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107|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莫顏]溫柔百分百【小女人立志完結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1:52:44 |倒序瀏覽 | x 1
溫柔百分百(小女人立志完結篇)作者:莫顏 

這位外號「荷花」的貌美教授──何碩文眼睛真的很瞎,
誤認她是男的也就罷了,更機車的是他很愛教訓人,
囉唆、固執、規矩多如牛毛,氣得她出手送他個過肩摔,
摔得他沒面子,大男人輸給小女子,活該!
沒想到幾天後,換她落在他手上,想出不少名目活整她。
走著瞧!她可不是脆弱的小女生,他要倒大楣了……

這個名叫「溫煦」的臭小子真的有欠教訓!
見到身為教授的他不懂得尊師重道也就罷了,
臉還臭得很!他篤信公民與道德,
那小子卻素行不良、惹是生非,上回還出手攻擊他,
摔得他頭都昏了,差點氣到沒命可是他氣歸氣卻忍不住受到吸引,
常常懷疑那小子是女的。愛果真讓人迷惑!
沒見到人時,他確信自己愛女人,但一見到人,
又動心到認為自己愛上男人,他好錯亂啊……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1:53:45
  第一章
  
  雜草叢生的荒地上,五個人對峙著,他們神情凜冽,目露凶光,殺氣瀰漫在彼此之間,他們擺出攻防的架式,散發出的氣勁形成一個環環相扣的結界,緊緊鎖住任何一人,因為每一個都是自己的敵人,每一個都是不能輕忽的對手,在此一觸即發的時刻,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概。
  
  「喝啊!」
  
  隨著先聲奪人的爆發力,其中一人率先攻向五人中最矮小的那一個,另外三人也緊接著出手,大夥兒彼此心知肚明,只有聯手把最矮小,卻也是最強的那一個先幹掉,他們四人才有公平競爭的機會,雖然,這手段根本不公平。
  
  面對四人狡猾的聯手,小個子態勢從容,面不改色,一個騰空躍起,輕易躲過來自四面的腳踢和拳頭,然後一個旋身,左打南山猛虎,右踢北海蛟龍,前面奉送一個鐵沙掌,後面掃去一記無影腳,快、狠、準,不拖泥帶水,直接命中,然後輕鬆漂亮著地,步伐安穩,無一絲晃動。
  
  「哇哇哇……痛死了……」
  
  「哎喲喲喲!」
  
  「天呀~~我的腰……」
  
  「夭壽喔~~黑青了!」
  
  四個大塊頭,倒的倒、趴的趴、哭夭的哭夭,每人身上都多了一塊印記,不是黑青、五指印,就是腳印。
  
  小個子掃視這些手下敗將,嘿嘿冷笑。「想聯合算計我,沒這麼容易。」
  
  「厚!妳是不是女人啊?」
  
  「對呀,出手這麼重!」
  
  「好歹我們是你親哥哥哪!」
  
  「這麼恰,小心嫁不出去!」鏘!一隻鞋子直接K中四男,就地陣亡。
  
  小個兒收回投球的酷帥姿勢,拍拍手心的灰塵,冷哼一聲。「自找。」說完雙臂橫胸,睥睨群雄,舉手投足之間,揮灑著大丈夫的豪邁氣概,事實上,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她姓溫,單名一個柔字,溫家女,上有四個哥哥,分別為溫和、溫良、溫馴和溫煦,而身為溫家唯一女兒的溫柔,人不如其名,一點也不溫柔。說粗魯,她粗魯到稱得上魯莽;說氣概,她豪氣干雲,氣拔山河;說打架,她一馬當先,從不輸人。由於母親早逝,她自幼在充滿陽剛味的家庭裡長大,造就了如今男性化的一面。
  
  身高一七○公分的她,在女生的標準中已不算矮了,但在巨木參天的溫家,個個一八○公分以上的「森林」裡,她顯得十分嬌小。而留著一頭參差不齊短髮的她,雖生得一張瓜子臉,但濃黑英氣的眉下,卻嵌著一對炯炯有神的星眸,秀挺的鼻子,不笑的唇,使得本該是秀氣的臉蛋,看起來竟是英氣逼人。
  
  此刻的她一身白色功夫裝,加上濕汗淋漓的模樣,乍見之下還以為是個十八歲的少年,而她說話的聲音又較一般女生略微低沉,更讓人以為她只是還沒變聲的少年。
  
  溫柔對自己百發百中的投球技能煞是滿意,掃視這群手下敗將,自信的微笑將那張英姿煥發的面孔勾勒得更加出眾俊美。
  
  「願打服輸,我已經勝出了,剩下你們四個,有空呼爹喊娘,不如先想想怎麼打贏對方,因為……」眸底的笑意延到兩邊的唇角。「最輸的那一個要負責除草。」
  
  喧囂的氣氛霎時靜默得很詭異。
  
  一句話點醒惡夢中的人,夏天的風吹過漫野遍草,也吹寒了四位手下敗將的背脊。
  
  因為,位在郊區的溫家,祖傳的土地少說有一座足球場那麼大,而長滿雜草的後院就有一個小學操場那麼大,就算拔到天黑也拔不完……
  
  「喝!看招!」
  
  「耍賤偷襲啊你!」
  
  「英雄不怕出手賤!」
  
  「啊!誰吐口水?」
  
  「他媽的!拿開你的臭腳!」
  
  為了不要淪落到拔草的悲慘境地,她四個哥哥立刻陷入另一波生死的拚鬥中,叫溫和的一點也不溫和,叫溫良的絲毫也不溫良,叫溫馴的連溫馴的邊都沾不上,叫溫煦的更不用說溫煦了。
  
