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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薔]午夜迷迭香【定情花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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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01:05:32
  第九章
  
  「找到她了嗎?」殷森對著手機問道。
  
  「沒有?」他眉毛一緊,微微扯高嗓音,「通知所有人全力去找,十二個小時內我要得知她的行蹤。」
  
  「要不要通知警方?」小靜著慌地問道。已經過了五個多小時了,齊檢座仍然一點消息也沒有,打她手機訊號也收不到。
  
  「不行。」殷森迅速揮手阻止她,「如果他們聽到警方出動的消息,思思的生命立刻就有危險。」
  
  「那怎麼辦?」小靜急得幾乎哭出來。
  
  「我會想辦法。」他面色沉凝,「交給我吧。」
  
  「可是……」
  
  「我一定會救她出來的,」他靜定地保證,「即使賭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你……」小靜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男人關心齊檢座,她可以肯定,而且是非常非常地關心。
  
  他愛著齊檢座嗎?如果是,為什麼她會不願再見他?如果不是,又何必如此驚慌失措地找著她?
  
  齊檢座現在究竟在哪裡?這個男人真的能讓她平安脫險嗎?
  
  小靜失神地盯著殷森有稜有角的側面,不禁陷入了茫茫深思。
  
  有人在摸她。
  
  當齊思思自黑暗的深淵醒轉時,第一個抓住她的是這個可怕的認知。
  
  有人在摸她,觸碰著她的臉,沿著鼻尖來到唇瓣,描繪著她的唇形。是汪遠陽,齊思思幾乎百分之百的確定,她不必睜開眼,也可以辨別他手指正撫觸著她的臉。
  
  而她無法不感到恐慌。
  
  她真的害怕,這個正在她面上吹著溫熱氣息的男人不是她原先認識的那一個;他是個殺手,無情無義,無血無淚,偏又極端迷戀她。
  
  她該怎麼辦?該醒過來嗎?或索性一直假裝昏迷?如果她選擇醒來的話,他又會對她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是否會用更激烈的手段強迫她供出密碼?
  
  她不能說的,絕對不能——如果那組密碼真的關係到政界的黑暗面。
  
  她必須將這些不法的內線交易公諸於世,這是她身為檢察官的職責,也是她之所以選擇成為檢察官的原因。
  
  絕不能給他的,絕對不能!
  
  齊思思緊閉著眸,腦海掠過一個又一個念頭,拚命想思考出一個能夠脫險的辦法,無奈她四肢被捆,全身動彈不得,連翻個身都做不到!
  
  「你醒來了。」在她還未理出個頭緒時,汪遠陽冰冷的語音忽然在上方揚起,「起來,」他拍拍她臉頰,「別裝睡。」
  
  她仍然閉著眼。
  
  「起來!」他毫不客氣地命令著,「你的呼吸頻率變了,瞞不了我的。」
  
  她終於認命地掀開眼簾,瞬間光線的刺激讓她連續數次眨了眨眼,最後終於凝定住眼前一張端正卻冷凝的面龐。
  
  「怎麼樣?睡得還舒服嗎?」他朝她淡淡一笑。
  
  「為什麼不殺了我?」她啞聲問。
  
  「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他簡潔地回答,右手再度撫上她的臉,「何況我也捨不得。」
  
  她翠眉一蹙,不覺想躲避他觸碰。
  
  他卻不容她輕易閃躲,強迫轉回她下頷,凌厲的眸光在接觸她蒼白的美顏後忽地一柔,「真美。」他輕輕一句,恍若歎息般地說道,「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
  
  她屏住氣息,「比我美的女人多得是。」
  
  「或許吧,可是她們都沒有你的氣質。」他拇指按撫著她唇瓣,「該死的你就是有一種讓人一見難忘的氣質。」
  
  像迷迭香——香氣淡雅,卻深刻人的記憶。
  
  齊思思不禁一陣顫抖,她想起殷森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但當他說時她感覺無限溫柔,而汪遠陽充滿情慾的眼神卻讓她體內奔竄過一道冰流。
  
  「可不可以放了我?」她憎恨自己必須向他請求。
  
  他嘴角一揚,「不行。」
  
  雖然早料到答案,她仍然一陣失望,而且,那股啃噬她心的慌亂愈來愈刺痛她。
  
  「我不會告訴你密碼的。」她只能如此宣稱。
  
  「即使因此付出性命。」
  
  「不錯。」
  
  「我早料到你即便不要性命也不肯洩露密碼,」汪遠陽無所謂地聳聳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早有心理準備。」
  
