個小細節不滿。
  
  易行雲發現眾人目光都看向他,頓時怔了一下,才驚覺自己居然發出了聲音,更誇張的是,整個會議過程他都沒有專心在聽會議的報告。
  
  對,他沒在聽,因為他腦袋裡不斷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別怕,有我在,沒什麼好怕的。
  
  真是瘋了!他那時怎麼會對任曉年說出那種鬼話?
  
  更誇張的是,後來還發神經地抱她回床上(因為她一直摟著他不放,)一直陪著害怕不已的她,直到她睡著才回房(因為她一直發抖)……
  
  他肯定是中邪了,否則不會做出這些一點都不像他作風的行徑,從昨晚發神經帶她回家開始,他就不正常了。
  
  然後,今天他甚至做了件更不正常的事……
  
  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家,又不知能把她丟到哪裡去,最後,基於安全考慮,他只好將她帶到公司。
  
  Shit!
  
  一想到全公司的員工看見他帶個小女孩進來的表情,他就懊悔不已,不用猜,馬上就會有一堆閒言閒語流竄開來,而且還會愈傳愈誇張。
  
  光看會議中各幹部異樣的眼神,他就知道他的形象全毀了。
  
  「呃……總經理,你對這日式獨棟客房的設計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建築設計部的總監不安地、小心地詢問。
  
  易行雲強迫自己拉回心神,抬頭瞄了投影片上的計算機3D設計圖一眼,冷聲道:「外觀不需要太多裝飾,把木材的顏色再加深些,我要整個獨棟villa呈現出一種古樸寧靜的特色。」
  
  「是。」
  
  他交代完就直接下令散會,匆匆結束了這次的會議,在所有人的驚愕和竊竊私語中走出會議室。
  
  李明宗跟在他身後,暗暗驚異,他這個吹毛求疵的老闆開會從來沒這麼簡短過,敢情,是因為任曉年那個小丫頭的關係?
  
  說起來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根據他對易行雲的瞭解,老闆明明非常非常討厭小孩啊!他連自己姐姐的孩子也從來不假辭色,還把他們全趕去住飯店;去任何地方,只要有小孩,他一概立刻走人,對小孩子簡直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但這樣的冷酷傢伙現在居然收留了任曉年,還……還在今天帶著她上班,這種事若非親眼看見,誰會相信?
  
  早上,全公司的人下巴幾乎全掉了,還有好多人現在還裝不回去咧。
  
  走進秘書室,任曉年就坐在空著的秘書座位上,專心地看著計算機,只見她的小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神情認真而嚴肅。
  
  這小鬼究竟有何魅力,居然能讓易行雲打破他的原則?
  
  李明宗站在門邊,納悶著搖搖頭,就他來看,這小女孩充其量就只是早熟又古怪,而且一點都不可愛。
  
  「你在看什麼?」易行雲步履無聲地走近她。
  
  任曉年因過於專注,沒注意到他們進門,聽見他的問話後心頭微驚,很快地轉換到前一個畫面。
  
  「我……我在查資料。」
  
  「查什麼數據?我不是叫你乖乖坐著嗎?」易行雲湊近螢幕,瞥見她竟是在搜尋一串英文名詞,訝異地問:「你看得懂這些英文?」
  
  「沒有啦……我只是亂看……」她慌忙再將搜尋主頁關閉。
  
  亂看?亂看會看進那種英文醫學網頁?就算是天才,也太誇張了吧?那種專業術語連他這個懂英文的人看得也很吃力。
  
  他狐疑地沉吟著,李明宗就笑著道:「她哪會看得懂英文啊?才七歲……」
  
  「呃……我之前有在美國住過。」她趕快解釋。
  
  「哦?」易行雲和李明宗都一怔。
  
  「我只是用了計算機,其它都沒有亂碰哦!」她怕易行雲生氣,連忙道。
  
  「最好連計算機也別碰,我帶你來公司你就給我乖一點。」易行雲皺眉,一早就積壓的鬱悶全都對著她發洩。
  
  「是……很抱歉。」她低下頭。
  
  「哎,讓她玩玩計算機有什麼關係?小孩子嘛!」李明宗替她說話,還伸手揉揉她的頭髮。
  
  她不太自在地縮了一下,易行雲則臉色一沉,迅速走過去將她從李明宗身邊拉過來。
  
  「你到我辦公室,進去坐著好好看童話書。」
  
  居然叫她看童話故事?任曉年撇了一下嘴角,在心裡嘀咕,早知道她就帶小白那台iPad出來了,她還有很多事得做,沒空在這裡呆坐。
  
  李明宗的手還停在半空,就愣愣地望著老闆將任曉年推進辦公室。
  
  嗯?這……這是什麼情況?
  
  易行雲接著轉頭問他:「房子遭竊的事警方怎麼說?」
  
  他回了回神,報告道:「由於房子太偏僻,附近沒架設監視器,一時很難查出真相。」
  
  「那兩個失蹤的小鬼呢?」易行雲再問。
  
  「我報了失蹤,警方也登記了姓名,不過……有件事很奇怪……」李明宗微頓。
  
  「什麼事奇怪?」易行雲問。
  
  「南宮神武這個名字很特別吧?可是我一報案,警方似乎就查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人……」李明宗接著道。
  
  「同名同姓?」
  
  「是啊,有個華裔美國人也叫南宮神武,好像是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同樣也是失蹤人口。」
  
  「哦?」易行雲一怔。
  
  在辦公室裡的任曉年聽見他們的對話,小臉一僵。
  
  神武的個人資料不是被小白全刪了嗎?怎麼警方還會有記錄?
  
  「不過那個南宮神武似乎是全球著名的醫療生化大廠南宮集團的少爺,和我們要找的小鬼不一樣。」
  
  「南宮集團的少爺也叫南宮神武?」易行雲蹙眉,他曾耳聞過這個集團是醫藥界的龍頭,但評價兩極。
  
  「是啊,很巧吧?」
  
  任曉年聽到此,整個人驚懍呆愕,神武……是那個知名大藥廠南宮集團的少爺?為什麼這件事他從來沒提過?
  
  倏地,一股奇異的感覺閃過心中,但她卻抓不住那是什麼。
  
  「的確很巧,不過我們要找的是兩個七歲的小鬼,他們總不會平空消失,請王局長盡快查一查,我不想一直為這事煩心。」易行雲揉了揉眉心,嚴肅地道。
  
  「是。」
  
  「今天還有其它的事嗎?」不知為何,易行雲覺得今天上班特別累。
  
  「中午你和世福飯店集團公關經理溫小姐有約。」李明宗很快地背出他接下來的行程。
  
  「哦?對了,在世福飯店的頂樓法式餐廳。」
  
  易行雲看了一下腕表,差不多該出發了,但……今天他見鬼的還帶了個小孩。
  
  嘖,真是麻煩!
  
  轉身走進辦公室,他對著呆坐在沙發上的任曉年道:「任曉年,我等一直有個飯局,你的午餐……」
  
  「沒關係,你去忙吧,我不餓。」任曉年懂事地道。
  
  他已稍微習慣了她老成的口氣,但聽她說她不餓,這才發現她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臉色也有點蒼白。
  
  怎麼了?她看起來像是有心事……
  
  「什麼不餓?三餐要定時吃飯才會長大。」他訓道。
  
  「我就算吃了也長不大。」她懶懶地咕噥。
  
  「在胡說什麼?明宗,中等你去幫她買點東西。」他朝李明宗道。
  
  「乾脆我帶她出去吃好了,總經理,你就放心地去和溫小姐約會,把她交給我吧!」李明宗說著走到她身邊坐下,貼著她討好地笑道:「曉年乖,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易行雲,腦袋卡在「易行雲要去和女人約會」這幾個字上。
  
  他要去見的那個溫小姐……是誰?他的女友嗎?
  
  也對,像他這樣帥氣俊挺的男人,不應該沒有女朋友的。
  
  一股悵然悄悄襲上心頭,她的情緒突然變得很糟很糟,昨晚那個溫柔地抱她上樓,陪在她身邊的易行雲,只是把她當個小孩而已。
  
  那只是父愛……
  
  「曉年?怎麼了?想不出要吃什麼嗎?沒關係,我們邊走邊想……」李明宗將她拉起,手臂圈住她的小肩膀,熱心地道。
  
  「我什麼都不想吃。」她垂下頭,鬱鬱地道。
  
  李明宗的動作令易行雲眉頭輕抽了一下,心頭一陣不爽,於是話不經大腦就從口中迸出……
  
  「算了,我帶她一起去吧!」
  
  此話一出,任曉年大喜抬頭,李明宗卻吃了一驚。
  
  「你要帶曉年一起去和溫小姐用餐?」
  
  易行雲自己也愣了一秒,但很快就正色道:「對,她和我一起去。」
  
  「這樣好嗎?」李明宗記得,不只易行雲吃飯時不喜歡有小孩吵鬧,溫欣也不太喜歡小孩,這是為何她和老闆能一拍即合的主要原因。
  
  「沒什麼不好,吃完午餐我要直接下班,正好載任曉年回家。」易行雲皺眉,隨口說個理由。
  
  「可是……」李明宗覺得今天老闆有點奇怪,不,應該說,這陣子都有點反常。
  
  「過來,任曉年。」易行雲向任曉年輕喝,目光卻凌厲地直射李明宗還搭在任曉年肩上的手。
  
  李明宗呆了兩秒,才醒悟老闆在瞪他……的手,這才急忙放開任曉年。
  
  「哦,好。」任曉年開心地跑向易行雲。
  
  「先說好,去餐廳不准吵,要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吃飯,聽到沒?」他嚴正地事先警告。
  
  「知道,我會很乖的。」任曉年乖巧地仰頭燦笑,主動握住他的手掌。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心頭的不爽很詭異地立刻消散,而且,他的手還很自然地反握住她,兩人一齊走出辦公室。
  
  李明宗瞪著他們的背影,整個傻眼。
  
  「今天順便幫你買些衣服。」他邊走邊道。
  
  「我回去拿就好了,別浪費錢。」她小小的身影偎在他身旁。
  
  「不行,那些被人翻過的衣服不准再穿,髒死了。」
  
  「啊?有什麼關係,洗一洗就好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但是……」
  
  「閉嘴,再囉唆我就不陪你睡覺!」
  
  「哦,好啦……」
  
  他們邊走邊聊,還怎麼聽都有點奇特——的對話傳進李明宗耳裡,害得李明宗不只傻眼,還久久找不回自己不知掉到哪裡去的下巴。



  「她是誰?」
  
  易行雲的女友溫欣一見到他帶著一個小女孩出現,一張艷麗照人的美顏頓時凍結。
  
  「她只是……朋友的小孩。」易行雲臉色有些懊惱,坦白說,一進到餐廳他就後悔了。
  
  這是他和溫欣的約會,他幹嘛沒事把這小鬼一起帶來?
  
