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上薰]這個乾妹妹很好騙【台灣幫三劍客之三】[全文完]

這個乾妹妹很好騙（台灣幫三劍客之三）作者；謝上薰　

好啦、好啦～～她就是抱著鴕鳥心態，只肯把他當作是乾哥哥而已，
任他對她呵寵、照顧，甚至是掏心掏肺的將她捧在手掌心裡，
卻抵死不願認真思考──
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就只是因為缺個妹妹來疼嗎？
他為何要為她處處考量，就只是因為他閒閒沒事做嗎？
他為何要替她事事安排妥當，就只是因為他比較雞婆嗎？
不不不！她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原因耐人尋味。
但……不能怪她愛裝蒜，誰教她的身分與他天差地別，
她姊姊之前那血淋淋的慘痛教訓，至今仍讓她心驚膽戰啊！
所以她還是盡量裝傻、裝可愛，硬是不回應他對她的情，
這樣他們應該可以一直一直的在一起吧……

　　序

　　一直以來，我並不喜歡寫系列故事，除了「巧仙秦寶寶」系列是有計畫性的寫，其餘的皆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成果，也就是寫第一本時，寫呀寫的，突然靈光乍現，覺得可以把配角拉出來變主角，不小心成了系列故事。

　　我真的不適合寫系列故事，為啥米？我的耐性一向不多，剛剛好寫完一本書而已。

　　像樓采凝姑娘可以寫那麼多的系列故事，像古靈姑娘有辦法寫連續性的長篇小說，我真的甘拜下風。莫非人家的腦袋結構跟我不一樣？（PS。超想看冷冰冰「弘昱」的故事，大家用力給古靈姑娘催一下，一定要寫！一定要寫！給我「弘昱」，其餘暫緩。）

　　今年是大散仙謝上熏有史以來創作最多的一年，五本。五本耶！可以放鞭炮慶祝了。

　　也許小編編會很不以為然的「哼」一聲，跟人家動輒一年寫十本的快手作家比起來，五本算什麼？依然名列大散仙之位啦！

　　可是小編編，我還有一年只寫一本或兩本小說的紀錄哩！五本不錯了啦，我這輩子沒這麼勤勞過耶！都是你一直電話催、催、催……

　　好啦！別瞪我了，知道你很辛苦，負責催稿散仙作家是你的不幸，但千萬不要再要求我寫快一點，再快一點，你聽過蝸牛可以進化變羚羊嗎？

　　又要展開新的一年，在此祝福大家今生今世福氣滿滿！福氣啦！

　　序幕

　　照理說，這應該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富麗堂皇的花園洋房，新古典風格的昂貴裝潢與傢俱擺設，雕琢精美的柱子與拱門，名家真跡的畫作，價值連城的明清官窯骨董花瓶，義大利進口的水晶吊燈，巨幅昂貴的波斯地毯──

　　一言以蔽之，這就是豪宅！

　　光是玄關處，一整個牆面由金箔貼成，金碧輝煌、尊榮貴氣，存心炫花了來賓的眼，沒有相當的身份地位，是進不來這個門的。

　　照理說，這是一個典型的富貴豪門，有祖母、父母、一女一子，幸福美滿，人人稱羨，只除了……那個年方二十的女兒不幸意外身亡。

　　這也是薛成亮今天會站在這裡的原因。

　　這家實質的掌門人孫李寒翠老夫人，跟他去世的奶奶是表姐妹，感情很好，他應該叫一聲「表姨婆」才是，但對一個十幾歲便出國唸書的年輕人而言，「親戚」兩個字不過是代名詞，談不上有感情。

　　今天，薛成亮是以「久龍徵信調查公司」負責人的身份來的，孫李寒翠老夫人透過他父母要他專程來一趟，像下了皇旨般，不容他推托。

　　成套的英國Wedgwood古瓷茶具組，茶味回韻甘甜的奴瓦拉伊利亞高山錫蘭紅茶，軟綿的吉士蛋糕上面淋了一層香味高雅的櫻桃醬，十足誠意，是對待上等客人才會擺出來的待客茶點。

　　同樣出身豪門的薛成亮很自在的坐在價值數十萬元的真皮沙發上喝茶，對甜點則是不碰的。

　　瞧這陣仗，表姨婆要委託他辦的事鐵定不簡單。

　　來之前，他向比較瞭解親戚內幕的大哥打過招呼，從大哥口中得知孫李寒翠可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輩子牢牢掌權不放，任由獨生子孫思賢在外流連花叢，即使媳婦孫柳靜入門喜生下孫女友雲，她一樣不約束兒子，只盼有一個男孫出現。

　　直到十二年前孫柳靜終於生下了長孫，這厲害的老太太才強勢的要兒子切斷與外面女人的聯繫，乖乖回家做一個好父親，為她的寶貝孫子做個好模範。

　　外頭傳聞孫思賢仍會不時偷吃，但至少不再夜不歸營；孫柳靜也沒什麼好埋怨的，加上老太太慢慢的把公司實權釋放出來，加重孫思賢肩上的擔子，四十多歲的孫思賢穩重、成熟多了。

　　在這個家稱得上幸福美滿的時候，孫友雲卻不幸去世，為孫家的幸福光輝抹上一點陰影，但不管怎麼想，薛成亮都想不出孫家有什麼地方需要用到他？

　　他是個徵信社調查員，兼人力銀行的尋找人才的工作，忙得連交女朋友都沒空，希望表姨婆不是找他來純喫茶才好。

　　不過，喝完手中那杯茶，他確定沒那麼便宜的事。

　　一輩子傲慢任性加勢利眼的孫李寒翠不可能沒有目的對人好，肯拿出高級錫蘭茶出來待客，顯示她與貴客的非凡交情，不然便是這位客人有很好的利用價值，這就是薛成亮納悶的地方了。

　　他與表姨婆沒交情，出生至今見面不到十次，他有什麼好利用的？

　　「成亮，你長大了，出國十年像換了一個人。」孫李寒翠聲音宏亮，看不出已高齡七十，聽說她立志成為百歲人瑞。

　　「表姨婆倒是一點都沒變，跟我十年前見到的一樣年輕有活力。」個性陽光的薛成亮，爽朗的笑容已成了他給人的第一印象。

　　「年輕人的油嘴滑舌對老太太是沒有用的，不拿出真本事，休想賺到我一毛錢。」刻薄蠻橫的孫李寒翠一面生受甜言蜜語，一面尖酸刻薄的說；「若非事關孫家的體面，不想家醜被宣揚出去，我也不會找上剛成立不到一年的徵信公司來委以重任。」

　　「表姨婆有生意給我做，我自當全力以赴，不使您失望。」把賺錢當成人生第一志向的薛成亮，在美國已習慣打工賺外快，並非不事生產、沒經過挫折的公子哥兒，誰也別想三言兩語就要他打退堂鼓。

　　給他錢賺，什麼都好談。

　　老太太掀高兩道眉。「你今年才二十四歲對吧？你去年已在美國高等學府拿到碩士學位，而且一直努力賺錢，不是倚仗家裡的金山銀海堆砌出自我價值，頭腦好、才情好，又具備天生的敏銳直覺，幫家裡的珠寶公司追回一批原鑽與寶石，順便逮住竊賊，使你父親終於讓步，放手讓你成立徵信調查公司。」三姑六婆的小道消息可不輸給名偵探喔！

　　「表姨婆這麼關心我的事，我受寵若驚了。」薛成亮笑得更俊朗可喜了。

　　「哼！你算是後生可畏了。」孫李寒翠怨懟的掃了兒子一眼。「你奶奶雖然走得早，但兒孫各個如龍似虎，比我好命多了；我到今天還要為不成材的子孫做牛做馬，不得清閒。」

　　是您自己大小權力一把抓的好不好？坐在一旁的孫思賢嘴巴不敢放炮，心裡常自比是現代的光緒皇帝，而他的珍妃在哪裡？

　　你們、大家、所有的男人，誰來幫他評評理呀！苦命的是有志不得伸的光緒皇帝，而非慈禧太后，對吧？對吧！

　　說真的，這世上最殘忍的玩笑就是上帝賜予你一個惡質的爸爸或媽媽，被吃得死死的，還不能反抗，否則便是不孝。

　　「唉，家門不幸！」老太太永遠認為自己最委屈，一生勞苦功高還被人嫌囉唆。「我究竟是哪裡做錯了？還是上輩子好香燒太少？一生操心勞累不說，兒子又不爭氣，現在連最乖巧的孫女兒都很不孝的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我一夜之間幾乎老了十歲，又不能真的倒下去，否則這後果誰來收拾？」

　　好像終於快要說到重點了。

　　薛成亮一笑，超有耐性的。「眾人皆知，表姨婆一直以來都是孫家的支柱。」

　　「沒有我，這個家還算一個完整的家嗎？早就分崩離析、名存實亡。」

　　您當真能一輩子不死嗎？

　　薛成亮扯扯唇角，仍是笑。「表姨婆找我來，是與友雲表妹的死亡有關嗎？」腦海中完全沒有孫友雲長大後的印象，不過在芳華正茂的二十歲便香消玉殞，親友聞之，莫不唏噓。

　　「你果真有兩把刷子，聽出重點來了。」孫李寒翠的老眼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薛成亮毫不畏縮的直視，老太太露出一個令人冷顫的笑。「全國排名前十大的『益泰集團』你應該知道吧？第三代繼承人姜兆同與我家的孫女從小訂有婚約，正確的說法是政治聯姻，是我與姜老太爺在十年前訂下的。

　　「姜兆同非常聰明，萬分優秀，是最理想的聯姻對象，可是，很不幸的友雲去世了，聯姻之事勢必破局，我心中的悲慟無以復加，所幸……」

　　不是孫女的死更令人悲慟嗎？薛成亮眉一挑，玩味的對上老太太那雙老謀深算的晶亮黑眸。

　　「所幸思賢及時想到補救之道。」

　　孫李寒翠老眼中浮現的陰森涼意令薛成亮心上一凜，難不成這老太太是逼不得已才接受的？

　　「什麼補救之道？」他不動聲色的追問。

　　「思賢年輕時定力不夠，花心風流又不懂得剔除麻煩，蠢笨無比，跟一個叫馬妍容的女人連生了兩個女兒，一個是今年二十歲的馬小雅，一個是十八歲的馬元元。」彷彿多說幾句會髒了自己的嘴似的，孫李寒翠的神色轉為凌厲。

　　「成亮，我委託你代表孫家去找她們母女三人，徹底調查馬小雅與馬元元姐妹在校成績、資質、品行。雖然我不指望她們有誰能比得上友雲，堪與姜兆同匹配，但為了孫家的遠景與利益，成亮，你必須謹慎從她們姐妹之中選一個比較有希望讓姜家認同的女孩回來，孫家會正式認養她，當成嫡親的孫女一樣栽培，直到姜兆同回國與她結婚。」

　　這種事情您為什麼不自己去親眼認證？好歹同樣是您兒子播的種。

　　顯然，出身尊貴的老太太很不屑去見野女人生的孫女！

　　「為何不乾脆兩個一起帶回來？應該姐妹兩人都是孫家的孫女兒吧！」

　　一直安安靜靜，彷彿像空氣般沒有存在感的孫柳靜突然開口，「強迫我接受一個野女人生的女兒進門取代我女兒的地位，已經令人難以接受，如果兩個都進門，我只有在精神崩潰之前帶著兒子回娘家！」

　　「我只要一個孫女就夠了！」老太太很有算計的，必要時也會跟媳婦站在同一陣線。「若非為了聯姻，外面女人生的野種一輩子也休想進門。」

　　了不起的名門世家！夠冷血、夠殘酷、夠現實、夠功利，否則也不足以從民國前維持至今。

　　薛成亮不再多言，因為這不是幸福終於降臨的認祖歸宗，而是背著沉重十字架的利益關係，一個羊入虎口就夠了，何必兩個都犧牲？

　　馬小雅、馬元元，哪一位有幸成為「益泰集團」第三代姜兆同的新娘？

　　或者，不幸的成為政治婚姻下的祭品？

　　大哉問啊！

　　第一章

　　「我去上學了。」

　　老舊公寓的三樓，從左邊的鐵門走出來一位俏皮的高三女學生；幾乎相差不到十秒，右邊的鐵門走出穿著同樣制服的女學生，有一股聰慧的知性美。

　　「水袖，早安。」俏皮的馬元元笑圓了一張臉。

　　「早安，元元。」知性的方水袖淺笑回應。

　　兩名女孩從小一起長大，從國小、國中、高中均就讀同一學校，天天一起上學，加上彼此都沒有惹人厭的怪癖，友情持續加溫中。

　　「水袖，我們星期日去『六福村』玩好不好？」出了公寓一樓大門，馬元元突然提議道；「你媽快結婚了，不是說從下禮拜要開始把東西搬過去嗎？以後我們沒辦法再當鄰居，要玩在一起也沒那麼方便了。趁著這個星期假日，我們兩家再一次出門共游如何？」

　　「也好，我叫我媽開車，就去『六福村』玩一天。」方水袖一想到母親再婚後的複雜親屬關係，已經開始懷念現在的單純生活了。

　　得到共鳴，馬元元笑得眼兒瞇瞇、酒窩深深，可愛得不得了，連迎面走來跟她們擦肩而過的戴墨鏡年輕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她一眼。

　　「可是元元，你姐會去嗎？」同樣一起長大，方水袖和馬元元比親姐妹還要知心，跟馬小雅就是培養不出姐妹情，可能是兩個人的個性都ㄍㄧㄥ吧！

　　「我一定會努力說服她的！姐姐比誰都需要出去散心，我就是想帶她去坐雲霄飛車、大怒神，把心中的不愉快全部尖叫出來！」

　　「也對，再也沒有比那種地方更適合尖叫了，我也去叫一叫好了。」

　　「阿姨再婚，你嘴巴不說，心裡也很煩ㄏˇㄡ。」

　　「小雅姐還拋不下那個爛男人，你一樣很擔心吧！」

　　「唉！」元元歎了口氣。「其實，陳英治不爛，是個品學兼優的好男孩，只是太孝順了，父母反對他跟姐姐交往，他不敢反抗而已。」

　　「我說他爛，他就是爛，平常看不出來，到了緊要關頭就缺乏男人的擔當。」方水袖旁觀者清，批評得一針見血。「品學兼優就可以傷害人而面不改色嗎？跟小雅姐交往兩年，他會不知道小雅姐沒爸爸，從小跟著媽媽姓？

　　「就算他真的介意好了，老早就可以跟小雅姐分手，為什麼等到自己去當兵才『兵變』，而且由男方兵變，事先一點口風都不露，任由小雅姐去面對他父母的鄙夷嘴臉與無情的言語攻擊，他還算是男人嗎？

　　「自己不敢開口說分手，竟由父母替他出面處理感情問題，這種男生我一輩子唾棄他！小雅姐早一點看清他的真面目，我代小雅姐拍拍手。」

　　元元的笑容頓時失色，無言地歎了一聲。「怎麼你知道的比我還多？我只曉得那天姐姐失控的對媽媽又哭又吼，『都是你害我變成私生女，一般好家庭根本不要私生女當媳婦……』，我才知道陳英治的父母對姐姐那麼過分。」

　　「你媽也是怕你難過才不說那麼多。」方水袖以一貫冷靜的語調道；「你別忘了我們的媽媽是很要好的姐妹淘，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兩個孤軍奮鬥、撫養女兒長大的寂寞婦女，在一起互吐心事是很正常的事。」

　　元元的臉上陰晴變幻不定，心中的無力感很強。「水袖，我該同情因為私生女的身份而被男友拋棄的姐姐，還是同情被女兒哭吼著『不希罕當你女兒被人嘲笑』的媽媽？」

　　「元元，我想她們需要的不是同情，你只需以家人的立場永遠支持她們就夠了，用你可愛的笑容一輩子給她們精神上的鼓勵。」

　　元元張著晶潤的圓眸，白皙俏麗的臉上又恢復神采。「水袖，我好崇拜你喔！你怎麼能夠這麼聰明，對事情一針見血，讓我頓時豁然開朗，不用在迷霧中摸索。」

　　「這叫旁觀者清。」方水袖淡淡的笑。

　　「好，我一定會永遠愛著我的媽媽、姐姐，即使我幫不了她們的忙，我也會讓她們明白，我永遠愛著她們，永遠支持她們。」

　　「你這樣想就對了……校車來了，上車吧！」

　　兩名女孩跟在同學後面擠上校車，方水袖銳利的眼從窗外多看了一眼，直到校車駛遠才收回視線。

　　「水袖，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應該是她想太多吧！愛耍酷、戴墨鏡的年輕人比比皆是，不見得在跟蹤她們。

　　方水袖甩甩頭，和元元各拿出重點筆記本，到學校之前多背一點吧！

　　＊＊＊＊＊＊＊＊＊＊＊＊

　　那位叫方水袖的女孩好敏銳呢！

　　薛成亮拿下臉上的墨鏡，聳聳肩膀，露出陽光般的笑容。「起了一個大早，看來收穫不少。星期日，六福村，是嗎？我記下了。」

　　他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私底不多觀察她們幾天，今天暫且不去拜訪馬妍容了。

　　他也不否認，在見到馬元元可愛笑容的那一剎那，便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感，連帶地對馬妍容也沒了偏見。

　　家庭環境對孩子的影響力是騙不了人的。被男人拋棄多年的馬妍容，還能教養出笑容如天使的女兒，本身一定要很堅強，沒有灌輸女兒偏頗的思想。

　　即使尚未見面，薛成亮也不打算採信表姨婆和孫柳靜對「野女人」的評價。

　　拉勞士福吉曾說；「嫉妒往往與愛情一起降生，卻不會在愛情死亡時它也死亡。」孫柳靜誠可悲也！嫁到一個花心丈夫很不幸，但鼓不起勇氣離婚，則要有成為共犯的覺悟。

　　想到那個外表富麗堂皇，實則嚴肅陰沉的孫家，薛成亮總覺得與馬元元的可愛笑臉搭不起來。

　　「那麼可愛俏皮的女孩子，萬一失去她的笑容與酒窩，我第一個感到可惜。」

　　薛成亮明知不該存有私心，以免不夠客觀公正，但就是忍不住這麼想。

　　也或許，孫家會因為馬元元的加入而變得有朝氣而不再有怨氣。

　　說真的，他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負責任」的委託人。一般人即使為了某個目的要找回親孫女，應該是委託他調查兩位孫女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在校成績、品行、興趣、專長……然後由委託人自己決定要接回哪一位孫女。

　　只有孫李寒翠老夫人交由他全權決定，巧言說他也是出身上流階層，應該知道豪門少爺喜歡哪類型的女孩，將兩姐妹之中比較有希望不被姜兆同「退貨」的那一個帶回去即可。

　　美其名是信任他，說穿了是對兒子外遇的女人蔑視到底，連見一面都不屑！

　　薛成亮在親友中見多了這種事，不便批評什麼，本來感情的事一牽扯上豪門或是金錢，就會變得很不單純，大人自己受苦也就算了，最無辜的是被倒霉生下來的私生子女，像背負著原罪似的。

　　如果他剛才當「順風耳」沒聽錯的話，馬小雅的愛情路也因此而受到傷害。

　　他露出遲疑的笑容，喃喃道；「這樣好嗎？把一個為愛受傷的女孩送進孫家，去面對一樁只講利益不講感情的婚約，算不算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巴？」

　　唉！他也知道當偵探的人不能感情用事，只需辦妥委託人交代的事便大功告成，只是一想到表姨婆與孫柳靜的刻薄嘴臉，他總覺得心情沉重，她們表現得太明顯了，連虛偽一下都懶，可見日後私生女「進門」，別指望她們會客氣，更別談噓寒問暖了。

　　「我雖然酷愛賺錢，但還不到見錢眼開的程度啊！」薛成亮拍拍自己的頭哀歎，「真糟糕，為何我的良心總是比我希望的多一點？」

　　馬元元的天真可喜，他不忍心送入虎口；馬小雅剛受情傷，他一樣狠不下心。有沒有人肯自願跟他回孫家？

　　「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他換了個角度想，「能夠嫁入豪門不是許多女孩子的心願嗎？畢竟姜兆同可不是糟老頭，而是個長相清雅的青年才俊，能夠嫁給這種金龜婿，忍受一下孫家婆娘的白眼相向、冷言冷語又算什麼？搞不好姐妹兩人會搶破頭呢！」

　　在等候的過程中，薛成亮想過各種情況，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次有點反常，趕緊收拾一下情緒，還有很多事要辦呢！

　　什麼傷春悲愁？對偵探而言，那是太奢侈的玩意兒。

　　終於，另一位正主兒出現了。

　　不同於妹妹的天生俏皮，馬小雅是位氣質出眾的大美女，有一張迷人的鵝蛋臉──豪門婆婆最喜歡的臉型，個子不高不矮剛剛好一六六，身材也非常標準，難怪去年能當選Ｋ大的校花。

　　那位曾拋棄她的陳英治是笨蛋嗎？居然因為「私生女」這名詞而拋棄她。

　　美女若不是已走出情傷，便是自尊心很強，從外表看不出內心的痛苦。

　　薛成亮知道這時間她要去上課，也不再逗留，走回停車的地方，他只是要印證一下本人與他調查的資料有無太大差距，還好沒有。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

　　「喂！」順手打開車門坐進去吹冷氣。

　　「成亮，中午過來陪我吃飯。」嬌脆的嗓音、強勢的口吻，是大他兩歲的薛可麗，天生的大小姐一枚。

　　「我中午有事……」

　　「什麼事會比陪我吃飯重要？」

　　不管什麼事都比陪大小姐吃飯有意義！

　　「找大哥陪你去，你們同一公司，比較方便。」他婉言拒絕了她。

　　「大哥……沒空，你過來。」

　　遲疑一下下的語氣，很明顯地意圖不軌。偵探的狗鼻子很靈喲！

　　「哦！大哥可以沒空，我就不能沒空，二姐是看輕我的工作，以為我很閒嗎？」嘴角勾起一抹笑，反正對方沒看見他，故意說得很痞。

　　「誰看輕你啦！你是我弟弟，看輕你不等於看輕我自己嗎？」薛可麗嘴角抽動幾下，聲音從齒縫竄飛出來。「只不過要你陪我吃一頓飯，哪來這許多廢話？」

　　「你拿爸、媽發誓，只有我們兩人吃飯。」

　　「薛、成、亮！」

　　「就知道你不敢。」薛成亮哈哈一笑。「好啦！不逗你了，不過我真的沒時間，最近工作很多。」

　　「那晚上呢？」薛可麗不達目的絕不死心。

　　「可麗，你才二十五歲，想當媒婆，再等二十年吧！」說著正想關機。

　　「你敢掛我電話試試看！我馬上殺到你公司去。」

　　「親愛的二姐……」很番耶！

　　「叫大姐也沒用啦！」他們家的叫法是照排行，大哥、二姐、小弟。「你今天沒空，可以，我體諒你；但你要給我一個時間，我才好與姜小姐約時間。」

　　「我沒興趣跟什麼姜小姐見面。」他家老媽都不曾逼婚了，什麼時候輪到姐姐向弟弟逼婚？薛成亮感到啼笑皆非。

　　「你以為這位姜小姐肯隨便跟男人吃飯嗎？她可是『益泰集團』的千金姜天倪小姐，大老婆生的喔！」

　　這麼巧？剛接下孫家的個案，就陸續出現關係人。

　　薛可麗以為他的遲疑是動了心，繼續鼓吹道；「姜天倪是我的學妹，很快就要大學畢業了，家裡已經開始安排相親飯局，憑她的條件，許多人都搶破頭呢！

　　「誰都知道，『益泰集團』的第三代只有大老婆生的姜兆同、姜天倪被重視，其它小老婆生的私生女，一直都被老太爺摒除於家門之外。」

　　薛成亮突然對「私生女」三個字感到很刺耳，口氣不免冷了點。「這樣好條件的千金小姐，該介紹給大哥才對。大哥是鼎鼎有名的『皇龍珠寶公司』的繼承人，姜家會比較滿意這樣的女婿人選。」

　　薛可麗歎了口氣，她會沒想過嗎？一來，她不敢去惹大哥薛成虎；二來，「我說成亮，應該說你鴻福齊天吧！天倪自從看過我們三兄妹的照片，就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你真了不起，光憑一張照片就可以讓姜大小姐一見鍾情。」

　　「少來，我無福消受。」薛成亮非常小心，避免讓自己的姐姐算計了去。

　　什麼一見鍾情？他才不相信。

　　他剛好就是那種不上相的人，本人永遠比照片好看，看他的相片會一見鍾情？去騙三歲小孩吧！

　　況且現代的千金小姐可不是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井底之蛙，見多識廣、閱人多矣，哪有可能對一張照片一見鍾情？