  「你……你想怎麼做?」
  
  「或許你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但有一個人的命你是絕對在意的。」
  
  「什麼意思?你……指誰?」她無法抑制驚慌,已然猜到他說的是誰。
  
  「還猜不出嗎?就是那個你連一天牢也捨不得他多待的男人。」
  
  「殷森。」她咬住牙,眸光倏地凌銳,緊緊定住他,「你究竟想怎樣?」
  
  「我已經放出消息了,」他微笑邪魅,「他很快就會上這兒來救你——單槍匹馬。」
  
  「他一個人?」
  
  「他是那種自信過剩的男人。」汪遠陽似乎十分肯定,「況且,這裡的地形也不適合帶一大群人來打草驚蛇。」
  
  「你布下了陷阱?」她瞪視他。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他冷冽地回應她的瞪視。
  
  齊思思撇過頭。
  
  汪遠陽終於滿意地微微笑,「放心吧,我不會那麼快取他性命的。」他頓了頓,「至少會等到他來到這裡。」
  
  「你想利用他逼我供出密碼,在我說出後就了結他性命。」齊思思語音冰冷,「你以為我會那麼笨?」
  
  他搖搖頭。「不,你不會那麼笨。」
  
  她驀地轉頭瞪他,「那你還這樣做?」
  
  「因為你一定會招出來的。」他淡淡地聲明。
  
  「為什麼?」
  
  「因為你見不得他受折磨。」
  
  「你!」怒火點燃她眼眸,「我絕不會說的,勸你別浪費時間。」
  
  「你會說的!」他不理會她,逕自抬起頭,眸光穿透窗外,「他應該快到了吧?」
  
  「我已經到了。」一陣冷冽的語音拔峰而起,直達兩人耳膜。
  
  兩人同時調轉眸光,驚覺木屋門扉不知何時已然開啟,而蒼茫暗夜將殷森挺直立在門口的身影襯得更加氣勢逼人。
  
  汪遠陽緩緩起身。
  
  兩個男人的眸光在微涼的空氣中交會。
  
  汪遠陽首先開口,「不愧是職業保鏢,竟然能無聲無息地出現。」他嘴角半勾,眸中卻不見任何笑意,「殷森,你果然有一套。」
  
  殷森眉眼不動,語調平板,「放開思思。」
  
  「你以為你自己是誰?」汪遠陽嘖嘖兩聲,半嘲弄地,「你說放我就放?天下有如此便宜之事?」
  
  殷森不為他的嘲諷所動,語氣依舊淡然,「如果你還想保全自己的性命,就放了她。」
  
  「這麼有自信?」汪遠陽挑挑眉,忽地自腰間掏出手槍,在指間一個俐落的旋轉,「你肯定自己的槍法強過我?」
  
  「我不敢肯定。」殷森坦然地承認,「但我一定會救出思思。」
  
  「怎麼救?」
  
  「用這個。」他舉高手,指間夾著一張白色磁片。
  
  汪遠陽面色一變,「那是什麼?」
  
  「磁片。」殷森淡淡回答,似笑非笑的波紋在唇邊蕩漾,「我從張永祥家中偷來的。」
  
  「偷來的?」汪遠陽與齊思思同時喊道,嗓音都是高亢銳利的。
  
  兩人不約而同怔怔地望著殷森,汪遠陽首先恢復神智,「那天晚上!原來你去他家就是為了盜這張磁片?」
  
  「不錯。」
  
  汪遠陽瞪視他數秒,「我早就懷疑你了。」他語音冷然,「從這件命案一開始,你似乎就跟我們牽扯不清,每一回我們試圖接近思思,你都會及時出現……你究竟追查我們多久了?」
  
  「十八年。」
  
  「十八年?」汪遠陽掩不住訝異,「你究竟是誰?」
  
  「什麼時候你得了『蒼狼』這個名號?」殷森不答反問。
  
  「十年前。」
  
  「為什麼?」
  
  「因為前一任蒼狼死了,他也是帶領我的導師——」汪遠陽倏地停口,眉峰緊緊聚起,兩束冷銳的眸光射向殷森,打量了他許久,「你是他什麼人?」
  
  「弟弟。」
  
  殷森聽見齊思思倒抽一口氣,但他選擇不予理會,神色仍然保持平靜。
  
  而汪遠陽則是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如此。」困擾他許久的迷團終於露出一絲曙光。
  
  他手指敲著下頷沉吟著。
  
  原來殷森是前任蒼狼殷平的弟弟,怪不得在初見他時便隱隱感到一股熟悉——雖然是兩張不同的臉,但畢竟是有血緣關係,五官彷彿還能找到一點彼此的影子。
  
  但他仍然不解,「既然是他弟弟,為什麼要調查我們?為什麼要處處與組織作對?」
  
  「因為我想知道為什麼。」殷森語氣平淡,泛白的指節卻洩露了他內心的激動,「我想知道為什麼他會拋棄家庭,投入這個組織,我想弄清楚你們究竟在做些什麼。」
  
  「是這樣嗎?」汪遠陽微微頷首,黑眸掠過一絲異樣,「看不出你還是個挺重情義的人嘛。」
  
  殷森不理會他的嘲弄。
  
  「弄明白了之後很失望是嗎?」汪遠陽繼續嘲弄。
  
  「我早猜到了。」
  
  「所以你決定要跟我們作對?」
  
  「我現在只想用磁片換回思思。」靜定地接腔。
  
  汪遠陽一揚眉,瞥了一眼被他綁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齊思思,迸出一陣大笑,「你以為我會蠢到相信你的話?誰知道你手上那張磁片是真是假的?」
  
  「你可以試試,打電話給你們高層,」殷森淡淡提議,「告訴他們密碼,要他們試試開啟的檔案是什麼。」
  
  「哈!」汪遠陽譏嘲地冷哼一聲。
  
  殷森微微一笑,「17A6Q3。」
  
  「什麼?」汪遠陽一愣。
  
  「17A6Q3,」他再重複一次,「我設定的密碼,你可以要他們試試看。」
  
  汪遠陽瞪著他,半信半疑,但終於還是從胸口掏出手機,一隻手拔號,另一隻手仍然用槍指著殷森。
  
  線路接通後,他向對方報告了相關情形,幾分鐘後,他面色陰沉地掛掉電話,「裡面只是一些毫無意義的文字檔。」他咬牙說道。
  
  「現在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嗎?」殷森靜靜問道。
  
  汪遠陽忽地上前兩步,槍管抵住殷森胸膛,「磁片給我。」
  
  「你不能這樣!」一旁的齊思思驚恐地瞪著這一幕,不禁尖叫出聲。
  
  殷森轉過視線,「我沒事的,思思。」他安撫地朝她一笑,接著重新凝定汪遠陽,「要我交出磁片可以,只是你放了思思。」
  
  汪遠陽定字地回應他眸光,「除非她說出密碼。」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休想!」齊思思喊道。
  