  「朋友的小孩?哪個朋友?你連你姐姐的小孩都不曾帶出來過。」溫欣蹙起修得非常完美的細眉,疑惑地打量著任曉年。
  
  「唉,別問了,反正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她該不會是你女兒吧?」溫欣多心地問道。
  
  「怎麼可能,這小孩和我毫無關係。」他啐笑。
  
  「既然沒關係,為何你要帶著她?這不像你啊!」溫欣狐疑地瞪著他。
  
  「這說來話長,總之,我只是暫時照顧她,暫時的。」揉著眉心,他低頭對任曉年道:「曉年,這位是溫欣,溫阿姨。」
  
  任曉年看著溫欣,沒吭聲,心裡卻輕哼,這女人長得一點都不「溫馨」,甚至看起來像妖精。
  
  塗了濃密的眼妝,完美得不像正常人的五官,一身細瘦和像芭比娃娃的身材,卻擁有完全不相稱的豐滿雙峰……
  
  原來易行雲喜歡這種女人,真俗氣。
  
  「任曉年,叫人啦!」易行雲輕拍她一下。
  
  「你好。」她臭著小臉,被迫打招呼,可死了不想叫這個女人阿姨。
  
  溫欣細眉一挑,冷哼:「看來她不太懂禮貌。」
  
  「別介意,溫欣,她是個比較奇特的孩子。」易行雲忙道。
  
  「你為什麼還得幫她解釋?」她冷睨他。
  
  易行雲還沒回答,任曉年就抬頭道:「你們要聊到什麼時候?我想吃東西了耶。」
  
  溫欣一怔,氣惱地瞪她,再瞪向帶她來的男人。
  
  易行雲擰了一下眉峰,拉開一張椅子,要任曉年坐下,才向溫欣道:「別生氣了,溫欣,我今天真的很累。」
  
  「所以你更不該帶她來啊,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小孩,而且這是我們難得的午餐約會,這裡又是法式餐廳……」
  
  「我已經跟餐廳經理打過招呼了,你就忍耐一下,吃完我會馬上帶她回去。」
  
  易行雲走到她身邊,很無奈地擁了擁她的肩。
  
  「真是夠了,這樣我會沒食慾的。」她抱怨地瞥了任曉年一眼,並末刻意壓低聲音。
  
  該忍耐的是我吧?
  
  任曉年在心裡冷哼,小孩有什麼好嫌的?她都沒嫌刀子眼妝太濃,假睫毛太假,鼻子整得太挺,還有個性太自私驕縱,沒孩子緣咧。
  
  這種女人有什麼好?易行雲眼光真的有問題。
  
  「好啦,今天就請你包容一些,我改天再陪你一整天。」易行雲彎一身,正想用一個頰吻討女友歡心,但眼一抬,赫然發現任曉年瞪著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動作陡地定住。
  
  這小鬼那是什麼眼神?一副他正在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甚至,整張小臉都寫著莫名其妙的……
  
  妒意?
  
  奇怪了,一個七歲的小鬼怎麼會有屬於女人的嫉妒眼神?太可笑了吧?
  
  雖然覺得可笑,但基於某種不太妥的想法,他還是沒吻下去,於是在溫欣疑惑的注視下收回身子,坐了下來,開始點餐。
  
  「你要吃什麼?曉年。」他攤開菜單,轉頭問她。
  
  她還沒回答,溫欣就計較地嬌嗔道:「你怎麼先問她?你應該先問我吧?」
  
  「先把她搞定,我們再一起點。」易行雲解釋。
  
  「她又看不懂菜單,而且這種高級餐廳沒有兒童餐。」溫欣冷哼。
  
  任曉年真的受夠了,一把將菜單拿過來,直接向一旁的侍者點了餐點,從前菜到最後的甜點,每一道菜都以流利的法語念出。
  
  「還有,我不能喝酒,請給我氣泡礦泉水。」最後,她還不忘補充,這句同樣是法文。
  
  易行雲和溫欣驚愣地看著她,全都傻眼。
  
  侍者更是詫異不已,邊記錄她點的餐邊向易行雲笑道:「這位小妹妹真厲害,法文發音非常標準。」
  
  易行雲忍不住問她:「曉年,你學過法語?」
  
  「只學過一點點,不過和這位阿姨比起來可能不算什麼,阿姨的法語應該比我好,對吧?」她聳個肩,故意瞄了一眼溫欣。
  
  溫欣艷容微愕,這小鬼是在向她挑釁?
  
  「像這道菜一長串的法文我就不會念,阿姨能教我嗎?」她故意指著菜單上一道主菜,問著溫欣。
  
  溫欣一怔,她是常吃法國料理,但她又不會說法文,通常是吃久了知道哪些菜是什麼食材和做法而已。
  
  易行雲怕她難堪,主動替她以法文翻譯:「這是——燒烤鴨胸肉佐松露榛果油醋汁。」
  
  「我是在問阿姨,又不是問你。」她故作天真地吐槽他。
  
  「乖一點,別鬧。」易行雲輕瞪她一眼,低斥。
  
  哦,就這麼心疼女朋友啊?
  
  她悻悻地撇了撇嘴,委屈地玩著刀叉,心裡頗不是滋味。
  
  逞了一時之快,接下來的午餐她卻佔不了上風,像是要補償女友的不滿,易行雲特別體貼溫欣,溫欣也挨著易行雲邊吃邊談笑,兩人徹底把她忽視,把她一個人晾在一旁。
  
  她悶悶地喝著湯,實在沒心情看他們倆打情罵俏,早知道就別跟來了,看了比不看還心煩。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很幼稚,以她現在的樣子,易行雲只會把她當小孩,她嫉妒有什麼用?
  
  只要她不長大,他永遠也不會把她當女人。
  
  悵然中,正要拿起水杯喝水,無意間瞥見擦得清亮的玻璃杯正映著她的臉,因為弧度的關係,五官變形拉長,乍看之下竟像她原來的模樣,在礦泉水氣泡中,顯得如幻似真。
  
  這是……二十六歲的任曉年……
  
  她瞪著自己的倒影,情緒一陣激動,倏地,胸口像被什麼猛抽一下,痛得向桌面趴倒。
  
  「唔……」
  
  易行雲一驚,急忙扶住她。
  
  「怎麼了?」
  
  她低頭揪著胸口,小臉擰成一團,完全說不出話來。
  
  又痛了,這個月她心痛的頻率太高了,這是否表示她快長大了?
  
  南宮神武跟她說過,這次的變身可能會提前,在他和方夜白失蹤前,他們一直在討論提前的原因。
  
  由於這五年她的變化一直很規律,因此這次的改變非比尋常,神武本想借此機會好好研究她的細胞,可惜他和小白突然失蹤……
  
  或者,是被綁架?
  
  不論如何,少了他們,少了父親留下的儀器,她很可能無法解開這個謎了。
  
  一想到此,她的心臟更加痛得劇烈,導致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任曉年,曉年,你哪裡不舒服?」易行雲捧起她的臉,擔心地問。
  
  「心……心臟……」她拚命喘氣,勉強擠出這一句。
  
  「心臟?」他微愕。上次她在他辦公室也曾痛得倒地不起,難道她的心臟有病?
  
  溫欣冷冷地看著她,輕哼:「有沒有真的那麼嚴重啊?」
  
  任曉年沒力氣理她,只是緊抓住易行雲的衣服,不停地急喘。
  
  易行雲愈看愈心驚,擰眉道:「不行,你情況有點嚴重,我送你去醫院。」
  
  「不要……」她搖頭。
  
  「都痛成這樣了,怎麼能不去醫院?」他怒道。
  
  「我……我不痛了……等一下就不痛了……」依往例,變身前奏她會持續痛個一周,而且每次疼痛都不會超過五分鐘。
  
  「真的?」他懷疑地看著她白得嚇人的小臉。
  
  「對……讓我……休息一下……就好……」她全身虛脫地縮靠在椅背。
  
  他看不下去,想也沒想就將她抱到自己腿上,讓她側坐在自己懷中,再輕輕摟住她。
  
  溫欣瞪大雙眼,吃驚地看著他。
  
  這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易行雲,他不是比她還討厭小孩嗎?怎麼現在卻對這個女孩這麼好?
  
  難道,這個小女孩和他有什麼密切的關係?
  
  「行雲,你這是在做什麼?」她忍不住發出疑問。
  
  易行雲抬頭,對上她狐疑的表情,這才驚覺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抱著任曉年。
  
  別說溫欣會驚詫,就連他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對任曉年特別照顧。
  
  「你今天的行為太奇怪了,你和她到底有什麼關係?」溫欣麗容沉了下來。
  
  「我和她真的沒關係,你別誤會……」他急道。
  
  「沒關係你會對她這麼好?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麼嗎?你就像個心疼女兒病痛的好父親!你說清楚,她是不是你私生的女兒?」溫欣斥道。
  
  像個父親?他一愣,隨即失笑:「你連續劇看多啦,溫欣,我怎麼可能會有私生女?如果她真的是,我藏都來不及了,還會帶來給你看嗎?而且你明知道我討厭小孩,這一生也早就決定不生小孩了。」
  
  「可是你現在的表現卻一點都不像個討厭小孩的男人。」
  
  他一凜,低頭看著懷裡的任曉年,心裡閃過一絲迷惑。
  
  對,他討厭小孩,可此刻抱著虛弱的她,他卻沒有半點的厭煩或不悅,相反的,他甚至還有種說不上來的滿足與充實感……
  
  這是怎麼回事?
  
  是他轉性了?還是獨獨對她特別?
  
  「你自己也無法解釋清楚,對吧?你就坦白告訴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是不是欺騙了我?」溫欣厲聲追問。
  
  「我……」他真的被問住了。
  
  任曉年喘著氣,看著溫欣咄咄逼人的氣焰,決定很好心幫易行雲一個忙——
  
  「算了,你就別再隱瞞了……爹地,反正紙終究包不住火……」
  
  她稚嫩的話一出,溫欣抽氣瞪著她,霍地站起。
  
  易行雲則是錯愕地低頭瞪著她,整個人呆住。
  
  爹……爹地?
  
  「易行雲,你……你真是太過分了!」溫欣怒火沖天,抓起名牌皮包,轉身就走。
  
  「等等,溫欣……」他急著想攔下她,但懷中正抱著任曉年,無法起身,更無法追上去。
  
  「啊……她走了耶……」任曉年喃喃地道:「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
  
  這小鬼!
  
  「這種玩笑可以隨便開嗎?你真是……」他低頭瞪著她大罵,但一見到她臉色白得嚇人,竟是罵不下去,一股氣無法發作。
  
  「對不起……你生氣了嗎……」她仰起無辜的小臉,明知故問。
  
  他瞪著她,真想把她丟開,偏偏又不能亂丟。
  
  可惡!
  
  見鬼的滿足和充實感!
  