  雖說溫家向來以武傳家,溫鐵男獨自撫育五個孩子,也不知是遺傳還是天生的資質太好,老大到老五,個個是習武的優秀人才,在各種段數的檢定或是國內外大小比賽上,溫家人一站上場,那不怒而威的氣勢,尚未出手便讓對手冒出一身冷汗。
  
  外人不曉,關起門來的溫家五個兄妹,一旦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一場武術的比鬥,最後一定變成瘋狗亂咬。
  
  溫柔吹著口哨,輕鬆走回屋子裡涼快去,任由四個哥哥繼續戰得你死我活。
  
  不用拔草,真好!
  
  修長的腿跨著一般女孩兩倍大的步伐,躍身一跳,直接落入了客廳沙發,動作一氣呵成,瀟灑豪邁,充滿男子漢的味道。
  
  在沙發上的另一頭,坐著一位中年男子,他拿著報紙,目不斜視,坐姿穩如泰山,恍若一尊堅若盤石的巨像,剛硬的線條展現出他威武不屈的肅容,眉宇間的折痕散發著至尊無上的威嚴,他是溫鐵男,一家之主。
  
  「打贏了?」
  
  「是呀,小意思。」
  
  「幹得好。」
  
  「應該的。」
  
  「賞你酒喝。」
  
  「謝了,老爸。」
  
  兩人之間的對話,完全就是老爸對兒子,兒子對老爸的口吻。
  
  她起身到冰箱拿了個杯子後再走回來,夏天喝啤酒最棒了,尤其是霜降啤酒!先把七百CC的啤酒杯淋濕,然後放入冷凍庫,讓啤酒杯整個杯身都結了一層白色的冰霜,接著把啤酒倒入杯裡,一瓶酒剛好注滿兩個酒杯。
  
  滿溢的金黃色液體,上頭浮著軟綿的白色氣泡,像朵朵的鮮奶油,發酵的啤酒香味撲鼻而來,濃得令人口水猛流,引發最深層的乾渴,尚未入口,便將周圍的暑氣一掃而光。
  
  「乾杯!」
  
  咕嚕咕嚕咕嚕
  
  一老一少,動作一致,彷彿不用呼吸也不用吞嚥似地,杯子一仰,啤酒就這麼豪爽地灌下,直到杯底不用養金魚,涓滴不剩。
  
  「爽!」溫鐵男開懷大喝道。
  
  「爽你個頭!」
  
  一聲嬌斥,壓倒溫鐵男豪氣干雲的氣勢,霎時整個人僵住,那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嚴容,一聽到熟悉的嗓音便崩盤了。父女倆霎時兵荒馬亂地把空的啤酒瓶和啤酒杯給藏到沙發底下,試圖湮滅證據。
  
  娟姨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姊夫!」
  
  一見到小姨子,溫鐵男身上散發的剛冷銳厲氣息瞬間消散,直想找個地方躲藏他那昂藏六尺之軀,可惜已經來不及,他那高於一般人的金剛大塊頭,直被一位嬌小的女子給逼入了絕境,無處可躲,只好硬著頭皮面對那張酷似亡妻的容顏,迎視著一雙圓瞪的杏眼。
  
  「嗨……怡娟……」線條粗硬的臉上出現一抹尷尬的笑容。
  
  「姊夫!我說過多少次,小柔是女孩子,別把她教壞!」娟姨橫眉豎目地興師問罪,即使生氣,也明媚動人得很。
  
  「我哪有。」既然逃不了,五十歲的溫鐵男只好硬著頭皮抬頭挺胸,在三十五歲的小姨子面前,跟個七歲小男生一樣,打死不承認。
  
  「沒有?」那亮麗的大眼一瞇,指著證人和證物。「借問為何你們一身都是啤酒味?以及兩個人嘴巴上忘記擦掉的啤酒泡沬又是哪來的,這叫沒有?」
  
  父女倆彼此對看一眼,果然看到對方嘴上的白鬍子泡沬,同時暗罵一聲蠢,並尷尬地擦掉,然後傻笑。
  
  一家之主溫鐵男,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這個小姨子,溫柔亦是,因為自從母親去世後,溫家大小的一切雜事家事,全賴母親的妹妹方怡娟來幫忙張羅,在眾人心目中,她的地位僅次於母親。
  
  「只不過是喝個啤酒而已,又不會死人。」溫鐵男理直氣壯地說,好歹他是做父親的,怎麼能在孩子面前失了顏面,所以嘴上依然固執強辯。
  
  「只是喝個啤酒?」方怡娟氣呼呼地指著沙發上的侄女。「蹺著二郎腿喝啤酒?」
  
  溫柔頓了下,後知後覺地趕忙放下二郎腿,端正坐好。
  
  「頭髮亂成雜草?」
  
  溫柔趕忙又把頭髮撥一撥。
  
  「衣服縐巴巴?」
  
  她忙把衣服拉一拉弄平。
  
  「全身髒兮兮?」
  
  她忙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把自己這兒擦擦、那兒擦擦。
  
  「你看她從頭到腳,哪一點像個女孩子?」
  
  這……就不是我能力所及了。溫柔很抱歉地瞟了父親一眼,她也知道自己不像女孩子,但是又何妨?她已經定型了,而且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全都是你,把小柔當男孩子養,結果現在十足十的男人樣,吃沒吃相,坐沒坐樣,動作比男人還粗野,沒胸沒腰又沒臀,她都已經快二十歲了,還像個男人,都是你害的!」
  