  「是嗎?」汪遠陽唇邊彎起陰森的微笑,眸光依舊不動,沒有費事回頭看她一眼,「那我就殺了他。」
  
  「你不能!」
  
  「我不能嗎?沒有密碼,這張磁片也只是廢物而已,對我們根本毫無用處。」
  
  「你——」齊思思一窒,卻想不出該如何反駁他的話。
  
  「告訴他,思思,」殷森突如其來一句。
  
  她驚異地望向他,「我不能!」
  
  「告訴他。」殷森命令她,「這是唯一能讓我們兩個平安脫險的方法。」
  
  「你不能給他磁片,」齊思思抗議著,「那裡頭有他們犯罪的證據——」
  
  拉開保險栓的清脆聲響令她忽地一頓,那聲響雖然細微,卻清晰地足以奪去她神智。
  
  殷森會死。
  
  她心驚膽跳地明白這一點,如果她不說出密碼,汪遠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但即使她肯招出,汪遠陽也未必肯輕饒他性命……
  
  「我說。」在一陣天人交戰後,她終於開口……
  
  汪遠陽微微一笑,「你終於肯說了。」
  
  「但有個條件。」她強自保持冷靜。
  
  「什麼條件?」
  
  「你必須先解開我的繩索,還有,離殷森遠一點。」
  
  他照辦了,在齊思思重新得以自由活動身子時,她見到他也拉開了自己與殷森的距離,雖然那支槍管仍然是不偏不倚地指向他。
  
  殷森卻似乎毫不畏縮,逕自在桌邊落坐,提起專程帶來的Notebook,接上了插頭,然後插入磁片。
  
  「密碼。」
  
  齊思思咬住下唇,猶豫了好一會兒,「A4……」她深深吸一口氣,「A4013K。」
  
  「好,你先走吧。」殷森靜靜一句。
  
  「什麼?」
  
  其他兩人同感震驚,汪遠陽首先銳聲開口,「我沒說她可以走!」
  
  「你必須先讓她離開,否則我立刻格式化毀了這張磁片,」殷森冷冷回應。
  
  「你……」汪遠陽瞪著他,看著他修長的食指輕巧地移動,停留在格式化的指令上,隨時可以按下。他緊緊咬牙,「我怎能確定她說的密碼是真是假?」
  
  「我會留下跟你一起確認。」
  
  汪遠陽沉吟兩秒,「好,思思可以先走。」
  
  「我不要!」齊思思慌亂地搖頭,急奔到殷森面前,「我要跟你一起走,不可以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她語音抖顫,黑眸噙著淚。
  
  「你先走。」他神情冷肅,「否則我們誰也走不了。」
  
  「你……」她淒楚地凝睇他,心頭強烈酸澀,「早有命喪於此的心理準備?」
  
  「我不會死的。」
  
  「你騙人!你明明曉得一旦開啟檔案,確認真的後,汪遠陽絕不可能放過你的,」她激動地搖晃著他,「跟我走,我要跟你一起離開。」
  
  「我說不行!」他冷冽地回絕她。
  
  「難道你願意死在這裡?」她拚命搖頭,狂烈的心絞痛得她幾乎無法順暢呼吸,淚水紛紛亂亂墜落,「我不要你死,更不要是為了我……」
  
  「我本來就該為你死。」相較於她的狂亂,殷森依然語氣冷靜,「這是我欠你的。」
  
  「為什麼……」她細碎地抽著氣,神智痛楚而迷茫,「為什麼這麼說?」
  
  「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死的嗎?」
  
  她一愣,「我、我父母?」
  
  「他們不是單純的車禍。」
  
  「不是……車禍?」
  
  「他們是被暗殺的,在車子高速行駛的時候因為一塊招牌忽然墜落阻擋了視線,才會發生那個不幸的意外。」他神情平板,語聲亦毫無抑揚頓挫,「那個招牌是我哥哥射落的,他槍法一向神准。」
  
  「你……你哥哥?」她一陣暈眩,震驚於這個忽然聞知的消息,「我不相信!你……你怎麼知道?」
  
  「因為當時我也在車上。」
  
  「我、我不相信。」齊思思倒退數步,眸子滿是不可置信,「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一陣狂野的笑聲忽地侵襲她脆弱的神經,她驚跳起來,瞪著那個發出笑聲的男人。
  
  「是真的,思思,是真的。」汪遠陽也正看著她,眸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齊浩威確實是我師父殺的,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組織不得不派人做了他,而這個光榮的任務當然是交給當時的首席殺手——蒼狼羅。」
  
  她驀地頭暈目眩,「是……是他殺了我父母?」
  
  她的父母原來果真是被暗殺的,是被那個喚作蒼狼的男人,也就是殷森的哥哥所殺的!
  
  「爸爸,媽媽,我去上學羅。」
  
  「乖,思思,要乖乖聽老師的話哦。」
  
  「我知道啦。」
  
  「回家後我們一起上餐廳吃飯,到你最喜歡的那一家。」
  
  「真的嗎?那我可以點草莓波士頓派嗎?」
  
  「當然可以……」
  
  但他們卻永遠回不來了,永遠不能再帶她上那家餐廳,她也永遠不能向最親愛的父母撒嬌。
  
  果真是造化弄人嗎?她竟然愛上了仇人的弟弟……老天!
  
  齊思思驀地仰天長嘯一聲,心神激盪地奪門而出……
  
  殷森看著她急奔出去,神色木然,一直到她細碎的腳步聲及纖細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他才允許自己放在鍵盤上的雙手微微顫抖。
  
  汪遠陽注意到了,「怎樣,這滋味不好受吧?」他嘲弄著,似乎以殷森的情緒不穩為榮。
  
  殷森不答,緩緩轉過頭,默默凝定汪遠陽。
  
  後者嘴角翻揚,似嘲非嘲,帶著某種憤世嫉俗的況味,「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棄如敝屣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凝定他數秒,「你愛她?」
  
  「好幾年了。」汪遠陽悠悠回答,神思像飛了千里遠,幾秒後驀地神色一凜,「這不干你的事,快打開檔案!」他一面低吼,一面將冰冷的槍口抵住殷森太陽穴,看著他輸入密碼,開啟檔案。
  