  他一定要想辦法早點把這小鬼送走,愈快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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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3:10
第七章
  
  結果,易行雲不但沒將任曉年送走,反而還讓她在他家住了一星期。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因為接下來的七天,任曉年的心痛次數竟不斷增加,而且每次疼痛時間也愈來愈長,送她去家扶中心的事只好一延再延。
  
  他不知道她為何死都不願就醫,有天傍晚,他下班載著她正要回家,她又痛得蜷在後座,他嚇得直接開車衝到醫院,結果她卻在他車子剛抵達醫院時,踉蹌地跑下車拚命狂奔,到後來整個人都趴倒在地上了,嘴裡還直嚷著她不進醫院,絕不能進去。
  
  「你到底為什麼不去醫院?」他焦急又生氣。
  
  但她咬著下唇,倔強地就是不說理由,他沒辦法,只好將她帶回家,什麼事都不能幫她做,只能一次次地看著她熬過疼痛,也一次次地忍過他因她的痛而不斷增加的焦慮。
  
  對,每次看她痛,他就煩躁又焦慮,心情壞到極點。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被一個小女孩影響,他向來我行我素,從來就不理會旁人的感覺,一切以自我為中心,公事如此,私事更是如此。
  
  但自從遇見任曉年,他覺得他的生活開始失控,他的情緒也倍受干擾,他不懂,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被一個小女孩搞得團團轉?
  
  像今天,他居然還為了她而請假在家,只因任曉年身體不適,他要出門時她仍未醒,他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家中,又不忍心叫醒她,只好打電話給李明宗,說他今天不上班。
  
  看吧,他果然瘋了,連「不放心」和「不忍心」這種該死的感覺全出籠了。
  
  更誇張的是,他此刻還在為她煮著白粥!
  
  要是說出去,誰會相信?連他自己也難以置信,他堂堂斯曼集團總經理,居然會為了一個小丫頭親自煮粥?
  
  「我現在到底在幹什麼?那小丫頭的病痛關我什麼事?她又不是我女兒,我究竟是哪裡有毛病?」
  
  他雙手擦腰,瞪著鍋子裡咕嚕咕嚕冒泡的粥,怎麼都無法替自己的行為找出合理的解釋。
  
  「易行雲,你在做什麼?」
  
  任曉年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他一怔,轉頭看她。
  
  她穿著粉紅白點睡衣,頭髮披散,小臉惺忪,臉色依然有些蒼白,正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盯著他。
  
  他的心很詭異地抽了一下,不由得蹙眉暗忖,難道,他壞掉的不是腦子,而是心臟?
  
  「你怎麼沒去上班?」任曉年走向他。
  
  「我今天有事,不進公司了。」他不想讓她知道他還特地為她請假。
  
  「哇……你在煮稀飯耶!是要煮給我吃的嗎?」她望著鍋子,驚訝又歡喜地低呼。
  
  「是我自己想吃,順便就多煮一些分你。」他哼道。
  
  「哦,好香哦……我好久沒吃稀飯了耶!」她眼睛一亮。
  
  「去坐好,我盛給你吃。」
  
  「好。」
  
  「吃稀飯要配半熟的荷包蛋,這樣才有營養。」他挾起一顆荷包蛋放到她碗裡。
  
  「哇哇!我愛吃荷包蛋!」她開心地喊著。
  
  「還有,一定要配醬瓜,沒這罐頭醬瓜,就少了中式早餐的感覺了。」他將一罐醬瓜罐頭打開。
  
  「我也很喜歡吃這個耶!」她歡呼。
  
  這頓早餐,她很捧場地吃了兩大碗,坦克說,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還真有成就感。
  
  「哦,好飽,吃完我精神就來了,謝謝你。」她笑瞇瞇地道。
  
  「精神好點就去換個衣服,今天我帶你去醫院徹底檢查。」他真的覺得她的病痛不尋常。
  
  她笑臉一僵,急道:「不要!我不要去醫院!」
  
  「為什麼不去醫院?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害怕進醫院?」他真想知道理由。
  
  「我沒事啦,根本不用檢查……」她鼓著小臉。
  
  「你現在幾乎每兩天就痛一次,而疼痛的時間不斷加長,昨晚更痛得在床上打滾,這還叫沒事?」他瞪她。
  
  她臉色微變,心裡浮起了不安。
  
  次數增加很正常,但時間加長就不對勁了,以往,疼痛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的,但這一星期來,她痛的時間不斷攀升,昨晚甚至痛了快半小時……
  
  她的身體反應開始出現不規則變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怎麼?」他發現她臉上竟閃過一絲恐懼。
  
  「沒什麼……」她擠出微笑,搖搖頭,「我很好,真的,你別擔心。」
  
  又是那種小大人的虛假笑容,他不懂,一個七歲小鬼怎麼老是會出現這種表情?彷彿有什麼痛苦的隱情不便讓人知道,只能自己忍著、承受著。
  
  他更不懂,為何每次看到她這種神情,他的心就會一陣窒悶。
  
  「誰說我擔心你了?我沒那麼多閒工夫去擔心一個小鬼。」他輕啐一聲,翻開報紙,邊看邊喝著餐後咖啡。
  
  看他臭臉惡言,她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心暖。
  
  相處久了,她早就知道他只是嘴利,事實上卻很照顧她,也對她很好。
  
  雖然,這種照顧和這種好,純粹是大人對小孩,不是男人對女人,也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真的很感激了,感激他沒丟下她一個人,感激他陪在她身邊。
  
  於是,她跳下椅子,走向他,趁他不注意,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他驚愕地看著她,呆住。
  
  「這是謝謝你幫我煮早餐。」她衝著他嫣然一笑。
  
  這笑一點也不天真,反而非常嫵媚,非常嬌柔,也……非常美!
  
  「碗我來洗,等我洗好碗能不能帶我回家看一下,我想找些東西。」她偏著頭繼續道。
  
  他呆看著她,一時回不了神。
  
  「可以嗎?」她見他沒反,湊近他的臉再問一次。
  
  近在咫尺的臉,只是個小孩的,但他的視線竟然定在她那紅嫩嫩的雙唇上,久久無法移開。
  
  「易行雲,你怎麼了?不舒服?」她小手摸了摸他的臉。
  
  他如觸電般輕震一下,心跳暫停了兩秒,接著,又莫名其妙地急速收縮,嚇得他氣急敗壞地向一旁避開她的碰觸。
  
  「喂,小丫頭,別亂親我,也不准碰我,你不知道人的嘴和手有很多細菌嗎?」他惱怒喝斤。
  
  她挑起小眉,對他可笑的潔癖真受不了,索性撲向,伸出雙手,小掌緊按住他的雙頰,用力搓著。
  
  「哪有什麼細菌?你就這麼性細菌啊?我偏要摸你、碰你咧,怎樣?」
  
  他一驚,連忙丟開報紙,抓住她的手罵道:「喂!你幹什麼?」
  
  「把細菌傳給你啊!」她雙手被攫住,更想鬧他,於是再湊向他的臉,用吻攻擊他的臉。
  
  「喂!任曉年……」他臉頰冷不防被她吻了好幾下,急著偏頭閃避,不料這一偏,卻正好和她對上了嘴!
  
  頓時,兩人都一怔,面面相覷,四眼相對,石化地定住。
  
  一秒,兩秒,三秒……
  
  她首先驚醒,急急忙忙向後彈開,小臉漲得像紅蘋果。
  
  他則愣杵在原地,呆瞪著她。
  
  「我……我去換衣服。」她羞窘地轉身逃回房間。
  
  他一個人傻坐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但一回神就發現自己的心正如瘋馬齊奔,踩得他胸口狂震凌亂。
  
  「見鬼了!不過是吻了個小女孩,有什麼好心悸的?」
  
  按住自己咚咚亂跳的心臟,他忽然覺得,他也該去醫院做個檢查了。

  
  任曉年被易行雲強制留在家中又休息了一星期才回到石樓,原來想帶些大件的衣裳,因為她擔心自己可能再過不久就會變身,她得先做好準備。
  
  可是,回到家才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被清空了,而且已在進行設計改裝,整個客廳全都變了個樣,而她原來的房間也空無一物,就連地下室,也一樣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感覺已不像原來的家了,她有些悵然,更有些沮喪,總覺得五年來的研究全都付諸流水,自己要回復二十六歲的機會也近乎渺茫。
  
  「你要找什麼東西嗎?屋子裡原有的物品已收進箱子裡,就放在後院,你去看看還有沒有重要的東,沒有的話就要清掉了。」易行雲轉告她之後就去審視施工情況。
  
  她點點頭,又看了房子一眼,才悶悶地走向後院。
  
  幾個大箱子分別裝著她和神武、小白的東西,她大略翻了南宮神武和方夜白的箱子,裡頭全是些雜物和生活用品,還有一盒神武自製的藥箱,與研究相關的重要資料都已被拿走,讓她更擔心他們兩人現在的處境。
  
  都一個多星期了,他們仍音訊渺茫,不知所蹤,而那些闖進房子裡的人是誰依舊成謎,還有,一直在找她的人也毫無動靜,一切都變得非常平靜,平靜得令她不安,彷彿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像。
  
  怔怔地將藥箱裡的各種藥全都塞進她的小拼布袋裡,這些神武製造的藥比醫生開的藥還有效,五年來他們三個人的大小病痛,內感外傷全都靠這些,就這樣丟掉她覺得太可惜了。
  
  最後,她打開自己那一箱,沒找到什麼衣物,倒是在雜亂中發現了一個相框,裡頭是她在美國中學畢業時,爸爸幫她拍的照片。
  
  她怔了怔,輕撫著照片中笑得清新燦爛的自己,對命運的變化感慨良深。
  
  那一年,是她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啊!
  
  如果沒有跟父親回台灣,她的人生是否就會完全不同?
  
  十八歲的,正是意氣風發,中學畢業就因成績優異,被推薦進入美國著名大學生物系就讀,但才讀半年,父親突然決定回台灣定居,要她一起回國,她回來後才知道父親接了一個新工作,受聘研發人類細胞生物學,由於缺少助手,她於是應父親要求,暫時休學協助父親進行研究,等研究到一個段落再回大學就讀。
  
  日子在不斷的研究和實驗中很快地過去,就在她二十一歲那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突然不約而同地從美國來拜訪父親,根據父親的介紹,他們兩人是父親在美國大學任教時認識的孩,雖和她同年,但南宮神武早就已是醫學系博士班的學生,並且副修人類細胞生物,父親在美國時曾是他的指導教授。
  
  至於方夜白,聽說曾是個古怪的問題學生,十六歲就跳級進入大學就讀,本身學的是計算機信息,卻偏偏在大學裡什麼系的課都去旁聽,經常會問些無厘頭的問題,令許多教授頭痛不已。
  
  可是,這樣的怪胎卻意外地和她父親非常合得來,到後來竟賴在父親的繫上聽課,還和她父親成為好友……
  
  他們兩人前後來找父親,一個是想向父親請益,一個則是來探訪「老友」,原來預計只停留兩周,但就在他們要離開的前一晚,父親的實驗出了狀況。
  
  當時他們兩人,還有她,都在實驗室裡協助父親進行一項特別的實驗,她只記得那時父親還笑著說,如果這個實驗能成,就能改變世界,但他話聲剛落,那台他精心設計的儀器便突然爆開——
  
  轟地一聲,瞬間凌厲激光狂閃,閃盲了她的雙眼,更刺痛她的全身,那一刻,她只覺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細孔都像被針狠狠紮了進去,直達心臟,有如萬箭穿心,痛到幾乎暈潰!
  