　　這樣也想騙到他？薛可麗真是利令智昏，變笨了喔！

　　「薛成亮，你不要不知好歹，人家小姐喜歡你，出來吃頓飯會少塊肉嗎？」薛可麗幫家裡做珠寶買賣，跟社交名媛、豪門貴婦都要打點好關係，不容小弟扯後腿。「你推三阻四的，難道已有意中人？」

　　「我？」薛成亮覺得可笑之餘，腦海中突然閃過馬元元那張可愛的臉。「公司剛成立，我哪有時間交女朋友。」

　　「沒有最好。對了，熊玉做得怎麼樣？」

　　「熊玉？」他一時接不上來，熊玉是誰？

　　「熊媽媽的女兒，每個星期去幫你打掃公寓兩次的那個熊玉。」

　　「她叫熊玉啊？不錯，家裡打掃得很乾淨。」

　　「那就好。還有，你不要對她太親切，我們家不可能有個『女傭變鳳凰』的故事發生。」薛可麗對年輕、長相秀美的女員工都抱著提防之心。

　　「什麼跟什麼啊？薛可麗，你如果太閒，也不要來找我抬槓，我真的很忙。」

　　「那好，我過兩天再跟你聯絡，約時間吃飯。」不等人拒絕，薛可麗先掛斷電話，真是任性得可以。

　　有點無奈。「都二十五歲了，還這麼任性，嫁得出去嗎？」

　　管她哩！反正在老爸、老媽得道升天之前，愛面子的薛可麗一定會挑一個身價不凡的青年才俊嫁出去，他打賭她沒膽子死賴在大哥身邊一輩子。

　　嘿嘿嘿，他習慣一個人住，果真是聰明的選擇。

　　＊＊＊＊＊＊＊＊＊＊＊＊

　　六福村主題樂園人氣之旺，可以讓大人、小孩玩上一整天。

　　由陳馥仙開車，載著女兒方水袖，還有馬妍容、馬小雅、馬元元母女三人，先參觀過野生動物王國，再直奔超人氣的遊樂設施，玩過太刺激的「笑傲飛鷹」與「大怒神」，陳馥仙與馬妍容便大呼受不了，年過四十便無法與青少年拚了。

　　她們決定先去吃飯，在餐廳裡吃著比外面貴一倍的海鮮炒麵、海南雞飯和飲料，幸好味道還不錯。

　　艷光四射的陳馥仙，連吃東西都很優雅，離婚後一直從事秘書工作，即將嫁給喪偶的大老闆，正積極籌備婚禮，笑得比玫瑰更嬌艷。「水袖和元元一起來當我的伴娘，陪我走紅毯，說好了喔！小雅則不行，沒有一個準新娘會傻得邀請比自己更美的女孩當伴娘。」

　　馬小雅微微一笑，她根本沒心情參加別人的婚禮。今天如果不是元元威脅跟她切八段，她也不想來。

　　「我要去玩『沙漠風暴』，誰想一起玩？」玩刺激的自轉式雲霄飛車應該可以將心中的郁氣一吐而盡。

　　「我、我、我，我還要玩『火山歷險』。」馬元元捨命陪姐姐，一隻手還不忘拉起方水袖，一同拖下水。

　　有必要好到當連體嬰嗎？方水袖臉上平靜的面具差點剝落，她喜歡游泳，但討厭穿著衣服被水噴濕，「火山歷險」得搭著獨木舟從三層樓的高度衝下水道，夠緊張、刺激，卻免不了被弄濕衣服。

　　「走！走啦！」

　　陳馥仙忙道；「你們小孩子去玩，我們老人家就不奉陪了。」決定兵分兩路，約好時間在停車場集合即可。

　　各玩各的，彼此盡興又不必勉強對方等待。

　　馬元元嘻嘻笑道；「阿姨又美又年輕，怎麼會是老人家呢？」

　　方水袖涼涼的吐槽道；「那是美人的自謙之詞，也只有她自己可以說，別人敢真的當面叫她一聲『老人家』、『歐巴桑』試試看！」

　　陳馥仙笑道；「快滾吧你！」

　　三名女孩馬上滾得遠遠的。

　　馬妍容欣慰地看著小雅臉上又有了笑容，溫柔地望著女兒遠去的背影，含笑道；「及早知道陳英治對愛情的不堅貞，何嘗不是一件好事？那樣的人家，嫁進去也不會幸福，相信小雅一定能想通這一點的。」

　　「會啦！會啦！現在的小孩都很厲害，才不像你傻傻的被騙，又呆又蠢的跟了一個爛男人好多年。」陳馥仙可不是省油的燈，老公習慣性的外遇，她痛下決心後，便快刀斬亂麻的砍了婚姻，還把唯一的女兒帶走。

　　馬妍容溫柔良善的本性一如她嫻雅的外表。「愛上了便是愛上了，又有什麼辦法？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後悔，只留存美好的回憶，以無怨的心來面對孩子，唯有如此，才不會傷害到我的女兒。」

　　陳馥仙對她的善良沒轍。「姓孫的爛人遇上你，是他這輩子最有福氣的一件事，偏偏他不懂得珍惜。對了，你不會還愛著那個爛人吧？」

　　「怎麼可能？」馬妍容用一貫溫柔的嗓音說道；「自從十二年前，他老婆終於產下皇太子，他便要求了斷我們之間的關係，剛開始一兩年還偶爾會來看一下女兒，最近十年則是音訊全無，斷得徹徹底底。

　　「我以女人的身份可以不怨恨他始亂終棄，畢竟我是第三者；但我身為母親的身份，卻無法原諒他對親骨肉的不聞不問、狠心無情，這樣的男人早已不值得我愛了。」

　　「豪門中多的是這種男人，社會新聞也常報導，某女星、某名模要求驗DNA、要男方付教育費，鬧得沸沸揚揚。遇到你這種善良老百姓，不爭不吵，孫爛人是賺到了。」陳馥仙嫵媚的眼兒一瞇，奇怪道；「既然你不愛他了，公司裡有幾位條件不錯的男人有意追求你，你為何不給自己一次機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純純的初戀就被一個披著「白馬王子」外皮的有婦之夫騙了，馬妍容已不敢指望婚姻。「我只求老天爺別捉弄我女兒，讓她們能遇上單身好男人，擁有幸福美滿的婚姻。」

　　陳馥仙安慰道；「一定會的啦！小雅和元元都不是薄命相。其實，妍容，你長得也是一副賢妻良母樣，很多男人就愛這型的，你只是太善良、太好騙了，又不幸的遇人不淑，但是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應該展望未來才是。」

　　馬妍容好笑道；「你是因為自己尋得第二春，就拚命想推銷身邊的朋友，看不得人單身太自由嗎？」

　　陳馥仙嬌笑，「沒錯，我太眼紅了。」

　　兩位資深美女玩不來太多令人頭皮發麻、冷汗直流的刺激遊戲，便去逛美國大西部主題區，原木建築，西部風情的音樂聲中隨時有西部牛仔出來跟你打招呼，很適合心臟不夠有力的人逛逛。

　　一直跟在她們後面的薛成亮決定這樣就夠了，初步掌握對方的個性，就知道該如何開誠佈公的與對方談判。

　　不過也不急在一時，等七月初大學聯考結束，他再正式登門拜訪，以免影響馬元元的考試成績。

　　薛成亮不承認自己對馬元元有私心，而是孫家給了他三個月的期限，不急嘛！

　　他也去排隊玩「笑傲飛鷹」，全世界只有兩座，怎麼可以不玩？即使尖叫得很丟臉，也要上去玩一次。

　　隊伍很長，手機來電，他拿起來接，「喂？」

　　「成亮，你人在哪裡？」是林雍泰，至交好友之一。

　　「『六福村』。」他笑得很愉快。

　　「『六福村』？那個有名的主題樂園？我從來沒去過，好玩嗎？你很奸詐喔！居然自己跑去玩，你的命怎麼就是比我好？」他們這些可憐的小留學生，沒機會玩樂，便被家裡送出國長期栽培，回國後馬上投入家族企業做牛做馬，驚險刺激的遊樂園彷彿是上輩子玩的事，其實他也才二十四歲而已。

　　「你找我有事？」薛成亮不想太刺激苦命的工蟻，轉移話題。

　　「想當伴郎嗎？」林雍泰開門見山的問。

　　「伴郎？」薛成亮倒是沒當過。

　　「我家隔壁的世怕要再婚，新娘是跟他多年的美艷秘書。聽說伴娘很年輕，所以找我當伴郎，順便叫我再找一個朋友湊成雙，我就想到你。」

　　「找千歲也可以啊！」

　　「他那張笑起來比不笑更恐怖的寒冰臉行嗎？這是喜氣洋洋的婚禮，而不是喪禮啊！」林雍泰歎氣道。

　　薛成亮差點笑出來，總算及時忍住。「好吧！告訴我時間、地點。」

　　結束通話後，薛成亮回想起他與林雍泰、閻千歲在美國念大學期間，因交情太好，對「金錢觀」志同道合而被稱為台灣幫的三劍客。

　　去年同時拿到碩士學位回國，便開始各忙各的，只能找時間到酒吧喝點小酒聚一聚。

　　林雍泰和閻千歲都羨慕他的好命，上頭有哥哥、姐姐繼承家業，他可以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

　　林雍泰是長子，閻千歲是獨生子，逃都逃不掉。幸虧三個人的本性都熱衷賺錢的快感，才沒有成為豪門怨男。

　　終於輪到他坐「笑傲飛鷹」，旁邊赫然坐著馬元元。

　　「咦，你不是坐過了？」

　　「你是誰啊？你怎麼知道我坐過了？」元元才奇怪咧！

　　薛成亮露出招牌的陽光笑容。「我看你一點都不害怕，猜想你一定玩過。」

　　「對啊！怕的話幹嘛要玩？」好遜的搭訕方法！

　　「愈怕愈想玩、愈玩愈害怕，這才叫刺激啊！」

　　「無聊。」元元把臉轉向一邊。這次，馬小雅和方水袖都不奉陪。

　　三百六十度螺旋轉的沖天翻滾後，立即以九十度垂直俯衝，最大的落差達十八層樓，自然尖叫聲四起，巴不得能立刻回到地面。

　　薛成亮享受著宛如飛翔的快感，爽呆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活該被林雍泰嫉妒，么兒真好命哪！

　　＊＊＊＊＊＊＊＊＊＊＊＊

　　什麼叫有緣？

　　薛成亮俊眸閃閃發光的笑睇著與他湊成一對兒的伴娘──馬元元小姐，相信這便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了。

　　臨時被抓來當伴郎，甚至與今天的新郎一點都不熟，這樣也能與馬元元相聚配成雙，一起走紅地毯，不叫有緣是什麼？

　　而元元則覺得這個人真奇怪，她認識他嗎？幹嘛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

　　「你不記得我？」他誇張的按住胸口，一臉受傷的表情。「上次在『六福村』，我們一起玩『笑傲飛鷹』，一同放聲尖叫，你忘了？」

　　「原來是你。」元元失笑道；「你一個大男生叫得那麼大聲，還好意思承認？不過我的記性沒有好到過目不忘，你不說，我聯想不到那天的事。」

　　「我知道，是我自己長得不夠帥。」怨男一枚登場。

　　「呵呵，小丑！小丑！好醜！好醜！」元元笑得眼都瞇了。「萍水相逢，誰會記得那麼多嘛？好啦！這位哥哥，你夠帥了啦！今天打扮得像個貴公子，就要拿出貴公子的紳士風度嘛！」

　　「我今天穿得真的夠帥？」

　　「比新郎更帥。」這位哥哥剛從幼稚園畢業嗎？

　　「比起另一位伴郎呢？」

　　「帥呆了。」她喜歡日行一善。

　　怨男瞬間變成驕傲的孔雀，跩起來了。「我就知道你是有眼光的，我都記得你了，你怎麼可能不記得我？畢竟帥哥不是天天可以遇到的。」

　　「你平常都這樣自戀嗎？」元元悶笑。

　　「當然不是。」薛成亮扯一下唇角，縱聲大笑。

　　元元忍不住跟著呵呵大笑。「不過你很厲害耶！你對偶然遇到的人都可以過目不忘嗎？」

　　「你長得很可愛，剛好是我喜歡的類型，很自然便記住了。」他口才好，漂亮的場面話自然又順口的溜出。

　　涉世未深的單純女孩，莫名的紅了臉，心頭湧起一股竊喜。「你念外交系的嗎？這麼會說話。」

　　淡粉紅色的伴娘小禮服使她嬌柔粉嫩的圓潤臉蛋更加可愛，略帶羞意的靦腆笑意使薛成亮幾乎移不開視線。

　　「我畢業了，已經在工作。」

　　「真的？」元元有點訝異。笑容很陽光的男生看起來仍像大學生，即使穿著高貴的訂製西服，一樣很青春。

　　「如假包換。」薛成亮倒希望自己看起來成熟些，可以贏得更多客戶的信任。

　　「你從事什麼工作？現在找工作很困難嗎？」她露出憨笑，不好意思小看他。

　　「我的工作比較特別，一般人做不來。」他充滿自信的笑容耀眼又迷人。

　　「什麼工作？」

　　「徵信公司調查員兼老闆，以日本人的說法，我是個偵探。」他無意在她面前隱瞞身份，以免日後自打嘴巴。

　　他有預感，他們的緣分不只這樣。

　　「名偵探柯南的那種偵探？」她似乎嚇了一跳。

　　「我慶幸自己沒被死神附身，老是碰上謀殺案。」薛成亮險些笑出來。現在的小孩都是看卡通長大的嗎？拜託！三不五時就遇上一樁謀殺案，會神經衰弱的。

　　元元被他逗笑了。「我也一直很奇怪耶！為什麼柯南……不，所有推理小說或漫畫裡面的偵探，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有命案發生，是他們本身的磁場異於常人嗎？現實生活中的偵探也會這樣嗎？」

　　「當然不會，小心會『花轟』的。」他平常也不是一天到晚笑臉迎人，只是天性開朗又樂觀，不喜歡板著臉而已。可是她講的每一句話，還有說話的表情，都讓他忍不住想笑。

　　這位小妹妹的聯想力，才叫異於常人吧！

　　一般人看漫畫會想那麼多嗎？

　　她真是太有趣了。

　　在五星級大飯店的婚宴上，伴郎、伴娘自然又同桌用餐，薛成亮老實不客氣的往元元身旁的座位坐下去。

　　元元另一邊則坐著方水袖，再過去是林雍泰，馬妍容去坐公司同仁那一桌。

　　「哇！好奢侈、精緻的菜餚。」元元朝方水袖眨眨眼，笑得好開心。「阿姨真是釣到金龜婿了，你的新繼父一定是很在乎你媽，捨得花大錢辦婚禮。」

　　方水袖只是微笑，心中五味雜陳。

　　父母各自再婚，她當走了夾心餅乾。算了，隨遇而安吧！小孩子反正無力改變什麼。

　　「元元，考完試之後，我們去打工賺錢吧！」顧好自己的人生要緊。

　　「贊成。」元元享受軟嫩的鮑魚一枚，心花怒放的附和道。

　　雖然知道媽媽省吃儉用幫她們姐妹已存好教育基金，但自己多少賺點零用錢，可以減輕媽媽的負擔，像馬小雅一直在當家教，還去美語補習班當小老師，她好佩服。

　　薛成亮也不知自己著了什麼魔，貼近她耳邊道；「元元，如果你不介意打雜的話，我公司正欠一名工讀生，不但寒、暑假可以打工，平常你沒課的時候也可以來幫忙，以時計酬。」

　　有這麼好康的工讀，需要老闆親自推銷嗎？

　　其心可議喲！

　　林雍泰瞪著他、方水袖瞪著他，元元更是瞪大了眼珠子。

　　「你叫我什麼？」

　　「元元啊！」

　　「我們有熟到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嗎？」

　　薛成亮瞪她一眼，方水袖和林雍泰也轉而瞪著她不放。

　　馬小妞，問題不在這裡好不好？

　　第二章

　　「元元，給我一杯咖啡。」薛成亮從外頭回公司，要進辦公室之前，先對打雜的元元吩咐道。

　　她哼了一聲，從咖啡機倒了一杯咖啡端進去，用力的擱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

　　「好人，你的咖啡。」

　　當老闆的一點也不在乎小員工的無禮態度，反而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可愛的元元，你還要氣多久呢？」

　　「氣到你放棄拆散我們母女三人為止。」元元嘟起嘴。

　　薛成亮攤開雙手，無奈地歎氣。「誰說要拆散你們母女三人？上星期我正式拜訪時，便當著你母親、你姐姐、還有你面前，把話說得很清楚，你生父孫思賢和你祖母決定領養你們姐妹其中一人，正式認祖歸宗，不但可以得到很好的栽培，還有機會嫁入豪門。」

　　「這不等於是要拆散我們？」

　　「小姐，你們姐妹難道不結婚嗎？樹大分枝，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薛成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向她眨眨眼。「母女永遠是母女，誰也拆散不了。」

　　「好人，你是不是在陳姨的婚禮上就盯上我了？」元元愈想愈懷疑。光是在婚禮上和她裝熟，還力邀她考完大學來打工賺學費，害她亂感動一把，將他當成大好人，誰曉得打工才一星期，他便突然登門拜訪，在她們家投下一顆炸彈，炸得大家頭昏眼花。

　　「我說過，這叫緣分。」薛成亮狡黠地對她一笑。「我剛接下孫老夫人的委託，還沒決定哪天要登門拜訪，就被雍泰拉去湊數當伴郎。我做夢也沒想到會遇上『馬元元』，畢竟這名字不多見，所以一聽到你自報姓名，我便開始相信緣分之說了。」

　　他偷偷賊笑，當然絕不能招認事先調查、跟蹤過她們。

　　元元噘嘴，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巧言令色，我會相信好人說的話才怪！所謂偵探，說的話都半真半假，好人一枚。」

　　「厚……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喔！我對客戶講話或許有點技術性，以防客戶老羞成怒不付賬；但是對朋友，我一向坦誠。元元，我從一開始就拿你當朋友看，沒必要的謊言我一向懶得說，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呢？」他挫敗地抹抹臉，存心要她懺侮。

　　思考模式一直線的單純女孩，輕易的上當了。

　　「呃，也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元元為難地擰起眉，最後終於開口了。

　　「你說對朋友坦誠，哪有？在陳姨的婚禮上，你一個字都沒提孫家要認孫女的事，事漏一個月才提出來。」

　　「馬元元，馬小妞，你忘了你那時在忙著準備考試嗎？我那時如果說出來，你確定你完全不會受影響，一樣可以考得很好？」

　　「你是為了我？」

　　「不然呢？」他扯開淡淡的笑容。

　　她完全沒想到這點。

　　她紅了臉，默不做聲的低頭思考。的確，若是提前知道，她一定會心情大亂，靜不下心來準備考試。

　　「你一向為客戶設想這麼多嗎？」她垂下眼。

　　「你不是我的客戶，元元，你是我的朋友。」他輕柔的嗓音微帶笑意。「我們出去用餐，好好談一談，解開你的心結。」

　　「你請客？」

　　「好好好，我請。」身為老么的他，很少這樣被人吃定，他居然還很開心。

　　「那我要去那家有名的日式蕎麥麵店吃吃看，聽說很地道，但價錢也很貴，一份天婦羅蕎麥冷面就要三百九十元。」元元好想吃吃看，但她一小時工資才九十元，工作半天還吃不起一碗麵哩！

　　「只要你吃得下，吃三份也沒問題。走吧！」

　　兩人並肩出去用餐已不是第一回，公司其它員工私底下都在猜測他們兩人的真正關係。

　　說是男女朋友？感覺不夠親密；若說不是男女朋友，馬元元對老闆薛成亮的態度，還真教人捏一把冷汗，一點恭敬的味道也無。

　　好苦惱呵！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八卦滿天飛的現在，大家的好奇心全不輸給狗仔隊。

　　至於男、女主角本人呢？

　　元元完全沒想那麼多，家裡的問題就夠她煩了；薛成亮只知道自己對元元有好感，其它則順其自然，兩人都還年輕啊！

　　元元後來決定吃咖哩烏龍面，從圖片上看來比較好吃；薛成亮點了鴨肉蕎麥冷面，醬汁是以鴨肉湯頭、青蔥和獨家配方調製而成，鴨肉也很柔嫩好吃。

　　「為什麼一碗麵要價三百七十元？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只因為蕎麥麵粉要從日本進口過來嗎？」元元邊吃邊嘀咕，雖然湯頭不錯喝，麵條也夠Q，但也不比一碗七、八十元的牛肉麵好吃到哪裡去。

　　「品嚐各國不同的風味，何必想那麼多？」薛成亮微揚嘴角，露出開朗溫和的笑容，心裡明白單親媽媽要養大兩個女兒不容易，零用錢一定給得少，久而久之就會養成不敢亂花錢的習慣。

　　不錯，勤儉是美德。

　　想到付錢的冤大頭不是自己，元元嘿嘿傻笑。「下次換我請你吃牛肉麵，我知道有一家老闆現捍的麵條，面Q、肉嫩、湯頭一級棒，保證你吃了會上癮。」她不喜歡被人當成愛佔小便宜的女生。

　　「說走了喔！」他笑得白牙閃閃，真的不介意請她吃飯。

　　上個月同桌吃喜酒，他便看出這女孩子有靈敏的味覺，對美食有一定的喜好。

　　「也許我不是日本人，所以吃不出蕎麥面的精神。」她好像看到老闆在瞪人。

　　「你以為每個日本人都迷蕎麥面嗎？錯，拉麵比較大眾化。」

　　「可是我看日本的美食節目，在介紹蕎麥面時，主持人喜悅的口吻和試吃後的驚喜表情，彷彿蕎麥面是日本了不起的美食，我就很想吃一次看看。」吃完之後，說真的，元元還是熱愛台灣的，至少台灣的牛肉麵讓人吃了還想再吃，價錢又便宜。

　　「照著美食節目的介紹去吃東西，許多人都會感到失望，因為各人的口味不同，人家說好吃的，你不見得會喜歡。」

　　「其實也不錯吃啦！」她小小聲的說；「只是太貴了，不好意思讓你破費。」

　　他低笑。「沒關係，至少這裡很適合談話，當作付場地費好了。」

　　元元瞧瞧不大的店面，六張桌子只坐了一半，而且都是成年人，沒有攜家帶眷一起吃飯的嘈雜聲。

　　時機歹歹，一頓午餐消費近四百元，沒多少人敢進來。

　　元元決定多坐一會兒，下次不知何年何月會再進來？

　　薛成亮低沉地問道；」元元，你很排斥你父親、你奶奶要找你們姐妹之一回去認祖歸宗，是不是？」

　　「父親？我真的有父親嗎？至於奶奶，我以為那是外星球的產物。」她不以為然地冷哼了一聲。

　　而且，哪有人認女兒只認一個？超令人反感。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突然冒出來的親人，但你的確有爸爸，叫孫思賢，奶奶孫李寒翠，已亡故的異母姐姐孫友雲，異母弟弟孫佑丞，還有你父親的妻子孫柳靜。」他的眼眸帶笑，溫柔地看著她。「他們並不會因你的排斥而不存在，心裡有個底，比一無所知好吧！」

　　元元鼓著頰，又皺了皺鼻子，臉上表情多變到近乎孩子氣。「你很殘忍，一定要提醒我，我媽不是我爸的妻子，我是個私生女。我開始覺得你很討厭了！」

　　「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可是唯有你自己坦然接受自己的出身，你才不會被傷害。」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眼神異常深邃。「而我之所以告訴你那些人名，並希望你記住，是因為你有可能是被接回去的那一個。」

　　他的眼裡沒有一點敷衍，認真得不得了。

　　「我才不要！」她握緊小拳頭。

　　「元元，你先不要感情用事，聽我分析。我看得出來，孫老夫人想接回一位孫女代替孫友雲的位置，是有點居心叵測，但不管孫家有幾分真心誠意，成為孫家的大小姐是利多於弊，不但可以改換身份，獲得高尚的社會地位，而且『千金小姐』都會嫁得門當戶對，不會因私生女的身份而阻礙良緣。」