  溫鐵男被罵得狗血淋頭,好不窩囊,仍死要面子地強辯:「誰說小柔沒胸沒腰又沒臀,該給她的營養我可沒少。」
  
  「還狡辯!」
  
  溫鐵男破釜沉舟地嚴正宣示:「我沒狡辯,不信的話,好!小柔,脫衣服給你娟姨瞧!」
  
  靜……
  
  這回,是兩個女人一起瞪著他。
  
  「老爸,你當我是脫衣女郎啊!」
  
  「小柔是女孩子耶,怎麼可以當眾脫衣服!」
  
  這會兒,變成兩個女人聯合起來數落這個說話不經大腦的老爸。
  
  「是你說她沒胸沒腰又……」
  
  「我說小柔沒胸沒腰沒臀只是比喻,又不是挑五花肉,脫什麼衣服!」
  
  「這……不然咧?」
  
  「全都要怪你!」
  
  「怪我?」
  
  「要不是你把她當男生養,小柔也不會這麼男孩子氣,穿著打扮沒一點像女生,就算人妖都比她有女人味!」
  
  「我女兒比人妖好多了!」溫鐵男抬頭挺胸地說。
  
  「你驕傲個什麼勁兒啊,跟人妖有什麼好比的」
  
  溫鐵男又糊塗了。「是你說人妖比她有女人味……」
  
  「那是比喻,又不是真的跟人妖比,真被你氣死,你不要一天到晚叫孩子們練武功,說到這個,溫和他們四個為何在院子裡打架?」
  
  「那不是打架,是切磋過招。」
  
  「過招個鬼啦!你一定又出了什麼難題讓他們自相殘殺,你想讓姊姊在天之靈不安穩嗎?姊夫,我真被你氣死!」
  
  口水戰開打,若不想無辜被流彈給傷到,最好溜掉。
  
  悄悄地,溫柔趁娟姨把老爸罵得正狼狽時,很不孝地腳底抹油潛逃,溜掉時還不忘從冰箱摸了兩瓶罐裝啤酒,然後一聲不響地溜出客廳,越過院子大戰正酣的戰區,躲到家附近一座小公園,選了棵大樹坐下乘涼。
  
  都已經過午了,太陽仍烈,樹下的涼蔭遮去了炙熱的陽光。
  
  她打開易開罐,咕嚕咕嚕地大口飲著,一下子就把啤酒給灌完,好不爽快,沁涼呀!
  
  丟開啤酒罐,又開第二瓶。
  
  她舒服地吁了口氣,兩腳呈大字形地伸展開來,背靠著樹幹而坐,不羈的坐姿,手上還拎著啤酒罐,亂糟糟的短髮,白色功夫裝,一身的臭汗,任誰看了,百分之一百會以為她是男人。
  
  「小弟弟。」
  
  她灌了一口啤酒,發出滿足的歎息。
  
  「小弟弟。」
  
  肚子餓了,呿!早知道應該連吃的東西也一塊摸來。
  
  「小弟弟,我在叫你。」那聲音,很清楚地對她耳朵說話。
  
  拿著啤酒罐的手微微頓了下,秀額上的眉頭一蹙,其實她早聽見了,只是不想搭理。對於常常被人誤認為是男生,她已司空見慣,並不覺得如何,只不過在這麼慵懶愜意的時刻,實在很討厭被陌生人打擾。所以她故意裝作沒聽見,繼續犯懶,希望對方被自己身上故意散發的冷漠給逼走,識相地別來煩她。
  
  「小弟弟,亂丟垃圾是不對的。」
  
  囉嗦!
  
  她不理,繼續喝著啤酒當啞巴,其實她也不是亂丟垃圾,只是先放在草地上,打算等離開時再一併帶走,不過她懶得解釋,甚至嫌對方雞婆,在聽到對方指責時,更不願意理會,心想對方等會兒就會自討沒趣地走開了吧。
  
  誰知,對方不但不死心,還伸手搭上了她的肩。
  
  「小弟弟,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
  
  煩!
  
  「喝!」溫柔中氣十足地厲喝一聲,反手抓住肩膀上那放肆的手,一個使勁,給對方一記不客氣的過肩摔,輕輕鬆鬆地把一個男人扳倒在地。
  
  何碩文被強大的力道席捲,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人就躺在地上了,他覺得眼冒金星,三百六十度的大翻身,加上摔在地上的震盪,教他一時半刻回不了神。幸好是摔在草地上,所以背部受的撞擊還不至於太疼,怔愕了幾秒後,他的雙眼凝聚了被打散的焦距,才看清眼前的人——
  
  濃黑的眉,散亂不羈的短髮,英氣逼人的眉宇,不馴的眼神,緊抿的唇,還有那一看就知道長期在陽光下曝曬的健康膚色,以及力大無窮的身手。
  
  毒烈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變成了柔煦的金光,點點灑在那張看似十七、八歲的倔傲面容上,而那沾染不屑的唇,吐出的話語也跟主人的眼神一樣,非常不客氣。
  
  「不准碰我。」
  
  溫柔冷冷瞪了對方一眼後,便要起身離開。原本就打算離開時把那個被誤會為亂丟的啤酒罐給帶走的,但她懶得多解釋。才不管對方把她當成了混混,還是不良少年,即使對方隱怒的目光裡很清楚地傳達輕蔑之意,她也不在乎,因為,她幹麼去在乎不相關的人?
  