  一回想起那時的情景,她驚悸猶存,忍不住抱住自己的雙臂猛搓。
  
  那時,強大刺人的光線足足持續了將近十秒,不只有她,連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都慘叫不止,之後,電力中斷,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然後,她聽見了父親虛弱的呼喚:「曉年……曉年……」
  
  「爸……」她無力地回應著。
  
  她聽見爬動的聲音,接著,有人扶起了她,並打亮了手電筒,照著她的臉。
  
  「天啊!天啊!曉年……曉年啊……」父親哀號地低喊。
  
  她瞇起眼睛,無法睜開,擔心地問:「爸……怎麼了……」
  
  「曉年!對不起……不該是這樣的……我明明計劃得剛好……怎麼會這樣……能量明明調得剛好……曉年……對不起……你可能要救自己……要想辦法……想辦法……救救……南宮和夜白……救救你自己……」
  
  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她要救南宮神武和方夜白?為何要她自救?
  
  她不安地揉著刺痛的雙眼,努力撐開,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結果,一睜開眼睛,就模糊地看見父親滿臉都是血。
  
  「爸!你……你受傷了……!」她吃力地低喊。
  
  「曉年……你們要一起想辦法……找到原因……盡快……找出原因……而且……這件事……絕對要保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父親激動地交代著。
  
  她怔怔地看著父親的臉孔,分神地想,父親似乎有哪裡不對,非常……不對勁……
  
  「記住我的話……一定要保密……然後……活下去……」父親一說完便向一旁倒下。
  
  「爸……」她急得哭了出來,拼了命才使出力氣,靠向父親搖著他,「爸……爸……你怎麼了……爸……」
  
  但父親完全沒有響應,一股恐懼攫住她的心,她迅速按住父親的頸動脈,那裡,已經一片死靜,毫無搏動。
  
  不……不……不可以……
  
  她倒抽一口氣,臉色刷白,不信父親已死,慌張地抓起地上的手電筒,照在父親的臉上,倏地,她瞠目驚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手電筒。
  
  就在顫抖的光線下,她看見父親佈滿血漬的臉,年輕,且毫無皺紋……
  
  彷彿……不到三十歲!
  
  但更令她驚恐膽寒的,還在後頭,當備用電力自動啟動之後,實驗室倏地恢復了光明,她赫然看見兩個約七歲的男孩,穿著南宮神武和方夜白原有的衣服,正用和她一樣驚駭不已的眼神直瞪著她。
  
  瞪著……同樣變成七歲的她……
  
  那一刻,那一幕,至今依舊歷歷在,她永遠忘不了父親死時的那張臉,五十四歲的他,在死之前返老還童,回到了三十歲那年!
  
  而他們三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全都變成了七歲的小孩!
  
  不知情的人一定會覺得很神奇,以為像魔法一樣,但這其實一定都不有趣,甚至還很可怕,因為她後來發,這場實驗的失誤,導致他們三人的時間靜止了,不再前進了,他們就這樣被困在七歲的軀殼裡,動彈不得。
  
  如果這就是永生,如果這就是返老還童,那她寧可隨時間自然老去,也不要這樣活著。
  
  被詛咒般的活著……
  
  「你在這裡發什麼呆啊?任曉年,我叫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見。」
  
  易行雲的聲音將她從回憶的泥淖里拉了回來,她一凜,匆匆將相框塞進隨身小布包,僵硬地轉身。
  
  「沒什麼……」她想佯裝平靜,但難掩臉上的沉鬱。
  
  他發現她臉色又變得蒼白,擔心地按住她的肩,問:「怎麼了?心臟又痛了嗎?」
  
  「沒有沒有……」她搖搖頭,急忙扯開話題:「我……我只是在找東西。」
  
  這小鬼有一堆秘密和心事,可是看來並不想讓他知道。
  
  這種見外的防備,惹得他有些不快,於是拉下俊臉,冷哼:「找什麼東西?這裡面全是沒用的雜物而已。」
  
  「可是我都想留下來……」
  
  「不准!」
  
  「這是我的東西我想留下也不行哦?」她抗議。
  
  「除非你有自己的住處,你要搬這些垃圾去我家就不行。」他怒道。
  
  「這些又不是垃圾……」她咕噥著。
  
  「反正不准。」
  
  「那……我還有一些衣服,怎麼都不見了?」她翻著紙箱。
  
  「你的衣服都被人翻過了,太髒了,我要清理的人全拿去丟了。」
  
  「全丟了?那……不是還有幾件大一點的衣服……」她驚呼。
  
  「那是你阿姨的吧?都又舊又過時了,我也一起丟了。」他皺眉。
  
  過時又有什麼關係?能穿就好了啊!反正她每次都只穿一陣子而已。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咕噥道:「那些衣服明明都能穿……你這樣亂丟,我現在沒衣服替換,很麻煩耶!」
  
  「有什麼麻煩的?再買就有了,走,現在就帶你去買。」他說著伸手拉住她,往大門走去。
  
  「現在?可是我身上沒錢……」她急道,她現在身上沒多少現金了,得去領錢才行。
  
  「我有。」
  
  「你要買給我嗎?」他仰頭看他,暗暗歡喜。
  
  「只是先幫你買,這筆帳等你阿姨回來再算,包括你這段時間的食衣住行,我會通通記下,到時叫她全部償還。」他冷哼。
  
  啊?這人居然算得這麼清楚,真小氣。
  
  她有點不高興,用力甩開他的手,賭氣往前大步先走,不料走得太急,絆到根根,整個人向前撲倒。
  
  「啊唷!」膝蓋和手肘同時撞地。
  
  痛……痛死了……
  
  又痛又丟臉……
  
  「你看看你,」他踱到她身邊,雙手擦腰低睨諷笑,「都幾歲了,連走路也會跌倒?」
  
  她撐起身,惱羞成怒地衝著他大嚷反駁:「幾歲和跌倒有什麼關係?三歲的小孩會跌倒,五十歲的大人也會跌倒啊!而且你看到人跌倒,應該來扶一下,而不是在一旁冷笑吧?真是失禮。」
  
  他一怔,還真被她堵得無言,不過看她氣鼓鼓的模樣,好氣又好笑,不只是扶她,乾脆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讓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好了,這樣可以了嗎?任曉年小姐。」他揶揄地瞅著她。
  
  她驚愣了一下,一顆心陡地彈到喉嚨。
  
  他叫她……「小姐」!
  
  「你長大之後可不能長這麼高,任曉年,這樣會不好找對象。」他微抬起臉看著被他抱高的她,笑諷著。
  
  她盯著他,胸口怦怦直跳,因為她不再是仰望,現,她和他就在同一個高度,相互凝視……
  
  現在,不是七歲對三十歲,而是二十六歲對上三十歲。
  
  「我長大之後,不會太高的。」她輕聲道。
  
  易行雲屏息地對上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想像著她長大後的模樣,這時,腦中卻倏地閃過她皮夾裡那些她「長大」的偽照片。
  
  照片中那個清麗文雅又帶點憨氣的女子,和現在的她真的很像,明明差了十九年,但眉宇眼神,幾乎一樣……
  
  「所以,你會等我長大嗎?」她試探性地問道。
  
  他被她的問題問得一呆,心神晃蕩了一秒,但又很快收心,正色輕啐:「小鬼,你在說什麼傻話?」
  
  「我很快就會長大了。」她也正色道。
  
  「我很忙,沒時間等你長大。」他點了點她的小額頭,迅速將她放下來,斥道:「你這小小腦袋別胡思亂想,專心走路。」
  
  說罷,他不等她,大步走向他的車。
  
  她跟在他身後,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忽然好想快點變回大人的模樣,好想讓他看看原來的自己,看看他……會用什麼眼神看她,會用什麼態度對她。
  
  她已不想再當個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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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4:42
第八章
  
  易行雲帶著任曉年在百貨公司的童裝專櫃,他沒概念,都由專櫃小姐幫忙挑選適合她的服裝,只是,他發現他好心出錢幫她買衣服,這小丫頭卻意興闌珊。
  
  「喂,任曉年,我是在買你的衣服,你就不能開心點嗎?」他簽完帳,不悅地瞪著心不在焉的她。
  
  「哦,我很開心,謝謝你。」她咬著下唇,挺無奈的。
  
  她比較需要的是女人的衣服,不是童裝啊。
  
  「你這是謝謝一個人該有的態度嗎?」他看得有氣。
  
  「不然咧?還要我親你一下嗎?」她半開著玩笑,朝他嘟起小嘴。
  
  易行雲呆瞪著她的小小紅唇,想起早上曾貼住她那柔嫩濕熱的小嘴,呼吸居然一窒。
  
  「要嗎?」她嘴嘟得更高。
  
  「不用!」他生氣地怒斥,提起一袋她的新衣服,轉身就走。
  
  該死!真是夠了,他這是什麼鬼毛病?她只是個七歲的小鬼啊!七歲!
  
  哪個三十歲的男人會一直想著一個七歲小女娃的嘴唇?
  
  又不是變態……
  
  倏地,任曉年說的什麼變態「蘿莉控」鑽進腦中,他嚇得差點絆倒。
  
  不,他絕對不是變態!絕不是!
  
  愈想腳步愈快,簡直把身後的任曉年當成妖怪。
  
  「等等我啊,易行雲。」她追著喊,不知道他幹嘛生氣,完全都不理她。
  
  搭著手扶電梯下樓時,他也一個人先走,把她一個人遠遠丟在後頭,她瞪他的後腦勺,心裡暗罵:壞傢伙!怪胎!沒良心!沒禮貌!情緒不穩的歐吉桑!
  
  算了,他不等她她就不會自己走嗎?百貨公司她又不是沒逛過。
  
  輕哼一聲,她自己扶著手扶梯慢慢下樓,來到四樓,看著那些專櫃,她眼睛一亮,直接就繞了進去。
  
  因此,當易行雲不到三樓,回頭一看,才發現她不見了。
  
  「任曉年!」他一驚,抬頭對著手扶梯上方低喊。
  
  但那小鬼沒有出現,等了半晌也沒看見她下來,他開始有點慌了,立刻往另一頭的上樓扶梯跑雲。
  
  上到四樓,他著急地到處找人,在每個女裝專櫃穿梭,就是找不到她。
  
  「可惡,是跑哪裡雲了?」他氣急不已,拿出手機想打給她,才想到她沒帶手機。
  
  Shit!真是麻煩透了!
  