　　「你知道我姐姐的事？」她冷凝著臉。

　　「多少調查了一下，因為孫家想知道你們在學校的表現，去學校探聽一下，得知陳英治這號人物，很容易便拼湊出大概。」他小心的回答。

　　糟糕！他似乎太重視她的情緒反應。

　　「被人看光光的感覺很差耶！」她悶聲說道。

　　「你說得太嚴重了，又不是什麼國家機密，有心人想調查，便會知道馬小雅與陳英治曾交往過。」

　　「那又如何？」

　　「是不怎麼樣，很典型的門戶之見。」他淡淡地說。

　　「難道成為孫家大小姐，就能保證日後婚姻幸福嗎？」

　　「不保證婚姻幸福，但保證有機會嫁入豪門。」

　　「呿！孫家算是豪門了，嫁給我爸幸福嗎？我媽是我爸唯一外遇的對象嗎？我打賭不是，否則不會十年來音訊全無。」元元不屑的翻了翻白眼。「那樣狠心無情的爸爸，有能力保障女兒的幸福嗎？既然想要回女兒，為什麼他不自己來說？

　　「而那個所謂的奶奶，長得是圓、是扁我也不知道，算什麼親人？連親自登門拜訪的誠意也沒有，誰會有勇氣回去認祖歸宗？不，我不要，我要留在我媽身邊，只有媽媽會無條件的愛護著我和姐姐。」

　　薛成亮聽了，眼底滑過一片溫柔。」元元是溫情派，而不是現實派。」

　　「不，我是不敢冒險。」她搖搖頭，舒口氣。「我情願當媽媽寶貝的私生女，也不想當無情父親身邊的千金女，我不希罕認祖歸宗。」

　　「你不怕你將來的結婚對象也跟陳英治一樣？」他銳眼微瞇。

　　「不夠愛我的男人請閃遠一點！」她涼涼地說。

　　他呵呵一笑。「你確定你要放棄成為孫家大小姐的機會？」

　　「我非常確定。」綻了朵笑。「我相信姐姐也跟我一樣，捨不得離開媽媽。」一家三口感情好得很，誰也拆不散。

　　薛成亮瞅著她，心底可不這麼想。

　　他有預感，馬小雅的心在動搖，渴望變成「孫小姐」之後可改換人生。

　　只是尚未定案之前，他不便代人預言。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很高興不用親手將馬元元送回孫家。

　　＊＊＊＊＊＊＊＊＊

　　三天後的晚上，薛成亮再次登門拜訪。

　　溫雅善良的馬妍容都不禁埋怨道；「這太荒謬了！我之前便說過，沒人會阻止父親探望女兒，他為什麼不自己來看女兒呢？」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孫家全權委託我。」面對長輩或客戶，薛成亮的嗓音可以是沉冷且穩健的。「等你們這方面做成決定，孫家自然會親自來辦理認養手續。」

　　「太荒謬了！」馬妍容暗暗深呼吸了一下，不讓對方看穿她受傷的情緒。「我無全感受不到他渴望父女重逢的誠意，教我怎能放心把女兒交給孫家？」

　　元元嬌聲道；「媽，我和姐姐都不會離開你啦！對不對？姐姐。」

　　馬小雅沒有回應。

　　薛成亮冷靜開口，「元元，你不願回孫家？」

　　「我說過了我不要。」元元忙勾住媽媽的手臂。

　　「我知道，但還是必須再確認一次。」薛成亮說得很是認真，「馬小雅小姐，你的意願如何？」

　　短暫的沉默。

　　「姐姐當然也……」元元急著代姐姐表白。

　　「我願意！」馬小雅終於說出口，震得元元目瞪口呆、馬妍容無言以對。

　　「馬小雅小姐，你真的願意回到生父身邊，成為『孫小雅』？」

　　「我願意。」馬小雅彷彿早已下定決心，堅定的說。

　　「好，我明白了。」薛成亮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姐姐！」元元卻是不敢置信的，「為什麼？為什麼？」她以為姐姐的想法跟她一樣，是站在媽媽這邊的。

　　一直以來，她們都相依為命、互相扶持的，不是嗎？

　　「為什麼？」突地，馬小雅從唇邊逸出一抹諷笑。「為什麼呢？因為我不想再當私生女。」

　　「姐姐？」一股可怕的恐慌感襲上元元的心，她美麗、聰慧、溫柔的姐姐會不會因此消失不見了？

　　不！不要。

　　姐姐忘了嗎？她們一同成長，一同分享每一個悲喜，她毫不留戀嗎？

　　一段沒有結局的愛情竟改變了姐姐原本堅定的信念？

　　「元元，」馬小雅深吸了口氣，不想逃避自己內心的渴望。「原本我想把這個機會讓給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希望你將來遇上跟我同樣的遭遇。我原本也以為『私生女』沒什麼，真的，我一直活得很自信。可是現在我不那麼理直氣壯了，那樣的傷害……一次就夠了，一次就足以讓人刻骨銘心一輩子。」

　　「姐姐……」元元虛弱地低喊。

　　「你不會懂的，元元，我也希望你永遠不要懂得那滋味。」馬小雅閉眼又張眼，一種無法言喻的沉痛感自心底散開，夏天最熱的高溫也無法暖和她漸寒的心。

　　「元元，如果你放棄了，把這機會讓給我好嗎？」

　　「姐姐！」元元咬了咬下唇，思緒慌亂無措。「我根本不想回爸爸身邊，他從來不關心我們的死活，我不想恨他，但也無法接受他這麼隨便就想認回女兒。姐姐，難道為了一個軟弱男人陳英治，你就要拋棄媽媽和我？」

　　「元元，我已經二十歲，你就當作我嫁人了，媽媽和妹妹永遠是我心中的牽掛。」馬小雅漾出一抹苦笑。「我只是不想再讓人有機會以『私生女』這字眼來傷害我、否定我，這樣也不可以嗎？」

　　曾經以為真心付出的愛，會得到相等幸福的回報，結果所擁抱的卻是無言的背棄、冷嘲的羞辱，還有無止境的傷心。

　　那一聲聲、一句句無情的言語敲打在她的心坎上，留下無可磨滅的傷痕。這份痛將持續到何時？

　　馬小雅不知道，但她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傷害，只因「私生女」這三個字，就被人全盤否定她發自內心的美好。

　　那太慘、太傷人，也太不公平了。

　　地無法再承受一次！

　　這份信念是如此堅定，馬小雅誓言要洗刷掉曾受過的羞辱，即使回孫家不比赤腳走尖石路來得輕鬆，但她會含著血淚吞下去。

　　單純可愛的妹妹，一輩子留在媽媽身邊當個嬌女兒吧！

　　「媽，可以嗎？我可以回爸爸身邊嗎？」馬小雅沉靜地望著母親。

　　馬妍容的眼眶泛起一圈圈熱流，但她強忍住眼淚。「小雅、元元，你們都長大了，幸福、前程全掌握在你們手裡，只要你們覺得幸福，媽媽就幸福。只有一點，我要你們答應我，並且發誓。」

　　「什麼？」

　　「你們絕不可以像媽媽一樣傻傻的被男人的花言巧語所哄騙，我後來才明白，男人若真心愛你、尊重你，會等待結婚典禮之後才同床共枕。」馬妍容眼神哀傷的望著女兒，「不要讓你們的孩子也變成私生女或私生子，你們發誓，在結婚之前，絕不跟男人上床！」

　　「我發誓。」馬小雅說道。

　　「我發誓。」元元怔怔地跟著說。

　　「好吧！小雅，你願意回孫家就回去吧！媽媽真的希望你忘記過去的傷心事，從此幸福快樂。」馬妍容吃力的忍住眼淚，起身回房了。

　　她從來不想傷害女兒，然而當年無知的愛情，愚勇的生下孩子，付出代價的不只是她呀！

　　這點，令她傷痛。

　　馬小雅眼中交錯著不捨與心酸，勾起的唇角凝著一絲無奈，思緒轉折間，也感覺到這樣的自己好陌生、好奇怪，但隨即甩掉染上身的不明愁緒。

　　薛成亮望著那張清美臉龐，口吻清淡卻直接點出重心的說；「小雅小姐，孫家有的是錢與社會地位，缺乏的是溫情、親情與家庭溫暖。」

　　「我明白。」馬小雅沉靜的說完，起身回房。

　　客廳裡只剩下元元與薛成亮。元元始終低垂著腦袋，薛成亮放心不下她也走不開，一股沉悶到近乎窒息的氣氛在客廳蔓延開來。

　　客戶的委託在此刻有了圓滿的結果，薛成亮卻輕鬆不起來。

　　「嗚嗚嗚……」豆大的淚珠兒滾滾而落，元元心酸難忍的哭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慌瞬間攫住薛成亮。「馬小妞，你哭什麼哭呀？」

　　「都是你害的……大好人……你不要出現就好了……姐姐也不會離開我們……我不要啦——嗚嗚嗚……」

　　「喂喂喂！你哭得很難聽耶，不要哭了啦！」他嘴上刻薄著，手臂卻自動自發以疼惜的力道擁抱住她。

　　「就是你壞！好人！大好人！」嗚嗚嗚……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他是招誰惹誰了？

　　只不過稟持著顧客至上的原則在賺錢而已咩！「今天就是沒有我，孫家也會派其它的人來。」沒道理把錢往外推嘛！

　　「你還說？」她氣得用力跺腳，眼淚亂噴。

　　「沒辦法，我這個人就是老實。」薛成亮痞痞的回答，「今天我來，至少我會實情以告，讓你姐姐有心理準備，不要對孫家心存美麗的幻想。換了別人來，為了達成任務，少不得天花亂墜，把你們騙回去。」

　　「你有什麼不一樣？姐姐還不是要走？」元元哭得鼻頭紅紅的，委屈地望著他，眼淚無預警地又流下來，像關不緊的水龍頭。

　　「女孩子真是水做的，眼淚這麼多。」他抽面紙給她拭臉。

　　元元吸了吸鼻子，才漸漸止住淚水。

　　「就像你姐姐說的，當作她嫁人了。女孩子長大總是要嫁人，嫁了人一樣可以回來娘家啊！」他故作開朗道。

　　「騙人，明明就不一樣。」元元用一雙水水亮亮的眸子直視著他，「結婚嫁人是歡欣喜悅的，而現在卻是愁雲慘霧。」

　　「有那麼嚴重嗎？」他啼笑皆非道；」元元，孫家並非龍潭虎穴，而你姐姐也不是三歲小孩，相反的，她非常聰明，孫家若苛待她，她有兩條腿可以跑回來，孫家也奈何不了她。她年滿十八歲了不是嗎？在法律上即使變成『孫小雅』，孫家也無權限制她要住在哪裡。」

　　元元呆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點。

　　「心情好點了吧？」他呵呵笑。

　　她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都怪你危言聳聽。」

　　「又怪我？我哪有危言聳聽？我只是將此事的優缺利弊全公開，結果如何，任君選擇。我不想你們日後怪我畫了一幅美麗的藍圖騙你們上當，而是希望你們考慮清楚優缺利弊再下決定。」他好冤。

　　「我知道。」元元不禁露出一抹可憐兮兮的笑容。「我只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沒想到姐姐會做出這種決定。」

　　薛成亮沒看過她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抓住她的手給她溫暖。「馬小妞，你姐姐既然做了決定，你就要祝福她，給她信心，讓她有勇氣去面對未來的挑戰。」

　　見她不語，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這是你後悔了？你也搶著要去當孫千金？」還真給他小小擔心了一下。

　　「亂講。」元元被他逗笑了。「每天跟你生活在一起的人突然要離開，換了是你，我就不信你一下子便能接受。」

　　「的確，我不太瞭解那種情感。」他為難地搔搔頭。「我國小畢業便出國了，很久沒跟家人長時間相處過，到現在都還習慣一個人生活，無法想像有誰能夠使我難分難捨到想哭的程度。」他深思地垂下眼眸，不確定自己想不想擁有那麼深刻的感情。

　　「原來你是小留學生啊！真可憐。」

　　他一臉輕鬆的聳聳肩，自己不覺得自己可憐就夠了。

　　「既然你已經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不要胡思亂想，明天記得來上班。」他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安撫孩子。

　　「我說老闆，你明天就會回復孫家嗎？」

　　「有問題？」

　　「可不可以多等兩、三天？也許姐姐會改變主意。」

　　「傻瓜，在認養程序還沒辦好之前，你姐姐隨時都可以反悔。」可是一見到她懊惱的神色，他又補了一句，「我下星期一回復孫家。」

　　他怎麼愈來愈沒有原則了呢？

　　啊啊啊！沒原則就沒原則，她不要又擺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就好了。

　　薛成亮愈來愈不能瞭解自己了。

　　＊＊＊＊＊＊＊＊＊

　　「真、是、太、過、分、了！」元元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手中的筷子往便當裡的半顆鹵蛋重重戳下去，想像正在戳某一個人的頭。

　　四周靜默了幾秒。

　　「咳，馬小妞，請問你在生誰的氣？」薛成亮抬起頭，不恥下問。

　　大家都出去用餐，只見元元拎起兩個便當進來說要請他吃飯，順便聊一聊。他恭敬不如從命，大口大口扒飯，冷不防她小姐突然發威，害他險些噎住。

　　「老闆，孫家怎麼可以那麼過分？」元元鼓著頰，忿忿道；「他們居然只派律師出面來我家商討認養手續，應該出現的正主兒，一個都沒見到。」

　　嗟，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很典型的豪門作風，很正常。」繼續吃飯。

　　「很正常？」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不這樣，怎能彰顯出有錢人的派頭？」

　　「我們是外人嗎？我們是他的女兒啊！需要什麼派頭？」元元嘴巴上說不想回父親身邊，但心底深處仍是渴望著父親能來看看她們，即使一次也好。

　　「孫老夫人不會答應你父親來找你們，怕你母親又跟他舊情復燃。」

　　「誰想舊情復燃啊？見女兒都不行？」

　　「對孫老夫人而言，進了孫家門，成了孫家人，才是孫家的女兒。」

　　「我爸也這麼想是嗎？」她的眼神黯了黯，鹵蛋被她戳得七零八碎，眼眶微微泛紅。「我爸被那樣的母親撫養長大，心腸一樣又狠又硬。我明白了，我對那樣的爸爸真正死心了。」

　　早該死心了，天真的女孩！

　　「元元，鹵蛋分屍完了，換豬排被鞭笞？」他輕輕地說，聲音出奇溫柔與低沉。「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維持現狀，如此一來，你的心就不會亂，不會產生這些負面情緒。」

　　她看著他，心裡受到不小的撞擊。

　　「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我不會耽誤工作……」她是不是在老闆面前太放任自己的情緒了？

　　「我不擔心工作，我擔心你。」他目光熠熠地盯緊她的臉龐。「元元，就讓這件事情塵埃落定吧！不要再讓它影響你。」

　　苦笑一下，元元很快由悲情裡抽身。「我明白，只是心裡感到很難受。」

　　「我懂。」他說，點了點她的鼻尖。「可是元元，既然他從來不關心你，就不應該讓那種人影響你的生活、你的情緒，否則不是虧大了？」

　　她一愣。「有人這樣解釋的嗎？」

　　「你不覺得我的說法最實在？」他一扯嘴角。「不在乎我死活的人、不關心我生活的人，還讓他來影響我的生活、左右我的情緒，未免太看得起他了！這就是我的想法。」

　　「你這叫旁觀者清嗎？」她微微地笑。

　　她總算肯笑了，他也回她一個更大的笑容。「不然咧？人家照樣活得趾高氣昂、開開心心的，我卻在這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多遜啊！」

　　「討厭！」元元噗哧一聲笑出來。

　　「謝天謝地，總算雨過天青了。」他眉眼皆蘊著笑意，予人如陽光般的溫暖。

　　元元一顆心忽地飛揚，她知道自己不該竊笑，可是嘴角就是忍不住的上揚。

　　她好壞，竟為了她能牽動他的情緒而開心。「薛成亮，可惜你沒有弟妹，否則你會是一個很棒的哥哥！」她嬌嬌地笑道。

　　「哈哈哈，我老姐總嫌我是差勁又不聽話的弟弟。」想到薛可麗三天兩頭打電話來要約他出去「吃飯」，他總是使出太極拳推掉，氣得她哇哇叫，他則呵呵笑，好壞的弟弟，不是？

　　「元元，你想要一個哥哥嗎？」一個歪主意突然冒出來。

　　「嗄？」

　　「我也好想嘗嘗當老大的滋味，你來當我的乾妹妹如何？我當你的乾哥哥，我會罩你喔！」一出生就做老么，害他沒辦法要威風。

　　「你要當我哥哥？」愛撒嬌的么女兒咧嘴傻笑超可愛。

　　「哇——我最受不了你可愛的笑容，你一定要當我的妹妹。」他特喜歡她純真的笑容，說什麼也不想讓姓孫的那一家人的勢利眼污染了她。

　　看來，他對她的喜愛比喜歡更多一點。

　　「你是哥哥，要疼我喔！」元元當老么當習慣了，多一個哥哥也沒差，況且這些日子以來，薛成亮對她的包容與照顧，令她很窩心。

　　真正的哥哥也不會做得比他更好吧！

　　「沒問題，我會疼你如寶貝。」他呵呵笑，無比疼惜地摸摸她的頭。

　　「哥哥，你疼我，我很高興啦！但不要摸我的頭好嗎？我是大人了，不是三歲小孩子耶！」她噘著嘴，不太服氣。

　　「有什麼關係？因為你可愛啊！」他笑睇著她圓潤清美的臉蛋，天生討喜的相貌真心裡暗暗慶幸著表姨婆沒親自上門挑孫女，元元純真討喜的模樣是所有爺爺、奶奶們最抗拒不了的可愛類型。

　　才不要把她還給孫家！他在心裡偷偷暗哼著。

　　「那我也要摸你的頭才公平。」她跳起來抗議道。

　　「可以啊！摸得到就給你摸。」薛成亮站起身，高了她將近一個頭。「哈哈哈，矮冬瓜，摸不到。」

　　「你欺負我！哥哥欺負妹妹！」元元跳腳控訴。

　　她寶裡寶氣的樣子更令他捧腹大笑。「妹妹就是用來欺負的嘛！」

　　「可惡！你站著給我摸到頭，否則我不當你妹妹了。」

　　元元追殺過去，薛成亮笑著逃出辦公室，叫囂道；「短腿矮冬瓜，你追得到我嗎？追到了就隨便你摸——」

　　元元追出辦公室，驀然停住腳步，只見五、六個員工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人人表情一致、目光一致的呆視著她與薛成亮。

　　摸摸摸？摸什麼呀？

　　形形色色、色彩繽紛的幻想圖在每個人腦海裡轉呀轉的，偏黃色的居多，臭男生們不約而同露出曖昧的笑容。

　　「呃，上班了、上班了！」元元被看得臉紅，還以為自己鬧過頭，連午休時間結束也不知道，趕緊回到自己位子角落的位置坐好。

　　薛成亮啞然失笑，也不去點醒她。

　　「元元，下班後一起去陽明山吃野菜，慶祝我們結拜兄妹。」他出聲解釋一下，「還有，我是哥哥，不許你『摸』我的頭。」

　　「小氣！」元元不依地嬌聲抗議。

　　眾人失望地垂首辦公。沒八卦可聊的公司，直無趣！

　　薛成亮交代一聲便出門辦事了。

　　下班後，他果然開車帶她上陽明山一家古意盎然的餐廳吃飯，華麗的造景、古色古香的穿堂、半人高的骨董大花瓶，看得元元大開眼界。

　　一道道平常吃不到的山菜與雪蓮雞湯，吃得元元眉開眼笑，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全都拋之腦後，露出滿足與幸福的笑容。

　　薛成亮就愛看她毫不矯揉造作的純真模樣，比喝酒更令他放鬆精神。

　　太早獨立成長，涉足爾虞我詐的工作場合，他怕自己的心會太早蒼老，人生已很少有什麼驚喜可言，所以他命令自己至少不能失去真正的心與開朗的笑。

　　而元元的出現，如一把剛好為他打造的鑰匙，輕易打開他的心房。

　　他們很自然的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不過元元想回家多陪陪姐姐，吃完飯沒多逗留，他便開車送她返家團聚。

　　回到自己租賃的公寓時不到九點，薛成亮心情很好的開門進屋，幫他打掃屋子約熊玉居然還在，他不解的眨眨眼。

　　剛滿二十歲的熊玉，天生的溫柔沉靜，加上秀美的長相，在學校有很多男生愛慕。

　　她母親在薛宅幫傭十多年，這次薛成亮回國定居，卻不肯回老家，所以由熊玉每週兩次來幫他打掃屋子，算是課餘打工的一種方式。

　　「你怎麼還沒回去？」

　　「對不起，薛先生，今天學校社團有活動，所以七點才來。」熊玉好歹也是大學生，不曾像母親叫他「三少爺」，而是直呼薛先生。

　　「以後不要這麼晚來，一天不打掃也沒關係，女孩子太晚回家危險。」薛成亮一直覺得老媽太小題大做，他一個人簡簡單單的生活，哪需要專門派人來打掃？他在美國也是自己拿吸塵器清掃。

　　熊玉柔柔靜靜地笑著。「我記住了。」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他重新拿起車鑰匙。

　　「謝謝。」熊玉沒有拒絕。

　　回家的路程不長也不短，卻在熊玉的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柔柔靜靜的外表下，開始有了超粉紅、超浪漫的幻想。

　　她酷愛拜讀的言情小說，不是有許多關於總裁與俏女傭的愛情故事嗎？

　　她沒有告訴他，她是騎機車來的。

　　機會來了，也要懂得及時把握才對嘛！不然，就自己創造機會吧！

　　第三章

　　「所以說，小雅姐如今叫『孫小雅』？」方水袖微挑眉。

　　「對。」元元由鼻孔哼了聲，到現在還不習慣。

　　當上大學新鮮人，雖然不同系，但中午一起在學生餐廳吃飯，一樣可以談天說地，維繫從小到大的友誼。

　　她們當然也各自交了新朋友，但許多事情只能說給「知己」聽。

　　「叫孫小雅也不錯，滿好聽的。」善解人意的方水袖綻開無害的笑容。

　　「哼！」元元皺了皺鼻子。

　　「幹嘛？吃醋姐姐被搶走啊！」方水袖輕笑出聲，點破她的心思。

　　「姐姐回孫家到今天滿一個月，除了有一次回來拿東西之外，就沒再回來過。我們是不被允許打電話到孫家去，只能靠手機和email聯絡，可是姐姐好像很忙，不太願意深談。」元元有些小不滿。

　　「我相信小雅姐一定有她的難處才會這樣，你不是說要站在家人的立場永遠支持她嗎？畢竟是她要去適應新環境、新家人，而不是你。」

　　元元慢慢冷靜下來，低頭沉思著。「水袖，你是感同身受所以有感而發嗎？」

　　「沒錯，我媽媽再婚至今，我住在那個豪華的新家一直都不自在，不管新的家人對我多麼客氣，總是無法融成一體，更何況還有一對花癡姐妹挑釁我。說實在的，直到搬進學生宿舍，我才覺得輕鬆。」

　　「這樣啊？」元元透露出擔憂，「姐姐會不會被欺負？我聽哥哥說話的口氣，似乎我爸的家人都不好相處。」

　　「小雅比你聰明、有智慧，你不必杞人憂天。如果連小雅姐都無法解決的問題，你更是幫不上忙，煩惱也沒用。」

　　「喝，你瞧扁我？」

　　「實話實說而已。」方水袖綻開笑靨。「你個性很單純，不會拐彎抹角，的確應付不來太複雜的人際關係，放棄回孫家是正確的。」

　　「你認為我姐姐回孫家不會吃虧嗎？」

　　「誰敢保證這種事啊？我只是覺得小雅姐比你能幹，肯定會讓自己過得很好，我相信她有能力解決任何困難，你不用太擔心。」

　　「即使我想擔心也不知從何擔心起，像無頭蒼蠅一樣。」元元自嘲地一笑。「從來都是姐姐在幫我，而我是個沒用的妹妹。」

　　「幹嘛這樣說自己呢？做一個單純、快樂的馬元元不好嗎？傻瓜才喜歡沒事找事、自尋煩惱。」她的神情柔和而坦然，使元元欣然接受。

　　「怎麼你說的跟哥哥說的很類似？」元元斜睨了她一眼。

　　「哥哥，哥哥，你叫得可真自然耶！」方水袖取笑道；「走了一個姐姐，來了一個哥哥，元元真是幸福的女孩。」

　　「你嫉妒嗎？你羨慕嗎？可以分一半給你喔！」元元故意耍寶道。

　　「謝謝再聯絡。」方水袖好笑的白了她一眼。

　　「薛成亮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好哥哥，我算是撿到寶了。」元元可愛的伸伸小舌頭。「他本身沒弟妹，很享受當哥哥的感覺，對我好好喔！」