  但是當她正要起身時,驀地胸口一緊,她的襟口正被一隻手給挑釁地抓緊,阻止了她的起身。
  
  她才移開的厲目,因為對方不罷休的舉止又橫瞪回來。
  
  「放開。」她冷冷警告,對方在扯住她的襟口時,也等於在碰觸她的胸部,雖然每次她練功時,在功夫裝裡會用棉布條把胸部包起來,以防近身搏擊時的拉扯,吃了女生天生的虧。
  
  可不知怎麼著,這男人抵在自己胸前緊握的拳頭,令她冷然的心緒稍微波動了下,因為那力道很大,不是蠻力,而是一種無以名狀的固執,彷彿咬了就不放似地,讓她眉頭不由自主地緊擰。
  
  「小弟弟,亂丟垃圾是不對的。」
  
  何碩文俊爾儒雅的面孔依然保持良好的風度,雖然他向來崇尚文明,反對暴力,但外表清貴儒雅,並不代表他私底下的個性也是溫文好欺的,若以為他是中看不中用的文弱男人,對方就要為自己的看錯付出代價。
  
  溫柔怔了下,隱約感到那沉穩內斂的語調裡有一股不可輕忽的威脅味兒,只是隱隱約約,便足以教她心頭微震,這沒來由的感應,只帶出了她莫名的排斥,還不到全神戒備的地步。
  
  「又不是你家院子。」
  
  「丟垃圾這件事無關誰家院子,而是事關公德心,明白嗎?」
  
  「你想找碴?」
  
  「只是「糾正」,畢竟這片公園是屬於大家的,大家意指我也有份。」
  
  在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中,溫柔由一開始的輕敵轉成了緊繃,因為她發現自己再不能輕易把對方給甩開,那緊扣的五指意味著,除非撕破了衣服,否則別想他放手。當然,還是可以商量的,他的態度表現得很明白,只要她肯低頭認錯,承認亂丟垃圾是不對的,並將垃圾帶走,那他也不會為難。
  
  要她低頭認錯?別開玩笑了,士可殺不可辱,何況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是這傢伙太早出現,青紅皂白不分就給她定罪,她哪裡吞得下這口氣。
  
  她大可給對方來個痛擊,好讓自己脫身,但這不是搏擊賽,兩人也沒有深仇大恨,所以她並不想傷害對方,唯一的方法就是給點小苦頭吃,因此她放棄了去扳開對方緊纏不放的五指,而是往他腰部襲去。
  
  何碩文原本還能淺笑而談的嘴臉,因為腰部突來的痛感而瞬間扭曲。
  
  他痛呼一聲放開了手,抱著腰蜷曲著身子,這臭小子對他做了什麼?他感到腰間不過被對方用手一掐,就讓向來不說粗話的他痛得直想問候人家老媽!
  
  溫柔輕鬆起身,整整自己被弄縐的功夫裝,她專長與對手搏擊,所以對人體各個要害瞭若指掌,哪個部位最脆弱、哪個部位一擊必倒,又哪個部位的痛感神經最敏感,攻擊了卻不會受傷,她都一清二楚。
  
  剛才,她不過只略施小技而已,這男人該慶幸,要不是看在他是基於公德心的理由來找她碴,現在,他不會只是抱著肚子喊痛而已。
  
  「好小子,有你的……」他咬牙,那張談笑風生的面孔再也笑不出來,而是青筋鼓起。
  
  「哼。」溫柔沒理他,反正過一會兒他就會恢復了。
  
  她頭也不回地離去,毫不隱瞞打敗人的得意、快感。臨走時,她嘴角微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清清楚楚地收進何碩文的眼底,還有那桀驁不馴的面孔,也刻劃在他腦裡了。
  
  留在草地上的那只空啤酒罐,本來應該要帶走丟到垃圾桶的,卻因為倔強作祟,她沒有去撿起來,存心讓對方氣死。
  
  誰叫他碰了她的胸部,哼!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1:54:17
  第二章
  
  「老妹,拜託啦,你一定要幫我~~」
  
  「吵死了!」一隻煩人的蚊子已經在旁邊嗡了將近一整天。
  
  「一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不要!」她的耐心終於磨盡,一拳打出去,想把蚊子打死,可惜這只蚊子雖然功夫不及她,但也懂得保身之道,早有心理準備隨時閃避任何的手刀和迴旋踢。
  