  暗咒一聲,他正要衝上五樓再找找看,就瞥見一個小小的熟悉身影正站在內衣專櫃前。
  
  他火大地走向她,才要發作,卻見她拿起一個胸罩,摸了摸,用稚氣的聲音詢問專櫃小姐:「這罩杯穿起來舒服嗎?總共有幾種顏色?」
  
  簡直讓人傻眼,這個小丫頭在想什麼?七歲的她跑來逛內衣專櫃,難道她想買胸罩?
  
  火氣瞬間轉化為笑意,他忍不住譏哼:「這種問題等十年後你再來問吧!」
  
  正專心挑內衣的任曉年嚇了一跳,轉頭看他,小臉霎時漲得通紅。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不好好跟著我,跑來這裡幹什麼?」他雙手環在胸前,低頭瞪著她。
  
  「我……」
  
  「這種東西你還用不到。」他將她手中的胸罩搶過來,掛回展示架。
  
  「我……很快就會用到了!」她有點生氣地低嚷。
  
  專櫃小姐也笑不可抑地過來勸道:「妹妹,你還小,現在真的不用買這個,過幾年你可以先來買少女專用的,這種C罩杯,等以後長大了再來買。」
  
  C罩杯?
  
  這小不點居然還看C罩杯的胸罩?真是太可笑了。
  
  「別傻了!你就算長大,也穿不到C罩杯。」他冷冷奚落。
  
  太過分了,他竟然瞧不起她。
  
  任曉年窘紅著小臉,氣呼呼地朝他抗議:「你怎麼知道我長大了不是C罩杯?我長大後身材會好到讓你眼珠子掉下來。」
  
  他愈聽愈發噱,笑道:「小鬼,連發育都還沒開始就給我嗆聲,等你真的長大了再說,走吧!回去了。」
  
  她定住不走,氣惱得又伸手將那C罩杯的胸罩拿下來,而且還拿了兩件,交給那位小姐。
  
  「我要買這兩件。」
  
  那小姐笑笑地看向易行雲,易行雲皺眉問:「你買這個要做什麼?」
  
  「這是我阿姨要穿的,她快回來了,但她的衣服全被扔了。」她大聲道。
  
  他愣了愣,才道:「你阿姨的內衣她自己買就好了,你幹嘛幫她買?」
  
  「她……她就很忙啊!」她隨口找個理由。
  
  「到底她在忙什麼?忙到要一個七歲的小鬼幫她買胸罩?」太不合理了吧?
  
  「你不懂啦……」她說著從她的小布包拿出皮夾,準備掏錢。
  
  看到那個皮夾,他又想到裡面的一堆假證件,要是被發現了還得了?於是搶在她付款之前,遞上了信用卡。
  
  「我買吧!錢記在你阿姨的帳上。」他哼道。
  
  「不要,我自己買。」她賭氣地抽出大鈔塞給那名專櫃小姐。
  
  專櫃小姐笑著安撫道:「妹妹,讓爸爸幫你買就好了。」
  
  「他才不是我爸爸,我討厭他,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她立刻駁斥。
  
  「呃……先生?」那位小姐尷尬地看著易行雲,不知如何是好。
  
  那故意的斷句和口氣,真的把易行雲惹毛了,加上那句「她討厭他」莫名戳中了他的怒點,他於是發起脾氣,大喝:「夠了,你別再給我胡鬧了!跟我回家!」他說著收回信用卡,直接拽起她就走。
  
  「啊,你幹什麼?易行雲,放開我,我一定要買那個胸罩……這個品牌比較好穿啊……」她哇啦大叫。
  
  「閉嘴。」他氣得怒斥。
  
  這情景,任誰看了都會認為是父女吵架,而且還是為了胸罩吵架,鄰近專櫃的小姐們全都笑成一團。
  
  易行雲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他滿臉怒容,走得更急,任曉年被他拉著跌跌撞撞,愈走愈氣,來到地下停車場時,終於爆發,使勁掙開他的手,不走了。
  
  「你幹什麼?」他怒問。
  
  她瞪著他不說話。
  
  「怎麼?不想跟我回去?」他也瞪著她。
  
  她不是沒開口。
  
  這小鬼是和他槓上了是吧?
  
  好啊,很好,非常好,她不跟他走他還樂得輕鬆呢!
  
  「不走,那你就留在這裡,為了照顧你我也受夠了,煩死了,你就別再跟著我。」他火大地丟下一句,轉身走開。
  
  她一個人被留在原地,瞪著他愈走愈遠,眼眶一紅,氣得大罵:「易行雲,你這個大笨蛋!」
  
  聽出她聲音裡的哭腔,他腳下頓了一秒,卻硬著心腸下回頭,繼續走。
  
  但才走幾步,背後傳來一聲尖叫,他驚懍轉身,赫然發現一個壯漢摀住了任曉年的嘴,將她拖抱向一輛休旅車。
  
  「曉年!」他駭然驚吼,拔腿就追。
  
  可他離得太遠,來不及攔下,眼看她就要被擄進車內,這時,任曉年似乎咬了對方的手,那壯漢痛得一掌摑向她的臉。
  
  「啊!」他驚呼出聲,心抽了一下,怒火飆升。
  
  任曉年趁機掙脫那壯漢的箝制,向他衝來。
  
  「曉年!」他狂奔向她。
  
  「快走!易行雲,快走!」她對著他大喊。
  
  但他氣那壯漢打了她,恨不能狠狠揍他一拳,尤其在抱住她之後,看見她臉上紅腫的痕跡,火大得更想向那壯漢討回公道。
  
  「混帳傢伙,居然打你……」他咬牙道。
  
  「不要,別過去,他們有好幾個人,我們快走!」她死命攔住他,大聲急道。
  
  這時,不只壯漢,休旅車裡更走下三名大漢,其中一人身著西裝,一下車就指示喝道:「把她抓回來!」
  
  任曉年認出他正是上回那個佯裝劉經理同事的詭異男子,驚恐地拉著易行雲頻頻後退。
  
  易行雲也發覺不對,抓住任曉年的手轉身就跑。
  
  那群人在後頭猛追,來勢洶洶。
  
  易行雲抱起任曉年急衝向他的車,但車子停在遠處,恐怕他們還未上車就會被逮住。
  
  任曉年瞥見有人搭電梯下樓,正好走出,她立刻急喊:「易行雲,先進電梯。」
  
  他點點頭,衝進電梯,用力按下關門鍵,電梯門就在那四名大漢趕到的前一秒關上。
  
  任曉年驚喘不已,全身不由自主地發抖。
  
  他將她放下,審視她小臉上紅辣辣的手印,眉頭擰得死緊。
  
  「很痛吧?」
  
  她搖搖頭,強壯鎮定,可小臉已寫滿了恐懼。
  
  他看得心疼不已,將她顫抖著的小小身子緊緊抱住,想不透那些人為何一直想抓她。
  
  他們到底是什麼來歷?抓任曉年有什麼目的?
  
  任曉年也雙手緊摟住他,把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其實心裡多少有個底,那些人,絕對是衝著父親的實驗來的,而且,他們還知道她和神武、小白三個人因為實驗失敗而變成了小孩……
  
  他們都知道。
  
  「別怕,等一下上到一樓就往大門沖,我們搭出租車離開。」他對她道。
  
  「她。」她點頭。
  
  一樓到了,門一打開,他帶著她立刻衝出去,可是才跨出幾步,就看見那幾個大漢已早一步從樓梯口上來,朝他們圍堵而來。
  
  任曉年驚慌地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他沒轍,只好迅速再跟著人群閃進另一台電梯下樓。
  
  回到停車場,他拉著任曉年直奔他的車,當他正要打開車門,一個大漢陡地從車後撲了過來,一拳擊中他的下巴。
  
  「唔……」他吃痛倒地。
  
  「啊!易行雲!」那大漢轉身揪住她的手臂,想將她拉走。
  
  易行雲又怒又急,立刻跳起,扳過那大漢,狠狠回他一拳,並趁機將任曉年搶回自己身邊。
  
  那大漢向後顛了幾步,再度撲來,易行雲一腳將他踹開,按開了遙控車鎖,將任曉年推向車子,急喝:「曉年,上車!」
  
  「哦。」任曉年打開車門,鑽進前座。
  
  易行雲也跟著要上車,那大漢卻再次纏了上來,與他扭打,但他從沒打過架,別說身手太遜,力道更是不重,完全不是那大漢的對手,沒幾下就挨了好幾拳,整個人甚至被過肩重摔在地。
  
  「呃……」他痛哼著,只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了。
  
  任曉年在車上看得緊張焦急又害怕,眼見那大漢又要重重踹向易行雲的肚子,她於是伸手往方向盤的喇叭急按。
  
  「叭——」
  
  一陣尖銳的喇叭聲響徹整個停車場,引起了其它人的注目,那大漢驚愣遲疑地縮了腿,轉頭瞪著她,朝她走去。
  
  易行雲大驚,掙扎站起,正好瞥見地上一根木棍,抓起就往那大漢的後腦重重敲下。
  
  那大漢痛趴在地,他則迅速繞到駕駛座,打開車門,腳才跨進車內,倏地,一記槍響,他向車門撲倒,右手臂瞬間劇痛炙燒。
  
  「易行雲!」任曉年嚇得駭然尖叫,小小的心臟差點爆裂。
  
  他轉頭一看,那追上樓的三人全都下來了,而開槍的正是那名穿西裝的男人。
  
  那人居然有槍!而且,再度對準他……
  
  他背脊一凍,直覺不妙,強忍住痛,忙不迭地滑進駕駛座,啟動車子,急著駛離。
  
  可是他手太痛,竟無力拉開離合器,不禁低咒:「該死……」
  
  這時,任曉年迅速幫忙將離合器拉向後,並協助他扶好方向盤,喊道:「我們快走!」
  
  他驚愕地瞄她一眼,無暇細想,猛踩油門,車子急轉,在那群人追上來之前向出口狂衝。

  
  易行雲有些混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手臂的傷太痛,還是被打一拳打壞了腦袋,因為,他總覺得眼前的任曉年完全不像個孩子。
  
  從擺脫那些人的糾纏開始,她就展現了驚人的能力。
  
  首先,她似乎懂得如何開車,離合器該怎麼變換她都知道。
  
  而且,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之下,她還能冷靜地提醒他不能回家,她說,對方既然能在百貨公司攔堵到她,肯定也已經鎖定他的住處,如果直接回他家太危險了
  
  所以,他順著她的意思,直接將車子開往那棟石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絕不會想到我們會回來這裡。」
  
  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篤定而機敏,簡直像個聰明的女人,而不是女孩。
  
  進到石樓,他坐靠在還未拆封的進口沙發上喘氣,她則立刻從她的小拼布袋裡拿出一堆藥品,手腳利落地開始為他剪開毛衣衣袖,檢查傷口。
  
  手腳利落還只是簡單的形容,若要說得貼切一點,她那熟稔專業的樣子,根本就像個醫生。
  
  所以,他才會混淆,才會覺得納悶,一個七歲的小孩,怎麼可能懂這些事?怎麼可以這麼厲害?她不怕血嗎?不怕看見傷口嗎?在這種時候,她應該比他還要驚慌無措,才叫正常吧?
  