  一串串文字與數字霎時充滿螢幕。
  
  汪遠陽瞪視螢幕上的光點,神情從原先的微微興奮,到輕輕蹙眉起來,最後面色完全鐵青。
  
  「這、是、假、的。」他一字一字自齒縫中逼出。
  
  「不錯,的確是假的。」殷森坦然承認。
  
  汪遠陽氣極,槍口更加抵緊殷森,「你不怕我殺了你?」
  
  「請便。」
  
  汪遠陽倒抽一口氣,面上的肌肉抽動得更厲害了,「說!真的在哪兒?」
  
  「寄給她了。」
  
  「寄給誰了?」
  
  「思思。」
  
  「別想愚弄我!」汪遠陽語調冷凝,「要交給她你早就給了,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我知道有人一直在盯她,我想找出那個人。」殷森神色不變。
  
  「那個人就是我。」
  
  「我現在知道了。」
  
  「你為了引出我才遲遲不肯交磁片給她?」
  
  「是。」
  
  「你!」汪遠陽瞠目,掩不住心神激顫狂怒,「好樣的!難道你不怕我們把思思滅口嗎?」
  
  「我會保護她的。」
  
  「你保護她?」汪遠陽昂首大笑,笑聲淒厲,滿是嘲諷,「要不是我今日手下留情,思思說不定早死了,哪輪到你來救她?」
  
  聞言,殷森拳頭一緊,「今天是我疏忽。」
  
  汪遠陽瞪視他兩秒,「你沒有資格保護她。」他冷冷開口,「更沒有資格愚弄我,我要親手了結你性命。」他扣下扳機。
  
  「不要!」
  
  一陣淒絕的尖聲呼喊瞬間分散了汪遠陽的心神,他微微一愣,而殷森也迅速抓住了這不到零點幾秒的時間身子一低,使勁往地上一滾。
  
  尖銳的槍響如夜梟淒厲的啼鳴劃破了黑夜的寧靜。
  
  汪遠陽定了定神,驚覺他這一槍竟然射偏了,殷森的身子已然跌跌撞撞衝向門口,迎向怔立不動的齊思思。
  
  「快走!」
  
  他聽見殷森沉聲命令著齊思思,一面伸手拖起她,一面一同往森林的方向逃竄。
  
  「該死!」他詛咒一聲,連忙拔腿跟上。
  
  兩人一路倉皇逃著,藉著高大的林木躲過汪遠陽一槍又一槍的追擊。
  
  齊思思聽著聲聲呼嘯過耳邊的凌厲槍響,感到自己的神智瀕臨崩潰的邊緣,心臟狂野地鼓動著誰也駕馭不了的韻律。
  
  「別怕,」彷彿由她汗濕的手心感受到她的驚懼,「我們會沒事的。」
  
  「真……真的?」她無法克制牙關不停打顫。
  
  「我會誓死保護你。」殷森嚴肅地保證,「我曾犯過一次錯,這一次絕不會了。」
  
  齊思思一顫,眸光不覺瞥向身側領著她一路奔逃的男人,他神情端肅,極端冷靜。
  
  即使是在如此狼狽的時候,他仍然神奇地一滴汗也未流。
  
  她驀地有股想笑的衝動,莫名的歇斯底里糾纏著她的神智。
  
  這個男人親口說誓死也會護她周全,他待她如此情重,是為了自己的哥哥嗎?因為他史長殺了她父母,所以他不惜犧牲生命替兄長贖罪。
  
  是這樣沒錯吧?所以他才會在十八年前那一夜出現在她面前,安慰她,鼓勵她,懇求她無論如何也要堅強活下來。在張永祥命案發生後,每一回她有生命危險,也總得他及時現身相救,他一直在她身後護著她嗎?他究竟像這樣默默守候她多久了?
  
  「殷森,我、我想問你一件事……」她一面隨著他狂奔出林,一面喘氣問道,「那株迷迭香……是、是你送我的嗎?」
  
  她感覺他握住她的手一緊,「是。」
  
  果然。
  
  她香汗淋漓,呼吸細碎,神智卻異常明晰專注,思慮則透明澄澈。
  
  她的預感沒有錯,那株迷迭香果然是他送的,在她孤身獨處異國,最寂寞難堪的時候,是他送了一株迷迭香給她,悄悄溫暖她冰冷的心。
  
  「為什麼你明知道我在哪裡,卻不肯跟我見面。」
  
  他握住她的手更緊了,「因為我怕你有一天會恨我。」
  
  天!
  
  原來真的是他。
  
  原來他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後,默默保護著她,默默關心著她,默默支持著她。
  
  為什麼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呢?為什麼方纔還要因為他兄長的過錯遷怒他呢?他一直全心全意地想彌補啊,彌補那個根本不應該由他來承擔的罪過。
  
  他說怕她恨他,可是她根本沒有資格。
  
  他是無辜的,不論是她父母或她都沒有資格因此責怪他。
  
  幸而她終究無法恨他,及時趕回木屋,否則她一時的激怒憤慨可能真會害他失去了性命。
  
  她真該死。
  
  齊思思心神激盪,不禁用力咬著下唇,直到滲出血來依舊茫然不覺。
  
  「快到了。」他忽然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的車就在林子外面,再撐一會。」
  
  她眨眨眼發現兩人終即將穿過濃密森林,蜿蜒而下的山路在眼前開展,一輛來色的越野車停在前面不遠處。
  
  她不禁長長吐息,欣喜於兩人終於脫離險境。
  
  然而,世事並非盡如人意,在殷森打開車門時,她聽見汪遠陽的怒吼。
  
  「別想走,你們躲不了!」
  
  「上去!」殷森將鑰匙遞給她,一面用力推她上車,在此同時,一陣槍響劃過她耳際。
  
  而他挺立的身軀應聲往後一仰,倒落在地。
  
  「殷森!」她尖銳地呼喊,驚慌回眸。
  
  子彈穿過他前額上方,緩緩滲出暗紅色的鮮血。
  
  「天!」齊思思心慌意亂,以最快的速度衝下車,扶起他上半身,「你沒事吧,殷森,你沒事吧?」她急切地問著。
  
  「沒……我沒事……你快……走……」他眨眨眼,拚命強撐著逐漸流失的意識,語音細微,一隻手在她面前輕輕一揮後又無力垂落。
  
  她明白他是要她先走,別為了他白送性命——即便是以保住她為最優先。
  
  這項認知令齊思思心魂俱碎,也催出了眼中酸苦的淚水,她深吸了口氣,克制軟弱落淚的衝動,「不,我不會丟下你的。」她拉他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接著環住他的腰,「我們一起走。」
  