　　知道她住進學生宿舍，家裡笨重的舊電腦不方便搬到宿舍去，說要買一台筆記型電腦送她當開學禮，她嚇了一跳，太貴的東西堅持不敢收，後來折衷之下，薛成亮便把自己用了將近兩年的舊筆記型電腦轉手給她用，自己換新的。

　　元元本來不想搬離家裡，但來回通勤要一個多小時，馬妍容也覺得小女孩該獨立了，便鼓勵她住校。

　　方水袖望著她笑顏漾開的甜俏模樣，嘖嘖嘖！「小心哪！所謂的乾哥哥、乾妹妹，很容易變質成為情哥哥、情妹妹，到時候小紅帽被大野狼吃掉了，看你還說他好不好？」

　　元元輕晃一下腦袋。「才不會。」

　　「感情的事情誰敢保證？」

　　「我又不傻。」元元彎眉微笑著。「雖然相識時間不夠長，但從他花錢的方式，看得出來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那又如何？」

　　「有錢人家最在乎什麼門當戶對了，我可不想像姐姐一樣被嫌棄。」兔死狐悲，從姐姐身上她看到現實的殘酷。

　　「你怎能確定他一定是富家子弟？」方水袖做合理的懷疑。「他不是開徵信社專門幫人『捉猴』的嗎？富家子弟怎會從事那種工作？」

　　「捉猴？」

　　「外遇捉姦啦！」

　　「不是啦！你也跟一般人一樣誤會了。」元元忍不住哈哈大笑。「『久龍徵信調查公司』專門受顧調查跟委託人生意往來的公司財務狀況。當一個公司要併吞另一家公司，除了請教律師，還可以請調查員查清對方公司老闆、董事會、主管階層的操守如何等等。

　　「當然一切屬機密性調查，好得到客戶的信任。據我所知，往來客戶大都是公司行號的老闆，少部分是個人委託，就是不接外遇通姦的案件。薛成亮是財經碩士加電腦鬼才，聽說他另外還投資朋友的人力銀行。」

　　「聽起來跟林雍泰先生一樣家底深厚，否則哪有可能年紀輕輕就自己開公司，那需要多大的資本啊！」

　　「所以我都不敢問他家裡的事，免得自己自慚形穢。」

　　「嗯，典型的鴕鳥心態。」

　　「難不成你會對每一個好朋友做身家調查？」元元反駁道。

　　「不會。」

　　「這不就得了！」元元略揚起了下巴。

　　「不過要記得，芳心要陷落之前，先問清楚對方有沒有門戶之見。」方水袖意味深長的提醒道。

　　元元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僵硬，兩彎秀氣的眉毛還給她抖動一下，呵、呵呵。「我的國語不夠標準嗎？我明明說我跟哥哥就是朋友、好兄妹。」

　　方水袖眨動無辜的眸子。「我沒說不是啊！」

　　元元瞪了她一眼，「哪個男人愛上你，肯定有苦頭吃。」太聰明、太會追根究底，不可愛。

　　方水袖聳聳肩，不以為意。

　　吃完飯，又回去上一堂課，然後至學生會報到。

　　為了四年大學生活不留白，她們一起報名加入學生會，就是希望大學生活過得精彩，才不枉她們為了考上優良學府，傚法古人挑燈夜戰的精神，讀出一雙熊貓眼，又瘦了三公斤。

　　幸好經過一個暑假的補充睡眠、養顏美容，真正踏上H大的土地後，又是一條活龍……哦，不對，是嬌滴滴的美少女登場。

　　H大可是大家擠破頭想進的一流學府，設備齊全，教授全是一時之選，許多政界、商界的名人都把子女往這裡送，所以學校裡有不少的富家少爺、千金小姐，讓一些平凡的同學睜大眼睛，就是想乘機譜出一段校園之戀，畢業後直接鯉魚躍龍門當少奶奶或駙馬爺。

　　想想看，名人的子女肯用功苦讀考上H大，可見資質聰明又肯上進，不是敗家子、敗家女，更具追求價值。

　　聽說學生會裡臥虎藏龍，現任會長與副會長全是名門之後，來往的全是富家子弟，只有少數幾位出身平凡但功課不錯的學生能擠進學生會，像馬元元與方水袖是今年新生中的幸運兒。

　　元元莞爾道；「好好笑喔！我們班有個女同學居然拜託我牽紅線，介紹她跟我們俊美的副會長認識，還要我轉交情書。」

　　方水袖詫異的笑。「現在還有人寫情書？真浪漫！你答應了嗎？」

　　「怎麼可能？想也知道副會長不會收。我告訴那位同學直接去學生會把情書送到本人手上，比較有誠意。」

　　「我們俊美的副會長的確教人怦然心動。」

　　「水袖，你也煞到了？」

　　「純欣賞，而且美化視線很好啊！你呢？」

　　「比我漂亮的男生，我愛不下去。而且熊學姐不也說了，副會長是『日兆集團』的第三代繼承人，而且是跳級唸書，跟我們同年齡，卻已讀大三。」學生會的小道消息最多了，也有人在網站上散播最新訊息。

　　「我覺得熊學姐如果不是比人家大兩歲，搞不好會倒追副會長喔！」元元八卦道。

　　「我以為她暗戀會長，身為活動組組長，常常跟會長在一起討論事情，明明她自己可以決定的事，卻一副小鳥依人狀的徵詢會長意見。」方水袖也八卦一下。

　　「男生好像都吃那一套，會長也沒拒絕啊！」

　　「我不欣賞熊學姐的做作，明明是很有能力的女孩子，卻故作小女人姿態的仰承男人鼻息，等待男人伸出援手的樣子。」

　　「她的外表就是柔柔靜靜的，很有女人味，很多男生喜歡她，網路上還票選她是H大『柔情佳人』第一名。」

　　「你羨慕啊？」

　　「呵呵，被你看穿啦？可惜我天生不是那塊料，做不來柔情佳人。」

　　方水袖受不了的翻一下白眼。「別傻了。保持自己原來的樣子最好、最自在，有緣的識貨人總有一天會出現，就愛你可愛俏皮的本性；你裝柔情佳人，搞不好會把他給嚇跑了。」

　　元元輕聲笑，羨慕一下下，也是人之常情嘛！

　　一路八卦到學生會辦公室，熊玉學姐果然又有事找會長商量了，用她柔柔細細的嗓音企圖顛倒眾生，聰明精幹的會長也不拒絕就是了。

　　元元和方水袖互望一眼，嘻嘻而笑。

　　聽說適當的聊八卦可以舒解壓力呢！

　　多美好的大學生活，不是？

　　＊＊＊＊＊＊＊＊＊

　　週末九點，元元來到「久龍徵信調查公司」打工，薛成亮事先打手機通知她來。

　　別人是周休二日，有些行業則是彈性放假或輪休。

　　公司尚在草創初期，薛成亮很少周休二日，常常星期六加班，這時候就會碰到私人委託的案例，有些還令人啼笑皆非哩！

　　像今天這一位宋太太——

　　「不管多少錢我都付，只要幫我捉到我老公和狐狸精秘書上床的證據，我要告死他們！把我老公的財產全部搶過來！」原本福福泰泰，還算得上漂亮的宋太太，此時柳眉倒豎、氣沖斗牛，就有點恐怖了。

　　薛成亮有禮的笑。「宋太太，你找錯徵信社了，我這裡不接外遇捉姦的Case！我幫你介紹一家信譽良好的同行。」

　　早有準備的取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是他以前認識的一名警宮開的，不會獅子大開口。

　　「哪有人把錢往外推的？怕我給錢給少了？」宋太太趾高氣昂道；「我立刻付你五十萬，幫我把事情辦妥之後，不夠的我加倍給你。」

　　呵呵，財大氣粗的有錢人嘴臉，元元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宋太太，我是很愛賺錢，可惜你的錢我賺不起。」薛成亮嘴角勾起令人氣絕的微笑。「宋太太，捉姦成雙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上宋先生是位情場老手，並不容易被人捉到小辮子，否則你自己親自出馬即可，何必花這種冤枉錢呢？

　　「可是花錢也要花得有代價吧！找一個這方面的高手幫你辦事，事半功倍又省錢，才是聰明的選擇不是嗎？」

　　「我跟你說過我不在乎錢！」宋太太很番的繼續死纏爛打，她認定所有的徵信社都一樣，是專門替人捉姦的。「我告訴你，我是看在你表姨婆介紹的情分上，才堅持要把這筆生意給你做，你一個月內幫我辦好，我另外給紅包！」她不承認自己有偏見，而是自信有錢能使鬼推磨。

　　薛成亮臉上泛起一絲嘲諷。「我們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宋太太，我不接這Case，你另請高明吧！」

　　「你真的要拒絕我？」宋太太厲聲問，很久沒有人敢反抗她的旨意了。

　　薛成亮攤攤雙手。「我無能為力。」

　　宋太太跳起來罵道；「沒用的東西，財神爺送上門也不曉得珍惜！我是氣糊塗了才聽信你表姨婆的推薦，說你很能幹，我呸！狗屁不通！我一定要打電話向孫老夫人抗議，真倒霉，浪費我寶貴的時間。」氣呼呼的扭著肥臀走了，邊走邊罵，中氣十足，餘音繞樑許久才安靜下來。

　　元元呼出一口大氣。「好了不起的歐巴桑，誰能跟她比呀！」甘拜下風。

　　「我同情她老公，有這種太太，男人不外遇才怪！」薛成亮半嘲弄地說。

　　元元眼中掠過一抹不以為然。「說不定是因為老公長年花心、外遇不斷，她才變成那個樣子。」女人對外遇的男人總是打××的。

　　他只是淡淡微笑。「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有什麼苦衷，外遇就是不對的。」聰明的端出標準答案，安撫小妹妹的情緒。

　　「沒錯，不對的事情就是不對。」她認真道。

　　「馬小妞，你這麼嚴肅幹嘛？」他玩笑似的反問。

　　「沒有啦！」因為我就是「不對」的狀況下的產物！元元嘲諷自己一下，忙又開朗的轉移話題道；「哥哥，你從一開始就決定不接外遇案件嗎？」

　　「沒錯。」他肯定的點頭。

　　「為什麼？」從那麼多走錯門想來委託調查的情形看來，商機不錯嘛！

　　「我不想還沒結婚，就對愛情感到失望，甚至絕望。」他眨眨眼，戲謔自己道。

　　她睨他一眼，「你怕有職業病啊？」也對，看多了不幸的婚姻，搞不好因此不敢結婚，那可冤了。

　　「我那位朋友為何轉行開徵信社？他老婆外遇是他自己跟蹤、捉姦在床的，離婚後，索性辭了警職，專門幫人捉姦。」

　　「聽起來滿慘的。」

　　「當然不是每個調查員都這樣，但做久了真的會有職業病。」他嘴角一牽，笑道；「幸好這不是我的強項，我不做我不擅長的工作。」

　　「可是哥哥，」元元淘氣的眨眨眼，「不時有人走錯門也很麻煩虧，要不要在招牌上加注一行『不接外遇案件』的字樣？」

　　「好主意。」薛成亮哈哈大笑，也立刻真的採用了。

　　一上午就在吵吵鬧鬧、忙忙碌碌中過了。

　　「哥哥，你要吃什麼便當，我去買。」元元揚聲道。

　　薛成亮從電腦螢幕前抬頭，「我不要便當，我要吃你上次請我吃的那家牛肉麵，還有蒸餃。」回味無窮啊！

　　「那家有點遠。」呵呵呵，好吃厚！

　　「我們開車過去好了，你等我一下。」

　　平民美食萬歲！

　　元元開心的等待，偷偷高興他愛吃的也是她愛吃的，意謂著兩人有共通之處。

　　天！她在興奮什麼？

　　她下意識地咬唇，來不及深思自己的心態，從門口走進來的一位高大帥哥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哦喔，所謂的「都市雅痞」指的就是這位帥哥吧！

　　「先生，你有預約嗎？」揚起臉，笑意閃閃的眼眸乘機「養眼」一下，這位帥哥好高，少說有一八五。

　　「沒有。」男人的黑眸閃過一絲異樣，「需要預約嗎？」

　　薛成亮走出來，「大哥！你怎麼來了？」

　　元元新奇地揚眉，這位帥哥是哥哥家的老大？

　　薛成虎面容嚴肅。「找你一道回去吃飯。」

　　薛成亮微愣。「專程來接我回去吃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他們家有幾百年沒上演兄弟情深的戲碼了？

　　一絲異芒閃過薛成虎的利眸。「打電話約你，你肯乖乖回去？」

　　「告訴媽，我明天回去。」偵探的狗鼻子又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不，就今天中午，全家團聚。」

　　薛成亮戒備地揚起眸。「就我們一家五口人，大哥確定？」

　　「我沒夾帶外人，你想加一位客人嗎？」薛成虎看一眼馬元元，深若古潭的黑眸映出難解的破痕。

　　「哦！這位是我的乾妹妹，叫馬元元，大哥有機會也照顧她一下。」薛成亮抓住元元的手為雙方介紹，揚起明朗嗓音。」元元，他是我大哥薛成虎，我還有一位姐姐叫薛可麗。我吃虧一點，讓你叫他一聲大哥，本來我想一輩子在你面前當老大的。」

　　元元哪敢真的叫啊？薛成虎一副很難親近的樣子。

　　「元元，你想跟我回家吃飯嗎？我介紹我爸媽給你認識。」

　　「不要吧！」元元斂下眸，臉頰微微發燒，那個薛成虎看人的目光好銳利。

　　「那我們還是照原議去吃牛肉麵。」薛成亮直覺這樣比較保險。

　　「不要這樣啦！哥哥，你母親希望你回去吃飯，你大哥又親自來接你，你是該回去孝順一下。」

　　「大哥親自出馬，才讓我覺得這飯局不單純。」薛成亮也不怕老大聽見。

　　「可憐喔！哥哥，你開始染上職業病了，居然連自己的親人也懷疑。」微嗔的眸光往薛成亮射去，元元頗不以為然。

　　「好好好，我回去。」語氣不無哀怨。

　　「那我也要回家陪我媽媽，直接下班了，拜拜！」元元朝薛成虎點個頭，向薛成亮擺擺手走了。

　　薛成虎威嚴道；「走吧！大家都在等。」

　　薛成亮邊走邊道；「大哥，你老實說，二姐夾帶客人對不對？」

　　「嗯。」

　　「我就知道，所以你特地拉我回去墊背，真該讓元元看清你的真面目，不是我疑心病重。」薛成亮反擊道；「你怎會任由二姐胡來呢？以老大的個性，二姐想做媒，你頭一個饒不了她，她應該不敢惹你才對啊！」

　　「媽沒反對，做主請客。」薛成虎給他一個爽快。

　　「那對方的來頭一定不小。」不祥的預感擊中薛成亮，「不會又是那個姜天倪吧？二姐還沒死心？」拒絕一百次了還不夠？

　　薛成虎只是冷哼一聲。

　　「大哥，二姐自己都不急著把自己嫁出去了，越俎代庖的管我們的婚事幹嘛？吃飽了撐著！」

　　煩哪！

　　「她喜歡姜兆同。」薛成虎惜言如金，好心的又吐出幾個字。

　　薛成亮有點火。「她喜歡姜兆同關我什麼……」等等！偵探的靈活腦子轉了轉，答案呼之欲出。「二姐想『姑換嫂』，她自己想嫁給姜兆同，所以姜天倪喜歡哪個男人，她都會與姜天倪搏感情的大力幫忙。偏偏姜天倪喜歡……」

　　「你！」薛成虎推得一乾二淨。

　　「為什麼不是你？說不定等正式見面，姜天倪反而迷上你。」

　　「不可能！」

　　「怕的是大哥反過來迷上人家。」薛成亮嘿嘿冷笑。

　　「我見過她，沒興趣。」一語打消他的希望。

　　薛成亮氣不打一處來。「二姐到底在想什麼？她不曉得姜兆同從小訂有婚約嗎？爸媽也不趕緊挑個青年才俊把她嫁出去。」

　　「爸不反對薛、姜聯姻。」

　　「難怪二姐這樣有恃無恐。」薛成亮霍地停住腳步，停車場就在眼前。「我不回去了。」

　　薛成虎瞪他一眼，不容拒絕地板起臉。「成亮，你怕什麼？見個面而已，你不想娶，人家也未必想嫁，就算女方有意，你不想娶，也不會有人拿刀逼你娶。還有，你有女朋友了？」

　　「沒有。我哪有時間交女朋友？」不情願地找到車子。

　　「馬元元不是？」

　　「拜託，她是乾妹妹，才念大一，乳臭未乾。」

　　「沒有人規定乾妹妹不能當女朋友。」薛成虎拍一下他的背，走向自己的車子。

　　呵，想騙老大？如果不是有相當的好感，親兄姐找他都嫌煩的薛成亮，哪有可能大發慈悲的收一個妹妹來疼愛？

　　當局者迷哪！

　　薛成亮震在當場，一時心悸不已，神魂醺然若醉。

　　＊＊＊＊＊＊＊＊＊

　　元元回家和馬妍容母女情深的肉麻抱抱之後，又聊天聊到嘴酸，馬妍容先投降，回房補睡美容覺，元元無聊的癱在椅子上看電視，心神則飛得老遠。

　　不曉得明天能不能去找哥哥玩？

　　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麻煩？

　　他那麼忙，哪有時間陪她玩？還是算了，約水袖出來逛街壓馬路好了。

　　看電影也不錯，最近有什麼膾炙人口的新片？

　　可惜她不迷網路遊戲，否則時間極易打發，連逛街都不想去了。

　　正感到無聊得快睡著了，薛成亮打手機給她。

　　「可以出來嗎？」他嗓音中帶著笑。

　　「哥哥，你不是留在家裡陪父母？」元元不可思議的精神大振。

　　「吃了一小時的飯，又喝了半小時的茶，夠了。」再不溜的話，薛可麗會設計他送姜天倪回家。

　　呿！千金小姐都嘛有司機接送。」元元，你可以出來嗎？現在出門剛好可以趕到淡水看夕陽。」

　　她沒有看過有名的淡水夕陽，好想去。

　　「好，我留張字條給我媽。」心裡泛起一波又一波的甜蜜。

　　「你媽出去了？」

　　「不是，她在睡午覺。」

　　「好，大約十五分鐘後，到你家樓下等我。」

　　才十五分鐘而已？元元連忙衝進房裡挑選衣服，想穿得美一點，最好亮眼又迷人，慎重的塗上唇蜜，又帶了數位相機準備拍夕陽，完全沒去想跟「哥哥」出門幹嘛要慎重打扮？

　　留了字條，便趕緊衝下樓，薛成亮的車子已停在公寓大門前。

　　他吹一聲口哨。「不錯嘛！馬小妞，打扮起來還人模人樣的。」

　　「什麼意思？我平常很醜嗎？」

　　「這好啦！沒有丑到需要戴面具。」男人很賤，就愛欺負喜歡的女生。

　　氣嘟嘟的可愛臉蛋更是取悅了他，一串朗笑聲中將車子開出巷弄。

　　笑笑笑，她穿得有那麼好笑嗎？元元氣紅了眼。

　　「我開玩笑的，你當真啊？」他好玩的扯了扯她的馬尾。「來，儘管報仇，說哥哥醜得神哭鬼避，演鐘樓怪人剛剛好。」

　　元元噗哧一聲笑出來。「亂講話！當真醜成那樣，就不信誰有同情心這般調侃自己，哭都哭死了。」

　　「不氣了？」他笑道，朝她眨眨眼。

　　「好啦！人家是女生，最怕被嫌丑。」

　　「傻妞，看你長得可愛，才故意說你醜，真的遇上醜女，我很有口德的。」

　　元元聽了，不知怎地，心跳快了一點，臉上熱熱的，看著窗外不敢看他。

　　好現象！薛成亮看在眼裡，心頭竄上一陣欣喜。

　　不過，暫且不要打草驚蛇吧！

　　中午被大哥一語驚醒夢中人，才恍然明白汲汲努力賺錢，想拚出一番名聲的自己，為什麼會突發奇想的收一個乾妹妹，將馬元元納入自己的保護傘下。

　　沒人規定乾妹妹不能當女朋友。

　　想起大哥說的風涼話，他嘴角一扯，濃濃地自嘲。原來他心底已戀上了這朵太陽花，只是事業未成，自覺不該先交女朋友，偏偏他的嘴巴比他的心誠實又狡猾，先收了乾妹妹，方便常常在一起。

　　從前的他，沒有任何牽掛，和林雍泰、閻千歲一樣，遊戲於脂粉陣中卻從不留心；可如今，他喜歡元元，勝過任何女人。

　　尤其在家裡吃了一頓變相的相親飯，和姜天倪短暫的相處交談過後，他更確定自己的心意。

　　他不會喜歡上那種典型的名門千金，養於溫室的嬌貴蘭花，中看不中用。

　　他貪愛自然生長的小花，像誘人的草莓般香甜。

　　馬元元，入了他的眼、偷了他的心。

　　他該怎麼做呢？

　　暫且不要操之過急，以乾哥哥的身份悄悄行使男朋友的職權，慢慢地教她沉淪於他的溫柔懷抱，將心遺落在他身上。

　　傻妞兒，等著接招吧！

　　第四章

　　太陽倦了，緩緩西下，洋溢著暈紅的光彩，再轉為炫麗的色澤映照在雲朵上，斗大太陽愈蝕愈小，終於隱入天際，滿天霞光是它醉過的痕跡。

　　「好美喔！」

　　夕陽映紅了元元的臉，薛成亮卻覺得她更美，悄悄拍進手機裡。

　　坐在淡水河岸的河堤上欣賞夕陽美景，感受那剎那的絢爛與寧靜，不是身臨其境，很難體會這種引入入勝的美景。

　　「啊！我忘了照相。」最美的一刻令她看得渾然忘我，別提拍照了。

　　「我們下次再來。」

　　天色逐漸昏暗，遠處的街燈一一亮起，形成浪漫的氛圍。

　　薛成亮很自然的牽著元元的手，散步在河堤上，聽著浪潮拍打岸邊的聲音。

　　元元的雙頰淡淡染成一朵芙蓉，卻捨不得掙脫他溫暖的大掌。從小到大，沒有一個男人這樣呵護過她，印象中連爸爸也不曾。

　　男生的手都這麼大、這麼溫暖嗎？以適度的力量握緊她的小手，彷彿在無言宣誓著他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

　　薛成亮回眸，「晚上想吃什麼？」

　　「都好。」心情好，吃什麼都美味。

　　「吃過義大利菜沒有？」

　　「沒有，只吃過簡單的義大利面。」

　　「我知道有一家不錯的店，去吃看看。」薛成亮早從網路上查到許多資訊，胸有成竹的將她帶到一家有名的義大利餐廳，聽說老闆本身酷愛義大利，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回台後便開了這家餐廳，連招牌都設計得很義大利。

　　色拉、前菜、麵包、吉士采自助式，任由客人選擇，套餐的主菜則點了培根蘑菇小牛背排和松子青醬烤鱸魚，兩人可交換著吃，多品嚐一種口味。

　　「哥哥，你好厲害，哪裡有好吃的都知道。」元元的味覺充分得到滿足，相信今晚做夢都會笑。

　　「我是名偵探啊！」薛成亮揚了揚眉宇，裝酷道。

　　「沒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元元興高采烈地附和。

　　薛成亮反而被她逗笑了。「你還真容易拐，請你吃一頓美食，就贏得你最高的崇拜，未免太好騙了。」

　　「才不是這樣。我有感受到你的用心，好喜歡、好喜歡被疼愛的感覺喔！」她沒有演戲的天分，沒有那個能耐裝世故成熟真心裡喜歡便藏不住。

　　薛成亮深受感動，拍胸脯保證，「你放心，哥哥會繼續給你疼愛下去，疼一輩子都沒問題。」

　　一股幸福的暖流襲來，元元羞澀垂首，心田一汪甜蜜。

　　他是個聰明上進的偉岸男子，精明與圓滑並濟，開朗中帶有沉穩，看似隨意卻又溫柔，是個不可多得的社會菁英人士。

　　但也因為如此，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自己複雜的本性，隨時都有可能沉淪於功名利祿而忘了自我，馬元元便是他的煞車器、他的救贖，她那幾乎一直線的思考方式與單純本性，他渴望一生擁有。

　　這種感覺就是愛，他不會弄錯。

　　如果不是愛，他沒必要這樣討她歡心，連嚴肅的大哥都發覺到他的不一樣，他對女人其實沒啥耐心去討好，卻為了一個馬小妞而動心忍性、百般用心。

　　「你幹嘛這樣看人啊？」元元被他看得有點心慌，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沾東西嗎？」妹妹也是會講究形象的。