  「太好了,幸好子彈只是擦過皮膚……」她鬆了一大口氣,拿出藥罐和紗布,幫他清潔手臂和傷口的血液與污漬,接著又道:「這是神武做的外傷藥,對擦傷和灼傷的傷口很有效,你忍耐一點,消毒時會有點痛……」
  
  她一邊輕聲解說著,一邊為他上藥。
  
  「唔……好痛……」他急抽一大口氣。
  
  「再忍一下,馬上就好,快好了。」她急忙安撫,手上力道放得更輕,但動作卻加快。
  
  易行雲瞪著她,覺得這情況似乎顛倒過來,好像他成了小孩,而她才是大人。
  
  迅速塗好傷藥,再包紮好傷口,接著,她抬起頭審視他的嘴角,小臉揪了起來。
  
  「你的嘴角破了……很痛吧?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她心疼地伸手撫著他唇角的淤青凝血。
  
  他呆懍,很莫名其妙地心臟整個怦動。
  
  剛才他還納悶她為何可以這麼鎮定,但此刻發現她輕觸著他的手,還有她的唇,都在微微顫抖。
  
  這一刻他才明白,她其實很害怕,只是她一直努力克制著恐懼和驚慌,努力撐到現在。
  
  心中的怦動頓時變成一團發疼的糾結,他反射性地將她攬進懷中,低聲斥道:「你這個小笨蛋,別故意裝大人,怕就說出來,痛就哭出來,小孩子有權利大哭大喊,而不該擔心什麼連累不連累。」
  
  她趴在他胸膛上,緊繃的神經終於鬆開,淚水決堤。
  
  「我……我真的好怕……好怕你被他們殺死……」她哭泣道。
  
  剛才那一槍,真的把她嚇死了,看他受傷,她才發現他在她心中的份量,才發現,她對他的愛,已如此深濃。
  
  「別怕,我不是好好的嗎?」他撫摸著她的髮絲,柔聲道。
  
  這樣抱著她,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很踏實,很滿足,但他又無法解釋這種奇妙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甚至,愈是抱著好柔軟的小身軀,就愈不想放開,愈想把她整個人揉進他的懷裡,化為他的一部分。
  
  「你哪有好好的?那個人……一直凶狠地打你……簡直就想殺了你……」她還是啜泣。
  
  「那混蛋的確下手很狠……唔!」他說著微微扯動著下巴,又是一陣刺痛。
  
  她立刻抬起頭,急道:「啊!你別動,我還得幫你擦藥。」
  
  拿起外傷藥,她小心沾著藥膏,輕輕在他的嘴角擦塗。
  
  看著她近在眼前專注的小臉,小粉頰上還留有被打的痕跡,兩串淚珠就掛在上頭,那模樣,惹人心憐又不捨。
  
  他伸出左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啞咽地問:「臉,還疼嗎?」
  
  她搖搖頭,「不會了。」
  
  「可是,還有點腫……」
  
  「等一下冰敷就沒事了,我這根本不算什麼?」她按住臉頰,擠出一絲笑容。
  
  如此可愛,如此嬌憨,如此誘人……
  
  一股詭異的衝動竄進他腦門,他像著魔般,低頭就往她的小臉頰上一吻。
  
  她一呆,眨了眨大眼。
  
  他也倏地一呆,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大跳,當場傻住。
  
  他這是在幹什麼?他這該死的到底在幹什麼?
  
  「易行雲,你……你幹嘛……親我啊……」她的小臉染上了紅暈,暗暗歡喜。
  
  對,他幹嘛親她啊?他不是討厭小鬼嗎?那他現在是發什麼神經?
  
  「我……我只是……」他見鬼的根本找不出理由。
  
  「你是不是也學我用親親道謝啊?」她抿了一下嘴唇,故意揶揄地瞅著他。
  
  這一秒,他又被她那兩片小嘴唇搞得心跳大亂,觸電般急急收回手,撇開頭,難以置信地低喘一口氣。
  
  要命,他居然還想親吻她的小嘴?
  
  他是怎麼啦?她只是個七歲的女娃兒耶!一個正常的男人會想去吻小女孩的嘴嗎?會嗎?
  
  「易行雲,你還好吧?」她湊過去想看他。
  
  「我不好,很不好,你別靠過來。」他以大掌按住自己的臉,快瘋了。
  
  「你怎麼了嘛?」他愈躲她就愈覺得奇怪。
  
  「我……渾身都髒死了,感覺爛透了。」他從沙發站起身,嫌惡地看著自己沾了血和污漬的毛衣。
  
  一定是今天發生太多事,把他的理智全搞亂了。
  
  「不行,我得想辦法清理梳洗一下,再換個衣服……」他擰眉道。洗個澡讓自己神清氣爽,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你打算回家嗎?」她不安地睜大眼睛。
  
  他轉身看她一眼,正色道:「不,回去萬一被盯上就糟了,我們暫時去住飯店吧!」
  
  「飯店?」
  
  「對,要避開那些人,就只好在飯店住一陣子。」
  
  他隨即打電話給李明宗,要他先在飯店訂一間房,再開車來接他們過去。
  
  一個小時後,他們就住進了大飯店的高級套房。
  
  李明宗搞不清楚狀況,看了老闆的臉和手傷還嚇得哇哇叫,任曉年只好簡單解釋整個過程。
  
  「到底是什麼人要抓你?」李明宗驚呼。
  
  「我也不知道。」她煩惱地蹙起小眉頭,心思沉重。
  
  「我想應該和闖進石樓別墅裡的是同一夥人。」易行雲沉吟道。
  
  「那要快點報警啊,哪有人囂張到拿槍傷人的?」李明宗急道。
  
  「不,不要報警,別讓事件擴大。」任曉年憂結著小臉直喊。
  
  「怎麼可以不報警?都已經威脅到你們的人身安危了。」李明宗瞪大眼睛。
  
  「不行,報警會讓事情更複雜,易行雲,求求你,別報警……」她拉著易行雲的手央求。
  
  易行雲蹲下身,安撫她道:「你先冷靜下來,去洗個澡。」
  
  「答應我,先別報警,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辦法查出他們的來歷的。」她激動地道。
  
  「你一個小鬼怎麼查……」李明宗笑啐。
  
  「別再叫我小鬼!我才不是小鬼,我不是——」她生氣地朝他大喊。
  
  她一喊完,自己都呆住了,一整天累積的壓力竟然讓她失控,太不小心了。
  
  「對不起……我……」她立即道歉,並懊惱地以手掌直拍自己的額頭。
  
  易行雲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裡,緊緊抱住:「好了好了,曉年,你累了,聽話,先進去洗個澡,別想太多。」
  
  「可是……」
  
  「我會處理的,相信我。」
  
  「嗯。」她輕輕點頭。
  
  「我不會報警的,你放心吧,洗完澡好好休息,暫時把今天的事忘掉。」他撫摸著她的頭髮再道。
  
  「嗯。」她反手摟住他的頸背,把臉靠在他的肩上。
  
  易行雲感覺到她小小的身軀虛顫著,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抱起她走進浴室,將她放在浴缸旁,幫她放滿浴缸的水,邊放水還邊試水溫。
  
  「等一下進去泡個澡,會舒服點。」他柔聲道。
  
  「好。」她仰起頭對他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他伸手將她幾縷髮絲拂開,摸了摸她的小臉,心中又莫名一蕩。
  
  她的神情溫婉而成熟,總會讓他錯把她當成大人,總會挑動他的心。
  
  兩人就這麼互看著,他陷入了幾秒鐘的迷亂……
  
  李明宗呆瞪著他們,腦袋整個塞住。
  
  這……這個溫柔的男人是誰啊?這絕對不是他那個有潔癖自私冷漠又討厭小孩的老闆,絕不是!
  
  易行雲壓下胸口的悸動,吸口氣,走出浴室,將門關上,沉吟了半晌才道:「明宗,你去找個私家偵探,暗中打聽整個事件……」說著,他轉過頭,正好對上李明宗驚疑打量的眼神,眉峰不禁一皺。「你在看什麼?」
  
  「總經理,你還好吧?」
  
  「不好,你沒看見我被打傷了嗎?」他沒好氣地道。
  
  「那……有傷到腦子嗎?」李明宗再問。
  
  「什麼?」他瞪他。
  
  「你對任曉年好到讓我發抖耶。」李明宗作勢抖了一下。
  
  他不自在地頓了一下,反問:「有嗎?」
  
  「你當我瞎啦?你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了。」
  
  「或者是任曉年激起了我深藏在內心的父愛吧!」他很快地解釋。
  
  「哦?是父愛嗎?可我怎麼覺得你對她不像對女兒,倒像是……」李明宗摸著下巴思索用詞。
  
  「像什麼?」他戒慎地問。
  
  「像是對待你的小情人。」
  
  他渾身一僵,被李明宗的話點中心裡那個慌亂的虛陷。
  
  像……情人?
  
  「別胡說!太可笑了!」他羞惱地怒斥。
  
  「對啊,就是太可笑了,我才覺得不可思議啊!」李明宗不怕死地補上一句,但卻差點被老闆的冰冷目光射穿,嚇得連忙又硬拗:「呃……不過,這也沒什麼啦,小女孩很可愛嘛,總會讓一些男人想寵一下,抱一下,親一下什麼的,這很正常啦,我哥就常抱著他女兒狂親,寵女兒寵得不得了……」
  
  哦,原本想寵一下,抱一下,親一下……是正常的?
  
  易行雲稍微安心了,幸好,幸好他對任曉年的那些反應並沒什麼不對勁。
  
  「只要不會像那些變態戀童癖想對小孩做些奇怪的事,比方說像是親密接吻和碰觸她們身體這些噁心的動作就沒事……」李明宗又補上一句。
  
  易行雲臉色瞬間刷白,整個人驚呆。
  
  親密接吻和碰觸……
  
  會想對小女孩做這種事的就是變態的戀童癖?
  
  不——
  
  他不是變態!他不要當變態啊!
  
  李明宗完全沒注意到老闆已變臉,還自以為懂很多地說下去:「對了,我還聽說那些戀童癖都有固定的特徵,好像都三十歲以上發病,對成年同齡的異性沒性趣,而且,他們多半獨身……」
  
  說到一半,他感覺不對,怎麼這些特徵好像某人?
  
