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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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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16:48:28
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節 自殘

  即便是對於一個青年男人來說,上樓也不是輕鬆的活兒,尤其是對一個疲憊至極還背負著與本身相當重量的男人。但死亡的恐懼就緊緊地追在後面,他根本半步也不敢放鬆,要不然就是一個死字!

  夜永咲一路跑了上去,聽到自己的頭上的樓梯間裡還回響著腳步聲,但是他根本就沒時間在意那個了,只能繼續向上邁步。直到最後,樓梯都已經到了盡頭,再也無法向上。夜永咲沖出樓梯間,看了一眼外面的門牌號——601,這裡是六樓!他頓時想到了電梯,電梯正停在六樓呢,夜永咲剛一按下按鍵,電梯門便已經開啟,他背著希凡走了進去,按下了“1”按鍵。

  上帝保佑,或者佛祖保佑……夜永咲有些混亂地嘟噥著,管他什麼保佑,只要能保我沒事,以後我就信你這個教了。

  電梯門關閉,開始緩緩地向下降去。夜永咲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剛打算鬆口氣,卻一眼盯住了自己的袖子——

  袖子上面,不知何時有了一道血跡?!

  夜永咲想起自己剛剛拿袖子擦過汗,難不成這血跡是他頭上的?可是當他的視線不經意瞥到電梯的地板上,卻是身體劇震——那地面上,不知何時湧出了一窪血泊,而且還有逐漸擴大的跡象,馬上就要觸及夜永咲的腳邊!

  不,不對,這不是從地上湧出來的!夜永咲猛然抬頭,這是從天花板上滴下來的!

  一隻慘白像是瓷質一般的手臂,正從電梯上面伸了下來,差一點就要抓住夜永咲的頭頂!那鮮血正從手指端滴下,正滴在夜永咲的額頭上!

  夜永咲毫不猶豫,條件發射一般把剛從黃璃家拿出來的水果刀劈了上去,但卻好像什麼都沒碰到。電梯這時才剛到五樓,夜永咲在開門鍵上連續按了好多下,一邊小心防備著,只等電梯門一開,他就飛奔出去。還生怕後面那個東西會追上來,把旁邊的兩個垃圾桶全部踢翻,剛好堵在電梯門口。

  就在這時,夜永咲感覺到了,從樓梯間那邊,傳來了一陣陰冷至極的風聲!

  沒有片刻遲疑,他轉身就往走廊盡頭的拐角跑去,身後,一陣腳步聲似乎從樓梯道那邊過來,電梯好像也被啟動了。但是夜永咲根本沒有閑心去管那個,他有種感覺,自己已經被什麼恐怖至極的存在鎖定了,不管再怎麼跑也是枉然,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停下!

  跑過一個拐角的夜永咲沒有看見,在他的身後,一個黑色的影子已經跟了上來!

  ***************************************************************************

  “可以了嗎?”黃璃焦急地詢問道。

  “應許可以。”無禮大師緩緩點頭,“不過,恐怕還是無法讓夜施主脫出,黃施主可以試試聯系夜施主,詢問現今的狀況。”

  黃璃沒再應聲,而是立刻掏出手機,這就給夜永咲打了過去。

  夜永咲已經被逼到了絕路。

  跑過拐角之後,前面再有十幾米就到了盡頭。夜永咲一腳踹上一戶人家的門,但是除了防盜門“咣當”一聲響動之外,別的聲音一丁點兒也沒有。事實上,按照夜永咲這一路下來的經驗,除了他和希凡之外,整幢公寓似乎都沒有半個活人了!只要鬼魂一旦逼過來,這就是一個死局!

  而現在……夜永咲能夠感覺得到,那陰冷的氣息就在拐角的那一邊,已經離得越來越近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鈴聲終於響起。

  夜永咲打了一個激靈,他把希凡放在地上,一手拿著刀,伸手到褲袋裡面摸出手機,這一眼看去,絕望的心緒頓時升起了一片希望的光芒。

  “黃璃!”他立刻接起電話。

  “永咲!你那邊怎麼樣?”

  電話裡面傳來黃璃的詢問聲。

  “你快來幫幫忙啊!”夜永咲驚惶地說著,“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還在不在這幢公寓裡面,有鬼已經追上來了!希凡不知怎麼回事,現在還在昏迷著呢,我喊她也喊不醒!現在我該怎麼辦?你在哪兒呀?!”

  夜永咲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黃璃連忙讓他冷靜下來,問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希凡呢?”

  “在五樓!希凡在我旁邊!”

  “好,聽我說,你現在是被公寓裡面死者怨氣所造成的‘鬼打墻’困住了。無禮和尚正在外圍試著超度那些亡魂,救你出來!在那之前我沒有辦法幫你,只能靠你自己!另外,這裡的怨魂除了把你困住以外,並沒有別的氣息外漏,所以據我們推測,你所遭遇的鬼魂應該不是真正的死人,而是林夕使用傀儡術控制的人偶!”

  “我不管它是人偶還是別的什麼,怎麼解決啊?!我都已經被堵死在這裡了!”夜永咲大叫著。

  “你冷靜一點,不要慌!周圍能找到水嗎?”黃璃指示道。

  “水?”夜永咲疑惑地應著。

  “對!410室有一個倖存者,他被發現的時候倒在浴室裡面,而那個木偶就躺在他的旁邊。那是因為木偶是會吸水的!一旦吸水之後就會失去原本的效用,只要能找到水,你就應該能暫時拖延住!”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夜永咲左右看了看,“我都說已經被堵住了,兩邊的人家也進不去,怎麼找水啊?!”

  “找不到也必須找!”黃璃命令道,“那可是桃木偶,除了這一個破綻之外別無他法!”

  夜永咲都快要哭出來了:“桃木不是辟邪之物嗎?怎麼反倒成了害人的東西了?”

  “桃木當然是辟邪之物,但是它之所以辟邪就是因為本身有靈性——這就像是要驅鬼的道士自己也必須有些道行才行,但這靈性是正是邪,那就要看使用者的用法了!哎呀我沒時間跟你解釋這個,你快點去找水啊!滋……滋……嘟……嘟……”

  手機裡面傳來一陣雜音,接著電話就自己掛斷了!夜永咲已經來不及再多問什麼了,他抬起頭來,從這裡可以看到那邊的拐角處,一個黑色的人影已經逐漸顯露出來……

  水……

  夜永咲把手機扔在地上。那沉重而壓抑的陰冷感讓他喘不過氣來,那道人影不緊不慢地走著,也或許是飄著,因為夜永咲根本看不清人影的動作。他拼命砸著兩邊人家的門,真希望裡面哪怕能傳出一點兒聲音也好,但是除了砸門的動靜之外,連半分回音都沒有。

  那人影離夜永咲越來越近了,十米……五米……

  夜永咲頹然跪倒在地,絕望已經充滿了他的大腦,看著一旁的希凡,他還有些苦澀地想要說聲抱歉。要不是自己,也不會把這個女孩牽扯進來。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三米……那黑色的人影已經在漸漸俯身,伸出兩手想要抓住夜永咲的脖子……

  結束了吧?夜永咲閉上了眼睛,沒想到自己會死的這麼難看,一個寫靈異小說的,居然要被鬼殺死了!

  如果……如果哪怕有一點兒水……

  水!!!

  夜永咲忽然睜開眼睛!

  對了,水!他怎麼忘記了呢?!人體中有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啊!他何必要到別的地方去找水?!

  夜永咲的嘴角,咧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那只黑色的手臂,已經離他不足二十公分了……

  他看著手邊拿著的那把水果刀,然後一聲大吼,毫不猶豫地把它刺進了腹中!

  “唔……呃……”

  夜永咲忍著劇痛,顫抖著身體,把刀側向移動,割開了皮肉!

  鮮血順著他持刀的手臂流到地上,夜永咲只感覺眼前一片黑暗,他再也承受不住,眼睛一閉,向後栽倒。

  那黑色的指尖,繼續向下伸去,一點點地靠近,將要觸碰到夜永咲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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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16:53:19
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一節 蘇醒

  夜永咲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腹部的劇痛讓他疼得險些又暈過去。在迷糊之中,他聽到周圍好多人的低語聲,入眼則是一片白色。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有一個身影帶著哭泣的聲音撲到了他的身上,觸動了傷口,疼得他呻吟一聲。

  “喂,小姐,他才剛剛清醒,千萬別壓著他,傷口會裂開的。”

  有人這樣說道。

  “哦,對不起……”

  夜永咲的視界逐漸由模糊轉變清晰。在他的眼前,有幾個穿著白衣的人正在離開這個房間,其中有人回頭說道:“要是有什麼情況就按鈴。”

  而在他的身旁,花音正坐在那裡,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淚痕把她原本嬌俏的臉蛋兒都弄得臟兮兮的,兩只眼睛更是腫的像桃子一樣,但她卻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樣子,而是緊張地跟夜永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啊?還疼不疼?”

  直到這時,夜永咲才約摸搞清狀況,他稍稍轉頭,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他應該是在一家醫院的病房裡面。而腹部的痛感則清楚地告訴他,他傷得有多厲害。也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了……夜永咲沒有立刻回答花音的問題,而是深深地呼吸兩下,才說道:“……我、我怎麼會在這兒?”

  他不知道是誰把自己送到這裡的,亦不知道花音有沒有聽說是怎麼回事。為了不搞出什麼烏龍來,夜永咲只好裝糊塗,先問花音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記得了?”花音小心地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你是被員警送過來的,說是在一幢公寓裡面被人襲擊了。你不是應該在工作嗎?怎麼會跑到那裡去了?”

  花音這樣質問他,夜永咲也只好解釋道:“去那裡看望一個朋友。”

  花音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問,這讓夜永咲動了一口氣。他其實也沒有撒謊,雖然希凡和他並不算朋友,但那裡卻是黃璃的家——至少,這樣想能讓他心裡對花音的愧疚少一些,如果不是牽涉到這種事情,他真心不願意對自己的戀人說謊。

  還好,花音相信了他。夜永咲便笑了起來:“你瞧你哭的,都成個小花貓了,還不去洗洗?放心好啦,我已經醒了,暫時沒什麼事。”

  “唔……”

  花音有點兒不願意從他身邊走開,但從聽說夜永咲出事開始,她就在醫院裡面一直守著他從昨天一直守到今日他醒來。一開始夜永咲還沒脫離危險的時候,她在手術室外差點大哭出來,即便是在他情況穩定之後,花音也還是一直在抽泣。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還沒有吃過飯呢,哪還顧得上洗臉?直到現在聽夜永咲一說,她才覺察到,自己的臉上汙跡斑斑,的確不怎麼好看。當下便囑咐他一聲:“要是不舒服,你就趕緊按鈴。”然後才離去,出門去了衛生間。

  看到花音從門口消失,夜永咲長出了一口氣。他凝視著天花板,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思考起來。

  昨天那個時候……鬼魂都逼到我身前了,然後我——我放血了?!

  夜永咲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那個時候實在是太血腥了。把刀子對著自己捅下去,如果當時不是被逼到那種境地,他是絕對不敢下手的,現在腹部的傷口應該已經被手術縫合了,但那種痛感還是沒有消失,甚至只要夜永咲稍微動一下,便會有一陣痛楚傳來,他不得不緊緊皺著眉頭,嘴裡不斷地吸溜著。

  門前一聲響動,夜永咲抬起頭來,本以為是花音回來了,誰知道一道麗影走到身前,居然是黃璃。

  “呃,黃……”

  “對不起!”