  「他……來了,思思……」殷森還試圖勸她。
  
  彷彿在為他的話下駐腳,汪遠陽高亢的語音愈來愈近,「別想走!你們誰也走不了!」
  
  齊思思一回眸,發現他只距離他們數步之遙。
  
  來不及了。
  
  她一咬牙,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她將殷森整個人凌空抱起塞進車子後座,自已則迅速跳上駕駛席,發動車子,甩開汪遠陽的追蹤。
  
  她聽見後方連續傳來幾聲槍響,表情卻絲毫不未變。
  
  「你說過的,殷森,你說我人一定會平安沒事的。」她一面風馳電掣地飆起車子,一面對後頭的殷森揚聲說道,「我一定會帶你脫離險境的。這一次,由我來保護你。」
  
  她語音堅定,眸中爍著從來未有過的決心,定定地直視道路前方。
  
  但她不知道,躺在後座的殷森在聽見她這番宣言後,嘴角還來不及揚起微笑的弧度,神智已然陷入黑暗的深淵。
匿名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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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01:06:03
  第十章
  
  急診室。
  
  家屬、病人、護士、醫生,一個個人影穿梭來往,在齊思思視界凌亂成一幅蒼白的畫面。
  
  她茫然而麻木地坐著,無神的眼眸透過玻璃窗看著一群人兵荒馬亂地為殷森做著急救。
  
  她看見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醫生對準他胸膛規律地作著CPR。
  
  她不願去想為什麼殷森會需要做CPR,也不敢想這通常是病人心臟停止跳動後才會實行的步驟,她只是怔怔地看著,腦海一片空白。
  
  時光,不曉得流逝了多久。
  
  終於,那扇隔絕她與殷森的玻璃大門開啟,一群白衣天使推著他出來。
  
  她驚慌起身。
  
  「他恢復心跳了,我們已經通知腦外科立刻為他做緊急手術。」一名住院醫師匆忙對她解釋著。
  
  「他會沒事嗎?」
  
  「我們會盡力救他。」醫生只是這樣簡單一句,一揮手,要護士們將他推上樓到手術室去。
  
  於是,她又只能呆呆地在手術室外等上好幾個小時。
  
  每一分鐘過去,她都無法地制止自己心底多生出幾分絕望,卻也強迫自己繼續保持希望。
  
  這是最殘酷的折磨。
  
  連續幾小時,她的心一直在天堂地獄之間交互擺盪,希冀著手術室門口那紅色的燈光快些熄滅,卻也害怕它真的熄滅。
  
  她不敢面對那紅燈熄滅後,負責開刀的主治醫生出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那或許會令她重回天堂,也或許會推她直墜地獄。
  
  她真的沒有勇氣承受……
  
  但那紅色的燈終究還是滅了,一分鐘後,一個身穿綠色手術袍,玉樹臨風,相貌出色的男人走出來。
  
  他看來年輕得不像是個主治醫師。
  
  「齊小姐嗎?」他低頭看她,語音溫和低沉,「我是秦非,殷森的主治醫師。」
  
  「他……怎樣了?」她雙手緊緊互絞,不敢冒險抬頭。
  
  「我們取出了他腦中的子彈,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齊思思驀地抬頭,「手術成功了?」她語氣掩不住驚喜。
  
  秦非默然數秒,「手術是成功了。」他沉吟著,彷彿在尋求著比較和婉的說辭。
  
  「但是?」她語音發顫,直覺還有下文。
  
  「但是我們不確定他會不會醒來。」秦非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選擇單刀直入,「或許幾天後,或許要等上幾個月,也或許永遠不會醒來。」
  
  「你……你的意思是……」
  
  「他成了植物人。」
  
  殘酷的宣告終於擊倒了一整天精神都處於緊崩狀態的齊思思,她眼前一黑,身子往後一倒。
  
  「齊小姐在裡面?」秦非問著剛從頭等病房裡走出來的護士。
  
  「嗯。」護士點點頭,「已經來了好一陣子了,正在讀書給他聽。」她頓了頓,忽地抬起小小的臉龐,「她每天都來,每天都待上好幾個小時,還得強顏歡笑的,看了真讓人心疼……」語音未落,她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悄悄瞥了秦非一眼,「對不起,秦醫生,我不是故意要——」
  
  「沒關係。」他淡笑地截斷她,「你先去忙你的吧。」
  
  一直到護士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長廊盡頭後,秦非才轉向病房門,規律地敲了敲。
  
  「請進。」房裡傳來清脆的回應。
  
  他輕輕推開門,又輕輕合上,眸光靜靜落在那個坐在床頭的纖秀身影。
  
  她靜坐不動,他只能從她清麗的側面辨清她墨黑的眼睫是低低伏著的,像黑色的羽翼安靜地收斂。
  
  這就是那個聞名遐邇、前陣子甚至在政界掀起驚濤駭浪,揭出了許多政客受賄醜聞,將許多不肖民意代表、政務官,以及警界高層人物送上法庭的檢察官,民眾心目中的正義女英雄。
  
  但,現在的她完全看不出超級女檢察官的豪氣幹練,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為愛所苦的女人。
  
  「秦醫生,我錯了嗎?」她忽地揚聲,語音清清弱弱。
  
  他英挺的濃眉一軒,「錯了?」
  
  她深吸一口氣,「我一直深信他會醒來,也一直這樣告訴自己,我告訴自己要快快樂樂地,堅強地等著他醒來,可是……都已經兩上月了……」齊思思忽地轉頭看他,他這才發現她細緻的眼簾沾著晶瑩的淚,「我已經沒有自信再等下去,我已經沒有信心再假裝堅強……」她一個抽氣,「我是不是太……太軟弱了?」
  
  秦非保持沉默,想著以一個醫師的身份他該對她說些什麼。她在尋求他幫忙——他知道,問題是他該怎麼幫她?又能怎麼幫她?
  