  結果,一抬頭,就看見「某人」正用一種要殺人的目光直瞪著他。
  
  「我……我絕不是在說你……」他悚然急辯。
  
  「出去。」易行雲森然怒吼。
  
  李明宗匆匆逃出飯店,但他留下的話卻讓易行雲幾乎瘋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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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7 17:45:08
第九章
  
  因為李明宗的話,害易行雲連續失眠了三天三夜。
  
  他很煩惱,就怕自己真的病了、瘋了,三天來總是盡量和任曉年保持距離,可偏偏兩人都在飯店的同一個房間內,白天他透過計算機處理公事,她則專心地使用她那台iPad,不會主動吵他,但即使交談不多,他卻始終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有時,當他回過神來,會發現他正不自覺地盯著她看。
  
  然後他就會嚇出一身冷汗。
  
  壞了!他的腦袋果然有問題,面對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他竟然會被吸引,整個心思全黏在她身上,這到底要去看哪一科?
  
  精神秘?腦神經科?還是小兒科?
  
  昨天他帶她去飯店餐廳用餐時,還特地注意其它的小孩,尤其是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奇怪的是,他依然討厭那些小鬼,她們多半幼稚又天真,有的還吵鬧得令他厭煩,似乎,他只有面對任曉年時才不會有奇特的感覺。
  
  不,應該說,相較於其它同齡的小女孩,任曉年顯得特別不同。
  
  她可以安靜優雅地吃飯,用一種大人的口氣和他閒聊,她不聒噪,不囉唆,她穩重得體,她,完全不像個小孩……
  
  是因為她太早熟太懂事,才會害他常常忘了把她當孩子,錯把她當大人嗎?
  
  這種要命的錯覺,問題是出在她,還是他?
  
  如果這是父愛,或是對小寵物的喜愛,那倒還好,偏偏,他又隱隱感覺自己對她並不是這種「正常」的感情……
  
  不是正常,那就是不正常。
  
  這幾天夜裡,任曉年常常會跑來和他擠一張床,似乎只有蜷在他身旁才能安心入睡,他雖然很想理智地將她趕回她的床,但一看到她信賴的睡容,他的手就完全不聽使喚地輕擁住她,讓她枕在他臂彎安穩入睡,並且,更無法克制地想去輕撫她的頭髮,她的臉,她的唇……有時,更會偷吻她的眉,她的鼻子……
  
  哦,該死的不聽使喚,去他的無法克制,他不想承認自己不正常,但很顯然他已經不正常了。
  
  尤其是昨晚的夢……
  
  在他的夢中,她變成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站在落地窗邊,雙手環抱住自己,微笑地盯著他。
  
  他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深深吻了她,還將她抱回床上,壓在他的身下,正要脫掉她的衣裳時,她卻變回了七歲的小臉,睜著無辜的雙眼看他,天真地問他:「易行雲,你在做什麼啊?」
  
  他當場嚇醒,心臟肝膽差點同時破裂,就這樣一直睜到天亮,不敢再入睡。
  
  目光又偷偷移向窗邊的任曉年,她專心地看著計算機,看來毫無困擾,也相當自在,一點警覺也沒有……
  
  她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煎熬,更不知道他的煩躁驚懼。
  
  她不知道,他就快變成大野狼,想吃掉她這個小紅帽!
  
  Shit!
  
  從來沒想過,一個七歲的小鬼也會把他的生活秩序搞得大亂。
  
  不但家回不得,還得被迫躲在飯店,二十四小時和她一起面對面。
  
  好累,這比連續工作一個月還要累,才三天,他就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任曉年還沉浸在計算機中,心無旁騖,他卻已到了極限。
  
  心煩地扯著頭髮,他大大吐口氣,霍地站起,決定出去走走。
  
  「我要出去一下。」
  
  不行了,他不能再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否則他會瘋掉。
  
  「你要去哪裡?」她愕然地看著他。
  
  「問那麼多幹什麼?當然是去辦我的事。」他冷冷地走向衣櫃。
  
  她呆了呆,不明白他為何變得這麼凶。
  
  「你怎麼了嗎?」
  
  「我怎麼了嗎?」他皺眉反問。
  
  「你……心情不好嗎?」她試著問。
  
  「這不關你的事。」
  
  「哦……」她被他的口氣刺傷,閉上了嘴巴。
  
  他背對她,脫掉身上的休閒上衣,露出精瘦的裸身,她不敢直視,又忍不住迷戀地以眼尾偷窺。
  
  易行雲的身材削瘦但結實,高挑腿長,整個人比例俊挺優雅,搭上他犀冷清俊的臉龐,自成一股菁英熟男的魅力。
  
  她的心怦怦然,目光從他線條迷人的肩胛肌理移向他的右臂,看見傷口,倏地一怔。
  
  「你今天還沒有換藥吧?易行雲,我幫你……」
  
  「不用了,已經好多了。」他拿起襯衫套上,鬱悶地道。比起內傷,這種外傷已不算什麼了。
  
  「還是要上藥啊,槍傷很容易感染……」她擔心道。
  
  「我說不用了。」他轉過身低喝。
  
  她嚇了一跳,呆望著他。
  
  「我的手沒事了。」他撇開頭,不看她,扣上扣子。
  
  「不然先吃顆神武制的消炎藥再出門好?」她不放心,主動從小袋子拿出一顆藥丸,再倒杯開水,走向他,「神武的內服藥也很有效,他很厲害,我有說過他也是天才嗎?他的專長是醫學,我們住在一起時,有病痛都靠神武的藥……」
  
  神武,神武,聽她嘴裡一直念著這名字讓他更煩,於是他不耐地揮手,發怒大吼:「我就說不要!」
  
  「啊!」她正巧來到他身側,被這一揮打中了額頭,整個人向後摔倒,杯子掉落,而她的手掌直接朝玻璃杯壓下,玻璃杯被壓碎,玻璃碎片就這麼刺進她的掌心。
  
  「唔……」她痛得揪起眉頭。
  
  他大驚失色,急忙蹲下身抓起她的手,翻過來一看,臉色刷變。
  
  細白的小掌上被好幾塊碎玻璃扎進去,血全流了出來。
  
  他看得心如刀割,又氣又憐又痛地大罵:「你看看你,誰叫你多事?我就跟你說我不要吃藥了……」
  
  「我……」她怔怔看著他,滿臉無辜。
  
  好心為他著想,竟然說她多事……
  
  他手忙腳亂地清掉她掌心的玻璃,再急急替她上藥,纏上繃帶,那把無明火還是無法消除,嘴裡仍不停地輕斥:「以後別管大人的事,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再給我惹麻煩了。」
  
  「那還真的是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好,卻給你惹麻煩,都是我的錯……」她委屈地低喊,眼眶忍不住泛紅。
  
  看她小臉泫然欲泣,他心一緊,氣頓時滅了,聲音不自覺地放軟:「好,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他這麼一說,她的淚更守不住,成串地滴落。
  
  「人家只是關心你,你卻好凶……」
  
  「知道知道,別哭。」那顆顆晶瑩淚珠全滴進他心裡,重如千斤石。
  
  「也不曉得你今天為什麼心情不好,一直對我發脾氣,我又沒惹你……」她哽咽地控訴。
  
  有,你有,就是你惹得我心情亂成一團……
  
  他在心裡哀歎,卻有苦說不出,不能說出。
  
  「好了,別再哭了……」他被她哭得心好悶好悶,悶得不知如何宣洩。
  
  「我就是想哭,怎樣?」她暗暗氣苦。
  
  他不知道,他剛剛害她手痛心也痛,臭傢伙,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愛著他,卻又不能說出來。
  
  他不知道,七歲的心根本盛不住二十六歲的感情,不知道滿溢的愛被困在七歲的軀殼裡有多麼痛苦無奈。
  
  他不知道,她多想恢復原貌,站在他面前,大聲告訴他,她愛。
  
  「我就是想哭……不可以嗎?你這個壞人,關心你不行,想哭也不可以嗎?你不要我管你的事,那你也別管我……」她瞪著一雙淚眼,一古腦兒地把怨氣全部發洩出來。
  
  「夠了,我已經夠煩了,你就別再哭了!」他脫口怒吼。
  
  她嚇住,足足杵了五秒,才大吼回去:「好,那我走,我不煩你。」
  
  吼完,她往大門直衝。
  
  他心急地一把拉住她。「你要幹什麼?」
  
  「放手,我出去你就不會煩了。」她奮力想甩開他。
  
  「你別鬧了!給我回來——」他又煩又氣又心疼,一把將她扭回來,但力氣太大,就這麼直接把她摔向沙發。
  
  眼看她就要撞得鼻青臉腫,他驚急抽氣,立刻使勁將她擁入懷中,在她摔跌時用自己全身護住她。
  
  她驚喘地蜷縮在他懷中,動也不動。
  
  「怎麼樣?有沒有撞到——」他不顧手肘肩膀的疼痛,撐起上身,俯身詢問,但喉嚨倏地縮緊,再也無法出聲。
  
  因為她正用一雙含怨且燃燒著火苗的眼睛盯著他。
  
  這一瞬,他的心和理智幾乎要融化了,大腦也失控了,所有的意識被一股邪惡的黑暗蒙蔽,他無法思考,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慢慢地低下頭,慢慢地,向她的臉湊近……
  
  她屏住氣息,瞳孔瞬間縮小,又驚又慌地看著他的唇向她欺來。
  
  就在他快碰觸到她時,昨晚的夢境陡地閃進他腦中,他霍地驚醒,這才發現自己正在做著和夢中一樣的動作,在想著一樣污穢的事。
  
  這是……怎麼回事?他現在在對她做什麼?又想做什麼?
  
  霎時,他嚇得全身悚僳凍結,猛地抽身後退,像見鬼了似的瞪著她。
  
  「天哪……我看我真的瘋了……完全瘋了!」他驚恐地說著,一臉死白地轉身衝出房間。
  
  她則恍神地呆坐而起,輕輕按住自己的嘴唇,一顆心狂跳鼓脹。
  
  易行雲剛剛……想吻她……
  
  他的眼神與神情,一點也不像把她當成七歲的小孩。
  
  一點都不像……

  
  李明宗匆匆趕到飯店,在飯店地下一樓的酒吧見到易行雲時,就發覺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半個小時前他接到易行雲的電話,要他立刻過來,根本不敢耽擱,十萬火急地就跑來,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沒想到,接到的命令卻是——
  
  「你要我把任曉年帶走?」他驚呼。
  
  「對,把她帶走,愈遠愈好。」易行雲大口喝著酒,滿臉陰鷙。
  
  他不能再把任曉年留在身邊,再待下去,肯定會鬧出大事。
  
  「為什麼?她惹你不高興了嗎?」李明宗不解。
  
  「別問那麼多,把她帶走就對了,立刻,馬上。」他的憤怒中還帶著令人不解的驚恐。
  
  「可是……要把她帶到哪裡去?」李明宗又問。
  
  「什麼兒福機構,育幼院,都好,只要能收容她,確定她安全的地方……」他煩亂地道。
  
  「這樣好嗎?她會願意嗎?」李明宗總覺得任曉年不會想去。
  
  那丫頭早熟又有主見,有時他常常會覺得她只是外表像個小孩,其實已是個大人了。
  
  「這件事由不得她,反正你現在就上去把她帶走,別再讓我見到她。」易行雲低吼著。
  
  再見到她,他說不定真的會犯罪!
  