  黃璃低著頭,臉上半是愧疚,半是擔憂。不等夜永咲說什麼,她就先開了口。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單獨去找希凡的,應該讓你留在我身邊。本來那樣的話,就算有危險,我也應該能護住你才對,是我太笨了,我——”

  “好啦。”夜永咲搖了搖頭,“反正,不管怎麼說你不都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嗎?比起自怨自艾,我倒想先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黃璃側過頭去,好像心中有愧,不太願意和他對視一般,說道:“昨天,林夕怕是一開始就料想到我會把你送走,她在編輯部那邊根本就沒有什麼佈置,只弄了一個小小的陣法用作欺騙我的障眼法而已。她很可能早就查清楚了我的住處,等你一到那裡,她就開始利用木偶殺人,然後將那些人的怨氣集聚起來,形成了一個大範圍的‘鬼打墻’,把你困在裡面了。”

  “把‘我’困在裡面……”

  黃璃的措辭讓夜永咲心裡一動,他問道:“那,希凡……”

  “她是被你帶進去的。”黃璃解釋道,“希凡她沒有事,之前就已經醒過來了。她說,昨天下午你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坐在沙發上發呆。到了下午三點多鐘,你突然就一邊叫著一邊跑出去了,她沒來得及攔你,緊接著就被人偷襲昏過去了。後來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

  “怎麼會……下午三點多鐘……”

  夜永咲眉頭緊蹙,他明明以為自己是在黃璃家裡一直待到晚上,然後才碰到了那一系列不可思議的事情,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鬼打墻”實在太過恐怖了。

  黃璃沒有說,希凡醒來之後可把夜永咲大罵了一通,說要不是因為他這麼個麻煩,她才不會被人偷襲,險些遇害。

  “那個木偶怎麼樣了?”夜永咲又問道。

  黃璃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小木偶,除了大小之外,赫然跟夜永咲昨天所見的那個黑色人影差不多。夜永咲又打了一個寒顫,險些牽動了傷口。

  “沒關系,上面有關於靈異的部分已經被無禮和尚解除掉了。”黃璃趕緊說道,“昨天下午,無禮和尚破解了‘鬼打墻’之後,我們在五樓尋到你的,當時你出血很厲害,員警把你送到醫院裡面來了。”

  說到這裡,黃璃面色怪異地看了夜永咲一眼,埋怨道:“你那到底是在幹什麼?居然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要知道我們如果晚去一會兒,你恐怕就要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這……”夜永咲伸手撓了撓頭,無奈地說道,“我能有什麼辦法?當時我被堵在那裡,兩邊的門又打不開,要想弄點兒水出來,也就這麼一個辦法了。要麼是死,要麼拼一下的話,說不定還有條活路。”

  “你……你不會小解嗎?”黃璃紅著臉小聲說了一句。

  “啊?”夜永咲一呆,隨即大窘,他確實忘了,還有這麼弄出水來的辦法,當時死亡的危機就在眼前,哪還容他多想?眼下只好硬著頭皮反駁道:“我……我那時嚇壞了,就不一定能撒出來了……再說還有希凡在旁邊呢。”

  “生死關頭你還在意那個?”黃璃搖頭,緊接著嘆了口氣,“算了,你沒事就好。不過還不能放鬆,林夕說不定還會對你下手的,這幾天我不走了,就在醫院陪著你。”

  “什麼?”夜永咲一驚,然後遲疑著說道,“但是花音那邊——”

  “放心好了,我不會讓她注意到的。”黃璃說道,她似乎看到了夜永咲眼中的疑惑之色,便說道,“你不要問,我自有辦法不讓她發現。不過你現在實在太危險了,林夕一計不成,可能不會善罷甘休,尤其這一次,我們又是被她耍弄了一通,估計她心裡正在得意,想要趁你虛弱的時候再補上一擊。我實在不放心。”

  夜永咲想了一下,無法反對,而且他自己也在擔心,萬一黃璃不在,自己的安危真的很成問題。當下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千萬別讓花音看到了啊。”

  花音幾乎沒怎麼見過黃璃,他和黃璃走得太近,雖然只和花音是戀人,但要是讓女朋友看到自己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還是心裡發虛。這麼囑咐過之後,黃璃瞥了他一眼,抿著嘴點了點頭,似乎有些不忿,但也沒說什麼。

  “你好好休養。”黃璃說道,“醫生說你差點傷到腸胃,幸無大礙,過幾天就能恢復。這些天我護著你,等到你好了,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不等夜永咲再問,她就已經轉身走了出去。夜永咲剛想再喊她,卻見花音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對剛剛走出去的黃璃竟是視而不見。他心中半是驚疑,半是安定,只是思索著,黃璃所說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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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16:54:08
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二節 反襲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夜永咲只是割傷了皮肉,失血很多,但並沒有傷到內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事實上從第二天開始,他就從醫院出來回家去了,醫生也只是囑咐他,如果感覺不適要立刻回去就醫而已。

  而就在這天晚上,黃璃來到了舊區,在夜永咲的樓下打了個電話。

  “今晚就差不多了。”黃璃說,“走吧,我們該做事了。”

  “做什麼?”夜永咲還在疑惑。

  “去找林夕,一了百了!”黃璃回答道。

  夜永咲大吃一驚,但是黃璃卻並沒有和他多解釋。這個時候花音已經睡熟了,夜永咲再一次做了翹家的男人,偷偷溜了出去。直到上了黃璃的那輛水藍色跑車,她才告訴他實情。

  “那天林夕沒能得手,不敢再繼續留在這裡,所以就逃走了。不過並沒有逃多遠,至少她沒有回自己的地盤去,現在還留在鍀陽市。我們今晚趁夜過去,殺她個措手不及。”

  “誒?就我們兩個?”夜永咲還有些膽怯。

  “就我們兩個,足夠了。”黃璃堅定地說道,然後看了夜永咲一眼,解釋道,“事實上,只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那種跳樑小丑根本就不夠看的。不過我擔心這段時間裡,她會對你下手,希凡現在回去了,沒人能幫我守著你,所以才把你帶在身邊。”

  夜永咲有些尷尬地轉過頭去,看向車窗外面。黃璃的意思很明顯不過,就是說他太弱了,一旦被林夕下手偷襲,幾乎沒有活路。三天前他差點就死掉了,現在也沒完全恢復過來,還是不能進行什麼運動。黃璃要去反襲林夕,卻又不得不把他這個礙手礙腳的傢夥給帶上,免得他又出什麼意外。

  不過,這一次要和林夕碰面,說不得就得是生死對決,黃璃卻敢把他帶上,一方面是不得已,而另一方面……黃璃的實力到底有多大?看她那種渾然沒把對方放在眼裡的架勢,夜永咲不由得暗自心驚。

  水藍色的跑車一路駛上了高速公路,向著北邊的鍀陽市前進。這黑天半夜的,高速公路上也幾乎沒有車。事實上,一路下來,夜永咲就連一輛車都沒有看到。他白天並沒有工作——編輯部那邊,因為他受傷的事情,已經暫時請了假,把他負責的欄目由剩下幾個編輯分擔了,但他卻也沒有閑著,一整天都坐在電腦前打字,本想晚上休息一下的,誰知道黃璃又來找自己了。現在,他的精神正有些萎靡不振,想要稍稍睡一覺。

  “困了的話,就先養養精神。”黃璃雖然在認真開車,但還是注意到了他的狀況,善解人意地說道。

  “不好吧……”夜永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明明是我的事情,這樣勞煩你實在過意不去,你要開夜路,我替你看著點吧。”

  “你又沒帶駕照,能幫上我什麼忙?”黃璃淺笑,“還是休息一下吧,你的傷還沒好,太緊張對恢復不利。”

  這話說的倒也是,夜永咲感激地點點頭,把座椅稍微往後調調,然後躺在了上面,正要瞇眼,兩眼卻是霍然瞪大,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在前方的道路上,車燈所照亮的地方,似乎有一個人影正立在那裡,正站在公路的正中央,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但是,夜永咲可看得清清楚楚,在車燈的映照下,那人的面龐慘白如紙,肢體扭曲,渾身是血,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裡。直到車輛接近,他才忽然伸出兩手,似乎要把車裡面的夜永咲和黃璃兩人抓出來。

  那人也和之前的爆炸頭一樣,穿著花哨的衣服,手臂上還掛著一圈鐵環,頭頂上的頭發分為兩半,一半紅一半白,像是他的標志一樣,讓夜永咲一下子就把他認了出來。

  夜永咲驀然看到這恐怖的一幕,正要尖叫,可是身旁的黃璃卻是面如冰霜,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麼直直地向著那道身影。跑車連一丁點方向都沒改,就這麼直直地朝著它沖了過去!

  “砰!”

  夜永咲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紅白毛就已經碾在了車輪下面,一陣顛簸,而它卻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黃璃更是沒有任何表示,毫不停頓,繼續向著前路開去。

  夜永咲回頭從後車窗中看過去,只隱隱看著路上倒伏著一個人影,一動不動。他又轉過頭來,半張著嘴巴,驚訝地看著黃璃,頭一次意識到黃璃的可怕之處。她居然連絲毫猶豫都沒有,直接就軋了過去!夜永咲可不是傻瓜,剛才也看出來了,那東西絕對不是什麼活人,肯定是鬼魂僵屍之類的,但是黃璃這種表現還是讓他心有戚戚。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是用傀儡術控制的屍體而已。只要碾碎他,就無法再控制了。”黃璃簡短地答道,旋即又皺眉嘀咕道,“……但是,相隔這麼遠,單純用傀儡術能做得到嗎?還是說——”

  “怎麼?”

  黃璃欲言又止,但是夜永咲卻發問了,她便只好回答道:“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掌握到我們的位置的,又是怎麼知道我們會在今晚,從這條路過去找她,我沒發現我們周圍有人監視。也就是說,她應該沒有料到先機,但卻做出了這樣的佈置。這說明她手裡肯定有什麼通靈的寶貝,能夠殺人於千里之外。即便是在鍀陽市,在不知道我們位置的情況下,也能用那種東西和傀儡術相結合來襲殺我們。”

  “那怎麼辦?”夜永咲有些擔心地問道,“這可是在高速公路上,要是萬一出什麼事,我們可就沒處跑了。”

  “跑?沒必要跑!”

  黃璃的眼中,露出一股自信的光芒。

  “我不是說了嗎?面對那種東西,根本不需要害怕,直接從他們身上軋過去就是了。”

  “那也未免……”夜永咲剛要說話,卻感覺自己半邊身體一涼,他瞬間轉過頭去——

  透過車窗,一道詭異的身影正在地上趴伏著,跟隨著黃璃的跑車一起前進!

  是那個矮個子黃毛的小青年!夜永咲悚然一驚,他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這個傢夥卻始終面朝著地面,在地上爬行著,居然就和黃璃的跑車差不多快!

  夜永咲剛要出聲告訴黃璃,但黃璃卻好像是一開始就已料到了。她一言不發,只是控制著車體漸漸向著公路一側的路沿靠過去……

  “刺啦——”

  一陣駭人的肌體磨碎聲音響起,夜永咲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只看見一截斷臂在車窗外面飛了起來!直到片刻之後,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黃璃居然利用跑車和路沿,把那具用傀儡術控制的身體給生生擠碎了!

  夜永咲嘴角抽搐著,猶猶豫豫不敢和黃璃搭話,而就在這時,對面卻突然有一輛大貨車,直直地朝著這邊撞了過來!

  “小心!”他不由自主地大叫起來。

  那輛貨車實在太快了,而且居然在這條道上逆行!夜永咲還沒來得及想那司機到底喝了幾兩,車燈照亮之處,他只看見貨車的駕駛座上坐著一個黑頭發的小青年,面色慘白,毫無生氣——

  “砰!”

  黃璃猛打方向盤,但卻終究沒能完全避過,跑車的左前方和貨車發生了劇烈的碰撞,整輛跑車直接甩了出去!

  “唔——!”

  夜永咲害怕地半瞇上眼睛,緊緊咬著牙關,真到了這樣的時候,他反而又叫不出來了。只是心臟砰砰地跳動著,生怕跑車突然就翻了過來。

  “哧哧——”

  車輪側向滑動著,黃璃雖然車技不錯,但此時也是面色凝重。她那一邊的玻璃碎裂了,頭發上和衣服上都沾著玻璃碴子,不知道有沒有受傷,但此時她還在努力控制著跑車,不讓它側滑著沖向護欄!