　　「沒有，只是看你可愛而已。」衝著她燦爛一笑，去除心中的情潮，他轉而問道；「你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還是想回家？」

　　元元想了想，突然神秘兮兮道；「我沒去過酒吧那種夜店，我一個人不敢去，水袖也不敢。哥哥，你可以帶我去開一下眼界嗎？」

　　他黑眸一爍，笑得很頑皮。「我不能帶你去不正當的場所，不過酒吧除外，那是成人消磨夜晚的好地方。」

　　「你常去嗎？」

　　「一個月總會和朋友去幾次。走吧！」

　　取車後，薛成亮載著元元回台北，去一家常去的英式酒館，喝點小酒，聽爵士樂表演，店內氣氛很棒，令人流連忘返。

　　他幫她點了一杯適合女性、低酒精的百合香檳，以檸檬汁、汽水和薄荷酒調製而成，色澤恰人，香甜順喉。「你只准喝一杯，我不想帶壞你。」

　　元元只是好奇，不一定要吃吃喝喝。「哥哥，你平常都和誰來？」

　　「最常在一起喝酒的是我的至交好友閻千歲和林雍泰，林雍泰你見過，上次婚禮，方水袖的伴郎就是林雍泰。」他坦然相告。

　　「哦！就是後來水袖去他公司打工的那位林先生，聽說好多女人迷戀他，還給他取一個『完美先生』的封號。」

　　「完美先生？」薛成亮抿緊唇，抿住爆笑的衝動。

　　「他真的很紳士嘛！婚禮那天在休息室裡，水袖跌倒不是掉了一隻高跟鞋嗎？林先生風度翩翩的為水袖撿鞋，還蹲下身子幫水袖把鞋套上。那一幕讓我聯想到『仙履奇緣』的童話故事，很浪漫吧！」

　　「的確很反常。」他眼底流過一絲嘲謔。

　　「哪會？我覺得林先生不愧是『完美先生』的代表。」

　　他噗哧地笑出來。「他恨死了『完美先生』的形象。」

　　「為什麼？」

　　「因為他其實很沙豬。」他哈哈笑。

　　元元張口結舌。「我不相信！」幻想破滅。

　　「人不可貌相，小女孩。」他笑得更開懷了。「你沒見過閻千歲，他跟林雍泰完全相反。他的外表又冷又酷，笑起來比不笑更可怕，嘴巴又很壞，可是真實的他是外冷內熱，我敢打賭他對女人最不沙豬。」

　　「那你呢？哥哥覺得自己會是個理想情人嗎？」她笑瞇瞇地問。

　　「我不曉得女孩子對我的看法，你覺得我會是個好情人嗎？」他乘機反問她。

　　元元故作一本正經的上下打量他，嘴角凝出一彎笑意。「哥哥開朗、溫和、帥氣，沒有不良惡習與壞脾氣，自然是個好情人。」

　　「你說的喔！我聽了對自己有信心多了。」他清亮有神的眼睇著她。

　　日後若正式告白，可不允許你退縮。

　　「當然，有馬元元掛保證，薛成亮肯定是最優秀的好男人！」對妹妹都這麼好了，對女朋友肯定更加憐惜。

　　等等，她沒有看錯吧？

　　她怎麼覺得他似乎在……竊笑？像只偷了腥的貓兒。

　　她頓時失了主張，她有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不等她分析完畢，一過了十點，薛成亮便結賬帶她離去。他不想太晚送她回家，給馬妍容留不一個壞印象。

　　「人家還沒聽夠爵士樂。」元元坐進車裡咕噥道。應該說以前她沒聽過爵士樂，只聽流行歌曲，沒想到聽了心情很好。

　　「我有CD，改天拿給你。」他笑著捏她鼻尖。「我怕你真的迷上夜生活，那我可就罪過了。」發動車子。

　　她才不會呢！

　　「女生一個人到那種地方不是有點奇怪嗎？」

　　「說好了，沒有我陪著，你不要一個人去夜店。」

　　「我也不敢，我媽知道了會花轟。」她格格發笑。

　　「元元是個貼心的女兒。」

　　薛成亮安全地送她返家，護送她上三樓，親眼看她開門進屋後才說再見。

　　下樓時他心情很好的吹著口哨，以前雖然交過女朋友，但通常只送到公寓樓下，沒想過走樓梯可能會有的危險，除非女朋友一個人住、邀他過夜，否則他從不登門拜訪。

　　想想，他也有混賬的一面嘛！

　　可是對元元，他卻無法依樣畫葫蘆。

　　原來馬妍容說的沒錯，男人遇上真愛的時候，都會很有耐心、很尊重。

　　＊＊＊＊＊＊＊＊＊

　　過完年，下學年度開始，馬元元和方水袖就面臨了H大校慶一項不成文的有趣傳統；拍賣情人夜！

　　在情人節這一天，由學生會選上的三位俊男、三位美女，站上舞台公開拍賣，得標者可以和自己心儀的帥哥或美女共享情人節大餐，由學生會負責在五星級飯店訂好位子。

　　而拍賣所得的金錢則捐給孤兒院。

　　今天學生會召開會議，要選出被拍賣的六位幸運兒。至於是不是真的幸運，只有被拍賣的人才曉得。

　　元元悄悄跟水袖咬耳朵，「跟自己不認識的阿貓、阿狗吃情人節大餐，不是很奇怪嗎？」

　　方水袖小聲道；「當作做善事，反正只是純吃飯，忍耐兩個小時就過了。」

　　元元搖搖頭。「這好我們都不夠美，純看戲就行了。」

　　方水袖含蓄的漾開微笑，她同意。

　　學生會會長孟熹突然點名道；「馬元元，你有什麼疑問嗎？」

　　「我？」元元尷尬的攏攏長髮，憨笑道；「我們偷講話被你發現了？那好吧！我就不客氣地問了，請問『拍賣情人夜』這項傳統從何而來？」

　　孟熹若有深意的瞟向一旁俊逸迷人的副會長段奇蓀，笑道；「據我所知，當年我們副會長的父母親就讀本校時，開始有了這項不成文的遊戲，久而久之，成了本校一項有趣的傳統。

　　「根據學生會的記載，當年副會長的母親以最高價十萬元賣出，得標者是他的父親！」

　　十萬元？

　　人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氣，副會長的母親是美到什麼程度呀？大家目光一致的看著段奇蓀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心悅誠服地在心裡「哦」了一聲。

　　孟熹含笑道；「今天我們要選出今年的幸運兒。」

　　元元順口推薦道；「這能有誰？當然是會長和副會長要身先士卒咩！」

　　「我們去年都被拍賣過了。」

　　「國寶級的藝術品，人人搶著要，再賣一次又何妨？大家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學生會群起鼓噪，三分鐘內拍板定案，會長與副會長今年又可以賣個好價錢，造福孤兒院的小朋友，萬歲！

　　「好，馬元元，我記住你了。」孟熹含義好深的望了她一眼。

　　「討厭哪！會長，你千萬不可以對我『由恨生愛』喔！」元元索性耍寶。

　　孟熹豁然大笑，其它的人也笑得捧肚子，只有熊玉的眼瞳中進出滿滿的幽怨神采，只因會長不曾對她開懷大笑過。

　　熊玉心亂如麻，她以「柔情佳人」的形象風靡校園，她該拋卻矜持更進一步的向孟熹告白嗎？還是全心全意去捕獲薛成亮這位富少？

　　她好迷戀孟熹，但孟熹能接受她只是一名女傭的女兒嗎？

　　她沒敢讓學校的人知道她母親在幫傭，誰都以為氣質良好的她出身中上家庭，她把打工所賺的錢全拿來添購衣服鞋子，即使被母親責罵她自私也不在意。沒能給她一個好的出身，是父母的錯！

　　相反的，薛成亮雖是富少，但他一開始就知道她的來歷，卻依然待她親切，她相信薛成亮對她有一定程度的好感。

　　加上薛成亮在美國待了十年，沒被薛家封閉住，熊玉看得出薛成亮沒有門戶之見，是她比較掌握得住的。

　　熊玉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嫁入豪門當少奶奶！她才不要像母親一樣嫁個窮小子，為了存錢買間小公寓，必須給人幫傭這麼多年。

　　她為了實現願望，一直用心良苦的揣摩有錢人的言行舉止，最後找到最好的範本，就是薛成亮的母親薛夫人，一位溫柔婉約、小鳥依人的柔情佳人！

　　熊玉深信她這般努力的學習、模仿，日後必定能像薛夫人一樣幸福。

　　熊玉苦惱地自問，她該孤注一擲地向孟熹告白嗎？

　　這時，鼓掌的聲音響起，熊玉警覺大家都在衝著她笑，發生了什麼事？

　　孟熹宣佈道；「熊玉，有人推舉『柔情佳人』作為女生組的代表之一。」

　　「我不想……」熊玉瞪他，他不在乎她被別的男生買走嗎？

　　「熊玉，你是學生會的幹部，不能拒絕。照規定，被選上的幸運兒假使不是學生會的成員，才有拒絕的權利。」

　　「知道了。」熊玉冷靜之後，也忍不住竊喜，這表示大家公認她是美人！如此也好，在飯店吃情人節大餐時，可順便觀察孟熹有無吃醋的反應。

　　孟熹又道；「女生組的代表，我推舉一位，就是馬元元同學。」

　　厚，公報私仇型，馬元元叫道；「會長，你好壞喔！人家才大一，長得又『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你想害我連續被拍賣四年嗎？」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好有趣的女孩！

　　熊玉低啐，不要臉！

　　孟熹莞爾道；「你不用杞人憂天，保證不會有那種事情發生。」會長公開推薦，誰會不給會長面子？當然全員舉手通過。

　　另一位女生組的代表，有男生興匆匆的推舉今年最美麗的新生；佟冰霧，不過她不是學生會的成員，必須徵求她的同意。

　　開完會後，肚子餓了，大家相約到學校附近的快餐店吃飯，學生超過五人一起來，附送一盤當季水果，所以很受歡迎。

　　「我要吃牛肉燴飯。」元元向熟識的小老闆喊。

　　「我要無錫排骨飯。」方水袖和元元常來，不看菜單直接點餐。

　　其它人紛紛點了自己想吃的，剛退伍準備繼承家業的小老闆一一記下。

　　「小老闆，水果要大盤的喔！」元元要求。

　　「知道了，哪次你跟朋友來沒吃到水果？」小老闆好笑的瞪她一眼，自顧自的去忙了。

　　元元和方水袖相視而笑。「這位小老闆人很好，只有我們兩個人來也送一盤水果請我們吃。」

　　「還不是你跟人家撒嬌，說我們住校，沒辦法回家吃水果，光是吃飯就很花錢了，長期下來會營養不均衡。人家心腸軟，就隨你A啦！」方水袖搖頭失笑。

　　「少來，你每次都吃得比我多。」

　　兩人笑成一片，其它學長、學姐也都覺得她們可愛，只有熊玉略帶不屑地撇撇嘴，柔聲勸道；「水果又不貴，何必這樣貪小便宜？人家說不定在心裡取笑我們H大的學生沒氣質。」

　　「不會吧？」元元愕然揚眸。學姐今天好會掃興喔！

　　熊玉一樣柔聲道；「你又A了哪家店？下次記得別帶我們去，我臉皮薄。」

　　小老闆剛好送開水來，涼涼地瞟了熊玉一眼。「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吧！不知民生疾苦。說什麼A不A，真難聽！我爸媽人很好，一直很照顧學生的肚皮，而且當季水果很便宜，才大方的請同學吃，營養均衡一下。

　　「元元很可愛，客人多的時候，還會幫忙收碗筷，我爸媽為了感謝她，只要她帶朋友來，不管一個、兩個，均附送水果。」

　　「小老闆，謝謝你幫我說話，我想熊學姐也是一番好意啦！有錢人家的小姐臉皮比較薄嘛！」元元笑道；「對了，你女朋友今天沒來幫忙？」

　　「陪她媽媽去逛街。」

　　「嘻，不會是去辦嫁妝吧！」

　　「你猜對了。」

　　「小老闆，恭喜你！不過，你手腳真的很快耶！」

　　小老闆得意的大笑，手腳利落的端來他們點的快餐，附送一大盤雙色水果。

　　方水袖好奇道；「你見過他女朋友？」

　　元元朗笑。「對啊！我兩次跟哥哥來吃晚餐，都遇到他女朋友在店裡幫忙，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小老闆真是福氣！」

　　熊玉涼涼道；「那倒是。一般女孩子都不願意嫁到餐飲店當媳婦，太辛苦了。」因為被小老闆搶白一頓，她不高興的邊吃邊嫌——油太多、味精太多、水果不夠甜。

　　孟熹銳眸一閃。「熊玉同學，請你讓我安靜吃飯可以嗎？」

　　熊玉澀澀地說；「會長也一定吃不慣這裡的東西吧？」

　　孟熹吃得很優雅，把口中食物嚥下去後才道；「不會，很好吃。」

　　「好吃厚！」元元開心道；「連哥哥都誇我的味覺一級棒！大餐廳的東西貴得要命，卻不一定好吃。」

　　「沒錯。」孟熹和段奇蓀異口同聲道。

　　大家笑開來，氣氛又恢復得很融洽。

　　熊玉也柔柔靜靜地笑著，心裡可討厭死了好人緣的馬元元。

　　方水袖冷靜地看在眼裡，心想要提醒元元注意一下。

　　＊＊＊＊＊＊＊＊＊

　　「哥哥，我很美嗎？美到可以被拍賣耶！哦呵呵……」第二天下午沒課，元元趕到薛成亮的公司向他「報喜」，想想的確得意呀！

　　看她美麗的明眸露出興奮的光彩，薛成亮仍然一頭霧水，但習慣性地衝她一笑。「誰要拍賣誰？我怎麼聽不懂？」

　　元元便將H大的有趣傳統說給他聽，說得眉飛色舞。

　　「這倒是前所未聞。」他笑出一口白牙，晶亮的眼直瞅著她。

　　「因為你都在美國讀書嘛！當然不曉得H大校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拍賣情人夜』活動，有心人士還票選哪一年的幸運兒最帥、最美呢！」

　　「那你肯定榜上無名。」

　　「哥哥，你讓我很想揍你耶！」

　　他憋著笑說；「要不要我上網竄改你們學校的紀錄，把你改成票選第一名？」

　　「不必。」元元垂下肩，「我很有自知之明，會長根本是公報私仇才會推舉我，不過沒關係，可以賺到一頓大餐，又可以助人快樂。」

　　「像你這麼可愛討喜的女孩子，全台灣也找不到幾個啦！不是只有絕世美女才吃香。」他就是拿她沒轍，不希望她感到沮喪。

　　「真的嗎？」她昂起下巴，有著不自覺的俏皮姿態。

　　「沒錯，可惜我不是H大的學生，否則一定投票給你。其它入選的俊男、美，女，當真有比你好看到哪裡去？」

　　「說真的，我們學校帥哥型男孩很多，很容易就挑出三位最具有知名度的，一定能拍賣好價錢。三名女生中有一位要詢問她本人，還沒決定；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學校有名的『柔情佳人』熊玉學姐，我猜她的拍賣價是三個女生中最高的。」

　　熊玉？是那個熊玉嗎？

　　「為什麼？」他不動聲色的反問。

　　「她是風靡全校的『柔情佳人』嘛！柔柔靜靜的，一副好有氣質的樣子，學校迷她的男生很多。」元元雙掌托著下巴，歎息道；「千金小姐就是不一樣，我不曉得要投胎幾次才會變成氣質美女。」

　　「她說她是千金小姐？」他比她更想歎息。沒錯，他記得熊玉說她讀H大。

　　「她沒炫耀，但也沒否認啊！」元元不確定的說；「看她的穿著打扮都比我和水袖高級，還有昨天社團活動後大家一起去快餐店吃飯，看她一副食不下嚥的樣子，似乎吃不慣平民美食，我們都猜她是某大戶人家的小姐。」

　　薛成亮悄然的歎了口氣。

　　很聰明的女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卻又擺出一副高姿態。算了！熊玉想在學校裡過足千金小姐的癮，那是她家的事！

　　元元才是值得他用心的人，光是瞧著她清秀的眉眼，就有股平靜的喜悅滑過心頭。「馬小妞，你吃過情人節大餐嗎？」

　　「我沒有男朋友，當然沒吃過。」她悶聲說道。

　　他可不允許她交男朋友。

　　「第一次吃情人節大餐，卻不是跟情人吃，不是很奇怪嗎？」

　　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個情人節哩！她居然要去跟別人吃？薛成亮很不滿。如果不是學校規定只有H大的學生可以參與竟標「情人夜」，拒絕社會人士攪局，他真想出錢標下她的情人節夜晚。

　　元元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跟不是情人的阿貓、阿狗吃情人節大餐，心裡應該頗不是滋味，所以會長才會故意推舉我，教我自己試一次看看就知道。我真是對不起會長和副會長，害人家連續兩年被拍賣。」罪過啊！

　　她決定明天要好好跟他們道歉，是她思考欠周到。

　　「馬小妞，你很忽視我喔！」

　　「哥哥，我寧願跟你一起吃大餐，感覺比較自在。」身為倍受呵護的么女，撒嬌的招數沒人比她更拿手了。

　　英雄氣短指的就是戀愛中的男人吧！完全拿心愛的女孩沒轍，偏偏她對愛情還不開竅，他只有愈戰愈勇了。「你活該！就當作免費賺一頓美食好了。」

　　她故作憂愁地皺皺臉，「應該沒那麼糟，有六個人一起犧牲小我呢！」

　　「很偉大的情操，你們努力的吃吧！」

　　「可是我沒去過五星級飯店內的餐廳，好怕出糗喔！如果是熊玉學姐，就一定沒問題才對。」

　　「知道了，你問清楚是哪家飯店，我先帶你去一次。」山不轉路轉，提前慶祝情人節也行。

　　元元差一點跳起來，手舞足蹈。「我最喜歡你了，哥哥。」

　　「不是最喜歡阿姨？」

　　「我媽是我的最愛！」

　　明知不該與馬妍容吃醋，薛成亮卻有股衝動想把「最愛」搶過來。

　　這時，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姜天倪提著點心盒來探望薛成亮。

　　雖然不算相親成功，但姜天倪並不氣餒。今年初，「益泰集團」委託薛成亮調查欲併購的某家企業的財務狀況是否屬實，姜天倪更有理由常來走走，代表「益泰集團」來關心一下，薛成亮可不好趕人。

　　「成亮哥，我來了，大家一起過來吃點心吧！」姜天倪打開精美的紙盒，濃濃香甜氣息吸引人食指大動。

　　某大百貨公司甜食專櫃販賣的蛋糕，有歐布蘭妮、焦糖泡芙塔、吉士蛋糕、布朗尼克巧克力、蒙布朗、吉拿棒……林林總總不下十種，人人聞香而來。

　　「成亮哥，你想吃哪一個？」姜天倪溫婉賢慧的先詢問薛成亮。大小姐都開口了，其它人也不敢先動手。

　　薛成亮注意到元元一直盯著漂亮的焦糖泡芙塔，便伸出手指點了點。

　　姜天倪用紙盤盛裝好，擱在他面前，自己則挑了檸檬口味的歐布蘭妮，優雅地吃著。

　　既然大小姐都開動，其它的人便不客氣了。

　　元元吃著草莓塔，心想這位小姐是不是在倒追哥哥啊？一般客戶哪會送吃的、喝的過來，錢給你賺就不錯了。

　　薛成亮只吃了一小口，便若無其事道；「太甜了，我不喜歡，元元，你幫哥哥吃掉。」把幾乎原封不動的焦糖泡芙塔遞過去。

　　「討厭，不早講，害我吃兩個，會胖耶！」元元掙扎了一下，終究抵不過甜食的誘惑，又吃了。

　　這麼貴的蛋糕，平常才捨不得一次享受兩個，不能浪費。

　　姜天倪見狀，一股氣堵在胸口。「成亮哥，你這位乾妹妹又不是這裡的員工，怎麼我每次送點心來她恰好都在？鼻子真靈！」

　　元元臉一皺，差點被蛋糕噎住。

　　她最近與千金小姐犯沖嗎？昨天有熊玉，今天有姜天倪，都想教她難堪。

　　「姜小姐弄錯了。」薛成亮挑高眉角，笑了。「是我讓元元在沒課的時間過來見習打工，所以不是你來時她剛好在這裡，而是她一直都在這裡，你卻剛好來了。」

　　「她能做什麼？」姜天倪微笑譏諷。

　　「那是我的問題了。」薛成亮神情漠然。「姜小姐今天又是來關心我的調查進度？」語調隨之沉重幾分。

　　「沒錯，爸爸讓我來的。」姜天倪假傳聖旨。

　　「我真沒遇過這樣難纏的客戶。假使不相信我，不能放手讓我做，又何必找上我？我必須找姜總裁談一談。」他起身把外套穿上。

　　「成亮哥，你要去哪裡？」

　　「去『益泰集團』拜訪令尊。」

　　「我也一起去，方便讓我搭便車嗎？」

　　「司機呢？」

　　「哦！我媽需要用車，我讓他回去了，本來想搭計程車的。」

　　「也好，一起走。」薛成亮提了筆記型電腦便往外走，姜天倪連忙拿起名牌包包隨之在後。

　　包括元元在內，大家也跟著從老闆辦公室尾隨而出，目光須臾不離前面那一男一女，從背影看來還真是賞心悅目，一樣又直又挺的背脊，走路的姿態又很優美，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出身子相似的好家庭，充滿了自信。

　　姜天倪停在門口。「車子在哪裡？」

　　薛成亮回道；「一百公尺外的停車場。」

　　「哦！那我等你開車過來。」姜天倪理所當然道。

　　「你的腳受傷？」他瞄一眼大小姐的美腿。

　　「沒有。」她嬌嗲道。

　　「要搭便車就自己過來。」薛成亮朝前走，不願給她多餘的幻想。

　　姜天倪跺著高跟鞋。「薛成亮，你是不是紳士？」

　　「你搞錯對象了，我大哥才是。」他揚聲道，腳步不停。

　　姜天倪的芙蓉面僵了一下，又跺了幾下腳，還是跟上去了，誰教自己喜歡他呢？先喜歡的人，便先失去主導權。

　　等八卦主角走了，公司裡便炸開了，你一言、我一語——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是女方在倒追耶！」

　　「老闆怎麼這麼酷啊？換了是我，姜大小姐只要肯給我一點好臉色，我立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沒用的傢伙！你以為千金小姐是好伺候的嗎？」

　　「只要可以少奮鬥二十年，又能賺到一個美女老婆，大小姐叫我學狗叫都行。」

　　「你們猜，老闆會接受大小姐的追求嗎？」

　　「白癡才不接受！百年難逢的大好良機……」

　　「聽說老闆家裡也夠有錢了……」

　　「誰會嫌錢多？愈是有錢愈愛錢，只有窮人會高喊『簡單生活好』……」

　　「……」

　　眾人聊八卦聊得起勁，沒發現元元悄悄的走了。

　　如果路上有一小塊石頭，她會狠狠的踢出去！

　　成亮哥……成亮哥……噁心死了！

　　她好生氣、好生氣。哥哥怎麼可以對別的女人好呢？

　　即使是倒追，他也該拒絕才對。他不是承諾過要疼愛她一輩子嗎？她不要他把這份疼愛讓給其它女人！

　　這份突發的獨佔欲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從心底傳遞而來的焦灼感讓元元渾身為之一震，臉色微微愀變。

　　原來她自以為的兄妹之情，已在不知不覺中變了顏色。

　　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喜歡還是恐懼，元元只知兩種衝突的情緒在內心起伏著，令她為之憂、為之喜。

　　一旦看穿了自己赤裸裸的情意，往後她還能以「妹妹」的身份與「哥哥」坦然相處、撒嬌作態嗎？「煩死人啦——」她突然朝天大吼，惹得路人側目，哪來的瘋女孩？嗚嗚……她果然不適合當氣質美女，唯美浪漫的愛情與她無緣啦！

　　第五章

　　姜天倪雖然嬌生慣養，但還不算太任性，只是生平頭一回主動喜歡一個男人，薛成亮居然不太領情，教她情何以堪？

　　薛成亮感到前所未有的為難，姜天倪是客戶的嬌嬌女，不能失禮，但她露骨的示好又令他為難。所以說他不接外遇捉姦的Case就是不想接觸太多的女客戶，一不小心便瓜田李下，超麻煩。