  說不定會真的……成為變態!
  
  「總經理……」李明宗滿腹狐疑,究竟任曉年是做了什麼要不得的事,讓老闆氣成這樣?
  
  「別囉唆,快去。」他暴喝,一拳重重捶在桌面。
  
  「是。」李明宗不敢再多問,急忙上樓去找任曉年。
  
  他則一個人繼續在酒吧裡猛灌酒,只想快點把那份不該有的慾望澆熄。
  
  對,慾望,他不只是單純的疼愛任曉年,剛剛想吻她的那一瞬間,他腦中想的,完全是男人想對女人做的事,是一種……
  
  慾望!
  
  拿著酒杯的手不停地顫抖著,他瞪著杯中搖晃的酒液,自我嫌惡又恐栗。
  
  居然……對一個才七歲的小女孩……
  
  該死,他真的是個變態!
  
  易行雲一口仰盡杯中酒,喘口氣,索性拿起整瓶酒往口中直灌,恨不得用酒精把他體內那種噁心的想法全部清除消毒。
  
  「易行雲,你幹嘛一個人在這裡猛灌酒?你那個寶貝女呢?她的母親沒來陪你嗎?」溫欣冷冷的諷刺在一旁響起。
  
  他抬起頭,瞪著艷麗成熟的溫欣,呆了呆。
  
  「哼,該不會開始覺得小孩很煩了,很後悔吧?」溫欣冷笑,心裡對他的怨怒一直未消,不只恨他欺騙,還氣他連一通解釋道歉的電話也沒有。
  
  要不是今晚和朋友約在這裡談事情巧遇到他,他似乎已不打算再和她見面了。
  
  這個可惡的男人,竟敢這樣傷她的自尊,現在看你一臉痛苦地喝悶酒,她怎能不趁機好好地譏損他一番。
  
  易行雲瞇起眼,目光定定望著她的紅唇,啞聲道:「對……後悔了……很後悔……」
  
  後悔遇見任曉年,後悔將她帶回家,後悔和她太親近……
  
  他真的好後悔。
  
  溫欣細眉一挑,幸災樂禍地挖苦道:「活該,這都是你自找的,你就自己承受後果吧。」
  
  說罷,她噙著嘲弄得意的笑,轉身就走。
  
  但易行雲卻倏地起身抓住她的手,使勁將她拉向他。
  
  「啊?你幹什麼……唔!」她愕然驚呼,但聲音卻被他急切的熱吻緊緊堵住。
  
  她只掙扎了幾秒就情不自禁地回應他,暗暗竊喜,他終究還是忘不了她。
  
  激狂地吸吮舔纏著溫欣性感的雙唇與舌尖,摟住她玲瓏的腰身,他不停地告訴自己,對,這樣才對,他喜歡的是成熟的女性,絕不可能是小女孩……不可能……
  
  兩人在酒吧的角落吻得難分難捨,好半晌,他在她耳邊粗喘低哼:「我們上樓。」
  
  「要訂房嗎?」她嬌喘著。
  
  「我已經訂了……」
  
  他說著攬住她,走出酒吧,搭電梯回十二樓的房間,一路上兩人的唇仍像吸盤似的緊緊交纏不放。
  
  來到房間外,他們才稍微分開,她氣虛媚笑地枕在他肩上,指尖已開始解他的扣子。
  
  他則伸手拿出磁卡,打開了門,才踏進起居室,就聽見任曉年生氣地大嚷:「我要去找易行雲,他在哪裡——」
  
  溫欣驚愕地頓住手,他卻不悅地攢起了雙眉,厲聲喝斥:「吵死了,你怎麼還沒走?」
  
  任曉年見到他摟著溫欣的腰走進來,頓時瞠目呆住。
  
  他的三分酒意,和溫欣微腫的紅唇,以及兩人親密的姿態,都說明了他們進門前做了什麼,以及進門後想做什麼。
  
  「咦?這小女孩怎麼會在這裡?」溫欣奇怪地問。
  
  他沒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任曉年一眼,轉向李明宗問道:「明宗,我不是叫你立刻帶她離開嗎?」
  
  「我告訴她了,但她不相信你要把她送走,還一直吵著想見你……」李明宗無奈地回答。
  
  任曉年走到他面前,瞪著他,無法置信地問:「易行雲,你真的要趕我走?真的是你叫他把我帶走?」
  
  他吸口氣,避開她的目光,皺眉道:「對,我覺得很煩,不想再當個小鬼的保姆了,明明和你沒任何關係,還發神經把你帶在身邊,我真的受夠了。」
  
  她像被抽了一鞭,小臉發白。
  
  這個男人剛剛才差點吻了她,現在卻說這種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原因讓他突然轉變?突然……不要她了?
  
  「我……有做錯什麼事嗎?」她惶惶不安。
  
  看著她慌亂傷心的臉龐,他胸口緊窒悶燒的火氣整個爆燃。
  
  「你沒做錯,是我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和你這小鬼扯上關係,搞得我生活大亂,不但挨了子彈,還得躲在這裡不能回家,我簡直自找罪受!你根本不是我的責任,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他衝著她大聲狂吼。
  
  她被嚇得連退兩步,被他話中的厭惡深深刺傷。
  
  原來……他還是很介意她拖累了他,也厭煩她給他帶來了麻煩。
  
  那他為何不早說?為何還要假裝關心她,並且照顧她?甚至害她錯以為他喜歡她……
  
  「你在說什麼啊?行雲,什麼挨子彈?你受傷了嗎?」溫欣吃驚地問。
  
  「沒什麼,走,我們進去,明宗,快把她送去兒福機構,再叫機構想辦法找到她那位失蹤的『阿姨』」他揮揮手,攬著溫欣往臥室走。
  
  「是。」李明宗應了一聲,拉起任曉年的手,「走吧,曉年……」
  
  「我不去!」任曉年甩掉他,氣憤地道:「我不去什麼兒福機構,我又不是兒童,更不是沒人要的小孩。」
  
  「如果不是沒人要,就回去找你的家人啊,幹嘛還賴著行雲不放?還,你明明就是個兒童,無論怎麼看,你都只是個小孩,一個七歲的小鬼。」溫欣勾著易行雲的頸子,啐笑道。
  
  「我不是,我……很快就會長大了。」她痛苦地道,眼神望向易行雲。
  
  「是啊,很快,只要再等十年!」溫欣冷譏。
  
  「不需要十年,只要再等一下……我原本希望……你能等我……易行雲……等我長大……」她這話是對著易行雲說的。
  
  易行雲一怔,心跳漏了一拍。
  
  溫欣卻噗哧笑道:「哈哈哈……我的天啊,這小丫頭喜歡你呢,行雲,真是太好笑了,這該不會就是電視上說的什麼戀父情結吧?」
  
  「我從沒把他當父親。」她咬著下唇。
  
  「哦?那不然你把他當什麼?情人?哈哈……這更好笑了……行雲,你聽聽,這七歲小丫頭愛上三十歲的你了,這叫什麼?忘年之愛嗎?」溫欣大聲譏笑。
  
  「有誰規定七歲不能愛上三十歲?我就是愛他,不行嗎?」任曉年被激怒了,率直地說出心裡的話。
  
  易行雲心頭緊縮塌陷,驚抖了一下,瞪著她怒斥:「小孩子別亂說話。」
  
  「我沒亂說,我是真的很愛你……」她認真地道。
  
  但她的認真卻讓易行雲害怕,害怕得不敢再聽下去。
  
  「夠了,別再說了!一個小鬼懂什麼是愛?真是幼稚,你快滾吧,以後有任何事別再找我,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他厲聲咆哮,心中恐慌不已。
  
  他已經有點變態了,可不能再誤了任曉年,她還小,搞不清楚什麼是愛情,這肯定只是一時的戀父情結,為了她好,他不能再和她靠得太近。
  
  現在起,最好和她一刀兩斷,切割得乾乾淨淨,不再有任何瓜葛。
  
  任曉年臉色慘白,顫聲問:「你真的……不想再見到我?」
  
  「對,永遠都不想!」他撇過頭,硬著心腸道。
  
  永遠都不想?
  
  她的心臟彷彿被人刺了一刀,痛得小臉糾結,向前晃了一下。
  
  「曉年,你怎麼了?」李明宗急忙拉住她。
  
  易行雲轉過頭,見她又犯心痛,腳步跨出半步,但又硬生生忍住。
  
  別過去,不能過去,不要再管她的事了,如果再插手,他很可能就再也收不住自己的心,很可能會害了她,也害了他自己。
  
  「哎,這小鬼又在演戲了,李特助,你快把她帶走吧,我和行雲還有事要辦呢。」溫欣不耐煩地說著,雙手再次勾住易行雲的頸項。
  
  「是啊,明宗,快帶她離開,看到她我就心煩。」易行雲也摟住她的細腰。
  
  任曉年按住胸口,喘著氣,抬頭看著他們親暱的舉動,才剛緩和的疼痛又再次加劇。
  
  「唔……」她痛得全身發抖。
  
  易行雲看在眼裡,心幾乎也跟著扯痛,為了阻止自己走向她,他索性低頭急吻住溫欣,藉著溫欣來轉移注意。
  
  任曉年身子大震,倍受打擊,她強忍住撕裂般的心痛,轉身衝出房門。
  
  李明宗愣了愣,也急忙跟了出去。
  
  任曉年一走,易行雲和溫欣吻得更激昂狂野,兩人邊吻邊顛步進了臥室,雙雙跌向大床。
  
  他壓著溫欣的胴體,手伸入她衣內搓著她豐滿的胸部,心想,沒錯,這樣才對,一個正常的男人就是該這樣和成熟的女人在一起,一起聊天,交往,上床……
  
  可是,他的大腦雖然如此告誡自己,他的心卻不斷地牽掛著那個心痛離去的小小身影。
  
  想起她痛楚傷心的神情,想起她現在會不會心臟又絞痛得無法站立,想到李明宗和其它人根本不明白她的病症,想到有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正在追捕她,想到她或者很可能就這樣痛到死去……
  
  頓時,他渾身一僵,動作戛然而止。
  
  然後,他發現他失去了「性致」,也失去了熱情,然後,在他理解自己想幹什麼之前,他已急切地翻身下床,丟下溫欣,大步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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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5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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