  “刺啦——”

  跑車終於校正了方向,但也沒能避開和護欄相撞,只是角度小了一些。夜永咲這一端的車體在和護欄的劇烈摩擦中變形,玻璃晃蕩著,也是險些碎開。夜永咲趕緊雙手抱頭護住自己,在不知滑了多少米之後,跑車終於在路邊停下了。

  “呼……呼啊……”

  夜永咲的嘴唇依然顫抖著,心臟的跳動聲清晰可聞,他感覺傷口那邊隱隱有些不適,但還沒有劇烈地痛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回頭,從後車窗看去,不知是幾十米還是上百米外,一輛卡車沖出了護欄,已經翻到了公路外面。他這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黃璃,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黃璃沒有回答,她的秀發有些淩亂,稍稍撥拉一下,玻璃碴子便都掉了下來,外衣也被她脫掉,把上面的玻璃都抖落。然後,她回頭看著夜永咲,夜永咲剛想開口,卻不防——

  黃璃解開安全帶,俯過身體,用她溫軟的唇瓣吻住了夜永咲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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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16:58:06
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三節 如真如幻

  命運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遇到什麼。有的時候,你以為你的前路會是這樣,可它偏偏變成了那樣;也有的時候,有些東西你想都不敢想,做夢都不認為自己能夠得到,可它偏偏就來到了你的手中;有的時候,有些事情你從沒想過它會發生,但是它偏偏就發生了,而且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讓你連抗拒的念頭都生不出。

  現在,夜永咲就是處在這種狀況之下。

  他都不記得自己和黃璃是什麼時候坐在了跑車的後面,也不記得黃璃是何時用這種曖昧的姿勢纏上了自己的身體——不過,說不記得,倒更不說是他一直都處於一種混亂的狀態,頭腦早已不甚清明。黃璃那如天仙一般的面龐就在他眼前幾公分的地方,柔軟而又極具彈性的軀體壓在他的身上。兩人的嘴唇緊緊相接,舌頭糾纏在一起,各自品嘗著對方的美味。

  夜永咲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黃璃的眼神也漸漸迷離,身體的溫度在上升,他們的衣服一件件丟在一邊,一種原始的本能在水藍色的跑車之中充斥著。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早已離開了程都,更靠近鍀陽一些,天上並沒有烏雲,也沒有滾滾的雷聲,但那一彎殘月卻像是羞於見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一般,拉過一片雲彩遮住眼睛。

  夜永咲再也忍耐不住,他猛然一個翻身,把黃璃按在了下面。黃璃發絲淩亂,只有一雙媚人的眼睛微瞇,帶著如水般的春情,她那雙酥若無骨的玉手從下面探進了夜永咲的內衣裡面,在夜永咲的身上持續挑逗著。夜永咲也不甘示弱,手掌在峰穀之間不斷遊移著。兩條人影相互纏繞著,連內衣也被一件件褪下。最後,伴隨著一聲蕩人心魄的嬌吟和粗重的吼聲,兩人終於相合到了一起……

  水藍色的跑車顛簸著,如同一窪小小的水泊,在夜空下泛起一絲一絲的淡淡漣漪。

  ***************************************************************************

  天亮了,旭日已經自東方升起,將前方不遠處已經隱約可見的鍀陽城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同時也照進了這輛停在高速路邊緣的水藍色跑車。陽光灑在男人緊閉的雙目上,那微光似乎刺激到了他,使得他的眼皮稍稍跳動起來。

  睜開眼睛的時候,夜永咲發現自己躺在副駕駛座上,衣衫整齊。他眨了眨眼睛,擦掉嘴角的口水,然後轉頭看去——

  黃璃也是閉著雙眼,靜靜地倚靠著駕駛座的椅背。她的呼吸平緩而富有韻律,夜永咲剛要張口,她卻好像已經若有所覺,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已經醒了?”

  “啊……”

  夜永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尷尬地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我……”

  “你昏過去了。”黃璃對他解釋道,“剛才我們和那輛卡車撞了一下,車子就甩了出來,這一邊撞上了護欄,然後你就暈過去了。我叫你也沒反應,就只好等你自然醒過來了。還好,從那時到現在,一直沒有車子過來。”

  “我……昏過去了?”

  夜永咲瞠目結舌。他總覺得自己腦子亂亂的,好像就在剛才的夢境之中和黃璃發生了什麼,但是黃璃卻說他只是暈過去了。這讓夜永咲心中一陣失落,又是一陣坦然。失望的是剛才那種甜美的感覺只是夢境,心安是因為自己到底是沒有做對花音不忠的事情。

  “是嗎……”他輕聲呢喃著。

  夢境中的場景已經忘卻大半,但夜永咲對於夢中狂野的自己和黃璃還是有些印象,只不過那終究只是夢境而已。但是那景象卻又太過真實,讓夜永咲不由得不升起一種懷疑,他看著黃璃的面龐,她臉色平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而夜永咲稍稍動了一下身體,頓時感覺自己的內褲上有些不適的感覺,這讓他老臉一紅——難不成……真的是在夢裡“那個”了?

  “呃——”夜永咲窘然地小聲問道,“我……我沒說什麼夢話吧?沒什麼奇怪的表現吧?”

  萬一他在做夢的時候,一邊忘情地喊著黃璃的名字,一邊在身體上表現出了什麼的話,那可就糟透了,恐怕這輩子都沒臉見她了。

  但是黃璃只是聳了聳肩,輕聲否定道:“沒有啊,我一直在守著,怕再有什麼東西過來。這期間你睡得很熟,我什麼都沒聽到。”

  “哦……是嗎……”

  夜永咲心裡一寬。但是隨即又想到,就算他真的表現出了什麼,黃璃也絕對不會說的,不只是她——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這種丟人的事情,她們都不會說出來的。想到這裡,他又轉過頭去,偷偷瞟了一眼黃璃,但她依然是沉靜如水,並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但就是這種沉著讓夜永咲更加地懷疑了,要知道他之前腹部受傷住院的時候,黃璃可是一進來就跟他抱歉,表情淒婉。這一回雖然沒受什麼傷,但是自己真的昏過去了,而且黃璃叫都叫不醒?那她怎麼還能這麼冷靜?夜永咲越想越不是滋味。在這種事情上,他真的是頭一次,恐怕沒人會對自己的第一次如此撲朔迷離而感到滿意。可他又不敢問,因為他怕自己一旦逼問,黃璃會說出讓他無法接受的事實來。要知道,除了花音以外,他可沒有做向任何一個女人負上這種責任的準備。

  他又回頭看看車子後座,那裡也是一片清潔,並沒有什麼痕跡留下。

  既然黃璃說只是一場夢,那麼他就只能當做是一場夢了……就算懷揣著再多的疑惑,都不合適再說出來,否則的話,夜永咲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

  “差不多該走了。”黃璃好像完全不在意夜永咲那種坐立不安的表現。她只是抿緊了嘴唇,看了一眼跑車左邊因撞擊而碎裂的窗戶,玻璃碴子似乎已經被她清理乾淨了。夜永咲知道跑車的周身一定也是慘不忍睹,但是黃璃卻是毫不心疼。沒有絲毫猶豫,她發動了車子,向著不遠處的鍀陽城駛去。

  “你是怎麼找到林夕的藏身之處的?”

  大約上午八點鐘,兩人便已經進入了市區中。夜永咲發現黃璃開車有著確定的目標,似乎可以完全確定林夕的位置,便開口問道。

  黃璃淡淡地答道:“希凡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些我家鄉那邊的小輩。這次就是拜託他們幫忙調查的。”

  “你家鄉那邊的人?”夜永咲有些驚訝,“都是來找你的嗎?”

  “算是吧。”黃璃淺淺點頭,“他們……也對這種事情比較敏感,在林夕開始對你下手的當天就盯上了她,只不過我一直在忙著保護你,沒有工夫去處理而已。現在他們還在監視著林夕,只等我們過去,把一切因果都料理乾淨。”

  她所說“那種事情”,指的自然就是靈異方面了。夜永咲應著,心裡卻是對黃璃的家鄉越發好奇了。似乎他們那裡每一個人都像黃璃一樣,擁有著通靈的本事,不知道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黃璃雖然話語平淡,但卻充滿了一種自信的氣勢,似乎根本就不擔心林夕有什麼手段。看到這樣的黃璃,夜永咲心裡也稍稍平靜了一些,不再那麼惶恐了。而也就在這時候,黃璃開著已經殘破的跑車,進入了一個居民小區之中。

  “在這裡?”

  “是在這裡。”黃璃肯定地說道,“而且從之前開始,她就一直沒有換過地方。我估計她很可能已經知道我們要來了,但是並沒有打算逃跑,應該是有什麼後手,你要小心一些。”

  黃璃在露天停車場把車停下。兩人走下車來,夜永咲從外面看了一下這輛跑車,怎一個慘字了得,還好交警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不等夜永咲多看,黃璃在前面走著,就這麼進入了一幢樓,隨後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在地下室?”夜永咲開口問道,但是黃璃卻並沒有回答。她走路的步伐有些奇怪,落入夜永咲的眼中,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不會吧,難道真的——

  但是沒有容他多想,就在這個時候,夜永咲眼前一閃,似乎有個白影子從他身邊過去了!

  “誒?!”

  夜永咲悚然一驚,回頭看去,果然又看到一道白色消失在了樓梯那邊。那是一種怎樣的白啊……即便在這黑暗之中,也沒有一絲被玷染,散發著純潔無暇的魅力。而夜永咲眨了眨眼,似乎看清楚了,那像是一段尾巴。

  “喂……黃璃。”他小聲說道,“你看到了麼——”

  “不用管。”黃璃搖搖頭,說道,“馬上就要到了。你記好,到了裡面之後,不論林夕使出什麼手段,只要我讓你閉上眼睛,你就立刻照做,別的一切都不用費心。一定要聽我的話,好嗎?”

  黃璃交待得十分鄭重,夜永咲也只好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隨後,他們似乎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在地下室的盡頭,有一扇緊閉的門,黃璃一把攥上了門把手,然後緩緩向內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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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四節 咒名輪

  “喲,兩位,來的可真慢啊~~本小姐都快要等不及了~~”

  明明是地下室,但卻顯得並不昏暗,大約和夜永咲家的客廳一般大。而就在房間的那一頭,和他們兩人相對的地方,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女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她輕輕晃動著自己的身體,一臉輕鬆的笑容,似乎對兩人的到來毫不在意似的。

  她的面前,擺放著一個像是磨盤一樣的圓餅型東西,不過通體漆黑,上面還畫著奇形怪狀的符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夜永咲小心翼翼地跟在黃璃的旁邊,緊張地看著林夕。他可跟這兩人不同,在這裡,他這個普通人毫無疑問是最弱小的一個,並非由勇氣和膽量所決定,只是愛惜自己的生命,不願意出什麼意外而已。

  兩人在那個大磨盤的五步以外停下,黃璃用平淡的眼神看著林夕,輕聲說道:“有什麼後手就都拿出來吧,無論怎樣你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要被‘將軍’了。”

  “哦~~大姐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吧?”林夕露出嘲諷的笑容,“就算只剩一個老將,本小姐也能翻盤哦,你信不信?”

  黃璃搖頭,說道:“這一路下來,我沒有察覺到有傀儡術的氣息,你把自己最擅長的東西棄之不用,還能依靠什麼?”

  “啊哈哈哈哈——”

  林夕驕狂地大笑起來。

  “你以為本小姐就只會一個傀儡術嗎?別忘了,本小姐可是在網上專賣靈異用品的,自己收藏的詛咒物更是數不勝數。你以為本小姐沒發現你派來那幾個小東西嗎?本小姐只是不屑于跟他們計較而已。至於沒有佈置傀儡術……派去的那幾個小子都被你幹掉了,就算再弄幾個也沒有用,而且還耗費精力,不如等你們送上門來,自投羅網。”

  夜永咲自始至終都在觀察著那個像磨盤一樣的東西,他發現那上面除了近乎金黃色的紋路之外,似乎還刻著一些漢字,但又和原本的花紋並不相容,明顯是後來刻上的,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途。

  “吶,知道我為什麼不離開嗎?”林夕冷笑著說道,“通過傀儡的眼睛看終究是少了些趣味,我要親眼看著你們死在我面前才會覺得爽啊~~”

  “大言不慚。”

  黃璃這樣說道,卻是始終小心防備著,怕她突下殺手。

  “誒,都說到這種地步了,你怎麼還是不信呢?”林夕做作地嘆了口氣,然後用看著籠中獵物一樣的眼神盯著黃璃,“……不過,就算現在想逃跑也沒用了哦,我不只要殺這個男人,你也必死無疑!可別怪本小姐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閑事吧~~”

  黃璃沒有說話,而是低聲提醒身旁的夜永咲:“做好準備。”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知道黃璃所說的準備就是她在進門前交代過的,如果她一下命令,自己就閉上眼睛。夜永咲雖然不知道黃璃要做什麼,但是在這種地方,他只能依靠黃璃,也只能相信她,一定會照做的。

  而那邊的林夕卻是沒有在乎兩人的竊竊私語,她的纖纖玉手在那個帶著黃金花紋的黑色磨盤上摩挲著,不多時,她抬頭問道:

  “兩位一定很好奇吧,我面前的這個是什麼東西,嗯?”