  她的朋友曾經來醫院專程造訪他。
  
  「可以替我們勸對她嗎?秦醫生,她這個樣子讓我們很擔心。」
  
  「那個男人到底能不能醒來?」
  
  「他會一輩子都是這樣嗎?」
  
  「這個我們不能確定,」他以一個醫師應有的專業態度回答他們,「或許會有奇跡出現。」
  
  「難道思思一輩子的人生必須賭在一個奇跡?」一個男人激動地說道,秦非後來才曉得,他是黎之鵬,齊思思最好的朋友。
  
  秦非深吸一口氣,「就技術上而言,殷森其實已不算活著,」他一面說一面覺得心底有一根針銳利刺著,「只要拔掉呼吸器他心跳就會停止。」
  
  他這番正確卻殘酷的話似乎驚怔了他們所有的人,半晌,黎之鵬才緩緩開口,「這個決定必須由思思來下嗎?」
  
  「是。」
  
  「可是她並不是他什麼人,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說她是他的未婚妻,而她不同意拔掉殷森的維生系統。」
  
  「她自稱是殷森的未婚妻?」
  
  「不錯。」秦非緩緩回答。他當然知道這很可能是齊思思編出來的,但醫院也沒有方示查證,何況,只要她願意支付殷森的醫藥費用,他們沒有道理質疑她。
  
  「醫生,或以請你幫幫忙嗎?」
  
  「什麼?」
  
  「我們知道這樣做或許很自私……」
  
  她的朋友希望他勸她拔掉殷森的維生系統。
  
  秦非明白他們會這樣做的原因,並非他們對殷森殘忍,只是因為他們太關心齊思思。
  
  就因為齊思思是他們的好朋友,才不忍心見她一輩子受此折磨。
  
  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這是他們的用意。
  
  以一個醫師的立場,他會勸她別太為渺茫的奇跡執著,但……
  
  「你愛他嗎?」沉吟半晌後,他終於開口。
  
  停在墨黑羽簾上的淚珠紛然墜落,「愛。」
  
  「有多深?」
  
  她深吸一口氣,「我寧願躺在床上的人是我。」
  
  秦非默然盯她兩秒,「以一個醫生的立場,我會告訴你他醒來年機率微乎其微,你或許只是浪費生命在等待一個不可能發生的奇跡,但以一個男人的立場,我建議你……」他停了停,湛幽的黑眸蘊著某種沉痛,「儘管用你的愛堅強地等待吧,到撐不住的那一天到來為止。」
  
  「醫生?」她怔然,不知怎能地,感到他看來平靜的面容似乎沉殿著濃濃沉鬱。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眺望窗外,「我也在等一個人。」
  
  「你也在等……她也是昏迷不醒嗎?」
  
  「車禍,和殷森一樣,因為腦部缺氧的時間太久,所以一直處在昏迷狀態。」他維持著淡定的語氣,但齊思思可以由他微微顫抖的雙肩察覺他內心情緒的激動。
  
  「多……久了?」她顫著語音。
  
  「半年。」
  
  半年!她呼吸一緊,整整是她三倍的時間啊,他已經等了這麼久了?
  
  「她也在這家醫院?」
  
  「嗯。」他點點頭,「車禍前她本來是這裡的住院醫師。」
  
  夕陽西斜了,金粉淡紫的霞光透過窗子灑落他身,襯得他高挺的身軀微微蒼茫。
  
  「她是你的妻子?」
  
  他搖搖頭,「她不是我什麼人。不是我妻子,不是我未婚妻,也不是我女朋友。」
  
  他說話的生氣寂寥,齊思思心底一陣不忍,「那為什麼……你要這樣堅持等她?」
  
  他沉寂半晌,「因為我想對她說一句話,一句我早就該說的話。」
  
  「什麼話?」
  
  「我愛她。」
  
  「我愛你,殷森,你聽見了嗎?」
  
  清晨,齊思思捧了一盆綻著淺淡香氣的迷迭香,輕輕置落在殷森床邊。
  
  「這是我買來送你的哦,答謝你從前在日本送我的那一盆。」她淺淺笑著,面容燦若春花,一面在他床邊坐下,「喜歡嗎?」
  
  「今天外頭的天氣很好哦,陽光普照,讓人的心情都忍不住飛揚起來。」她將眺望窗外的視線收回,重新凝定他,「你一定也很想快點醒來出去走走吧?我可警告你,我不會讓你安安心心睡覺的,總有一天非把你吵醒不可。」她俯下身,柔軟的紅唇俏皮地點上他鼻尖,「你拿我沒辦法吧?」紅唇依序點上人中、嘴唇、眉心,柔柔地游移著,「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每天都要對你說一次我愛你……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臉頰發熱哦。」她微笑抬起頭來,嘲弄般地凝睇他,忽地,唇邊的弧度一斂。
  
  她連忙伸手,急促地按鈴。
  
  護士小姐很快便出現,「齊小姐,怎麼回事?」
  
  「他……他不對勁,」齊思思焦急得口齒不清,「體溫上升,臉色也比平常蒼白,前額還有些冒汗……」她幾乎崩潰,「他從不流汗的,就算怎麼危險的狀況,他……」
  
  「冷靜點,齊小姐,冷靜點。」護士提高嗓音,「我想殷先生大概是發燒了,我馬上請醫生過來看看。」
  
  「他會怎麼樣?」她緊張地拽著護士衣袖,「會不會是肺炎?「她曾經聽說,像殷森一樣狀態的病人如果染上肺炎的話,死亡率將近百分之百……
  
  「這個我們讓醫生來確定好嗎?別擔心。」
  
  別擔心?要她怎麼能不擔心?她不能失去他的,上天為何要如此作弄她?在她好不容易重新燃起希望、振作精神的時候,給她如此致命的一擊?
  