  「這是不可抗拒的突發事件,你不幫我,我就死定了~~」
  
  媽的!到底誰才是男人啊,她這個四哥真的很會勾勾纏耶!為了求她答應,從早上撒第一泡尿開始就一直盧、一直盧,盧到她終於被打敗地歎了口氣。
  
  「好吧。」
  
  四哥溫煦一臉喜出望外。「這麼說你是——」
  
  「我會早晚三炷香,你可以瞑目了。」
  
  「老妹……」他又要欲哭無淚了。
  
  「端午清明也會多燒些紙錢,夠意思了吧。」
  
  「你這麼說太殘忍了,一個月的暑修我哪受得了呀!」
  
  「活該。」
  
  「叫我放棄跟曉曉去參加暑期夏令營,等於送我進墳墓啊!」
  
  「自己挖的墳墓,自己躺。」
  
  「如果我沒跟曉曉一起去,她會哭倒萬里長城的耶~~」
  
  「叫我代替你去,我才會打垮萬里長城咧!」
  
  「老妹~~」
  
  她走到東,四哥的哭天就跟到東。
  
  「老妹~~」
  
  溜到西,魔音穿腦的抖音也送到西。
  
  她搗著耳朵,不管是躲在書房或跑廁所,不管上樓還是下樓,四哥就是不肯放棄,一直用歌仔戲的哭調向她五子哭墓,好像那個快死的人才是她。
  
  再這樣下去不神經衰弱才怪,索性大步往門口走去,決定往外逃,來個耳不聽為靜。
  
  但她的人還沒跨出門外一步,便被迎面而來的人給擋住了去路,是曉曉,她四哥的女朋友。
  
  「小柔~~」
  
  慘!
  
  溫柔屏著呼吸,盯著那張我見猶憐的美顏,水汪汪的大眼睛,總是蒙著一層水水的霧氣,彷彿隨時隨地都會滴出水似的眨著無辜的眼神。
  
  「小柔……幫幫溫煦好不好……」曉曉將十指交握的手放在下巴處,秀麗的彎月眉微微朝眉心靠攏,幾滴懸浮的淚光很快堆聚在眼角,展現出少女虔誠的祈禱,再搭配那柔弱無助的嗓音,對她輕輕哀求。「你和溫煦長得最像,只有你出馬,溫煦才能陪我去參加夏令營,因為我一個人不敢去,沒有溫煦的陪伴,我……我……」說著說著,兩顆豆大的淚珠適時落下,全世界再冷的冰山,恐怕都要融化在她水做的美眸裡了。
  
  溫柔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弱點就是怕女人掉眼淚,雖然自己也是女人,或許是強者保護弱者的心態使然吧,她對強者毫不同情,對弱者卻很憐惜,何況對像又是人見人憐的紀曉曉,百煉鋼也成了繞指柔。
  
  「曉曉……別哭……」溫柔忙勾起曉曉的臉,幫她拭淚,同時也明白自己難逃一劫了,明知這是四哥使出的殺手鑭,自己哭調仔唱不好,就叫曉曉來唱,有夠賤的!她狠狠瞪了四哥一眼。
  
  「而且……」曉曉吸吸鼻子說:「溫爸爸要是知道溫煦沒去參加暑修,鐵定會整死他,可是我又不能沒有溫煦陪,夏令營的錢都繳了,不去也不會退錢……」
  
  聽到這話,溫柔又瞪了四哥一眼,難怪他前幾個月那麼積極地打工,原來是為了賺夏令營的費用,早有預謀要陪曉曉參加夏令營,媽的!既然如此微積分還被當掉,這個死哥哥!
  
  父親對他們五個孩子實行的是鐵腕教育,對功課的條件是不能被當,當了也要在暑修時補回來,不准延到下一學年,所以四哥勢必得參加微積分暑修。
  
  她明白四哥打的如意算盤,因為五個兄妹裡,偏就只有她和年紀相差不滿一年的四哥長得最像,其他三個哥哥都太粗獷了,只有四哥比較斯文秀氣點,而她本身又很有男子氣概。兩人短髮一樣,面貌又九分像,雖然她畢竟是女人,看起來還是比四哥秀氣點,可要找替身演員,的確唯獨她有這個條件。
  
  「小柔……」曉曉霹靂無敞水噹噹的電眼,又在那兒碧波蕩漾,水亮水亮地閃著。
  
  「唉……」她煩亂地搔著頭,歎出的氣已展現她的投降。「真是熬不過你們兩個……」
  
  「老妹,你答應了?」溫煦那張心花怒放的嘴臉突地挨過來,破壞了眼前唯美的畫面。
  
  溫柔一對厲眸掃瞪過去。「如果被發現了,後果自行負責。」
  
  「不會不會!天知地知我們知,只要我們別說出去,老爸不會知道的。」
  
  「那老師和同學呢?我們再像,也還是有差別,光是骨架就差了十五公分。」她身高一七0,四哥卻有一八五。
  
  「嘿嘿,放心,這點我早想過了,為了掩飾你的身份,我特地報名電子系的微積分暑修,不管是同學或老師,沒有一個認識我。」
  
  溫柔瞇細了她銳利卻含俏的眼,只有這時候,可以從那帶倔的眼神中找到屬於女孩兒家瞠視模樣,家中的小孩,唯獨她遺傳了母親漂亮的大眼睛,雙眼皮也比較明顯,每當她半瞇著美目瞪人時,自有一股嫵媚風韻,會說話的眼睛,就像她這樣。
  
  「讀企管系的人跑去電子系暑修,虧你想得周到。」這可不是讚美,而是不悅的前兆,因為這擺明了四哥老早想叫她當替身,而非像先前所說的臨時狀況,不過溫家男人一向不知謙虛為何物,把厚臉皮和粗枝大葉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當然,我們繫上所有微積分老師都是冷血殺手,白癡才待在企管系暑修,而且我打聽過了,電子系今年負責暑修的那位微積分老師綽號叫歐趴王,只要上課到,考再爛他也讓你過,哈哈哈——」
  