  夜永咲和黃璃都沒有答話。雖然不知道黃璃是怎麼想的,但夜永咲確實在一直注意著那個東西。他知道能擺在這裡,作為林夕後手的東西絕不會簡單,但是他可沒有黃璃那麼敏銳的靈覺,也察覺不出這東西到底有多厲害。

  “吶,稍稍給你們一個提示。”

  林夕晃動著腦袋,馬尾辮在腦後晃動著,只看動作的話就像是鄰家小妹一般可愛,但是從“雪原洋館”事件到現在,經歷過那麼多事情,夜永咲可是很清楚,這傢夥長著一副蛇蠍心腸,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雖然不知道你們看沒看過,但是‘**’這個東西至少應該聽說過吧?”

  夜永咲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林夕突然提到這部漫畫是什麼意思,他雖然沒有看過,但是也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東西,據說是只要寫上名字和死法,就能咒殺別人的本子,但是那和——

  “你——”

  然而,黃璃聽了這句話,卻是面色一變,轉而皺緊了眉頭,她低聲問道:

  “你是說,這東西是……咒名輪?”

  “哇哦,大姐你還真是有見識~~”林夕裝模作樣地拍起了巴掌,“答對了哦,可惜沒獎勵,不如過會兒給你一個比較爽快的死法算了~~”

  黃璃抿緊了嘴唇。

  夜永咲看看林夕,又看看黃璃。他還是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只聽說它叫做“咒名輪”,但是它有什麼效果呢?

  林夕瞇眼看著夜永咲,似乎是刻意講解給他聽一般,說道:

  “咒名輪嘛,顧名思義,就是通過名字來詛咒別人的輪盤了。喏,就是這個!”她拍拍手下的黑色輪盤,“只要被我刻上名字,隨便找個合適的時間發動,就可以在任何地點咒殺別人,死法當然也是由我來定。”

  夜永咲悚然一驚,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東西存在?!那樣的話,林夕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完全可以隻手遮天了!

  “別太慌張。”黃璃輕聲說道,“但凡是強大的東西,也必然有著相應的禁制,不會讓它淩駕於世間所能掌控的範圍之上。”

  “嗯,說的是~~”林夕贊同道,“真不愧是黃璃小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看穿的,不然也枉費我花了那麼大精力找出這東西來對付你了。咒名輪當然也有限制了,其一,在上面刻字可是很費時間的,這東西簡直比真正的石頭還硬,我一天只能刻一個名字,花了整整三天才刻好呢。而且它本身能使用的次數也不多,等到刻滿了名字,這東西自然就廢掉了~~”

  “你刻了我們的名字?”夜永咲出聲問道。

  “那還用說?”林夕翻了個白眼兒,“怎麼,難道你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想讓本小姐饒你一命?……晚了!當初在雪原洋館的時候,你要是肯跪下來求本小姐,說不定本小姐還會大發慈悲放你一馬,現在嘛,嗯……給你挑個什麼死法好呢?我看看,你不是個寫靈異小說的嗎?那就讓你被餓鬼吃掉好了!”

  她玩味地注視著夜永咲,冷笑道:“讓它們把你從頭到腳啃個乾淨!啊對了,還不能讓你立刻死掉,那也未免太便宜你了。我倒想看看,你連內臟都被啃乾淨之後,還有沒有那天指控我的風采!”

  她說著,手上一撥,那看似沉重的輪盤居然就這麼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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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五節 餓鬼地獄

  夜永咲狠狠地瞪視著林夕,但是心裡卻有些惶然,如果真的像林夕所說的那般死去的話,這種死法也未免太慘了一些。夜永咲曾在網上看過一個關於食人魚的視頻,把一頭小羊羔扔進食人魚群中,它連哀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在數十上百條食人魚的撕咬之下變成了一具空空的骨架,整個過程只有僅僅幾秒。夜永咲當時差點沒吐出來,而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

  夜永咲不寒而慄。但是身旁的黃璃卻仍然平靜地站著,並沒有什麼表示。他看在眼裡,心下稍稍安定一些。

  這時,林夕手下的咒名輪也緩緩地停止了轉動,夜永咲一眼看去,心下悚然。那黑色的輪盤靠近他們倆的一側,上面赫然就刻著兩人的名字。夜永咲在左,黃璃在右,雖然刻得歪歪扭扭,但還是明顯能看出來。

  “至於你……黃璃小姐,我想想,給你安排個什麼死法好呢?”

  林夕一隻手摸著下巴,食指點在嘴唇上,別有一番魅惑力,但是看在此時的夜永咲眼中,那笑容卻是邪惡且致命的。黃璃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冷眼旁觀。而林夕似乎也並沒有期待過黃璃會有什麼反應,片刻之後,她兩手一拍,說道:

  “哦~~想到了!”

  她高高揚起下巴,瞇起眼睛傲然看著黃璃,說道:“本小姐最討厭你那副德行,整天裝得像個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聖女一樣,你應該還是個老處女吧?既然如此,本小姐就讓你臨死之前享受一下男人的味道~~”

  她嘻嘻地笑著,然而從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惡毒至極。

  “我就讓你被一群厲鬼**至死好了,不過想來會是個挺長的過程,你有足夠的時間被千人騎,萬人跨!到時候你會有什麼反應呢?本小姐想想都覺得爽啊!哈哈哈哈哈……”

  “你只會耍嘴皮子上的工夫嗎?”

  黃璃說著,話語中的鄙夷毫不掩飾。

  “人類中偶爾也會出現你這樣的渣滓,只不過掌握了一點能力而已,就敢肆無忌憚地向無辜的人下手。殊不知因果報應,你手上沾了那麼多條人命,下到地獄中必定要經歷刀山之痛。天理不容,即便讓你永世不得超生也並非沒有可能。”

  “嗯~~都要死的人了,居然還敢嘴硬?”林夕嗤笑一聲,“本小姐要是怕下地獄,從一開始就不會碰那些靈異的東西。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勸我收手不成?晚啦,反正總要下地獄的,那不如就在走之前多殺幾個人,也算夠本!”

  “無可救藥。”黃璃只得搖頭。

  “好了好了,本小姐也沒那麼多時間陪你們費嘴皮子。”林夕輕佻地打了個響指,“吶,兩位準備好了沒有?去地獄的單程車票,現在開始免費贈送了哦!”

  說罷,她取出一把小刀,在夜永咲警惕的目光之中輕輕劃破自己的手指,鮮紅的血自指尖淌下,先後滴入了刻著夜永咲和黃璃名字的輪盤凹槽內——

  不等夜永咲反應過來,突然之間,整個地下室房間中似乎充滿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他的耳旁響起了呼呼的風聲,四面墻壁上仿佛出現了一些遊移的影子,一種實質性的壓迫氣息向著夜永咲和黃璃逼近過來!

  夜永咲慌張四顧,他感覺到一種冰冷的氣息從脖頸一路向下,劃過他的整個背部。明明什麼都沒有看見,可是夜永咲卻分明感覺到,有一群小鬼在他的身周竊竊低語,並且一步一步地向著他靠近。他明明就站在黃璃身邊,但是那一瞬間,他卻覺得仿佛有什麼東西把他從黃璃身邊拉開了!黑暗的影子向著他籠罩下來,夜永咲聽到了哭泣聲、磨牙聲,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就如同站在地獄門口一般!

  “閉上眼睛!”

  黃璃突然喊了一聲。夜永咲條件反射一般將眼皮合上。但是那種陰冷的感覺卻並沒有散去,而閉上眼睛之後,他反而變得更加敏感。夜永咲聽見前方有人在低語,有人在召喚他過去,四面八方都是低沉的呼吸聲和哭泣聲,好像有女孩的聲音,抽噎著說道自己好餓,還有……夜永咲渾身發顫,他聽到了地面上傳來摩擦聲,就像是有誰在地上爬動一樣。嬰兒在哇哇大哭,母親也在低聲乞求,希望有人施捨給他們一些食物,有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喘息著向他靠近,那眼神就如同惡狼一般……還有一個佝僂著的老太太,嘴角滴血,拿著一把殘齒的菜刀,緩緩地走了過來……

  夜永咲緊閉著雙目,但是他身周出現的已經不僅僅局限於聲音了。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夜永咲卻好像能看到周圍向著自己圍攏過來的身影,一道又一道,一層又一層,呈一個圓形把夜永咲包裹在中間,連一條逃生之路都沒有給他。每道身影都向著他伸出手來,似是在討要食物。

  夜永咲四面轉身,他無法再呼吸了,那濃烈陰森的鬼氣壓迫著他的身體,竄入他的鼻孔之中,逐漸讓他麻痹,腹部的傷口似乎也被什麼強行撐開,他感覺到自己的內臟在被腐蝕著,變成膿水從傷口中滴落出去……

  頭暈無力,他的眼前發花,跪倒在地上,就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了……一道道人影靠近到了夜永咲的身邊,有些抓住他的胳膊,有些按住他的頭部,夜永咲渾身發涼,他都能感覺到那粗糙冰冷的舌頭舔舐著自己的皮膚!他想要掙脫,但是那明明虛無的人影卻個個都有著一股巨力,牢牢地將他壓制住。面前那個枯瘦的男人大張著嘴巴,他的口裡只剩下幾顆焦黃的牙齒,一股臭氣傳來,那血盆大口便向著夜永咲的腦袋咬下——

  “唰——”

  就在夜永咲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道白光突然閃耀起來,直直地刺入他緊閉的雙眼之中。他隱隱約約聽到在什麼地方——或許有千里之遙,也或許就近在眼前——傳來一聲長嗥,緊接著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周圍的鬼影似乎被這股白光所震懾,踉蹌著,哭號著,全部都向後退去。夜永咲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便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拉住了自己的一條胳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頓時,夜永咲仿佛穿越了一道冰涼的障壁,從地獄之中爬了上來!

  “可以睜開眼睛了。”

  時隔僅僅幾秒,黃璃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在夜永咲聽來,卻好像已經經歷了幾個世紀一般。他忙不迭睜開眼睛,心臟砰砰地跳動著,腹部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面前是黃璃溫柔的面孔,她像哄小孩一樣輕聲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

  沒事了?

  夜永咲這才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浸濕了。豆大的汗珠從夜永咲的頭頂滾落,明明是剛剛經歷過一番陰冷的地獄,他卻好像穿著衣服在桑拿房中坐了一小時似的。

  黃璃取出一包濕巾,夜永咲趕緊接過來擦擦頭上的汗水。也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發問:

  “林夕呢?”

  但是不等黃璃回答,他自己也就看到了。

  一個女子倒在咒名輪後的墻邊,渾身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她頭上的那頂黑色鴨舌帽歪向一邊,而現在,她那種從容的姿態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恐懼的神情。她的身體抽搐著,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夜永咲猛地打了一個寒戰。

  而當他真正看清楚林夕的樣子時,心中的恐懼便是更加升騰起來!

  林夕那原本白皙粉嫩的頸部,此時卻破開了一個大洞,就像是被什麼生物活活撕咬下來一大塊肉似的,鮮血正從那裡控制不住地向外噴湧著。林夕徒然地用手堵住那裡,她姣好的面容逐漸變得蒼白,血色正在流失,眼看就要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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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尾聲 夜永咲的恐懼

  “這是……”

  夜永咲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看著身旁的黃璃,想要開口卻又不敢。然而黃璃卻好像對他恐懼的眼神毫不在意,只是輕聲說道:“好了,此間事了,我們也應該走了。”

  說著,她便遞給夜永咲一個眼神,並且當先向門外走去。

  “呵……咳……還……沒完……呢……咳咳……”

  但是,身後的林夕卻是痛苦地捂住傷口,掙紮著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還想垂死掙紮嗎?”

  黃璃猛然轉身。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黃璃說道,她的語氣平淡,不帶有絲毫憐憫,只是在敘述著一個事實而已。

  然而林夕卻是不屈不撓地爬向了那黑色的名輪,並沒有理會黃璃的話,只在身後拖出了一道血跡。

  黃璃皺了皺眉頭,說道:“現在你還沒明白嗎?你的詛咒對我是沒有用的,不管是咒名輪還是別的什麼。而且有我在這裡,你也休想傷到永咲分毫。臨死之前,你還不如為你的罪過好好祈禱一下,或許能夠得到一點寬恕。”

  “誰說……我……咳咳,要對……你們……下手了?”

  林夕那已被鮮血染紅的嘴角,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她的一隻手已經搭上了名輪,緩緩轉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夜永咲忽然升起一種警兆!