  「殷森,不要死,你聽到了嗎?」她瘋狂地在他耳邊呼喚著,「你不能死,不許死,你聽到了嗎?」
  
  他不能死的,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那麼面冷心熱,善良溫柔的一個男人。
  
  前幾天她在醫院巧遇一個年輕婦人,一個曾在東亞百貨與她有一面之緣的女人,她帶著感恩的心情告訴她許多事……
  
  「齊小姐,那次真是謝謝你了。」婦人不停地身她道謝,「要不是你幫忙,我可能被抓到警察局去,你不僅替我求情,還送了我許多東西,我真的很感謝你。」
  
  「沒什麼的,」對她不停的道謝齊思思有些承受不起,說實在的,要不是她主動提起,齊思思還真忘了數年前她在百貨公司裡曾經幫過一個女人。「你不必這樣一直記在心裡的。」
  
  「我怎麼不記得?到現在我還深深記得那一天。」女人微笑,「我遇見了生命中兩個大貴人,你和殷先生。」
  
  「殷先生?」
  
  「他說是你的朋友。」
  
  「你指的該不會是殷森吧?」她不敢相信。
  
  「就是他埃」
  
  她不禁怔然。
  
  是殷森——為什麼他那個時候見到她地不肯現身呢?過去究竟有多少次他曾默默隨在她身後卻不肯向她打一聲招呼的?
  
  「為什麼你明知我在哪裡,地不肯跟我見面?」
  
  「因為我怕你有一天會恨我。」
  
  傻子,真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她怎會恨他呢?她永遠也不可能恨他的!
  
  「殷先生跟齊小姐一樣都是好人,他聽說了我被老公拋棄,一個人帶著孩子熬日子,從此便偷偷按月寄來生活費資助我,剛開始我還以為是那個薄情的男人寄的,後來才發現原來是殷先生……」婦人抹了抹眼中的淚,「是他怕我生活難過,才悄悄接濟我的。」
  
  齊思思怔怔地聽著,「他真好。」
  
  「他告訴我是因為他本身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所以很能瞭解單身母親的辛苦……」
  
  是埃她記得他是母親養大的,父親拋妻棄子,而哥哥又加入了黑道組織,所以他才會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必須分擔家計,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做遍尋許多辛苦的雜工,日日夜夜辛勤,無論身或心都完全得不到一點閒暇。
  
  在當時,他那小小的心靈都在想些什麼呢?是不是渴望自己能像一般小孩一樣擁有一個平凡去幸福的家庭?
  
  他一直如此孤寂,如此寂寞……
  
  他不能死的!這輩子他連一點平凡的幸福都不曾享受,都不曾擁有,他怎能死?上天又怎能如此殘酷地帶走他?神為什麼總要帶走她最珍愛的人?
  
  他不能死的——如果他肯,她願意傾一生所有時間心血為他營造一個幸福的家庭,她願意傾注一生的愛戀予他,全心全意呵護他。
  
  他不能死的,至少該曾經擁有一絲幸福。
  
  「不要帶走他,我求求你,別帶走他。」齊思思緊閉雙眸,全心全意地祈求著,「讓他活下來,讓他——」她呼吸一顫,眼角一顆珠淚悄然墜落,「讓他醒過來……」
  
  她喃喃祈禱著、渴盼著,伴著細碎的呼吸與不曾停歇的淚水,終於,她盼到了身穿白袍的秦非走出加護病房。
  
  她僵凝著身子,幾乎不敢聽他宣判。
  
  「他沒事了。」他一開口便讓她高高提起的心安全降落,「而且……」他微笑望她,「奇跡發生了。」
  
  「奇跡?」她愣愣地問了聲。
  
  「我們發現他有醒的跡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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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4-2-7 01:06:29
  終曲
  
  「畫好了嗎?」
  
  「還沒,再等一等嘛。」
  
  「我已經維持這樣的姿勢很久了。」
  
  「就再維持一會兒嘛,反正你現在也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殷森愕然,終究只能搖頭,嘴角不情願地牽起一絲淺淡的微笑。
  
  記得他醒來那一天,她又哭又笑,淚水染濕他整個胸膛,燦亮明眸因為淚水的洗禮顯得更加璀麗,也更加引人心痛。
  
  沒料到才過一星期,那楚楚可憐,嬌柔依人的她已然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活潑開朗,偶爾喜歡捉弄他的女人。
  
  但一樣甜美。
  
  殷森微笑地想,不論她在他面前呈現何種風情,永遠能令他為她而悸動。
  
  就算她為了替他畫一張素描,不惜強迫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甚至還嘲弄他反正身體虛弱無法動彈,他一樣為她心動,一樣捨不得稍稍違拗她。
  
  終於,齊思思長長吐了一口氣,露出大功告成的滿意神色,「好了。」她獻寶似地將素描簿遞給他。
  
  他凝望著素描簿上他的臉龐,心臟一緊。
  
  雖然是淡淡勾勒幾筆,但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認出簡單的線條中隱蘊的極度深情,任何人——都可以由畫裡他恍若子夜般幽深的黑眸辯出她傾注其中的無限愛戀。
  