  「所以你早知自己會被當,也計劃好要找我當替身,而不是先前所說不可抗拒的突發事件。」
  
  溫煦僵住,笑開的下巴就這麼張著,所以說人不能太得意忘形,一忘形就要倒大楣。
  
  腹部襲來重重的一拳,是他老妹免費奉送的,絲毫沒打折。
  
  「溫煦!」曉曉尖叫,忙抱著表情扭曲的男友。
  
  溫柔甩甩手,出了口怨氣,算計她是要付出代價的,連自己兄弟也一樣,還是看在曉曉的分上才手下留情。臨走時,她拋下一句——
  
  「這一拳,就當是找我當替身的報酬。」
  
  暑假一到,溫家的熱血男兒們全都跑光,因為老爸規定男人不能成天在家無所事事,全都要出去歷練,一、兩個月也無所謂,所以哥哥們全去參加各種夏令營,大哥參加了美國野地戰鬥營,二哥參加了澳洲衝浪營,三哥參加韓國跳傘隊,四哥為了配合曉曉,選擇了毫無挑戰性的南美自然生態營。
  
  而她,本來打算利用這個暑假跟老爸一同去大陸參觀武道館,找個對手好好切磋一番,每年暑假她所選擇的歷練一定跟自由搏擊有關,所以她的功夫才會比四個哥哥好。
  
  如今,好好的一個暑假,全被那個很機車的四哥給破壞掉,偏偏她又不忍心讓曉曉傷心,看到弱女子失望的表情,會牽動她的惻隱之心,最後只好騙老爸說她想留在台灣打工存錢,不跟他一塊去大陸了。
  
  她跟四哥同年,一個年頭生,一個年尾生,所以兩人都是大一,但就讀不同的大學和科系,四哥念的是企管,她念的是國貿,同樣都是念商的,自然她也修過微積分,而且分數不賴,比那個白癡四哥好多了,難怪四哥要算計她代他暑修,因為鐵定過。
  
  第一天上課,她穿了一襲男裝,寬大的黑色短袖上衣,下著刷白的牛仔褲,手插著口袋走路的樣子、撥發的姿勢、看人的眼神,就跟男生一般樣,小時候為了節省,老爸把哥哥們的舊衣服繼續留給她穿,所以她老早習慣穿男生的衣服了,長大後也偏向男生打扮。
  
  當她進教室時,清一色都是雄性動物,空氣中瀰漫著臭男生的氣味,沒有人太注意她,因為男生是不會去注意男生的,只有異性才會勾起他們荷爾蒙的反應。
  
  本來她打算選個後排的位子睡到下課,顯然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後排的位子全被搶光了,不得已,她只好坐前排,心中忍不住低咒那個現在和女友在南美洲逍遙的臭溫煦。
  
  「什麼?!是「荷花」來教?不是那個歐趴王嗎?」
  
  「聽說歐趴王因為跌倒,去醫院縫了幾針,系主任臨時找荷花來代課。」
  
  後排幾個男學生的對話吸引了溫柔的注意力。
  
  荷花?老師的綽號嗎?她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慘了,如果真是荷花,那還得了!」
  
  「他一板一眼的,根本不像歐趴王那麼好混。」
  
  「我因為是歐趴王才來暑修的。」
  
  「我也是,早知會換成荷花,我就不報名,寧願明年再補修。」
  
  溫柔不受影響地聳了下肩,聽起來這位「荷花」女士似乎很嚴厲,才會引起不小的騷動,好幾個男生都變臉了,想來這位「荷花」是個當人不眨眼的「殺手」。
  
  她在腦海裡描繪綽號叫荷花的女老師,想像她應該是戴著眼鏡,有一張不苟言笑的死板面孔,瞪人時眼鏡還會反光,因為那些男同學全都在哀號,所以絕不會是年輕貌美恍若池邊清荷的女老師。
  
  也罷!她無所謂,誰來教都行,只求一個月趕快過去。
  
  上課鈴敲完它最後一聲,不到一分鐘,這位「荷花」老師便準時進來了。
  
  當那門口出現挺拔昂然的身影時,溫柔呆住了。
  
  啊咧……男的?
  
  她的目光隨著那身材挺拔的男子步上講台,放下公事包,梳得很整齊的頭髮,筆挺的短袖襯衫,燙得筆直的西裝褲,將他修長的線條完美展現出來,除了他臉上那副金框眼鏡跟她想像的一樣之外,其他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人一進門,每一個步伐、每一個動作,已展現出他的一絲不苟,雖然他的臉蛋白皙,鼻樑俊挺,唇形姣好,輪廓好似用畫筆勾勒出來的那麼細緻俊逸,一對漂亮的雙眼皮下嵌著熠熠發亮的黑眸,但真正令她目不轉睛的,是他帶給她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好面熟?怪了,她好像見過他哩,在哪兒呢?
  
  「現在點名,叫到的人請舉手。」
  
  她盯著那張臉打量,挺俊的臉龐……五官很秀氣……乾乾淨淨的……
  
  「馬鷹久、謝常停、趙紹糠……」
  
  還真不是普通的斯文俊秀哩,充滿學者氣息……
  
  「王荔鴻、陶哲、周傑輪……」
  
  不愧是大學教授,氣質出眾,儒雅不凡,可是為什麼叫「荷花」?
  