  他想起林夕之前說過的“一天只能刻一個名字,花了三天才刻好”,一開始他有些疑惑,但是並沒有多想。而現在想來,他夜永咲占了一個名字,黃璃占了一個名字,那麼,最後一個名字是——

  “呵……殺不了……你……咳咳……那麼……就讓你……痛苦一生……”

  林夕帶著邪惡而決絕的笑容,瞪視著夜永咲,黑色的咒名輪轉動著,一個名字被轉到了林夕的手邊。

  夜永咲瞪大了眼睛,那幾個字刻得歪歪扭扭,又朝向林夕,他只能認出一個“花”字。

  那個……那個是——

  “嘿嘿……好不容易……查到她……的名字……本來想……留作餘興節目……”她斷斷續續地說道,“最後……還能拉上……你的小女朋友……墊背……值了!”

  “不要!”

  夜永咲慘叫一聲,向著林夕撲了過去!

  但是——

  “晚了!”

  林夕的手一直在捂著脖子上的傷口,滿手是血,此時只是在那個名字上輕輕一抹,一切便已經完成!

  不待夜永咲飛奔到近前,一道陰風便擦著他的耳邊呼嘯而過,沖出了地下室!

  “哈哈哈……”林夕挑釁一般看著他,嘲笑著,“順便……告訴你……她的死法麼……你還記得……‘死之變容’……嗎?”

  “死之變容?!”

  這個詞在夜永咲的腦海中僅僅盤旋了一下,便化作了他臉上絕望的表情!

  “不,不,不!”他顫抖著搖頭,如同呻吟,又像是懇求一般,對林夕說道,“你沒有……你沒有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死之變容”這個詞,是在《活屍之死》中出現過的,指的是那裡面的一座雕像。夜永咲在雪原洋館曾看過這本書,當林夕剛一提起,他便霍然想了起來!那座雕像是模仿法國國王佛朗索瓦一世的墳墓製成的,倒臥在地上的屍體逐漸腐爛,上面爬滿了骯臟噁心的蟾蜍與蚯蚓!如果作為死亡來說,那一定是極盡痛苦的,恐怕比餓鬼噬身還要恐怖萬分!

  “啊哈哈哈……咳咳!”看著夜永咲這副樣子,林夕露出了快意而殘忍的笑容,“快點回去……的話……說不定……還能……留下骨頭哦……”

  “不可能……不可能的……”夜永咲顫抖著退後。

  “咳……咳——”

  林夕似乎還想要再說什麼刺激夜永咲的話,但是鮮血不斷噴濺,她的眼睛中早已失去了光彩。她的身體向前倒在了地上,正趴在夜永咲的腳邊,已然斷絕了生機。

  然而,此時的夜永咲,卻再也不能多看這個死去的女人一眼。他絕望地一步一步向後倒退著,兩眼茫然地睜著,嘴唇抖動,卻是說不出半個字眼。

  花音不可能會死的!夜永咲機械地搖著頭。她是自己的女朋友,是自己未來的老婆,自己還沒有向她求婚呢,還沒有過上一天幸福的日子,她怎麼可能會死呢?還有被爬蟲吃掉什麼的……那一定是她最為害怕的死法,她怎麼可能會那樣死去呢?一定不會的,不會的!這只是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等他回去,花音一定還好端端地坐在家裡,微笑著對他說“歡迎回家”。她一定不會出事的!

  黃璃剛剛走上前來,盯著那黑色的咒名輪看了一下。夜永咲轉過身,便朝著房間門口沖了過去!

  “永咲!”

  身後傳來黃璃慌忙的叫喊,但夜永咲卻絲毫不顧!他順著黑漆漆的走廊一路跑出了這座公寓,就連自己身上的傷口發出撕裂般的痛楚都毫不理會!風被他甩在了腦後,在這一刻,他只知道跑、跑、跑!其餘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有花音,只有他的花音,他必須趕回家去!哪怕用他自己的命來作為替代都無所謂,只要花音能活下來!

  “停車!”

  他在路口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急不可耐地坐了上去,不等司機師傅相問,他便吼道:“去程都舊區,立刻!馬上就到!”

  “程都?”

  開車的是個女司機,一見夜永咲這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她像是被嚇到了一般縮起身體。但是這裡是鍀陽,要往程都跑可就跨市了,她有些為難地說道:“我們一般不接這種——”

  “活”字還沒出口,女司機眼前一晃,三張紅色的百元大鈔便亮在了眼前,夜永咲吼道:“三百塊夠不夠?!兩個小時之內到再給你加三百!!!”

  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當下,女司機便閉了嘴,發動了車子,黃色的的士像離弦之箭一般朝前竄了出去。

  兩個小時之內開車到程都倒沒有多大問題,即便到不了,三百元也遠遠超出出租車往返的價格。但夜永咲現在卻是心急如焚,巴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在花音面前。他掏出手機,按下了花音的號碼。

  “接啊……花音……”

  夜永咲無助地呢喃著。旁邊開車的女司機用奇怪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幹什麼。夜永咲此時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電話上,只期待著在嘟聲過後,花音能夠接起電話,聽到她甜美的聲音,確認她平安無事。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夜永咲掛斷電話,再一次打了出去。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再撥!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

  從鍀陽市出來直到上了高速公路,夜永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了多少個電話,沒有幾十也有上百,但是……卻一次都沒有接通過。號碼的主人,夜永咲的女朋友,舞花音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回音。

  不可能!!!

  夜永咲用雙手抱住腦袋,虛弱地呻吟著。他的腹部傷口確定是裂開了,現在正在一跳一跳地疼痛,估計很有可能已經出血了,但是夜永咲卻壓根沒有管它。旁邊的女司機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怪異,可能是把他當成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了,他毫不理睬,只是再一次拿起手機,重復撥打著那個看似一輩子也不能再接通的號碼……

  花音絕對不會出事的,她怎麼可能會有事呢?夜永咲對自己說著。她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哪怕遇到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她那麼溫柔善良,那麼天真純潔,天底下還有比她更好的女孩子嗎?這個世界上,任誰死去夜永咲都不會感到意外,但惟有她,老天怎麼可能會收走她?!他怎麼下的去手?!!!

  對,她沒有事。夜永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暫時不接電話一定是有什麼原因,不能往壞處想!

  在出租車上,黃璃打過來一兩通電話,但隨即都被夜永咲掛斷了,然後繼續撥打著花音的號碼,直到電話接通為止,他都不打算停下。

  但是,每一次撥出去之後,他都要經歷一種折磨。仿佛有一根線,一點一點地把他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幾乎就要從他的喉嚨口吐出來!

  一直到進了程都市,出租車停在舊區的小區大門口,夜永咲足足撥出去了幾百個電話,手機原本滿格的電量已經降到了個位數,但花音卻仍然一個都沒有接聽過。夜永咲隨手又丟下三張百元鈔票,晃晃悠悠地從車上下來。他想要立刻回家,想要知道花音到底怎麼了,他不相信花音真的出了事,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但是他的腳下卻又邁不動步子,他擔心萬一進門之後,他真的看到了……看到了……

  不會的,那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夜永咲也不知道是多少次這樣提醒自己了。他咬著牙走進院門,沿路向自家所在的那幢樓走去。越過路邊許久無人搭理的草地,夜永咲不經意間看到,一隻灰色的蟾蜍從那裡跳入了路邊的下水道。

  他打了一個激靈。

  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夜永咲在心裡默念著,隨後再也不敢耽擱,忍著腹部傷口的疼痛跑進一樓的電梯,讓它載著自己向七樓升去。然後沖到了自己家門口,掏出鑰匙便把門打開。

  “花音!”

  夜永咲沖進家中,大聲喊道。

  沒有回應。

  不對,花音今天不用上班,應該是在家裡等著自己的。夜永咲想著。說不定她在睡覺,去臥室看看!

  他一把拉開臥室的門,沒有見到花音的身影。

  或許在浴室洗澡呢?

  浴室的門沒有鎖,夜永咲把門推開,裡面空空蕩蕩的。

  在廚房?

  在自己的房間?

  在……

  沒有,沒有,不管哪裡都找不到花音的一點影子!自己的女朋友,好像就這麼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也不復存在!

  夜永咲淒然扶著客廳的沙發背,跪在了地上,只感覺腹部的傷口痛得厲害。

  “早點回去的話,說不定還能留下骨頭……”

  林夕那時殘忍的笑容又浮現在他的眼前,夜永咲嗚咽著跪倒在地。林夕有一句話是說對了,那就是失去花音,真的會讓他痛苦一生!也許,隨著時間的前進,這份感情會被逐漸淡忘,最終只留下一個哀傷的影子,再也無法捉摸,但是至少在這一刻,夜永咲是如此肯定地相信著!他的耳旁仿佛還能聽見花音死前絕望而淒婉的哀鳴,她究竟是經歷了多麼殘酷的死亡啊!

  與花音過去的一幕幕一一浮現在他的眼前,那個穿著綠色的制服給自己送了一封情書的她,那個在逛街時總會委婉地示意自己有想要的東西的她,那個浴後散發著香噴噴的熱氣和自己擁吻的她,還有那個看著電視不知不覺就靠著自己肩頭睡著的她……

  再也,不存在了!

  這一刻,夜永咲終於無法控制,嚎啕大哭起來!

  一切幸福都成了過往雲煙,badend來的太快,他還根本就沒有做絲毫準備。就在之前,他還在美美地幻想過自己和花音的未來,但她居然就這麼先他一步遠去,甚至連半分可供悵惘的影子也沒有留給他!倩影不再,夜永咲的希望終於隨著眼淚,如潮水一般流走……

  “永咲?你……你哭什麼啊?”

  突然聽到的聲音就如同夢幻一般,夜永咲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在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之中,出現的赫然是那張熟悉的可愛面龐!

  “花音!”

  夜永咲高叫一聲,便從地上爬起來撲了過去!

  “呀!幹什麼啊?!”花音被夜永咲一把抱住,下意識地發出一聲抗議的尖叫,“你瞧瞧你,出什麼事了?哭成這個樣子……”

  “你……你沒有事?我不是在做夢吧?”夜永咲用袖子一把把鼻涕眼淚全部抹去,看得花音大搖其頭。

  “放心啦,我不是好好在這兒嗎?能有什麼事?”

  花音掙脫了他的懷抱,歪著頭奇怪地看著他。

  “不,不是,那個……”夜永咲吸著鼻子解釋道,“我……有人告訴我你出事了,我——”

  “哦~~”花音眨了眨眼,然後笑了起來,“你是接到了什麼詐騙電話吧?現在經常有這樣的呢。”

  她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那……你怎麼不接我電話啊?”夜永咲又問道。

  “啊?你給我打電話了?”花音走到沙發上,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剛才隔壁徐大姐家裡要貼墻紙,我去給她幫忙了。你呀,什麼都搞不清楚就在那裡哭,真是的,好歹要先多問一下嘛。要是被不知道的人看見了,說不定還真以為我怎麼了呢。”

  “呃……”

  夜永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見到林夕的詛咒之後,他先入為主地就以為花音出事了,畢竟那種詛咒的力量可是他當場感受過的,而花音又只是一個柔弱的普通女孩子,沒有黃璃的庇護,她怎麼可能逃得過一劫?是以在家裡沒有看到花音的身影,夜永咲理所當然地認為花音已經連屍骨都不剩了,眼下再看到她,真的就像是夢境一樣。

  但是……林夕的詛咒是怎麼失效的?難道是因為相隔距離太遠?或者是別的什麼因素?但是林夕肯定不是第一次使用那個“咒名輪”了,這種事情她會不知道嗎?夜永咲百思不得其解。

  “你……你真的沒有遇到什麼事?”夜永咲緊張地問道,“沒有遇到蟾蜍和蚯蚓什麼的吧?”

  “沒有啊,都說我沒事了。”花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蟾蜍和蚯蚓又是在說什麼?下面的草坪上應該會有吧?”

  “不,不是那個……”

  夜永咲正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來解釋,僅剩一點點電量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夜永咲掏出來一看,是黃璃的電話。

  從剛才他坐上出租車開始,黃璃就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打電話,但是他那時只顧著要找花音,把她的電話全都按斷了。這時終於確定花音沒事,他才接聽了黃璃的電話。

  “喂,黃——”

  “我在你家樓下,快點下來。”

  “誒?”夜永咲還沒有為擅自把她扔下的事情道歉,這時稍有些尷尬,不過他還是說道,“黃璃,你聽我說,花音她——”

  “我就是為這個過來的,她不會有事的,你一看就明白了。快下來吧。”

  她再一次催促著。夜永咲抬頭看了花音一眼,她也聽到自己是在和黃璃說話了,不過面色平淡,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夜永咲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對她說了一聲:“我下去一下,馬上回來。”

  黃璃既然已經說過花音不會有事,夜永咲便也信她,當下便乘電梯下到一樓,正看到黃璃倚靠著那輛已經撞得歪七扭八的跑車前,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呃……”夜永咲走了過去,說道,“花音她沒有事——”

  “她當然沒有事。”黃璃搖頭說道,“我就是為了這個才過來的,不讓你看一眼的話,只怕你不會放心的吧?”