  「就這樣花了一個多小時?」他故意挑眉歎氣,「我還以為至少畫出湯姆克魯斯或奇諾李維呢。」
  
  「我技術有限嘛。」她完全不介意他的嘲弄,只是俏皮地吐吐舌頭,星眸熠熠生光,「何況他們也比不上你。」
  
  他心一牽,「是啊,他們是比不上我臉色蒼白。」
  
  他的自嘲似乎取悅了她,瞬間灑落一串水晶撞擊般清脆悅耳的笑聲。
  
  半晌,她終於停住笑聲,認真地說道,「你會恢復健康的,殷森,很快。」
  
  她亮燦的眸底反照出對他的濃濃愛意,他感動莫名,「這兩上多月多虧你了,若不是有你細心照料,我恐怕……」
  
  他沒說下去,但齊思思明白他的意思,「謝謝秦醫生吧,要濁有他鼓勵與支持,我哪有毅力天天煩著你,吵著你,而你恐怕也不會那麼快醒來吧?」
  
  「是埃」他微微一笑,故意附和她,見她豎起兩道清秀蛾眉才連忙轉移話題,「聽說你遞出了辭呈?」
  
  「埃」她似乎有些驚訝。
  
  「黎之鵬告訴我的。」
  
  「哦。」
  
  「是真的嗎?」
  
  「嗯。」她點點頭。
  
  他凝望她許久,「是因為我嗎?」
  
  她一揚眉,「為什麼這樣問?」
  
  「為了照顧我,所以才無法分心工作?」他搖搖頭,「你不必這樣做的,我很快就會痊癒了,你甚至現在開始就不必那麼常來看我……」
  
  「我要來看你!」她驀地尖銳地打斷他,然後像發現自己過於激動了,深深吸氣,「你不希望我陪著你嗎?」
  
  殷森心一動,幾乎無法承受她濃情蜜意的眼神,「我……當然希望。」他語音沙啞。
  
  玫瑰色的唇角飛起六十度的微笑,「如果我一輩子陪著你,你會煩嗎?」
  
  「你——」他一時語窒,心情激盪莫名,默然凝定她良久,「我很無趣。」
  
  「我不介意。」
  
  「也不會常常說笑話逗你。」
  
  「沒關係。」她眨眨眼,「笑話我來講。」
  
  「我哥哥對不起你父母……」
  
  「說好了不再提那件事的,」她迅速截斷他,「都過去了。」
  
  他驀地握住她的柔荑,「你真不介意?」
  
  「真的。」她緊緊回握。
  
  他深深凝望她,伸手溫柔地為她拔去一綹垂落額前的髮絲,「為什麼辭掉工作?思思,你不是從小便立志做檢察官嗎?」
  
  「因為……」她輕輕咬住下唇。
  
  「黎之鵬告訴我你是為我辭去的,」他頓了頓,「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這種事再發生了。」齊思思深深吸氣,總算下定決心招認,「只要我當一天的檢察官,類似這次的事情就有可能再發生,」她哀傷地凝住他,語音有些不穩,「我不願意你再為了保護我而遭遇不幸。」
  
  「果然是因為我……」殷森心神一陣恍惚,半晌,他搖了搖頭,輕聲歎息,「你主過不會為任何男人放棄檢察官的工作的。」
  
  「可是我不願意失去你!」她激動喊道,星眸已漾起淚光,「我害怕……我不想再經歷同樣的感覺……」
  
  「思思。」他心痛莫名低低喚了一聲,伸手輕輕撫過她秀髮。
  
  她驀地垂下頭,臉頰緊緊貼住他胸膛,「我真的好怕。」
  
  「不必害怕,思思,從此以後你不需要再害怕了,」他低低柔柔地在她耳邊吹著氣息,「我們都不需要再害怕。」
  
  她忽地仰頭,眸中閃著疑問。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說過嗎?你會保護我。」
  
  她愣愣地點頭。
  
  「所以別辭去工作,思思,」他柔聲勸她,「繼續做你最喜歡的工作。」
  
  「可是——」
  
  他定定看她,「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地守護你。」
  
  「可是——」
  
  他迅速伸手抵住她欲爭辯的唇,「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就讓我們彼此保護對方,好嗎?」
  
  他深情的眸光圈住她,恍若一道最甜蜜的魔咒,緊緊鎖住了她動彈不得。
  
  她怎麼能說不呢?在他這樣看著她的時候,在他說出如此動人心弦的話語時,她何來堅定的力量對他說不?
  
  她只有意亂情迷。
  
  「我聽見了哦。」他忽地在她耳邊低低說道。
  
  「什麼?」
  
  「在我發燒的那天早上,其實我聽見了你說——你愛我。」
  
  「埃」兩片紅雲迅速浮上她雙頰,渲染一片薔薇色澤,「原來你那時就有意識了?」
  
  「嗯。」他近乎可惡地微笑著,「清清楚楚。」
  
  「那……那又怎樣?」她皺皺俏皮的鼻尖,撇過頭去,「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對你說那句話,我一直就承認自己愛你嘛。」
  
  她愛嬌的神氣惹得他又疼又愛。
  
  是啊,她從不諱言她愛他,也從不要求他必須有所回應。
  
  她只是單純地、全心全意地愛他。
  
  她知道他也愛她嗎?他從來不曾對她說過那三個字,雖然他一顆心早在多年以前便全面向她投降了。
  
  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的,或許就在向她求婚當天。
  
  殷森悄然歎息,驀地感覺自己彆扭得可笑,但他就是沒辦法輕易說出那三個字。
  
  對一個人說愛對他而言是十分困難的,從小他便不曉得如何適當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他所學得只有掩藏,埋在心底最深處。
  
  父親離棄他,母親又早死,成為殺手的哥哥更將感情棄如敝屣。
  
  他告訴他如果對一個人有了牽 掛,就等於有了責任,有了負擔,一個殺手是不能有任何感情牽 掛的。
  
  殷森知道,自己永遠也成不了一名殺手。
  
  在十八年前那一夜,在哥哥帶著他親自示範一名殺手該有的技巧時,他只覺得難過,傷感,還有濃濃的罪惡感。
  
  而之後,當他逃離兄長,悄悄前去和父母被兄長暗殺死亡的小女孩見面時,他更加肯定自己絕不是塊殺手的料。
  
  因為從那時候起,他就有了情感的牽絆,而且是最糟的那一種。
  
  從她主動伸手替他撫平眉頭那一刻起,他心裡就隱隱明白一件事。
  
  他這一生……怕是情牽這株午夜迷迭香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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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5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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