　　姜天倪抿唇一笑，輕柔傾訴，「成亮哥，如果感情是可以抗拒的，我應該喜歡成虎大哥，爺爺和爸媽會更滿意這項聯姻。」

　　「我深表同意。」他避重就輕地答。求你去喜歡英明神武的薛成虎，拜託！

　　「可惜人的感情是無法勉強的。」嫵媚的眼兒瞅著他的側臉，愈看愈帥。

　　「沒錯。」他同樣無法勉強自己愛她。

　　「我喜歡的人是你，成亮哥。」她索性親手掀開底牌。

　　瞭然於心的薛成亮輕歎一聲，「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一股憤怒在大小姐心間逐漸瀰漫開來。

　　「理由你說過了，人的感情是無法勉強的。」薛成亮揚眉，反射性地道；「你無法遵從長輩的意思，勉強自己喜歡我大哥，我一樣無法勉強我自己。」

　　「愛我會很勉強嗎？」姜天倪想維持風度，卻無法制止自己拔尖的嗓音。「我的條件這麼好，你一點都不心動？你找得到比我條件更好的女人嗎？本來爺爺和爸媽都不贊同，我還極力說服他們……」

　　「姜小姐，你這是本末倒置的做法。你當我是被逐出『皇龍珠寶』的可憐蟲嗎？你大小姐願意紆尊降貴喜歡我，我該感激涕零是嗎？」薛成亮彎唇哼出一記冷嗤。「很遺憾，我高攀不起。」

　　真是夠了！這位小姐比薛可麗更令人皺眉。初識不討厭，愈相處愈暴露出自以為是的缺點。

　　姜天倪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白淨的臉頰閃過一抹難堪的紅潮，不自覺地咬起下唇。

　　可是社交界都在傳言薛成亮是薛家失寵的么兒，被大哥排擠出「皇龍珠寶」，又被父母趕出去住在一間小公寓……她覺得他就像一位落難王子，不自覺便喜歡上他。

　　去年變相的相親宴那天，他吃完飯沒多久便消失不見，而薛家的其它人卻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沒有人想多提薛成亮，只有可麗姐對她露出難過的表情。

　　家醜不可外揚！

　　可麗姐一定是有難言之隱，她也不好探人隱私。

　　可是當可麗姐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薛成亮而非薛成虎時，那副歡欣鼓舞的樣子，她明白整個薛家只有可麗姐對么弟存有手足之情。

　　姜天倪覺得自己像「白馬公主」要拯救落難王子，可是為什麼王子卻不領情，還對她冷嘲熱諷？

　　莫非是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被女人拯救？

　　薛成亮將車停在「益泰集團」樓下，雲淡風輕道；「你先上去，你可以選擇沉默或說服令尊取消委託我的工作。」

　　光是大哥介紹的珠寶業同仁所委託的工作就夠他忙了。

　　他想到有一位留美同學是香港人，家裡是赫赫有名的保全公司，處理危機的能力超人一等，乾脆將那家保全公司的作業系統引進台灣，到時候拉大哥出錢湊一腳，老爸肯定舉雙腳贊成。

　　他滿腦門的賺錢新點子，老爸、老媽都說贊，否則哪允許他任性妄為？

　　姜天倪憐憫道；「成亮哥，你居然以為我得不到愛情就會展開報復行動？我不是那樣的人，更不會扯你的後腿，害你沒工作。」

　　她悲天憫人的同情目光停在他臉上三秒，下車走了。

　　薛成亮摸摸自己的臉，喃喃道；「我看起來很可憐嗎？去他的！」

　　不想了，將車子駛進停車場。

　　那天下午，他與姜總裁長談一小時，姜總裁對他的工作進展很滿意。言談中，他暗示一下他對姜總裁的千金「沒有野心」，不會妄想一步登天。姜總裁聽了之後，笑容真誠了三倍。

　　「年輕人肯腳踏實地是對的，有前途。」姜總裁雖然欣賞他有創業幹勁，但嫁女兒當然是要嫁給大企業的第三代或第三代繼承人，方有利益可言。

　　薛成亮皮笑肉不笑的說；「多謝姜總裁美言，我們一定能合作愉快。」起身告辭，走了兩步又回首道；「報告姜總裁，您不信任我可以做好我的工作嗎？」

　　「怎麼會？」

　　「那就麻煩您不要三天兩頭派姜小姐來探詢我的工作進度，這讓我覺得很不受尊重。等調查報告出爐，我會親自送來。」薛成亮頷首為禮，退出總裁辦公室。

　　哈哈哈，他在心底偷笑，對付爛桃花，須從根部斬除！

　　有錢人總以為別人眼巴巴的都想娶自己的女兒，不好意思，他薛成亮除外！

　　沒錯，榮華富貴人人愛，所以大家才會竭盡所能的努力奮鬥，以期站在金字塔的頂端！

　　薛成亮當然也不例外，但比較幸運的是，他一出生就是有錢人，不須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愛情，甚至婚姻。

　　商業聯姻那種傷腦筋的事兒，留給大哥去做吧！

　　下班後，他在外頭吃了晚餐才回家，不意外的看到熊玉還在。

　　本來跟母親說好了，趁他上班時派人來打掃，但熊玉卻一次又一次的待到他下班回家，才「剛好」清掃完畢，脫下兩層手套，對他展開溫柔婉約的笑。

　　她是「柔情佳人」嗎？

　　的確，有那麼點氣質，想冒充大小姐，雙手須柔細，怪不得她總是費心的先戴一雙棉手套，再套上一雙橡膠手套。

　　熊玉如此細心的維護自身的完美，為的是什麼？答案只有一個，她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野心不小。

　　其實這也並非不可能，有前例可循，只是別鎖定他當目標即可。

　　薛成亮從不看輕任何人，每個人均有無窮的潛力，對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性，可是若懷有目的的接近他，總會讓他先築起一道心牆。

　　「薛先生，我要回去了。」晚上八點，天黑了，送我！送我！

　　「好，騎機車小心。」他今天問了樓下管理員，熊玉總是騎機車來往。

　　熊玉故作鎮定道；「好，再見。」

　　下次記得要把機車停遠一點，然後說機車故障，報銷了！

　　她不以為這是什麼大問題，她也沒說今天是搭公車來。這便是她機智的地方，凡事留一手，模稜兩可，進可攻、退可守。

　　「熊小姐，」薛成亮徐緩地提醒她，「假如你無法配合我的要求，下午五點以前清掃完畢，那我只有轉告家母另外派人前來。你功課忙、社團活動多，專心當學生比較好。」看在熊媽媽的面子上，給她台階下。

　　熊玉沉默了一下，「社團活動需要用到錢，我不能不打工。」

　　口氣不禁流露出幽怨，「我下次會早點來，請不要辭掉我。」我見猶憐的姿態多麼令男人心醉，除非你是木頭人。

　　這是新流行的釣男人招數嗎？

　　薛成亮蹙了下眉，不解自己的行情怎會這般的炙手可熱？「不想被辭掉，便請你遵守工作時間。」

　　「我明白，薛先生再見。」熊玉不讓他有反悔的機會，趕緊下樓回家。

　　不解風情的木頭人！熊玉外表溫柔，心裡實則氣呼呼的，為了形象不能把怒火發洩出來，都快得內傷了。

　　說什麼專心當學生好？廢話！如果不是缺錢，誰希罕打工？

　　如果他對她有一絲絲的憐惜，肯拿她當女朋友看待，怎會捨得看她辛苦清掃家裡賺一點蠅頭小利？應該拿錢給她當零用錢才對。

　　熊玉知道班上有兩位同學的男朋友是社會人士，每個月都會拿零用錢孝敬女朋友，根本無需打工。

　　而她們甚至沒有她美呢！

　　難道薛成亮對溫柔美麗又賢慧的她，一點也不動心？正常的男人應該最抗拒不了「柔情佳人」才是。

　　要怪就怪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薛成亮根本沒機會看清她的美好，如果能去薛成亮的公司打工就好了。

　　熊玉苦心計畫著，魚與熊掌，總要有一方不落空才行。

　　她發誓結婚後再也下戴清潔用的橡膠手套，所以非金龜婿不嫁。

　　＊＊＊＊＊＊＊＊＊

　　薛成亮信守約定，在情人節前的一個週末中午，帶元元到指定飯店的法式餐廳吃飯，生意很好，須預約。

　　「幹嘛嘴巴翹嘟嘟的？吃美食須以愉悅的心情享受，這可是你說的。」他沒看過她穿洋裝，比較像個大人，嘴邊不禁漾出一抹寵溺淺笑。

　　她有一雙明亮清澈的圓眸，瞪人也顯得可愛。「哥哥我問你，你曾帶姜小姐來大飯店吃飯嗎？」

　　「沒有。怎麼了？」

　　「我問你，你會請她去吃情人節大餐嗎？」

　　「當然不會。我為什麼要請她？」有點懂她的意思了。

　　「沒有、沒有。」元元嘻嘻笑開來，心情變得愉快，下意識她向他撒嬌道；「今天就當成提前過情人節好嗎？我好怕下週二會跟一個有錢的醜男吃飯。」

　　「好，今天是情人節。」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開竅，也不知她懂他的心幾分，但薛成亮已感到無比的驚喜與滿足。

　　兩人愉悅的用餐，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元元，貴校的『拍賣情人夜』活動，由誰負責向飯店訂位？聽說情人節當天，通常一位難求。」

　　「熊玉學姐是活動組組長，應該由她負責，不過我是直接去問會長。」

　　「為什麼？」他有情敵？

　　「因為學姐暗戀會長，我跟水袖猜的，一次會長推舉我之後，學姐就對我冷冷的，愛理不理，我去問她若是碰了一鼻子灰豈不倒霉？就直接問會長好了。」

　　「原來熊玉不如我想像的單純。」他沒弄錯熊玉的放電意圖，只是想不到她不只準備一支釣桿在放長線，心機可怕。

　　「聽你的口氣好像認識熊學姐？」元元瞪大眼，升起無限疑慮。

　　哥哥的桃花很旺喔？

　　「元元不是外人，告訴你沒關係。」薛成亮戲謔的嗓音蘊著笑意，不再隱瞞，將熊玉的出身來歷與目前打工為他打掃的事說一遍。

　　「幫傭？」元元目瞪口呆。

　　那麼有氣質的「柔情佳人」在幫傭？大學生什麼樣的打工方式都有，還沒聽說有人去幫人打掃家裡。熊玉怎麼肯做？

　　「去別的地方打工，都有可能碰到學校的同學，她如果想製造出千金小姐的假象，來我家打掃的確最不易被揭穿。」薛成亮很快看透了熊玉那點鬼心思。

　　「其實熊學姐也沒宣揚自己是千金小姐，只是我們私底下在猜而已。」知道他人的秘密，反而是元元不好意思。

　　這就是熊玉厲害之處！什麼都沒說，卻讓大家往那方面去聯想。

　　薛成亮本來不想管，可是一聽到熊玉有可能欺負他的元元，他不能坐視不管，唯恐元元在「千金小姐」面前自卑，索性攤開來講。

　　「不過熊學姐也好奇怪，大家都在打工，她何苦搞神秘？這樣神秘兮兮的，她不累嗎？換了是我，可受不了這樣子。」元元受不了的猛翻白眼。

　　「你會在學校裡揭穿她嗎？」他逗趣的問。

　　「揭穿什麼？我才沒那麼無聊呢！」她不太高興的嘟唇。「沒人規定幫傭的人不能有氣質，是我們自己想太多了。」想想也好笑。

　　「你不覺得她很假？」

　　「我看不出來耶！不過水袖跟你一樣厲害，她老早就跟我說熊學姐很做作，最好不要太親近她。」揚起笑臉，她聲調愉快地說；「不過我覺得這也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比如我在學校裡也不會四處張揚我是沒爸爸的私生女，聽同學在講爸爸如何如何，我都嘛裝作聽得津津有味。」

　　他的聲音放低、放柔。「你父親是笨蛋，如果有這麼可愛善良的女兒，我會把她寵上天。」

　　如果是元元生的女兒，肯定沒有薛可麗的鴨霸個性。天！他已經想到結婚生子去了。

　　元元的甜笑依然掛著，但目光低垂，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然而她沒有勇氣更進一步的詢問，也不敢向他告白；怕兩人的關係生變，日後見了面尷尬，關係反而疏遠。

　　現在這樣很好，他身邊沒有女朋友，就會一直疼著她，笑著對她說話。

　　啜飲餐後咖啡，他含笑道；「好久沒有看電影了，陪哥哥去看如何？」

　　元元點點頭，欣然之情在臉上化開。

　　「看完電影，我們去逛夜市吃東西，然後再送你回家。」

　　「好，今天都聽哥哥的。明天就要留在家裡。一整天陪媽媽，我們要去買菜、包水餃、做滷味。」

　　「哇，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你喜歡吃水餃嗎？明天中午如果有空，來我家吃水餃，我還會煮酸辣湯喔！」

　　「就等你開口請我去，如果你不請我去，我要開始掉眼淚了。」

　　「討厭！」元元笑得連心都甜了。

　　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出遊、一起看電影，還會到對方家裡吃飯、看電視、上網、哈披一晚上。

　　這樣還不算男女朋友的話，又算什麼呢？

　　＊＊＊＊＊＊＊＊＊

　　隔著一座精美的小屏風和綠葉盆栽，薛成虎和薛可麗中午一道出來用餐，情人節快到了，精品業者沒有休假的權利，能撈多少就算多少。

　　「皇龍珠寶」在這家飯店設有一個專櫃，男人帶女朋友，甚或是情婦來過夜，除了買名牌包包贈美人之外，女人其實更喜歡獲贈珠寶。

　　這個據點的銷量一直很好，薛成虎和薛旦麗常會過來巡視。

　　沒想到他們剛坐定點好餐，就瞧見薛成亮帶著一名年輕女孩來用餐，薛可麗差點沒跳起來，被薛成虎低聲喝止。

　　「他他他……他以為他在做什麼？」薛可麗不敢公然反抗大哥，忍住沒衝過去質問薛成亮，但屁股不敢動，嘴巴一樣可以忙。

　　薛成虎無視於她的激動表情，臉上維持著單一的清冷表情。「你今天忘了戴隱形眼鏡？成亮在泡妹妹。」

　　薛璽麗不悅地橫他一眼。「很冷的笑話，大哥。我當然知道他在泡妹妹，但那女的是誰？成亮交往的對象應該是姜天倪才對啊！」

　　「不要自作主張，可麗。」

　　「可是……」

　　「你喜歡別人干涉你的感情生活嗎？要不要我介紹一個我中意的男人給你當對像？依我看，丁浩滿適合你的，個性溫和……」

　　「是沒主見好嗎？軟弱無能之輩。」

　　「配你剛好，可以隨你作威作福、發號施令。」

　　「我不會喜歡能力比我差的男人！」薛可麗的眼底躍上清晰可見的點點火光。

　　「你確定？」薛成虎淡漠的眼神一掃。「能力強過你的男人，肯定個性強、自尊強，不可能聽從你擺佈。你確定自己可以忍住愛命令人的那張嘴，還有愛管東管西的個性？還是身為大哥的我應有心理準備，隨時等你離婚回來繼續煩我？」

　　這才叫正宗毒舌派！

　　薛可麗咬牙切齒道；「你等著看好了，大哥，我敢結婚就絕不會鬧離婚！」不甘示弱的挺直腰桿，臭大哥，你給我等著瞧！

　　「一言為定。」薛成虎優雅的用餐，無視與她的火氣。

　　薛可麗氣得差點食不下嚥，忘了要去盤查薛成亮和他的女伴，直到他們起身要結帳，才醒覺忘了這件大事，可惜屁股一抬動……

　　「坐好！」薛成虎慢慢享用現煮咖啡的香醇，冷酷道；「你若是敢把我一個人丟在餐廳，我會每天帶不同的男人回去給你認識，你給我挑一個嫁出去！」

　　「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爸！」薛可麗氣憤道，偏偏大哥一向說到做到，恐怖指數超越嚴厲的老爸。

　　「你是成亮的姐姐，不是成亮的媽，少管閒事。」

　　「我是關心他，希望他娶一個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我錯了嗎？」

　　「我一樣關心你，希望你嫁一個不會跟你吵架又可供你揮霍的男人。」

　　「你……哼！假關心之名，行干涉之實。」

　　「我相信成亮很樂意把這兩句話還給你。」

　　「那不一樣，成亮年輕不懂事……」

　　「他比你懂事多了。反倒是你，到現在還不定下來，小心變成高齡產婦。」

　　「反正大哥存心要幫成亮，我是受排擠的那一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薛成虎恍若一切都事不關己的閒適模樣，享用完咖啡，動作優雅的起身。

　　「終於可以走了？」薛可麗譏諷道，當然薛成亮和他的女伴早已不見蹤影。

　　不過沒關係，姐姐另有奇招。薛成亮，你等著吧！

　　＊＊＊＊＊＊＊＊＊

　　同一家餐廳，在情人節的夜晚，佈置得分外浪漫，每一桌均坐著雙雙對對的情侶，或是講究節日時髦的夫妻檔，每一張桌上均點著蠟燭。

　　H大每年均預約六張情人桌，為了避免太尷尬，無話可聊，通常請餐廳分成兩組，以三張小桌合併成一長桌，形成六人一組共餐。

　　薛成亮也是到了現場才知道，瞪著桌上的淡粉紅蠟燭，沒好氣的道；「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吃情人節大餐？」

　　「你以為我樂意？」薛可麗噘著紅唇，一副難過的表情。「我居然淒慘到跟弟弟共度情人節夜晚，想哭的是我。」

　　「薛可麗，別忘了是你威脅我非來不可，你有什麼資格裝哀怨？」薛成亮埋怨聲中含有一絲複雜的情緒。

　　這個二姐居然撞見他和元元吃大餐，打電話向他興師問罪，問他是不是偷偷交了女朋友？

　　他當然否認，他是光明正大的交，只是還不到公開的時機。

　　死纏爛打的薛可麗仍不死心，說她已訂了情人節大餐，為了證實他沒偷交女朋友，情人節這天必須陪她，否則便是默認他有女友之事。

　　如果不是後來薛可麗威脅她要開始調查「那女孩」的身家背景，也不排除登門找「她」聊聊，薛成亮也沒那麼乖的受她威脅。

　　他忿忿道；「想哭的人是我才對，生平頭一回在情人節吃燭光晚餐，對面坐的不是心愛的女孩，我都快吐出來了。」

　　切著主廚特製豬肋排，想像在切斷薛可麗愛管閒事的那條神經。「這一頓你請客，我絕不付賬！」

　　「你是不是男人你！」

　　「我瘋了才請『姐姐』吃燭光晚餐！」

　　「你少裝純情。你在美國的風流帳都可以出一本書了，居然敢說今天第一次吃情人節大餐？我才想吐！」

　　「我說沒有就沒有，這種事沒什麼好隱瞞。」

　　「喲……那我只能說；可憐的弟弟！真的好可憐喔！」完全是幸災樂禍的口吻。

　　「薛可麗！你將來如果嫁不出去，或者嫁出去又離婚，我第一個放鞭炮慶祝！慶祝有個男人脫離苦海！」

　　「薛成亮！我如果被你『詛咒』成功，鐵定回來死賴著你，你才要小心你的愛妻會被我欺負死！」

　　「你放心，我會事先與大哥達成協議，你是他的責任，不是我的。」

　　「太可惡了！你們兄弟兩人居然一起看扁我，認定我不會是個好妻子，我薛可麗若不賭一口氣，真是被你們瞧輕了。」

　　偌大的餐廳就屬這一桌氣氛最詭異，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浪漫的氣息，服務生送餐過來都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一眼；你們來幹嘛的呀？

　　薛成亮明白自己說得有點過分，平常二姐再怎麼樣多管閒事，他都可以笑著打發掉。唯獨今天特別心煩氣躁，尤其進來這家餐廳後，親眼看到元元和別的男生共享燭光晚餐，一股酸味兒直冒上來，所以他根本不想來。

　　他悄歎一聲，「二姐，你會是個好妻子，跟姜天倪小姐比起來，我情願選擇你，至少你很真誠，即使囉唆也囉唆得很真誠。」

　　「這是褒還是貶？」薛可麗僵硬的表情放柔了些，一撩波浪般的長髮，露出一抹深沉的微笑。「你那位乾妹妹在那邊跟一位帥哥吃情人節大餐哩！看起來你沒騙我，她只是乾妹妹，不是女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收一位妹妹來自找麻煩，你不是最討厭女人來黏著你嗎？」

　　薛成亮的眼神倏地變沉、變深，心情突然大壞。

　　「嘖嘖，瞧我還看見了誰？熊玉那丫頭釣到凱子了嗎？居然有辦法來這裡吃貴死人的情人節大餐，醜小鴨要變天鵝囉！」薛可騰調笑道。

　　他忍不住皺眉道；「你真是孤陋寡聞，居然不曉得那是H大校慶的重頭戲之一；拍賣情人夜，籌款送孤兒院。」

　　「哪是我孤陋寡聞？我又沒念過H大。」

　　「你想念也考不進去吧！畢竟考試又不考香奈兒、卡地亞、蒂法尼、凡賽斯……」

　　「薛大偵探，請問謀殺弟弟可以獲得緩刑嗎？」

　　兩雙犀利的眼眸在半空中交會、廝殺了起來，掀起另一場舌戰。

　　＊＊＊＊＊＊＊＊＊

　　嗚嗚嗚，哥哥原來有女朋友了，那樣美艷的女子，她根本不是對手嘛！

　　元元也看見薛成亮和別的女人吃浪漫的燭光晚餐，又悲傷又生氣，哥哥居然事先一點風聲不漏，故意把女朋友帶來這裡吃情人餐，分明是有意要做給她看！

　　莫非他看穿了她悄悄愛上他的訊息，藉此來讓她死心？

　　嗚嗚嗚，在情人節當天失戀，這真是史上最難吃的情人節大餐了。

　　喜歡美食的馬元元，味覺靈敏的馬元元，今天完全吃不出昂貴套餐的美味，還差點把眼淚滴在牛排上。

　　「有那麼難吃嗎？」她對面坐著今晚標下她的三年級學長曾守鴻，儒雅淳厚的嗓音顯示出他的良好教養。「我覺得味道還可以，或是你喜歡魚排？我另外請主廚做一份。」

　　有能力出錢競標者，家庭經濟都不錯，有人純粹湊熱鬧，又賺個行善美名；有人則是鎖定目標，想乘機告白。

　　曾守鴻屬後者，他早留意到馬元元這位學妹，圓潤討喜的臉蛋和俏皮活潑的性子，他非常喜歡。

　　元元振作精神，勉強笑道；「不用啦！我只是有點緊張。」

　　「我的魚排還沒動，跟你換吧！」孟熹關心道。

　　他們采男女交叉對坐法，元元的旁邊是孟熹，再過去是熊玉，對面則坐著得標者。副會長則領著其它人坐另一邊的長桌。

　　元元真是沒胃口，心想魚肉比較好下嚥，便同意交換。「謝謝會長。」

　　「小事情，不用客氣。」孟熹請服務生為他們交換餐盤。「快吃吧！」自己切著牛排便往嘴裡送。

　　熊玉擺出高雅的姿態，心裡氣孟熹對元元親切，臉上則綻出笑容道；「氣氛這麼好的餐廳，有什麼好緊張的？你以前沒來過？」

　　元元漾起困窘的笑容。「這麼貴的地方，我一個人哪敢來？」

　　是啊！若非托薛成亮的福，這些高級餐廳對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她也不用再騙自己了，薛成亮跟她不一樣，他是她高攀不起的富家子弟。

　　只是他交了女朋友為何不告訴她？

　　需要這麼見外嗎？

　　兩人好到一起共度情人節夜晚，肯定交往有一段時間，他竟然連提都不提，她不是他的好妹妹嗎？

　　可惡！怕我死纏著你嗎？

　　元元決定化悲憤為力量，她也要認真的交一個男朋友給他看！

　　端起桌上的葡萄酒，她舉杯一飲而盡，嗯……不喜歡喝酒的人永遠不能理解為何有人貪杯中物，研究品酒的學問；即使是最高級的紅酒或白酒，元元都覺得難喝得要命，而且強大的後勁使她一陣頭昏眼花，開始大舌頭。