  她說著,指了指跑車裡面,那裡放著一個黑色的輪盤,上面還有黃金般的紋路。

  “你……你怎麼把它帶來了?”夜永咲一陣驚訝。

  “這東西沾染戾氣過多,之後要送去三清寺,交給無禮和尚處理。”黃璃說著,一指那咒名輪上刻著的一個名字,“你好好看清楚,這裡寫的是什麼。”

  夜永咲湊近一看,那上面刻著一個名字,三個字,正是——

  “花詩音?”夜永咲低聲念道,隨後才反應過來,“這個、這個是——”

  “嗯,是你在《十五年》裡面給你的小女朋友取的代用名。”黃璃聳了聳肩,“林夕只怕是看了你那篇文章,因為我們倆的名字都是真的,所以就誤以為你女朋友的名字就是‘花詩音’了。感嘆你的幸運吧,如果你不是給她取了代名的話,只怕真的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了。”

  夜永咲只感覺一股冷颼颼的寒氣從脖頸侵入,從頭涼到了腳。

  “那麼……林夕的詛咒……”他問道。

  黃璃皺皺眉頭,嘆了口氣,說道:“只怕這世界上,還有哪個名叫‘花詩音’的女人,因此而送了命吧。”

  夜永咲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花音沒有出事,自己取的代名救了她一命,但是卻有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因此而死,這究竟是林夕的罪過,還是夜永咲的罪過呢?夜永咲低頭沉默著,覺得自己仿佛也和林夕一樣,成了手上沾著鮮血的一員。

  “……再也不要了。”他突然低聲說道。

  “什麼?”黃璃疑惑地看著他。

  “我說,我再也不要接觸什麼靈異了。”夜永咲決然地抬起頭來,“因為靈異,我的好朋友送了命,花音和我自己也差點因為這個而死,還有我妹妹,她也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情。我……我再也不想和靈異扯上什麼關系了!”

  黃璃看著夜永咲,這個男人並不是意志特別堅定的人,但是他此時的言語卻是發自真心,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掙紮。她看得出來,夜永咲累了,也怕了,靈異終究不應該是凡人能夠招惹的東西,而如今,他似乎真正明白這一點了。

  夜永咲繼續說著:“……過去,我一直把你的庇護當成一種縱容,即使表面提醒著自己,不能再去觸碰那些可怖的領域,但心裡還是懷著好奇,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但是我不能一輩子只依靠你,你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假如這一次,不是林夕刻錯了名字,如果花音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我就……”

  “不用再說了。”

  黃璃輕聲說道。

  “……對不起。”

  夜永咲看著她,搖了搖頭,露出些許抱歉的笑容。

  “哪裡,你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該道歉的是我才對,一直以來都自私地受你照顧了。”

  他沉默了,黃璃也是。許久,兩人相對無言,就只是這麼站著,相互看著對方的腳尖。一隻鳥兒從天空飛過,發出清脆的叫聲,但旋即又被天上滾滾的轟雷嚇跑了。那雷聲陣陣,像有一尊神明在俯視著下方的兩人。

  “我該走了……”黃璃突然說道,“還要去三清寺呢。你也回去吧,洗洗臉,你看你哭成什麼樣了。還有……她在樓上看著呢。”

  夜永咲抬起頭來,正看見花音站在七樓的窗口處,似乎在注視著他們。看見夜永咲抬頭,她慌忙退到一邊,但還是探著小腦袋偷看。夜永咲笑了一下,說道:“那我就上去了?”

  “去吧。”

  夜永咲回身走進樓裡,他沒有再回頭,當然也不會看見,黃璃的臉上露出的那一絲寂寞的笑容。

  她坐上跑車,伸手打開車抽屜,拿出了那個小小的少女陶制人偶,玉蔥般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它,隨後又把它放了回去。

  “吶,就這樣吧。”

  她輕聲說道,也不知是說給人偶,還是說給自己聽。

  電梯載著夜永咲一直向上。而這個男人,看著顯示屏上一直變大的數字,他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促使著他做下了一個決定,一個影響他的終身,但他相信即便是如此倉促也不會後悔的決定。

  走進家門,花音若無其事地坐在客廳裡面,絲毫沒有提起自己剛才偷看夜永咲和黃璃會面的事情。只是不管再怎麼掩飾,她的神色到底是存了一點不愉。

  “你這一天去哪兒了?”她冷冰冰地問道,“早晨就發現你不在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她隻字未提這事情和黃璃有關,只是那種興師問罪的語氣,明顯是由剛才被男友撇下自己去和另外一個女人見面而勾動的。

  但是夜永咲只是笑笑。

  “你還笑?!”花音有些生氣,“你——你總是這樣,到底還有沒有把我……”

  “花音,我們結婚吧。”

  出口的話語顯得有些突兀,就連夜永咲自己也是這麼覺得,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明白,此刻的自己是真心這麼希望的。

  花音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她瞪圓了水靈的大眼睛,眨了兩下之後,才意識到夜永咲在說什麼。

  “誒?”她的臉一下子紅了,“這個……那個……怎麼這麼突然?!我還沒有……”

  之前對於夜永咲的問責,在一瞬間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夜永咲單膝跪地,輕輕抓住她一隻手。花音有些顫抖著看向面前的男人,這是與她相戀了數年的男人,此時他的眼中正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準備,我們可以慢慢做。”夜永咲輕聲說道,“但是現在,花音,答應我好嗎?我想跟你在一起,從現在開始,以後也是,一輩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話語沒有多少華美的辭藻修飾,平淡敘來,但聽在花音的耳中,卻是搭載了滿滿的愛意。她的一張俏臉逐漸被紅霞所遮蓋,害羞地垂下頭去,以幾不可聞的聲音答應一聲,卻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但是夜永咲似乎聽明白了,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伸手摟住了她。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卻又都那麼自然,夜永咲只享受著此刻的幸福,那幸福感讓他逐漸暈眩,眼前一點一點地變黑,耳旁最後聽到的,是花音的一聲尖利的慘叫:

  “呀!你的傷口裂開了!在流血了!快去醫院啊!”

  夜永咲帶著甜蜜的笑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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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筆失魂錄》其十二——喋血名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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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17:03:24
其十三 生人止步 引子 迷情都市的一角

  租來的公寓小屋顯得淩亂不堪,從進門開始就散發著一種難聞的味道,不過還沒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不然也不會有人住在這裡了。事實上,大學男生宿舍的八人間寢室也就和這差不多,臭襪子和臟褲頭扔得滿地都是,還有已經刷得發白了的運動鞋晾在門口,就連鞋帶都沒有取下來。墻壁也顯得油膩膩的,頂部天花板因為滲水而有些發黑,密佈的裂紋就像是蛛網一樣,不過即便這裡真的結了一層又一層的蛛網,也沒什麼可驚訝的,倒不如說正適合這套臟兮兮的屋子。

  但其實房間本身並不狹窄,只是因為隨意的擺設而使得它看起來沒有原本那麼大。外間的餐桌上並沒有鋪桌布,吃剩的速食麵湯水上面泛了一層油,吸引來兩只蒼蠅在碗壁邊緣盤旋著。碗裡只剩下一根筷子,而另一根則掉在了桌子下面,旁邊趴著一隻黑色的蟑螂,似乎正在尋覓著筷子尖端那一點可憐的食物殘渣和油水。桌子旁邊放著一臺老舊的洗衣機,外殼都破掉了,明顯是從某個二手電器店里弄來的。洗衣機的內筒裡泡著一套床單,也不知扔在裡面幾天了,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如果有客人造訪的話,僅僅看到這外間的樣子,恐怕就沒有在這裡待下去的打算了,但是在這裡住的人卻是毫不在意。在洗衣機旁邊一扇緊閉的門中,佈置著一張窄小的單人床,這裡應該就是臥室了。而此時,兩條人影正在床上糾纏著,無論是男人粗重的喘息還是女人嬌媚的呻吟都透著一種原始而迷亂的味道。小小一張單人床似乎並不夠他們折騰,墻壁上、地板上甚至窗臺處,到處都留著他們的痕跡,整個臥室散發著一種別樣的味道,尋常時候聞到只怕會覺得噁心,但在這種時候,它卻是最好的催*情藥。

  不知折騰了多久,直到男人再次發出一聲大吼,整個過程才終於停止。兩人疲憊地倒在床上,汗水和分泌物都粘在身上,但他們卻並沒有清理一下的打算。一張單人床沒法並排躺下兩個人,女人便趴在男人的胸前,用手指滑過他胸前並不多麼結實的肌肉,嘻嘻地笑著,問道:

  “吶……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結婚?”

  聽到這個問題,男人有些為難地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我們……還太早了吧?你看,我現在也只不過剛能租這麼一間破屋子而已,你的工作也沒有多少薪水,我看不如再過兩年,等我們都能養好一個家的時候再說。再說了,現在這樣沒什麼負擔,不也挺好的嗎?”

  男人委婉地拒絕了,但在女人可沒有被他這番推脫的話語說服,她瞇起了眼睛,責問般看著男人,說道:“你是不是壓根就沒想過和我結婚?你對我的感情就只是玩玩而已嗎?”

  “你在說什麼呀。”男人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我只是說實話而已,我們現在確實沒有結婚的能力不是嗎?不說別的,單是一個婚宴就能把我們吃窮。我對你的感情當然是真的,不過就算再真,我們也得考慮生活啊,對不對?”

  男人的說明似乎還有些道理,但是這樣的腔調,女人這些年來早已經聽膩了。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再爭執,只是失落地垂下手去,愣了一會兒,然後翻身下床,想要穿上衣服。

  “你幹什麼去?”男人問道。

  “我今天還有工作,可不像你一樣。”女人冷冷地回應道,她的肢體由於剛才的“運動”而有些發軟,但是穿衣服這點小事還是做得到的,只是要稍微多費一些力氣而已。

  “不洗個澡再走?你渾身都是汗——”

  “不用了。”

  不等男人把話說完,女人便打斷了他。只聽她的語氣便知道她並不高興,盡管下身還沒有清潔,她卻絲毫不顧,抓起內褲便從腳上套了起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一身工作的正裝便已經穿好,只是上身的襯衫因為之前的親熱而弄出了一些皺褶,但她也不打算整理了,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再見”,接著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男人並沒有追出去。事實上,女人剛剛把門關上,他就“哼”了一聲,然後抓起床頭的一盒煙,用打火機點上一根,美美地抽了一口,罵道:

  “切,這臭婊子。”

  如果有人在旁邊的話,一定會很吃驚吧。難以想像,剛才還如膠似漆,奔放地親熱著的一對男女轉眼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如果一開始就討厭對方的話,那為什麼還能這樣訴說著虛偽的愛戀呢?但是男人卻又繼續自語道:

  “以為老子不知道嗎?你跟多少個男人做過?我都不知要排到好幾名之外了!一個大經理,還有那個廠長,再加上那個小編輯,早都被玩爛了吧。破鞋一個,還想讓老子娶你,老子連原裝貨都沒錢要,更何況你這個婊子?”