  「蔡慷詠、吳蹤現……」
  
  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被學生取荷花的綽號,不過說真的,還挺適合他的,誰教他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秀氣,噗!她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溫煦。」
  
  「有。」她舉手,另一手還撐著左臉,閒散地回應老師的點名,同一時間,台上那對好看的眼睛,也透過金邊眼鏡往她這兒瞧來,然後停住。
  
  是錯覺嗎?怎麼她突然感應到那視線,由原本的溫文轉成了一種銳利。
  
  她不明所以地盯著對方,在交會的視線中嗅出了敵意,而這個敵意引出了她某個模糊的記憶,進而變得清晰……
  
  是他!
  
  溫柔心神俱震,終於認出他來——他是那個沒戴金邊眼鏡,頭髮也沒現在整齊,表情沒現在溫和,衣服沒現在老成,唯獨眼神跟現在一樣陰沉,被她反手過肩摔在草地上的傢伙。
  
  現在才恍然大悟會不會太慢了?後知後覺之下,她只能怔怔地盯著對方,一對冷沉殺來的目光透過眼鏡,直接鎖住她的人。
  
  這一切,只發生在五秒之間,擦槍的火光已在交錯的視線中不知過招了幾回,當然,是她單方面被射殺。
  
  對方目光移開,繼續點名,彷彿一切正常,什麼都沒發生,但溫柔很清楚地明白,衰神找上門了。
  
  她只覺得腦海裡一片混亂,她萬萬沒想到會遇到他,而他的身份竟是這所大學的教授,自己則是來暑修的學生。
  
  她傷腦筋地搗著額頭,心下暗暗哀悼——
  
  四哥啊,你那張嘴好的不靈壞的靈,果然一語成讖,你死定了!
  
  此時此刻,遠在南美洲的正牌溫煦,頂著當頭烈日,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什麼?」
  
  溫柔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這個姓何的說什麼鬼話?
  
  「溫煦同學。」不徐不緩的語調充滿了友善的和藹,但那雙眼所透出的訊息,可一點都不友善。「老師相信你一定可以勝任這個職務,為期一個月的暑修期間,教室的整潔需要大家一起來維護,督促值日生的責任,就交給你了。」
  
  「怎……」
  
  「好,你可以坐下了。」何碩文完全不給她平反的機會,選擇漠視她的反應。
  
  溫柔憤懣地坐下,桌子底下的拳頭緊握著,無聲地瞪著他——這個叫何碩文的教授。
  
  暑修的第一堂課,屁股還沒坐熱,他就來給她一個下馬威,利用他的職權來挑選這段上課期間的班級幹部。
  
  很不幸,在他的賞識下,她榮登服務股長的頭銜,負責保持教室整潔,若地上有紙屑、垃圾沒倒、黑板沒擦,他便找她負責。
  
  他故意的!
  
  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她一直用噴火恐龍的眼神死瞪著他,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就走,但她不能這麼做,否則溫煦一定被當,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她忍氣吞聲了兩個小時,直到課堂結束,當何碩文前腳一踏出教室,她後腳就跟了出去。
  
  她滿腦子都是如何修理他的畫面,但她沒有動手,因為她還不會笨得現在找他算帳,讓他有藉口把四哥當掉,她只是氣不過想找他理論,憑什麼濫用職權,身為教授就了不起嗎?
  
  「等一下!」她喊住他。
  
  前頭的背影不因為她的喝令而腳步有所遲疑,反而繼續維持他一貫平穩悠閒的步調。
  
  「喂!」她提高了聲量,這傢伙是故意裝作沒聽見的,王八蛋!她心中咒罵苦,三步並作兩步搶先擋在他前頭,堵住。
  
  「我在叫你!」她憤然道。
  
  何碩文對「他」如此頑劣不禮貌的態度皺眉,並意外當「他」提高聲量時,聲音竟如此娘娘腔,這小子沒長喉結嗎?還是發育太慢?
  
  「叫老師。」他更正。
  
  溫柔頓愕,要她叫他老師?笑死人了!
  
  「這裡是學校,尊師重道的倫理一點都不懂,沒禮貌。」
  
  她銀牙咬了下,被他不溫不火的辱罵給激怒。
  
  「叫老師。」他又重複了一次,儒雅有禮的外表下,那目光和表情,可一點都不文明,犀利得很。
  
  溫柔僵在當場,氣勢突然矮了人家一截,卻發現自己連個下台階都找不到,如果她當場走掉,豈不是擺明了臨陣脫逃,如此沒種的事她才不幹哩!但……叫他老師?她更百般不願。
  
  何碩文凝睇著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充分傳遞了沒得商量的訊息給對方。
  
  掙扎了好一會兒,她深深做了個吐納,好吧,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筆帳,等成績過了以後再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一個月又算得了什麼。
  
  她翻了個白眼,呿了一句,話含在嘴巴裡。「老師。」叫就叫,這樣行了吧。
  
  何碩文揚了下眉。「大聲一點。」
  
  她又瞪著他,與那固執不退讓的目光較勁之後,再度翻了個大白眼,提高了聲量。「老!師!聽到了沒,爽了吧?」
  
  「不夠。」
  
  不夠?她真的火了,欺人太甚嘛這人!
  