　　而突來的豪飲令同桌的同學瞠目結舌，然後看著她將頭垂在桌上，重得彷彿抬不起來，醉了。

　　「天啊！好丟臉！」熊玉慶幸出醜的不是自己。

　　「她今天好像有心事，不像平常的她。」孟熹皺眉道。

　　「我有開車來，要送她回宿舍還是送回家？」曾守鴻紳士的自告奮勇。

　　「送回宿舍好了，我通知方水袖一聲，她會照顧元元。」

　　兩名大男生起身將醉倒的元元扶抱起，突然被嚴厲的男聲喝住——

　　「不要碰她！」

　　薛成亮再也忍不住跳了出來，馬小妞居然給他喝到醉倒，皮在癢了？她就不怕嫩豆腐全被男同學吃光光？

　　他可不允許有人碰他的元元，連忙格開曾守鴻，將元元移靠在自己身上，低喚，「元元，馬小妞，你給我醒過來。」

　　聽到熟悉的男聲，元元撐開沉重的眼皮，一見他的臉，再也阻止下了心酸的淚水奪眶而出，嗚咽道；「哥哥你好壞……居然偷偷交女朋友……我討厭你……我真的生氣了……」

　　「乖，元元，我沒有偷交女朋友，她是我姐姐。」她的眼淚讓他又氣又心疼，既不捨，又竊喜她吃醋的反應。

　　「你騙人……」

　　「我從來不騙我的小元元！乖，別哭了，哥哥先送你回家，等你睡醒之後再跟你解釋清楚。」薛成亮溫柔地將醉美人橫抱在懷，一步步地走出眾人的視線。

　　現在是什麼情況？

　　H大男女同學全都一頭霧水，其它客人則充滿興味的目睹了一場好戲。

　　熊玉嚇得斂眉垂眸，幸好薛成亮沒揭穿她，不過薛可麗的眼神好可怕呀！

　　還有，馬元元為什麼認識薛成亮，兩人還很要好的樣子？

　　馬元元會不會知道她在幫傭的事？熊玉充滿了不安，甚至都沒興趣應付對面那個愛慕她的男同學了。

　　第六章

　　將元元安置好在床上，馬妍容看著小女兒的睡顏一會兒，回到客廳，薛成亮一臉關懷的等著，見到馬妍容出來，才收回千回百轉的思緒。

　　「阿姨，元元睡著了？」

　　「嗯，一點酒量也沒有，學人家喝什麼酒？」馬妍容緩緩揚了揚嘴角，「幸虧你也在場，成亮，謝謝你送她回來。」

　　「阿姨，我照顧元元是應該的。」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心裡偷偷慶幸上回帶元元去酒吧，喝的是加了許多果汁、汽水，酒精濃度很低的調酒，所以元元還能清醒地回家。

　　對於「灌醉」女兒的男人，做父母的都會抱著高度的不信任感。

　　如今知曉元元沒酒量，不用馬妍容交代，他就會限制她喝酒。

　　「成亮，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想跟你聊一聊。」女兒反常的反應，做母親的看在眼裡，無法坐視不管。

　　「我也很想跟阿姨聊聊。」薛成亮胸有成竹道。

　　馬妍容先去泡了兩杯茶出來，一杯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杯握在自己手裡取暖，研究性的目光直視著他。

　　薛成亮大方地任她看，眼不眨心不亂。

　　「你這孩子生得真好，濃眉大眼，鼻樑挺直，唇紅齒白，一看就不是小家子氣的男人，出身必定良好。」馬妍容自有她為人處世的智慧，以溫婉的口吻道；「成亮，阿姨今晚要開門見山的問你一句話，你對我家元元真的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嗎？」

　　「不是。」薛成亮誠心誠意地回答，「我對元元是一見鍾情！」

　　「真的？」

　　「是真的，阿姨，我愛元元，是男女之間的愛情。」終於可以說出來向長輩公開，他開心的輕笑道；「阿姨也知道，元元很單純，不會要心機，一開始她對愛情根本不開竅，我也不想逼她，才會突發奇想，先以『乾哥哥、乾妹妹』的輕鬆模式相處，看能不能日久生情，令她開竅。

　　「今天，我發現元元開竅了，送她回來的路上就決定先跟阿姨報備。」

　　「怎麼說她開竅了呢？」馬妍容也是好奇的。

　　「我姐姐為了捉弄我，拉我去吃情人節大餐，被元元看見了，她以為我交女朋友，才會生氣的一口喝乾整杯葡萄酒，又對我說了一些醉話。這讓我相信她對我也是有愛情的，阿姨，我真的好高興！」

　　他大方的坦承自己的感情，令馬妍容端起滿盈的笑意，這是個好小子！

　　不過，母親的煩憂是無止境的。

　　「成亮，阿姨也是過來人，明白談戀愛不等於會結婚，你跟元元……」

　　「阿姨，你放心，我對元元是認真的，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她為我生的女兒會有多可愛，很蠢吧！」薛成亮很輕易的看穿她敏感的心眼，含笑道；「我知道你是在擔心元元『私生女』的身份會不會造成阻礙。」

　　「沒錯。」馬妍容握緊茶杯，很害怕小女兒的幸福也毀在她當年的無知上。

　　「阿姨，我是先知曉元元是私生女，然後才愛上她的。」他的笑容充滿理解。「真心相愛的戀人會分手，一定是因為個性差異，或有一方背叛才導致分手，沒人會因私生女或私生子的身份而分手，那樣的愛不是真的愛。」

　　「聽你這麼說，我感到非常欣慰。」馬妍容滿懷感激的看著他。

　　「阿姨，請你答應我跟元元正式交往，放心的將元元交給我。」

　　「可是……」她垂下眼盯著茶杯。「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你的家人呢？他們會接受嗎？成亮，並非我杞人憂天，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不是。」

　　她害怕從女兒身上看見自己當年的不幸。

　　他慎重道；「阿姨，我父親是『皇龍珠寶公司』的總裁，我母親是單純的家庭主婦。我對珠寶鑒定完全沒興趣也沒天分，家裡的公司預定由大哥薛成虎繼承，姐姐薛可麗從旁輔助。

　　「我十三歲便出國留學，二十三歲回台，在美國期間學會獨立自主、努力奮鬥，我不需依靠父母便可自立門戶、養家活口。阿姨，當一個人不需仰承父母的鼻息時，才算是一個獨立的大人，自然也不會被父母左右感情生活。」

　　「你說得完全對。」馬妍容想到自己曾經深愛著的孫思賢，以及小雅初戀的陳英治，只因為必須依靠父母才能活下去，當面臨做抉擇時，愛情自然被犧牲了。

　　「更何況我父母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我剛回國時，便跟父母說好了，我不接受商業聯姻，結婚的對象由我自己選擇，就算我娶的是一個酒家女，那也是我的事，我的人生我會自己負責！」

　　馬妍容眼眸深沉地看著他許久，最後，她服輸了。

　　父母親生到這樣的兒子，也很頭痛吧！

　　不過對元元而言，倒是幸運的。「我明白了，你自己好好的跟元元說吧！」

　　「謝謝阿姨。」

　　「這有一點，要讓元元念完大學，所以在她大學畢業之前，不准讓她懷孕。」馬妍容也明白愛情來了擋都擋不住，一不小心便愛到床上去，她自己是過來人，有什麼不能理解的？

　　只是保護措施要做好，不要傻傻的未婚懷孕。

　　薛成亮一聽，更是喜出望外。阿姨同意解禁，一定相當信任他吧！

　　他絕不會辜負信任他的人。

　　＊＊＊＊＊＊＊＊＊

　　到貓空喝茶，是台北人時髦夜生活的玩法之一。

　　吃著令人讚不絕口的桂花地瓜酥或杏仁薄片，啜飲一口香茗，最是爽口。

　　若是沒吃晚餐，許多茶坊也提供特別的茶餐與中式料理，是台北人喜歡的夜遊去處。

　　回家之前，不妨順道去樟山寺賞夜景，廟前廣場視野遼闊，可飽覽迷人的萬家燈火、台北市夜景。

　　「會冷嗎？」薛成亮望著懷裡嬌小的人兒。

　　「不會。」元元滿足於可以光明正大的依偎在他懷裡。

　　昨晚醉過之後，以為醒來要面對失戀的打擊，沒想到一大早，薛成亮沒吃早餐便跑來她家，闖進她房裡向她告白！

　　元元聽了感動得哭了起來，不敢置信地聽著他真誠有力的告白，一字一句，預告著夢想成真，害她幸福得又想哭。

　　然後他們正式交往，成了男女朋友。

　　雖然告白之後，非常難分難捨，但是該上班的一樣要上班，該上學的一樣要上學，馬妍容適時敲房門提醒他們，他便約好下班後去學校接她。

　　「你突然醉倒，去學校有沒有人笑你？」薛成亮同情的摸摸她的頭。

　　「討厭！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元元嘟起唇，漲紅著臉。「人家今天去學生會，頭都不敢抬起來，丟臉丟到外婆家了！幸好會長他們只是關心的詢問一下，沒深入的追問，否則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不過，發生了一件意外的小插曲，嘻嘻！」

　　「滿臉桃花，有問題。從實招來！」

　　「呵呵……我今天桃花真的很旺，那位曾守鴻學長居然跑來學生會向我告白，要求交往；幸好哥哥一大早先來告白，否則我說不定會在傷心之餘接受他的追求……」元元拍胸脯慶幸。

　　「你有什麼好傷心的？分明是自己在那裡胡思亂想，隨便替我定罪。」他額際的青筋隱隱浮現。「你如何回答他？」

　　「當然說我有男朋友啦！不好意思，他慢了一步。」她驕傲地仰起頭。「怎樣？哥哥，我也很有行情喔！」

　　「是啦、是啦！長得這麼可愛還沒人追，我都要懷疑H大的男生眼睛脫窗。」他啼笑皆非地看著她的得意勁兒，以前肯定沒被追求過。

　　「所以你不可以變心喔！你已經向我告白，而我也接受，那你便是我的男朋友，無論如何，若有其它美女勾引你，甚至脫光光在你面前跳脫衣舞，你也不可以被勾引去……」她絮絮叨叨地提醒他。

　　還來不及說完，她的雙唇即被他密密覆住，纏綿地與她吮吻。

　　無法言喻的炙熱情感在兩人心底蔓延交流，元元的雙臂情不自禁地纏上他的頸項，雙眸染上了點點迷情，教薛成亮瞧了不禁心旌神搖。

　　「元元……」他輕撫她的背部，「不要懷疑我的愛，更無須質疑你的魅力。你對我的影響力使我明白自己對你的愛有多深，我會用盡一生好好來愛你。」

　　「哥哥……」她的心泛出暖暖的甜蜜熱流，滿足地緊緊依偎著他，深深地被他的柔情所蠱惑。

　　這個男人啊！早已住進她的心底，她還不自知。

　　「哥哥，我好愛你喔！」元元柔情似水地凝睇他帥氣的臉龐，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語，「你要跟以前一樣疼我喔！」

　　「好。你還要繼續叫我『哥哥』嗎？」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不行嗎？人家叫習慣了。」她傻呼呼地笑。

　　「我無所謂啦！」他壞壞地一笑。「我是怕我們接吻時，你都哥哥、哥哥的叫，旁邊的人會以為我們在亂倫。」

　　「嗄？」被迷得暈頭轉向的元元，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旁邊果然有人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還真有人在交頭接耳，「啊！」她趕緊將他推開，雙頰湧上羞慚的緋紅。

　　他哈哈大笑。「你現在才撇清，不嫌太晚嗎？」

　　「你壞！下早點提醒我。」她握起小拳頭捶過去。

　　他跑給她追。「哪個男人會拒絕軟玉溫香抱滿懷？」

　　「你還說！你還說！」她嘟嘴不依地嚷嚷，腳步不停地追殺他。

　　一直跑到車子旁邊，薛成亮返身張開雙臂將她接住，她吐吐小舌，不鬧了。

　　他的體貼看在她眼裡，甜蜜在心底。

　　「那我應該改口叫你……成亮。」她小小聲地叫。

　　「有！女朋友有何吩咐？」他聲音清亮地回答，成功化解她小小的不自在，揚起臉給他一個燦爛的甜笑。

　　不過有人在時就直呼名字，私底下，超愛撒嬌的元元一樣「哥哥、哥哥」的甜叫，說也奇怪，薛成亮不管工作壓力多大都會因此而煙消雲散，將工作上的煩惱一舉拋到腦後去。

　　＊＊＊＊＊＊＊＊＊

　　為了讓馬妍容安心，也為了讓元元更放心愛他，找了一個星期假日，薛成亮事先知會父母一聲，帶著元元回家拜訪長輩，並一起吃飯。

　　一家之主的薛皇龍生性嚴肅，看不出喜怒哀樂，倒是溫柔高雅的的薛夫人一見到笑容甜潤的元元，便打心眼裡喜歡，拉住她的手便不放。

　　「怎麼人家生的女兒這麼可愛呀！長得甜，笑容更甜，讓人好想抱在懷裡疼愛。」薛夫人發出幸福的歎息聲，「老公，如果我們有這樣的女兒多幸福啊！」

　　面容嚴肅的薛皇龍終於恩賜了一句，「當媳婦也一樣。」默認了兒子的選擇。

　　「老公你真聰明，媳婦也等於是女兒，我真的好喜歡。」得到老公的認同，薛夫人的眼睛頓時變得亮晶晶。

　　「媽，我們剛交往沒多久，你不要把她嚇跑。」薛成亮忍俊不禁。

　　不過能得到父母的認同，不可否認他真的鬆了一口氣，因為事先報備過元元是私生女的來歷，生怕古板的父親給元元難堪，幸虧母親的柔性訴求發揮了很大的影響力。

　　「成亮，男人要從一而終，像你爸爸就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你們兄弟兩人都要學學你爸爸，當個能讓女人幸福的一流好男人。」薛夫人溫柔的眸光滿是幸福的望向老公。

　　薛皇龍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好了不起的薛夫人，竟能教石頭展笑顏！元元佩服得五體投地。

　　「媽，你放心好了，我這輩子就疼您和元元這兩位超級好女人。」薛成亮十足寵溺地摟著元元的肩膀，朝母親感謝地眨眨眼。

　　「不行，你要疼元元多一點，媽媽自有老公疼呢！」薛夫人一輩子都是個幸福的小女人，最大的遺憾就是少了個愛撒嬌的女兒。

　　元元嬌嬌甜甜的喊她「薛媽媽」，依偎在她身邊說話，愛撒嬌的小女兒嬌態展現無遺。

　　薛夫人拉住她的手便不放，一再柔聲道；「如果我有這樣的女兒多好？我一直都想要一個可愛的女兒。」

　　「媽！」薛可麗再也忍不住一再往上竄的怒火，雙手抱胸挑釁道；「你正宗的女兒、我、就坐在你面前！」

　　「你從小就不可愛，個性凶悍，不會撒嬌，比兒子還糟糕。還記得你小時候我幫你買蓬蓬裙，想把你打扮得像個小公主，結果你居然嫌累贅，凶巴巴的罵我亂買衣服，死也不肯穿，你都不知道我暗地裡流了多少眼淚，我只是想要一個像小公主一樣的女兒不行嗎？」薛夫人控訴道。

　　薛可麗火道；「媽，我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洋娃娃，你搞不清楚人跟洋娃娃是不一樣的嗎？」

　　像她這般如火焰般的美艷女子，穿蓬蓬裙能看嗎？

　　「你真過分，不但不貼心，還凶我。」薛夫人幽怨道。

　　「薛可麗！」薛皇龍警告性地出聲了。

　　這個家最大的禁忌是；不許惹媽媽生氣、掉眼淚。

　　見到父親冷冷的視線射過來，薛可麗暫時收兵。

　　薛成亮打圓場道；「哎呀！媽，二姐生來便是女強人型的，這是她本人也無力改變的事實。

　　「不過你放心，以後我一定和元元生一個超可愛的孫女給你，你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蕾絲裙、蓬蓬裙，來者不拒。」

　　「真的？太好了。本來嘛！女孩子就是要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可愛，帶出去多光彩啊！大家都會羨慕我的。

　　「我以前都只能羨慕別人有個小公主女兒，都不敢把家裡的小男人婆帶出去跟人比較。」幸福的薛夫人，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這件事。

　　薛可麗額上青筋暴跳，又要噴火了，她這樣精明世故的女人，怎會有一個天真到白癡的母親？

　　都怪老爸把老媽寵成白癡。

　　薛夫人忙問元元道；「對了，你們想什麼時候結婚？」回首，「老公，我們是不是該挑個黃道吉日去拜訪元元的母親？」

　　「太急了。」薛皇龍道。

　　元元連忙道；「薛媽媽，我答應我媽念完大學才能結婚生子，沒有這麼快啦！」軟軟嫩嫩的聲音ㄋㄞ下去，一貫傻笑。「薛伯父和薛媽媽能夠接受我跟成亮交往，我心裡好感動！」

　　「是啊！媽，我和元元都還年輕，還沒享受夠戀愛的甜蜜。」薛成亮大力點頭，笑道；「孫女一定會生給你啦！不過再等幾年。媽還太年輕，現在帶孫女出去，人家會當你們是母女，那我和元元不是虧大了？」

　　薛夫人笑呵呵的，被小兒子哄得很樂，便不再催結婚的事。

　　薛可麗酸溜溜道；「談戀愛是一回事，結婚又是另一回事。爸、媽，你們真的可以接受一個私生女媳婦嗎？不怕以後朋友問你們；你家那個私生女媳婦懷孕了嗎？要生了嗎？」她早打聽清楚元元的來歷。

　　薛成亮雙眼冒出怒火，元元難過地垂下眼。

　　薛夫人難得地冷聲道；「我才沒有那種沒家教的朋友！誰敢欺負我媳婦，就是在欺負我。」

　　薛可麗不服道；「媽，媳婦還沒進門，你就開始偏心了。我又沒說錯什麼，私生女就是私生女，遲早大家都會知道，表面不說，背地裡也會講。」

　　薛夫人正色道；「私生女有什麼錯？你該指責的應該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不是嗎？你敢去指責他嗎？還是你只會欺負弱者？」

　　薛可麗被母親堵得無話可應。

　　薛皇龍也難得開了金口，「可麗，你還沒有找到你的人生伴侶，你敢保證你的結婚對像有完美無缺的家世，沒有任何弱點可供人聊八卦？」

　　誰敢保證未來的事？

　　薛可麗一窒，反駁道；「好，不談家世，我同意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一個人活著總要對家庭、社會有所貢獻吧！馬元元她有什麼能耐？我一看她那副樣子，將來除了當賢妻良母之外，什麼也不會；不像姜天倪可以為薛家、為成亮帶來可觀的利益，娶這樣的妻子才有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就是嫌我沒用，打從心底看不起我這個母親！你今天終於坦白說出心裡的話。」薛夫人突然掩面哀泣，「我這輩子從沒賺過一毛錢，結婚後就只會生小孩，當一個沒用的賢妻良母，今天居然被自己的女兒嫌棄，鳴嗚……」

　　慘了！大水要淹垮龍王廟，而龍王肯定會抓狂。

　　薛可麗的臉都綠了。

　　元元亦慌得手足無措。「薛媽媽，二姐不是在說你，她說的是我！你這樣美麗高貴，一定是千金小姐出身……」

　　「我不是千金小姐，我跟你一樣來自單親家庭，不同的是你從小沒爸爸，我是從小沒媽媽……」薛夫人含淚擁住元元，傷心道；「我們沒爸爸或沒媽媽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還要受人看輕，給人說閒話？為什麼……」

　　「薛媽媽你不哭，你哭我也想哭了……」元元跟著猛掉淚，「其實每次有人取笑我是沒爸爸的私生女，我不想讓媽媽難過，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其實自己一個人偷偷躲在棉被裡哭了好多次……」

　　「我也有相同的成長經驗……」

　　悲情的婆媳二人組正式登場，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這也算是感情融洽的另類表現吧！

　　薛家的男人看傻了眼，最後由薛皇龍和薛成亮各自將自己的女人帶到一旁去好好安慰，都不忘狠瞪薛可麗一眼。

　　「我的天哪！」換薛可麗哀號了。

　　從頭到尾安安靜靜的冷眼旁觀的薛成虎優雅地喝著紅茶，優雅地吐出冷冰冰的句子，「你有苦頭吃了！敢犯薛家的大忌，不曉得老爸這回會從何處下刀，可麗啊可麗，你的愚勇真是令我佩服。」

　　「幸災樂禍，你還算是大哥嗎？」

　　「我勸過你，不是嗎？可惜忠言逆耳，就算大哥也管不住你的舌頭，又奈何？」薛成虎站起身，決定先退出戰場，何苦沒事惹來一身腥？笨可麗！

　　「大哥，你真要丟下我見死不救？」薛可麗叫囂。

　　「我沒阻止你逃。」

　　「然後罪加一等？」

　　「這樣啊？沒法子，你就忍一忍，早死早超生。」薛成虎瀟灑的離去，對她的叫囂充耳末聞。

　　真是傷心啊！薛可麗才是最想哭的那一個，為什麼薛家的男人全是有了異性而沒人性？

　　老爸只寵老媽，成亮眼裡只有馬元元，連大哥都缺乏手足愛，她才是超可憐的千金小姐好嗎？

　　她的真命天子在哪裡？快來救救她！

　　＊＊＊＊＊＊＊＊＊

　　離開薛家時，天都黑了。

　　元元和薛夫人愈聊愈投機，彷彿超麻吉的手帕交，反過來要薛成亮三催四請，元元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薛媽媽真是好棒的女人，怪不得薛伯父那樣嚴肅的人都疼她。」元元坐在車裡，欣羨的說。

　　吃晚餐時，薛皇龍竟會夾菜給妻子，讓元元料想不到的。

　　「我爸這輩子只疼我媽一人，對我們是恩威並施，但不疼寵。」薛成亮回得理所當然。「你跟我媽合得來，我爸自然便接受你成為我家的一份子。」

　　「薛媽媽那樣溫柔好性情，跟誰都合得來。」元元悠然一笑，接著眼中又閃過一抹黯然，「你姐姐不喜歡我。」

　　「啊哈，會讓薛可麗喜歡，八成是恐龍時代的生物，物以類聚嘛！」

　　「你嘴巴真壞！其實她說得也沒錯，希望你娶一個更好的對象，對你將來有幫助，比如姜天倪小姐。」元元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嘀咕道。

　　「你打算把我讓給她嗎？」他沉聲問。

　　「我不要！我才沒有笨到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哭，然後成全你跟姜小姐雙宿雙飛、歡喜成雙。」元元猛搖頭，自問沒有那樣偉大的情操。

　　「什麼歡喜成雙？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綁一輩子會歡喜嗎？」薛成亮若非正在開車，非給她瞪成鬥雞眼下可。

　　「哥哥不要生氣嘛！都是因為你太優秀，你姐姐才會覺得我配不上你。」她的聲音微弱，像也有諸多委屈。

　　「馬小妞，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我姐的女朋友，你該在乎我盯想法才對吧！」薛成亮簡潔有力的說道。

　　「啊！你姐姐是同性戀？」元元顫抖地將問句吐出來。

　　「不是！」他悶笑地看她一臉白癡樣。

　　「你剛才說你姐的女朋友……」

　　「我只是順口連接下去，讓你明白，你不須在乎我姐的想法。」

　　「真的不要緊嗎？」元元不安地咬唇低語。

　　「我喜歡我的太太像我媽一樣，一輩子都不失去溫柔良善的本性，為了這點，我很樂意像我爸一樣嬌寵妻子一生一世。」薛成亮注視她的目光異常溫柔，嘴角也噙著一抹滿足驕傲的淺笑。

　　一個男人一生能遇見一位值得寵愛的女人可不容易，怎能放手？

　　「不過，你居然懷疑我的情操、侮辱我的真情，我要懲罰你。」

　　「我哪有？」

　　「你質疑我會去娶姜天倪，這不是侮辱我是花心大蘿蔔是什麼？」

　　「人家只是問一下嘛！」

　　「看吧！你就是不放心我，我不值得你信任嗎？」

　　「好嘛！好嘛！你要如何懲罰？」

　　「等一下你乖乖領受吧！」

　　他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元元心裡毛毛的，彷彿身邊坐的是只大野狼。

　　車子駛進他住處的停車場，元元恍然有些明白了，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他貼近她的頸子，嗅聞她身上陣陣馨香，「元元，我愛你！真的愛你，不論要我說多少次都沒關係，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哥哥……」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吻住櫻唇，吻去她所有的不安。