  他並沒有對離去的女人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留戀,事實上,他早已厭倦了這個女人,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在從她身上發泄欲望,獲取滿足而已。如果她一去不回倒還好些,他怕的就是她一直糾纏著自己,那會讓他大傷腦筋的。

  不多時,一根煙抽完,男人把煙蒂隨手扔在床下。然後也翻身起床,不穿衣服,就這麼光著身體把床單拎了出去,扔進洗衣機的臟水裡面,再也不看一眼。

  女人剛才說“可不像你一樣”,但那只是在嘲諷男人的懶惰而已。事實上,男人今天也有工作,他簡單沖洗了一下身體,去掉雲雨之後的污垢。之後便穿上一件還算板整的綠色制服,那制服的胸口處別著一個名牌,上面寫著他的名字“晉竹”。

  做完這些,男人便打開家門走了出去。

  女人騎著電動車,從那片住宿區一路到達了商業街。初秋的清風吹在她的頭發上,在感到涼快的同時,身體卻有著些許不適的感覺,這讓她有些後悔剛才在男人家裡沒有沖個澡再走了。

  但是,想到男人那副虛偽的嘴臉,女人眼中的神色卻又變得冰冷了許多。男人找了很多種理由,每一次女人提起結婚的事情,他都會那般搪塞。盡管在那些意亂情迷的夜晚,他也會用甜言蜜語哄著自己,但一旦發泄完了,轉而就不想再搭理自己。女人一次一次地原諒他,卻又一次一次地失望,她已經受夠了。

  她知道,除了對她的身體還抱有些許的癡迷之外,男人根本就沒有想和她共度一生的願望,恐怕連一丁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生出過。而女人早已看穿了這一點,卻是始終放不開,每一次他要求的時候,女人都會帶著一點渺茫的希望擁抱住他,但是男人卻總是無情地將這點希望碾碎。漸漸地,女人的心終於披上了厚厚的鎧甲,再也不肯多相信他一句話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女人茫然地想著。曾幾何時,自己剛剛從大學畢業的時候,還是一個未經社會薰染的女孩,但是如今的社會上卻都是那種就連鱷魚都能拔下一層皮來的人們,女孩在燈紅酒綠的都市中逐漸迷失了自我。她一開始遇到的是一家公司的經理,他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給她買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飾,女孩終於被他打動,投入了他的懷抱之中,盡管他比女孩大了十多歲,但女孩卻一直都相信他會給自己一個未來。

  年輕而天真的心靈就這樣向著愛情敞開,不帶有半分雜質的純潔無瑕,如同寶石一般在這黑暗的都市中閃耀著光彩。女孩沉醉在他的溫柔之中,一直都在期待著,渴盼著,直到她知道男人真正面目的那一天。

  不久以後,心碎了的她離開了這個虛情假意的男人,她是第一次為情所傷,在酒吧裡面買醉。她虛弱無助,而就在這彷徨的時候,她遇到了另一個男人。

  那是一家工廠的廠長,比第一個男人還要更老一些,但是他卻利用女人心中的空隙,一舉將她拿下了。盡管他已經白發叢生,盡管他只是一個粗野的暴發戶,女人還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她又一次天真地以為自己終於遇到了真命天子,然而這一次,現實再一次剝奪了她夢想的權利。

  她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個小雜志的編輯,在那裡,她結識了人生中的第三個男人。

  此時的她已經充分經歷了人世的滄桑,她不會再那麼傻,輕易付出自己的感情。但是這個男人是特別的,他很小,比女人還要小幾歲,但是那種純潔的天性卻恰好和幾年前的女人一模一樣。女人憐惜他,疼愛他,他也同樣愛戀著女人。只可惜,女人沒有能夠早一點認識他。這個小男人什麼都好,亦是真心對她,只是他的心中卻有著一個死結,他無法原諒自己的女人在之前曾經是兩個男人的所有物。當他瞭解到之後,盡管留戀,盡管哀傷,他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她,從此成為陌路之人。

  最後,女人自暴自棄地糾纏上了現在的男人。她的願望其實很簡單,就只是希望能夠找一個良人,平靜地生活下去而已。但只是這樣渺小的願望,在這紙醉金迷的世道中卻一觸即潰。眼淚隨風劃過,她再也不打算相信任何人。

  陰沉沉的天空中,雷鳴聲滾滾而過,打在女人的心上,正映示著她現在的心情。

  心也亂了,身子也臟了,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女人把電動車停在編輯部樓下,拖遝著疲弱的腿腳走進樓裡。

  反正……我也只是一個被人戲弄的玩物而已。

  電梯門緩緩打開,女人走了進去,按下“3”鍵。

  已經不再對生活抱有任何的希望,就算繼續活著,也只是在浪費社會資源而已,反正像我這種骯臟的女人,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會有任何人關心吧?既然如此……

  電梯搭著女人,向著三樓升了上去。

  女人掏出一把精巧的折疊小刀,那是她別在鑰匙環上的,她看了看小刀上自己的倒影,淒然一笑。然後,緩緩地向著自己的手腕伸去……

  只是遺憾的是,沒能夠向那些欺騙過自己的男人報復,始終還是心有不甘啊。

  疼痛的感覺自手腕上傳來,但女人的嘴角卻仍然帶著笑容,她沒有停手,忍著痛楚,猛然向下切去——

  三樓,“叮”的一聲,電梯的門開了,而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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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17:04:09
其十三 生人止步 第一節 不詳與不潔

  “你爸媽會來的吧?老家那邊有多少親戚呢?要不我就按照十桌去訂?”

  夜永咲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手機忙著發短信,嘴上也不閑著。而坐在他身旁的花音手裡也是拿著一本婚慶公司的小冊子,這一頁上面寫著正常的婚禮流程,她正在認真地讀著。聽到夜永咲的問題,她抬起頭來想了想,然後為難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估計……要不了那麼多吧?從我家那邊過來也不太方便,大約就是幾個近親和朋友而已,加上這邊的同事。最多五桌就差不多了。”

  “那就按十桌來定。”夜永咲說著,在紙上劃了一道,然後繼續編輯著短信,“我一會兒問問老爸警局裡面要來幾個叔叔,大學那邊還有幾個同學沒聯系呢。”

  “都說用不了十桌啦。”花音不滿地看著他。

  “按多了訂,沒壞處,就算用不了到時候還得再撤,也只花訂金的錢而已。都說了是熟人,這方面不會為難我的。”夜永咲固執地說著。

  “那也不好啊!”花音正待再說什麼,一眼瞥向墻上的鐘表,卻是驚呼一聲,“呀!不好,我要遲到了!”

  “誒?哦,我也該上班去了。”夜永咲也這麼說道。

  他隨手把正在記錄的那張紙壓在了花音剛放下的小冊子底下,然後便站起身來,穿上外裝。兩人一起走出門去,恩愛地牽手靠在一起,直到出了舊區的院門才分開。

  初秋九月,還並沒到該冷下來的天氣。而事實上,在程都這裡,即便是秋天也可以只穿著襯衫出門。但夜永咲的身上還是遵照花音的囑托,硬是套上了一件羊毛衫,和他那件灰色的西服搭配起來並不怎麼好看,但夜永咲也只得苦笑著接受了。

  他們兩人的婚禮近在眼前,黃金周的十月一號便是舉辦的日子。盡管向花音求婚還是在春天,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但要訂上酒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十月一日這種熱門的黃道吉日,有時候光是排隊就要排上一年。這幾個月來,夜永咲找熟人托關系,好不容易給安排在這一天了。不過結婚可不只是吃頓飯就完,別的事情更多著呢,他都已經焦頭爛額了。

  還好,這些年來他和花音的工作也賺了些錢,再加上爸媽的贊助,倒是不愁錢的問題。房子就可以用現在租用的這一套,西苑舊區雖不是什麼好地盤,但如今能有套房子住就已經很不錯了。幸運的是不管是花音本人還是她的家裡人都沒有什麼太高的要求,不然的話夜永咲恐怕還要再去打拼好幾年呢。

  “婚紗要買下來多少錢呢?”夜永咲盤算著,手機上的短信就是發給一個現在在婚慶公司工作的老同學。婚禮可是一輩子的大事,絲毫馬虎不得。一般的婚紗都是從公司裡面租用,但夜永咲想定做一件,能夠保存下來作為一生的紀念,只是價格讓他有些咋舌,而且現在時間有些晚了,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如果不是一片落葉觸碰到他的肩頭,他還不會從那種沉思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哦……”

  葉子順著他的西服滑下,夜永咲抬起手臂,剛好在胸口的位置抓住它,攤開手掌放在上面。那是一片梧桐葉,還未完全顯出枯黃的顏色,表面也並不如何發幹,想來只是一陣風將它強行從枝椏上剝離,無情地拋落下來。夜永咲抬起頭,這片葉子應該就來自頭頂的某根枝條上吧?至少就在幾秒鐘前還是那樣的……

  一轉眼,就已經到秋天了啊。

  夜永咲嘆了口氣,露出幾分感慨的笑容,將那片樹葉丟在了樹底的土壤上。

  秋日的蕭索與清爽,秋日的幽靜與淒涼,而今正是這樣的季節吧?夜永咲也不記得有多久沒有發出過這樣的感嘆了。要照他人看來,這無非是無病呻吟而已,只是夜永咲如今卻正樂在其中,那怕是有幾分惺惺作態,也就隨他去吧。

  “夜永咲!”

  他在編輯部的樓下正碰見寧曉茹大姐,微笑著打個招呼。不失禮儀,亦不顯諂媚。而今他也是個經得多見得廣的人了,要做到讓人舒服還是不難的。寧曉茹朝他點點頭,順口問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結婚這種事嘛,一起工作了兩年的同事當然也在受邀之列,如今大家都知道這個小夥子要成家了,對他關照許多。時不時問問情況,倒是比“吃了嗎”更有打招呼的樣子。誰不喜歡提起別人的開心事呢?

  “還算過得去吧。”

  夜永咲隨口答道。

  “光是‘過得去’可不行。”寧曉茹大姐當即便說起來,“結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怎麼能說‘過得去’呢?要麼好要麼不好,好的話自然不用說,要有什麼麻煩,你盡管來找我,我也有朋友是幹這個的,大姐給你介紹介紹。”

  她這個年齡的女人一般有兩大特點,一是碎嘴皮子,愛嘮叨愛說教,二是愛多管閑事,而這位大姐剛好是個代表性人物,兩方面都占了。更加令夜永咲無奈的是,她可不是說說算了,而是真的熱心。他苦笑著婉拒,花了半天工夫才把話題轉移開來。兩人從電梯旁走過,進到了樓梯道裡面。

  “哎喲喂……”

  一路上到三樓,夜永咲倒是不覺得什麼,寧姐可是累得喘氣,還一邊說著:“老了,不行嘍。”

  “我看你確實需要多鍛煉一下了。”夜永咲笑道。寧姐的腰圍都快趕上她的身高了,雖然從事的不是什麼體力勞動,但是這種身材也絕對不可能算入健康範圍內。

  聽他這麼說,寧姐也不生氣,只是苦笑一聲:“哎喲,剛才真該坐電梯上來的。”

  坐電梯?

  夜永咲愣了一下,那只踩在樓梯上的腳也猛然頓住,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籠罩了他的頭腦。

  坐電梯……是啊,自己剛才好像是下意識地就往樓梯這邊走了,怎麼沒想起來坐電梯呢?

  寧姐還在後面喋喋不休,但是夜永咲卻壓根沒有往耳朵裡面去了。他皺著眉頭思考起來,自己以前好像是幾乎不從樓梯走的,就算要等好一會兒,他也要坐電梯上下樓。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卻很少乘電梯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幾天以前他還在乘電梯吧?

  “奇怪……”

  夜永咲嘟噥一句,繼續上樓。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不想再乘坐電梯了,只是腦袋裡一想到電梯這個詞,他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血腥,反胃,頭腦中無意識地把這兩個詞和電梯聯系到了一起,但到底是為什麼呢?他又想不起來。

  雖然速度慢了些,他們倆還是沒用一分鐘就上到了三樓。樓梯口和電梯正相鄰著,夜永咲在電梯門口停住腳步,看了一眼上面的顯示屏。此時,電梯似乎正從二樓朝三樓升了上來,只聽“叮”的一聲,它在三樓停住了。

  夜永咲突然感覺心裡有些發毛,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差點兒撞到了寧姐身上。而他卻連“對不起”也沒說,就只是直直地盯著那扇開啟的電梯門,仿佛等到它完全打開的一剎那,自己就會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

  “喲!”

  電梯打開了。

  但是電梯裡面僅僅是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而已,是《九州科技》的一個編輯。雖然不是一個辦公室的,但是平時也低頭不見抬頭見,相互之間也算是熟人了。他看見夜永咲這樣站在電梯門口,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只是點點頭打個招呼,接著便向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電梯裡面明亮而乾淨,沒有任何異樣的東西。

  “怎麼了?”寧姐看著他這種奇怪的樣子,不明所以地問道。

  “啊?”夜永咲這才回過神來,撓了撓耳側的頭發,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不,沒什麼,我精神緊張了。”

  兩人也一起順著走廊朝向《九州異聞》的辦公室過去。

  乘坐電梯的人離去,電梯門緩緩地合上了。

  背過身離開的夜永咲並沒有注意到,在那潔凈的地板和墻壁上,似乎開始漸漸滲出了什麼東西……某種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在順著墻壁流下,緩緩流淌到地板上,匯聚成一個倒地的人形——

  “嗯?”