　　他帶她回家，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元元嬌羞地燒紅了臉，慌張地別開眼。

　　他打開主臥室的房門，突然——

　　「成亮哥——你終於回來了！」大床上，只穿著薄紗睡衣的熊玉姿態撩人地等著薛成亮回來，準備來個生米煮成熟飯，比馬元元先馳得點。

　　熊玉終於在孟熹畢業之前向他告白，孟熹以「必須出國深造」的理由婉拒她的一片情一。

　　熊玉不得不死心，更加不願放棄薛成亮這條大魚，從母親那兒得知薛成亮已回家放話要介紹女朋友給家人認識，她絕不允許他那樣做！

　　兩頭落空會令她心碎。

　　她相信男人都禁不起誘惑，「女追男隔層紗」是她深信的最後絕招，於是她大膽的穿上薄紗睡衣，在他的床上等，結果呢？

　　「啊——」熊玉萬萬沒有想到薛成亮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了女人回家。

　　「啊——」元元也發出尖叫，任何女孩發現男友的床上歪躺著一名有穿等於沒穿的女人，都會發狂尖叫。

　　「啊——」薛成亮則發出怒吼。

　　他捎想好久的他與元元的洞房花燭夜，報銷了！

　　啊——一時尖叫聲同時響起，隔壁的人還以為發生了命案。唉！

　　第七章

　　念完大二的那個暑假，元元搬出學生宿舍，和方水袖一起租賃離學校很近的單身女子套房，她們都選擇最小坪數的小套房以節省租金，她們一致認為，結婚之前最好不要與男友同居。

　　因為一旦結了婚，往後有數十年的歲月可以日夜相處、唇齒相依，結婚之前好好享受單身生活，為彼此保留適度的自由。

　　她們才二十歲，還很享受被男友追求的樂趣呢！

　　同一樓的單身女子套房，最大坪數的一間住著同年齡、同學校但不同系的超級大美女佟冰霧。

　　直到親眼目睹，元元和方水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美得禍國殃民啊！

　　「你就是大家傳說的校花！」元元指著佟冰霧道；「美人就是美人，連名字都好夢幻。那次請你參與情人節的拍賣活動，你回絕了。」

　　「開玩笑，我媽會宰了我！」佟冰霧語出驚人道。

　　三個大女孩很快成了好朋友，因為佟冰霧美則美矣，個性卻很天兵，輕易地與她們打成一片。

　　更好笑的是，佟冰霧被母親逼著要去「鴻谷集團」當副總裁閻千歲的情婦，說是代母報恩，她還笨笨的當真聽話哩！

　　於是三名女生便相約一起去「鴻谷集團」暑期打工，全不曉得自己是靠走後門進去的。

　　林雍泰為方水袖說項，薛成亮代馬元元向閻千歲打過招呼。

　　結果打工第十天，佟冰霧便真的被閻千歲接收了，閻千歲還親自來幫她搬行李，看得元元與方水袖驚詫連連，直呼比連續劇還精彩。

　　所幸閻千歲只是外表冰酷，嘴巴很毒，對佟冰霧卻很體貼，不會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與一切活動。

　　升上大三，三個女生時常在一起穿梭校園、互通有無，背地裡有人稱她們是「三朵花」，她們只覺得好笑。

　　不過也因為認識佟冰霧，元元因此大開眼界，一般人刻版印象中的「情婦」模樣，完全套不到佟冰霧身上。

　　她也體認到所謂的絕代佳人，就是只穿著了恤配牛仔褲，一樣鍾麗迷人。

　　這天下午只有一堂課，她們便約好了去她們最近超愛去的一家複合式茶店集合，除了有吃的、有喝的，還有多到令人驚喜的漫畫、小說、雜誌可免費取閱，還可以高速上網玩線上遊戲，是年輕族群的熱門去處。

　　上網區有另外隔間，並不影響餐飲閱讀區的氣氛。

　　她們一邊看書，一邊分享辣牛肉披薩，一個切成六片，一人吃兩片當下午茶點心夠了，再各點一杯飲品，夠消磨兩小時。

　　元元被辣得忙哈氣，「贊贊贊，真夠味！」

　　方水袖取笑道；「你最在乎吃的好不好，明明從小到大沒被虐待過嘛！」

　　元元白眼瞪回去。「你呢？嗜睡如命，晚上十點一到就開始頻頻點頭會周公，害我到現在都很不平，你明明睡得比我多，居然也考上H大。」

　　方水袖得意道；「這證明我的天資比你好，請不要太嫉妒我。」

　　元元哼一聲。「你很欠扁喔！」

　　佟冰霧嬌笑道；「你們都沒有我慘，我媽一直懷疑我是作弊考上大學的。」

　　「你真的有作弊嗎？」元元和方水袖一同開口問。

　　「更慘的是，我媽又推翻前言，說我不可能有作弊不被發現的『智慧』。」佟冰霧很不服氣，她明明很聰明的咩，為何大家都說她天兵？

　　「知女莫若母！你媽真是有智慧。」方水袖同意道。

　　「人果然需要有一個比自己笨的朋友，才不用太自卑。」元元難得毒一下。

　　佟冰霧無所謂，因為她覺得自己很聰明，不然像閻千歲那麼厲害的人怎會把她當寶來寵？

　　女孩子在一起，少不了聊自己的男朋友多體貼，對自己多好，尤其她們的男友還是留學時代的好朋友，家世一流，本身又十分上進，不！可說是太上進了，若非有女友在後面拉著，都快成了工作狂！

　　元元和方水袖都從男朋友的公司賺了不少打工費，因此很好奇冰霧當「情婦」的工資若干？

　　「一百萬。」佟冰霧眨眼天真道。

　　「咳、咳、咳……」元元被飲料嗆得猛咳嗽，連方水袖都錯愕好半晌。「你當情婦才幾個月，就賺了一百萬？」

　　聽得心兒怦怦跳。普通上班族立志五年存下人生第一個一百萬，又算什麼？

　　「不是啦！是一個月一百萬。」佟冰霧不好意思道。

　　「什麼？」這世間還有天理嗎？

　　「其實我也嚇了一大跳，本來也不曉得有錢可領，是最近把銀行簿子拿去刷才發現的。」佟冰霧才是最受驚嚇的那一個。「後來我家先生才告訴我，他沒養過情婦，不曉得該給多少錢才公道，就隨便給一點好了。」

　　一個月一百萬，叫做隨便給一點？

　　元元和方水袖嘴角抽搐地看著她，真想把自家男友送去給閻千歲改造一下。

　　後來佟冰霧的手機響了，是閻千歲召喚她去公司等他下班，晚上有非去不可的宴會，二十分鐘後，司機來接走佟冰霧。

　　元元若有所悟道；「也不用太羨慕冰霧啦！情婦的錢不是每個人都賺得起的，至少男人召喚不能拒絕這點，我就無法接受。」

　　方水袖聳聳肩。「她笨啊！被媽媽騙去當情婦，幸好那個閻千歲外冷內熱，對她很好。」

　　「給她錢就代表幸福嗎？」元元不大認同。

　　「你不會看哪！閻千歲召喚，她有一絲絲勉強或不悅的樣子嗎？沒有。而且當情婦前與情婦後的冰霧，我看不出有太大的改變，一樣美美水水的，笑得像天使一樣，這表示她與閻千歲的同居歲月，彼此均很滿意。」

　　「水袖，你好聰明喔！」元元舒眉笑道；「冰霧是我們的好朋友，生來又是天兵一個，我一直擔心她被騙了。現在聽你一分析，我覺得放心多了。」

　　「她媽媽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啊！」元元聲音極輕，「她跟我一樣都是從母姓的私生女，沒有爸爸，但至少我媽將我們當成寶貝來疼惜，實在無法想像怎麼會有強迫女兒去當情婦的媽媽？她媽媽到底是在想什麼？」

　　「誰曉得？」方水袖不愛杞人憂天。

　　各人頂上一片天，想那麼多幹嘛？況且，佟冰霧左看右看，一點可憐相也沒有。

　　「對了，元元，熊玉學姐終於畢業了，不用再看到她很輕鬆吧！」轉移話題。

　　「那當然。」元元沒有猶豫地率直回答。

　　之前那件烏龍色誘計畫，元元只說給方水袖聽，讓人想不到的是，事情過後，熊玉非但沒有羞愧的離開學生會，避免再與馬元元碰面，相反的，還擺出傲慢的高姿態繼續出入學生會，每回碰見元元都「哼」一聲把臉別開。

　　方水袖告訴元元，那叫老羞成怒。

　　元元矛盾地說；「明明是她不對，被我們揭穿真面目，結果她都不會下好意思，反而是我很怕遇見她尷尬。」

　　當時，薛成亮差點沒氣得吐血，當場叫熊媽媽來帶走女兒，並馬上請鎖匠來換鎖。

　　反而是熊媽媽的老臉掛不住，自動辭去在薛家幫傭的工作。

　　「你曉得她畢業後在做什麼？」

　　「你知道？」元元無法理解熊玉那種女生。

　　「她報考某家電視台的新聞部，憑她的姿色與手腕，假以時日應能坐上主播台吧！」方水袖清亮的眼眸眨了眨。「女主播嫁入豪門的機率，聽說比任何一行業都高。」

　　元元動容地抬起眼與她四目相望。「她的人生目標從下改變？正常的程序應該是先喜歡上一個人，然後才慢慢瞭解對方的底細吧！哪有人先查清楚對方是不是有錢人，才決定要不要愛？」

　　「所以說你被人家嫉妒也是應該的，隨便認個乾哥哥，居然就是豪門子弟。」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兩人噗哧一笑，相對搖頭。

　　莫怪熊玉對她們又嫉妒又怨憤，「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上蒼待她何其不公哪！

　　不過也因熊玉的色誘事件，使元元激發出從未有過的嫉妒心，對薛成亮更加在意與用心對待，愛火迅速蔓延，薛成亮也算因禍得福啦！

　　＊＊＊＊＊＊＊＊＊

　　「哥哥，今天有一個帥哥來學校找我。」元元來到薛成亮的公寓，帶了好吃的滷味過來，薛成亮則做他拿手的鮭魚炒飯。

　　「誰？」薛成亮不免好奇、疑惑。

　　「陳英治，姐姐的初戀情人。」元元向來平靜的眼眸裡起了波瀾。

　　再見到陳英治，元元發覺自己比想像中稚嫩，因為她學不來他的若無其事。

　　薛成亮將鮭魚炒飯分成兩盤，元元用小碟子分裝媽媽給的滷味，兩人在小餐桌前坐定。

　　「他想跟『孫小雅』復合！」盤裡的炒飯少了一半，薛成亮才開口道。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哥哥，你好厲害。」

　　「快吃！冷了會有魚腥味。」他柔聲催促她。

　　自從陳英治來找過她，她的心便懸宕著無法平靜。可這會兒，薛成亮平靜又篤定的語氣，又令她感到安心。

　　吃完飯，喝著熱茶，元元才緩緩道；「陳英治退伍後在家族裡的企業上班，好像有一回陪父母參加宴會，見到開始活躍於社交界的姐姐，才發現自己一直無法忘懷姐姐，最重要的是，他父母不再反對他與姐姐復合。」

　　「因為你姐姐不再是私生女，而是孫家千金孫小雅。」薛成亮一點也下意外的道；「跟孫家比起來，陳氏企業只是一間家族性的中型企業，派系很多，鬥爭也滿厲害的，為了爭奪肥缺、搶佔好位子，無所不用其極。

　　「為了贏得最大的勝利，向外尋求最有利的聯姻對像已是必然。陳英治的父母會反對『馬小雅』是一定的，而『孫小雅』則是有希望成為他們最佳的後盾，自然會鼓勵兒子與『孫小雅』復合。」

　　好一對見風轉舵的父母，然而不如此也難以在企業中立足。

　　「真無恥！他的愛情是以利益為前提的一項工具嗎？」元元真的很替姐姐難過，一個好女孩不該遇人不淑的。

　　「在那種家庭長大，被灌輸利益重於愛情的觀念，陳英治愛上你姐姐，相信當年他也滿掙扎的。」薛成亮看多了，持平道；「他在學校算是滿出色的風雲人物，退伍回來，意氣風發的他一定渴望大展身手吧！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陳氏是一家老舊的企業，各層主管全是元老級的叔伯長輩，哪容許一隻小鷹振翅高飛？沒有磨上五年、十年，為公司帶來相當的利益，陳英治光想憑父母的影響力在公司裡爬升，很難。」

　　他說得雲淡風輕，彷彿這是很自然會發生的事，元元卻愈想愈不對勁。

　　「可是陳英治跟我說，他很快要升經理了。」

　　「他才退伍多久？當課長都不可能，何況經理？」薛成亮摸摸下巴，語調輕鬆自然。「應該是公司內部有默契，要是他能娶到孫氏千金，就升他當經理，免得發佈喜訊時，職稱上不好看，對孫家無法交代。」

　　「這是什麼邏輯？」單純的元元無法想像。

　　「商場上的邏輯，很玄吧！」

　　「我還是不要告訴姐姐算了，她聽了反而難過。」元元有感而發，「沒有一個女孩子會高興這種事，即使是豪門千金，也希望男人愛的是她本人，而不是愛她的金錢地位。就算是假裝，也要假裝愛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錢。」

　　薛成亮吹聲口哨。「元元永遠這麼感性啊！」

　　元元噘起嘴。「難道你喜歡我愛的是你的錢，而不是你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非常愛我本人，否則哪肯讓我爬上你的床？」他嘻嘻笑。

　　「討厭，誰跟你說這個？」她一臉嬌羞地嗔道。

　　他順勢把她拉到大腿上抱著，黑眸逕自盯著她紅潤的小嘴，想像兩人之間的甜蜜，陶醉得很。

　　「不說這個要說什麼？」直接將額頭靠著她的額頭，灼熱的呼吸侵襲上她甜潤嬌俏的臉蛋，雙唇裡吐出魅惑人心的低語，「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為何淨說別人的事？你都不想我？我可是非常想念你的味道……」

　　「不是前天才……」元元睜著一雙氤氳的眸。

　　「那怎麼夠？我時時刻刻都想跟你在一起，你卻只想別人的事。」他柔情地撫著她的臉頰，用一種催眠式的低語向她洗腦。

　　「那不是別人，是姐姐。」她的頭開始發昏。

　　「找個時間約她出來，把陳英治的事情告訴她，你姐姐自會拿捏分寸。」兄弟姐妹能做的差不多就這樣子，不能越俎代庖。

　　「真的要告訴她？」元元咬著下唇。

　　「不然陳英治若等不到你的回音，自己找上孫家去胡說八道，你姐姐不是更難做人？」薛成亮盯著她嬌艷欲滴的紅唇，覺得她像道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即使剛吃飽，還是很飢餓的想把她一口吞下去。

　　忍不住在她頰上咬了一口，低喃道；「從這秒起，你只能看我、念我、愛我、感受我……」他的吻輕落在她的唇上，勾引著。

　　元元呻吟了聲，所有的理智與情感全潰不成軍。

　　他溫柔地抱起四肢無力的她，回房訴說兩人才懂的愛語。

　　這便是甜蜜的愛情啊！

　　＊＊＊＊＊＊＊＊＊

　　薛成亮陪著元元去參加女子高中同學會，林雍泰也陪著方水袖一道赴會。

　　現場有男朋友的一定帶男朋友來撐場面，大家的穿著打扮也已完全褪去高中時代的青澀，還有兩位小腹凸出的女同學拉著未婚夫當場發喜帖。

　　女孩子第一次被紅色炸彈炸到，心情都滿複雜的，原來她們已到了出嫁之齡？

　　準備結婚的女同學還笑道；「我們班上有人更早婚，你們沒發現淑芬沒來嗎？她高中畢業便結婚，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像個黃臉婆了。」

　　「她沒升學嗎？」

　　「她公婆只肯付她老公的學費，她要留在家裡看店、照顧小孩，反正開水果行也不用大學畢業吧！」

　　「那你們呢？可以念到畢業嗎？」還有一年多。

　　「念完大三，然後休學一年再復學。」

　　但誰又能保證休學後可以再重回校園？

　　元元和方水袖看在眼裡，互相激勵對方，「畢業證書沒拿到之前，小心不要被弄大肚子！」

　　「成亮答應過我媽，沒問題。」元元寬心的補充道。

　　「雍泰以前說過，男人三十歲結婚剛好，希望他說到做到。」

　　「還是要聽老人言，免得吃虧在眼前。」元元看著剛滿二十歲的女同學凸起來的肚子，臉上有著即將為人妻、為人母的幸福光輝，但不經意間也會流露出一絲下安，是對未來沒有十足的把握吧？！

　　喜歡唸書的元元，更加堅定要讀完大學才考慮結婚的信念。

　　「水袖，我們女生要站在同一陣線喔！」找個同盟國，團結力量大。

　　「沒問題！只要想到大著肚子穿學士服拍畢業照有多難看，我們一定能意志堅定的抵抗男人的誘惑。」

　　「沒錯、沒錯！男生有時很詐、又非常無聊，看到差不多年齡的朋友當了爸爸，會忍不住羨慕得想如法炮製，來個先上車後補票。」她們的男友都比她們大六歲，元元覺得不能不防。

　　「有進步喔元元，被你家大偵探調教了兩三年，想法成熟不少。」

　　「真的嗎？我看起來有像成熟的美女？」俏皮可愛的臉蛋閃閃動人。

　　「呃……我沒說外表。」方水袖實在無法睜眼說瞎話。

　　「討厭啦！害我高興一下下。」

　　兩個大女生結成連盟，而那兩個大男人呢？

　　「聽說千歲的情婦懷孕了。」薛成亮消息靈通。

　　「嚇！他肯讓情婦懷孕，肯定是對佟冰霧動了真情，可是他媽媽會放過佟冰霧嗎？」林雍泰訝異之餘，也擔心最恨情婦懷孕的閻千歲之母可能會有的反應。

　　「千歲那麼厲害，他母親也怕他三分。」薛成亮倒不擔心那個，反而有點小羨慕。「千歲要當爸爸了，以前認為他那個冰人會是最後一個被套上枷鎖的，結果反而搶第一。比起來我們會不會太遜了？」

　　「你想怎麼做？」

　　「我又能如何？當初可是先答應元元母親提出的條件，才獲准偷吃的。」

　　「我倒是沒這層顧慮，只要搞定水袖便成。」

　　「你想怎樣？」換薛成亮發問。

　　「我只是在想，不能搶第一，至少也不要太肉腳，落個墊底。」

　　「你想偷跑？」沒義氣！

　　「呵呵呵……」林雍泰但笑不語。

　　「奸商！」

　　薛成亮冷哼了聲，但是又奈何？

　　同學會聚餐之後，薛成亮攜同元元先離去，回家的路上順道去買了出名好吃的蛋糕，他們與孫小雅約了下午兩點半在家裡見面。

　　其它同學各自離開餐廳後，有的回家，有的三五成群去KTV續攤。

　　「嗚，我也好想去喔！」元元耳朵很尖的聽到有人招兵買馬去續攤。

　　「乖，下次再帶你去。」薛成亮像安慰小狗一樣的拍拍她的頭，開車絕塵而去。

　　＊＊＊＊＊＊＊＊＊

　　由馬小雅變成孫小雅，本身也有很大的改變，穿著打扮完全像個名媛。

　　「姐姐，我們回來晚了，不好意思讓你在門口等。」元元忙將人請進公寓坐，薛成亮去煮咖啡，她拿出小盤子盛蛋糕。

　　孫小雅微笑道；「是我來早了。我先回家看媽媽，又一起吃飯，本來想算準時間來，結果你知道嗎？媽居然催我快回去，我猜，媽一定交了男朋友。」

　　元元嗤笑道；「我也在懷疑耶！不過這樣也不錯，只是千萬拜託別冒出一個弟弟或妹妹來。」

　　「我很高興媽終於看開，重新給自己一次機會。」

　　「我也這麼想，所以媽還不想公開之前，我都嘛裝作不知道。」

　　「我們家的小元元真的長大了。」

　　「人家本來就不是小孩子了。」

　　孫小雅一樣寬容的微笑，她疼愛多年的小妹一直保有赤子之心，這表示元元一直都過得很幸福，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可以回孫家當名媛的只有一個，她當姐姐的本該將機會讓給妹妹，雖然這個名媛並不好當，但妹妹若得不到幸福的歸宿，她會自責是不是她搶走了妹妹的幸福？

　　看元元天使般的笑顏依舊，孫小雅真的安心了。

　　元元一直都是很有福氣的女孩嘛！

　　薛成亮端來現煮咖啡，元元便把約姐姐見面的理由說了，然後偷看她的反應。

　　孫小雅唇角微揚，晶眸閃著幽光。「我就猜到他會來找你，你比媽好說話。」

　　「姐姐知道陳英治會來找我，要求與你復合？」元元瞪大眼睛，神態天真逗人。

　　天哪！她的身邊全是福爾摩斯？

　　「這是必然的結果，不是嗎？」孫小雅笑得美美地。「討厭交際應酬的我，為何頻頻在社交場合露面？我就是想讓陳英治和他的父母有機會與我重逢，我想看看當我變成比他們地位更高的『孫小雅』時，他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結果一點也不教我失望，翻臉如翻書，曾經用最鄙夷的目光凌遲我的心的人，如今卻以最熱情的口吻巴結我，熱絡的喚我『孫小姐，令尊的公司……』，真可笑，彷彿曾被他們唾棄的私生女『馬小雅』從來沒存在過。」

　　「姐姐……」元元不知該說什麼好。

　　姐姐曾經受傷甚劇的心，至今沒有完全復元嗎？

　　「元元，好好珍惜真心愛你的男人。你很幸福，薛成亮對你的愛很純粹，完全不在乎身份上的差異，這並不容易。」孫小雅對薛成亮投以感激的笑容。「我最寶貝的妹妹，從此拜託你了。」

　　「你請放心。」薛成亮綻放出五百燭光的陽光笑容。「我直呼你小雅吧！雖然你是元元的姐姐，但年紀比我小。」

　　「當然可以，成亮。」

　　「陳英治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別去理會，有句諺語說，『緘默有時是最嚴厲的批判』，我並不想報復他們，只是想讓他們後悔傷害過我。」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薛成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孫小雅一眼。「看來你並不擔心過去的戀情會被孫家或姜家的人發現。」

　　「像我這樣長得不錯的女人，若說沒有男人追求過，才是笑話呢！」孫小雅好整以暇地說；「更何況，除了媽媽和妹妹的幸福，這世上還沒有出現值得我掛心的人。

　　「孫家要我嫁，我就一定得乖乖嫁嗎？姜兆同願意娶我，我就得像只哈巴狗一樣巴上去嗎？不，他們還不值得我這麼做。」

　　「姐姐……」姐姐一樣溫柔疼愛她，但似乎又有什麼地方變了。

　　「元元，姐姐不笨，會讓自己過得快樂，你不用擔心。」小雅看出她的不安，嘴角的笑意輕揚，美麗又自信。

　　元元無法深入追究，因為她比姐姐笨，可是一想到姜天倪喜歡過薛成亮，不免問道；「姐姐，姜天倪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有一點。」孫小雅揶揄道；「那位姜天倪大小姐直到一年前還三不五時來『問候』我，叫我勸退你，跟我保證只要她與成亮能成雙，我跟姜兆同也能成對。如果我不以姐姐的身份來逼你退出，她也會搞破壞使我嫁不成。」

　　「荒謬！」薛成亮哭笑不得。「我愛的是元元，即使元元退出，我一樣不愛姜天倪。」

　　「姐姐，你沒事吧？」元元不希望姐姐再次被傷害。

　　「我好得很。」孫小雅溫柔地看著妹妹。「人若能無所求，又豈怕別人威脅？沒想到姜天倪居然真的去找奶奶談條件，而奶奶竟要爸爸出面管管你，真是太可笑了！

　　「那一次我是真的生氣了，對爸爸吼出我心中的積怨，『你們有誰敢去阻礙元元的幸福，我就吊死在你們孫家，生生世世詛咒你們不得善終！』有錢人最怕死了，果然沒人敢再作怪。」

　　「姐姐！你不可以傷害自己，我不能失去姐姐。」元元撲到孫小雅懷裡哭道。

　　「傻瓜！我是嚇他們的，我才不會死給孫家的人看呢！我跟你說，有錢人的弱點最多，尤其姓孫的那一家人平常也不行善積德，最怕死了。」

　　「姐姐，你現在也是孫家的人了。」

　　「呵，反過來調侃我啦上，元元，也許你也會成為孫家的人喔！」

　　孫小雅表情神秘，元元卻聽得一頭霧水。

　　「我？為什麼？」

　　孫小雅冷諷道；「奶奶和爸爸得知你有朝一日會成為『皇龍珠寶公司』薛皇龍的媳婦，已經在計畫要讓你認祖歸宗，好與薛皇龍做親家。」

　　元元呆呆的與薛成亮對看無語。

　　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