  正在走路的夜永咲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立刻回過身去!

  在他的眼前,電梯的門剛好關閉,他什麼也沒有看見。

  夜永咲眨眨眼睛,然後聳了聳肩,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渾身發寒。大概是這幅身體還沒能適應剛剛來臨的秋天吧,他暗自想著,花音的囑托是對的,自己確實應該加衣服了。

  寧姐還在嘮嘮叨叨地說著話,而夜永咲則是有心無心地應著,眼看著前面就是辦公室了。就在這時,從走廊對面突然拐過來一個女人,高挑的身材,穿著有些艷麗的紅色短皮襖,盈盈一握的腰部紮著寬松的牛皮板帶,牛仔短褲下面是黑色的過膝黑絲,高跟鞋一踏一踏,發出不怎麼穩固的聲音,真擔心她會崴了腳。

  她特意燙成波浪形的頭發披散下來,半遮住擦著過濃粉底的一張臉,嘴上的口紅也似乎艷得過分了。說實話,如果不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夜永咲覺得她還是挺耐看的。

  並不是多麼熟的人,不過她也是在這一層的《九州**》工作的編輯,勉強算是認識,夜永咲記得她的名字叫做梁潔。

  “你好。”

  他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梁潔一開始並沒有看他,似乎只是打算從他擠過去。但是聽到夜永咲對她說話,她好像有點兒吃驚,訝然地打量了夜永咲一下,可能都沒有想起他是誰。之後,她那塗著厚厚口紅的嘴角硬生生擠出一絲笑意。

  “你好。”

  敷衍的意味很重,夜永咲皺了皺眉頭,但很快他們就擦肩而過了。女人向著電梯走去。夜永咲撇了撇嘴,身旁的寧姐拉他一下,小聲說道:

  “你怎麼跟她說話啊?”

  “嗯?”夜永咲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吧?”

  寧曉茹大姐回頭看了那女人一眼,哼了一聲,低聲說道:“那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女人。我跟你說,總聽人家說那種狐貍精、小三什麼的,就是指的她那樣的。你是要結婚的男人了,沒事離那種女人遠一些。”

  “這……”

  夜永咲雖然也不喜歡那種濃妝艷抹,但還是笑著搖搖頭。

  “說這種話不好吧……”

  “你還當我騙你不成?”寧姐來氣了,“不信你去問問小葉子,你一問就知道了。”

  “小葉子”指的正是他們同一辦公室的葉雨歌,夜永咲迷惑道:“跟他又有什麼關系了?”

  “還說呢。小葉子以前就跟那女的處過一段時間,後來分了不是嗎?”寧姐想了想說道,“一年多之前的事兒了,當時你和黃璃去山東來著,就那時候他們認識的。談了有幾個月,後來分的時候,小葉子可傷心了。不過要我說,分了好!那種女人,現在誰不知道她是當小三的?以前據說被一個老頭子廠長養著的,你說她連那種人都跟,還有什麼男人沒碰過?”

  夜永咲也不知道寧姐說的是確有其事還是道聽途說,聽聽而已,他也沒打算都信。這就到了辦公室門口,寧姐趕緊住了嘴,生怕被裡面的小葉子聽見了。兩人先後走進門,夜永咲最後回頭一看,那個女人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了。

  ……算了,反正和我沒關系。

  他聳了聳肩,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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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17:04:51
其十三 生人止步 第二節 自殺的女人

  梁潔在電梯門口按下按鈕,由於電梯本來就停在這一層,因而門立刻就打開了。電梯裡面打掃得很乾淨,一塵不染,明亮的燈光映照著地板和墻壁,四周圍都能映出人的身影來。梁潔走了進去,轉過身按下“1”鍵,電梯門便在她眼前緩緩地合上了。

  如今電梯的設計都不盡然一樣,有些把四面墻壁都弄得像是鏡子一樣,反射得很清楚,這固然可以提高安全率,使人不管看著哪裡都能知道周圍的人對自己有沒有敵意。但是更多的人卻認為這種電梯坐上去就像是被鏡子圍起來一樣,影影綽綽的,這樣看著心裡實在不怎麼舒服。因此更多的封閉電梯只是讓墻壁能夠簡單地反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看著也舒適一些。

  編輯部的這架電梯卻更像是前者,梁潔能夠清楚地在四面墻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若是拍恐怖電影,選擇這架電梯倒是最好不過,因為它集聚了“封閉空間”和“鏡子”兩大特點,只要看到就會讓人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按下了按鍵之後,電梯啟動起來,向下落去。梁潔的雙眼緊盯著側上方的顯示屏,心中卻是無法平靜。

  盡管寧曉茹大姐說話的聲音自認為很小,但還是有只言片語漏進了她的耳朵裡,不管是“狐貍精”還是“小三”她都聽見了,只是控制著自己不去反駁而已。而事實上,她也沒有反駁的理由……她這麼想著,面容苦澀,因為說起來的話,她那時確實就是那樣的女人,只是沒有自知之明罷了。

  寧曉茹大姐說話已經算好聽的了,以前還有人直接說她就是做那種事的,與其在這種地方還不如去紅燈區工作。梁潔抿緊嘴唇,想要把這些全都隔絕在耳朵之外。她並沒有阻止別人說話的權利,她的痛苦也不會有人懂得,一次又一次付出感情,又再一次被人傷害,她真的已經受夠了。

  那個男人是誰來著?梁潔突然想到。因為在這裡,即便是同一辦公室的人,也少有和她說話的了,所以剛才那個男人突然開口和她打招呼,她反倒有些意外。她記得那個人好像是和她的前男友葉雨歌是一個辦公室的,名字記不清了,只記得大概姓夜……說起來,最近聽到同事在談論有個叫夜什麼的年輕編輯要結婚了,應該就是他吧?

  結婚,真是動聽的字眼啊……

  梁潔有些黯然。這是她想了多少年的事情,即便沉眠之中,她都經常夢見有人把她領進婚姻的殿堂。然而,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肯娶她為妻的人嗎?她只感覺鼻子一陣酸楚,眼睛發熱,像是有什麼東西將要流下來。她趕緊抬起頭來,同時伸手擦了擦眼角。

  與此同時,四面墻壁的凹痕中,似乎有某種液體在逐漸匯聚。在梁潔的周圍,有什麼正在沿著潔凈的電梯壁淌下,那粘稠的暗紅色物質在昭示著某種不詳。它們一點點向著地板中間延伸而去,在梁潔穿著高跟鞋的腳邊圍攏起來。地板上逐漸被它們漫過一層,但梁潔卻仍然注視著上方的顯示屏,絲毫沒有發現周圍的異動。那暗紅色逐漸湧起,終於沒過了她的高跟鞋尖端,通過薄薄的黑絲向裡面滲去——

  “嗯?!”

  梁潔突然渾身一顫,她猛然低下頭來,但是入眼之處,地板上卻只能看見自己的高跟皮鞋,除此以外一片潔凈,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是錯覺嗎?梁潔心頭微動。她的腳趾在高跟鞋裡面縮了一下,但是剛才一剎那間那種冰冷的觸感就像是真的一樣,而且她那被化妝品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的鼻子也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像是鐵銹一般,又像是有著某種腥味……

  “叮”的一聲,電梯門在她眼前開啟,這才終於把她拉回了現實。梁潔搖了搖頭,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都拋在了腦後,她走出電梯,還沒來得及多走兩步,便趕緊身旁被人一撞,差點摔倒在地上!

  “哎喲!”

  “快點兒快點兒!”

  周圍響起一片嘈雜的聲音,像是有好多人在圍觀什麼。梁潔被人撞了一個踉蹌,那高跟鞋又不平衡,差點把她的腳腕扭斷。好不容易扶住一樓信件管理室旁的墻壁,梁潔轉過頭去,怒目而視,卻只見一隊穿著白衣的人急急匆匆跑出門去,中間抬著一架擔架,那上面似是躺著一個女人,渾身是血,一路走一路還有血留下來,滴在一樓大廳的地板上,看上去觸目驚心。

  “老天……”

  梁潔喃喃念叨一句,但沒有看清那個女人的樣子,因為圍觀的人都不顧醫生的勸阻,湊上前去。似乎也有記者在拍照,還有些拿著手機的人,一邊嘖著嘴一邊拍視頻,說不定是想著把它發到**上去,吸引一下點擊率。

  門口停著一輛救護車,剛剛把那個女人抬上去,救護車就迅速開走了。圍攏在樓下的人們也漸漸散去。梁潔伸手提了提自己的高跟鞋,不明所以地看向救護車離去的方向,剛好管理信箱的大爺就在眼前,她便問道:

  “哎,張大爺,出什麼事兒了啊?”

  看信箱的張老頭正忙著整理桌面上的幾份報紙,在看管信箱的同時,他還在大樓旁邊開了扇窗口買些報紙。此時聽到有人問他問題,他卻是頭也沒抬,只是嘴裡答道:

  “還說呢,唉……真慘哪,有個女人在電梯裡面劃破手腕子自殺了。”

  “什麼?!”

  梁潔大吃一驚,她剛才可就是坐電梯下來的,怎麼卻不知道有這麼一檔子事?

  “唉,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啊,有事兒沒事兒就不想活了,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你說她爹娘養她那麼大容易嗎?甭管是出什麼事兒了吧,這人總得活下去不是?要是死了就什麼問題都能解決,那乾脆全世界的人都自殺算了,還要員警幹什麼?”

  張老大爺嘴裡還在嘟嘟噥噥的,卻沒有注意到,剛才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早就已經不見了。

  “嗯?”

  他看著手邊的一份報紙,不由得大皺眉頭,罵道:“這犢子,今天都七號了,他怎麼給我發四號的報紙?……哎?這份也是四號的?怎麼都是四號的?!”

  他這才反應過來不對,把剛才整理好了的報紙又翻了一遍,結果發現全部都是四號的。他不由得大為疑惑,掏出手機看了一下,那上面顯示的也是“9月4日”。

  “是我記錯了?”

  張大爺拍拍腦袋,嘆了口氣,無奈道:“唉……人老了,不行嘍,連日子都記不清楚了。”

  而此時,梁潔已經騎著她的電動車到了十字路口,前面正是紅燈,她的心裡有點兒亂。剛才張大爺說的事情讓她十分迷茫,如果電梯裡面有一個割腕而死的女人,她怎麼會不知道呢?而且電梯裡面一片清潔,也並沒有一點兒血跡啊……

  血跡?!

  梁潔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伸手脫下了自己的高跟鞋。黑色的絲襪尖端露了出來,但是顏色太深,看不出來什麼。只是當她伸手在高跟鞋的鞋尖部位擦了一下之後,再看看自己的指尖,差點當場就尖叫一聲昏過去!

  手指上的紅色,帶著淡淡的血腥氣息,在她的眼前晃動著!

  梁潔那只沒有套上高跟鞋的腳懸空了,又看到這麼一道血跡,她的心裡一涼,身上劇烈顫抖了一下,沒有扶穩電動車,整個人就這麼栽了下去。她痛呼一聲倒在十字路口,一輛黑色轎車恰好從她旁邊開過,車主連忙猛打方向盤避開了她,同時大罵一聲:“不長眼啊!”

  梁潔心裡正在害怕,並沒有聽到那人在罵什麼。而那車主見她不理,也沒有糾纏的意思,當下便踩下油門,朝著對面開去,誰知他才一眼沒看路,異變突生!

  一輛救護車就從側面插了過來,剛好把這輛黑色轎車頂翻了個跟頭!只聽一聲慘嚎,那轎車的車主便被倒著壓在了下面!路人都紛紛發出驚呼,救護車更是趕緊停下,反正都是要去醫院,就乾脆把這人也一併拉上了。整個十字路口頓時亂糟糟的,想走也走不了了。梁潔被人擠到一邊,一隻鞋子脫落在路中間,她也不敢去撿,只是趕緊騎上電動車,離開了這個地方。

  此時,一輛表面塗成綠色的郵遞員摩托剛剛停在編輯部樓下,穿著綠色制服的小夥子拿著一遝信件走進門去。本來直接把信件交給張大爺就好了,但他卻不知道有些什麼心思,直直地朝著電梯走了過去。

  他胸口的名牌上,寫著兩個楷體的漢字,那是他的名字:晉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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