  「喂!你不要仗著自己是老師就侮辱學生喔,我也只不過摔你一次而已,大不了我讓你摔一次,互相扯平,如何?」
  
  毫無預警地,姓何的突然握住她的肩膀,令她嚇了一跳。
  
  「立正站好,雙腳靠攏,腰挺直,肩膀不要歪,臉抬起來,眼睛看著我。」何碩文在命令的同時,雙手也沒閒著,糾正她站沒站相的體態,摸了她的腰、她的肩、以及她的臉。
  
  撲通!
  
  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整個人就這麼被他動手動腳地喬正姿勢。
  
  何碩文滿意她的站相後,才收回手,但嚴厲的目光沒撤回。「叫老師。」
  
  「……老師。」
  
  他抿著的嘴角終於勾起滿意的淺笑。「什麼事?溫同學。」
  
  溫柔驀地紅了臉,是怒,也是沒面子,對於自己居然任由他在身上胡作非為,還乖乖稱他一聲老師而感到羞憤,卻無可奈「何」,而他的微笑比先前的冷漠更令她深覺敗了這一局。
  
  既然老師都叫了,這時候才憤恨氣走太不值,當然得爭回自己的權利,否則豈不虧大了。
  
  該討的公道還是要討回!
  
  「你怎麼可以公報私仇,硬把服務股長的職責塞給我!」
  
  「這是指派,不是硬塞。」他不認同地糾正。
  
  「還不都一樣!」
  
  他搖頭,從容沉穩的儀態絲毫不受她狗急跳牆的凶狠模樣所影響。
  
  「不一樣。我這人做事很公平的,首先我問過大家是否有人自願?沒人舉手。我只好又說由我指派,是否有人反對?沒人反對。既然不反對就是同意了,所以我指派了所有幹部,從頭到尾,光明正大。」
  
  「好,那我反對!」
  
  「太慢了,你當時沒反對,現在才反悔,申訴期效已過。」
  
  「你故意找我碴!」
  
  「我是給你機會教育,你一定常丟垃圾丟得很爽對不對?偶爾也要嘗嘗撿垃圾的滋味才公平。」他一副施恩的語氣,益加友善的淺笑故意展現他的寬宏大量。
  
  天!她快氣死了!
  
  「我是大學生,又不是小學生!」
  
  「但你的行為像小學生,身為老師,只好在德育方面好好糾正你,教不嚴,師之惰,不這麼做的話,我的良心過意不去。」
  
  「你、你……」她跟人吵架難得會結巴。
  
  他拍拍她的肩膀,連眼睛都是笑裡藏刀地瞇著。「溫煦同學,這個月的教室整潔就拜託你了,順帶提醒你,我這人對成績的認定標準,跟其他老師不同,我一向重視個人的學習態度和負責任程度,成績再差的學生,若懂得尊師重道,我是不吝給分數鼓勵的,倘若相反——」他眼中的笑意透著只有她才看得出的凌厲。「我會讓學生好好檢討,直到他更正自己的行為,達到一位大學生該有的水準,這正是我的教育宗旨。」
  
  這是他給的課題,要不要聽,由對方決定,他很民主的。
  
  何碩文越過她繼續往前走,對她倔劣的憤怒神情無動於衷,只不過當進了電梯後,他不自覺地看著手掌,回想適才碰在那腰、那肩,還有那張臉龐時,引發的奇妙觸感。
  
  現在的年輕人實在太好命了,皮膚跟女人一樣柔軟,表情跟女人似的娘娘腔,真是個俊小子,只可惜欠修理,沒關係,他會好好給對方來個震撼教育。
  
  溫柔僵立在原地,目送那可惡的背影直到入了電梯。剛才的對峙宣佈了她接下來一個月的悲慘日子。
  
  猛地,她抽了口氣。
  
  「糟了!」低咒一聲後,她立刻奔回教室,空蕩蕩的教室令她黑了一張臉,果然如她所料。
  
  黑板沒擦、垃圾沒倒、地上滿是紙屑,因為根本還沒排值日生,而教室的人全跑光了,這就表示,如果她不想被當,就得留下來擦黑板、倒垃圾、撿紙屑……
  
  俊秀的臉蛋抽搐著,想不到暑修第一天開始,她就成了清潔工,除了擦黑板撿紙屑,她唯一能做的抗議,就是一邊掃地一邊詛咒那個烏龜王八蛋!
  
  何碩文是嗎?哼哼!她握著拳頭,瞇起刁鑽的眸子,心下暗暗發誓,她跟姓何的梁子結定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2:25:37
  第三章
  
  T大電子系一向是男人的天下,綠葉多,紅花少,不管教授或學生,男生就佔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在這充滿陽剛氣息的電子系裡,有一朵公認的校花,別以為只有女人才可以當花,電子系的這朵花卻是由男人榮登花魁之冠。他的名字是何碩文,上自校長系所主任,下至學生工友歐巴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何碩文的大名,因為他是該校創始以來,最難能可貴的校花。
  
  通常校花是形容外貌姣好,賞心悅目的女生,但電子系這朵校花不但聞名全校,破例由男人榮登王座之外,他的身份還是一位教授。他不僅長得俊、生得帥,還氣質好、談吐優、學識豐,美男子該有的條件他一項也不缺,除了具備外在美,就連內在美也是教人五體投地地認同。
  
  「他的為人呀,比台北一○一大樓還要正直哩!也不會因為自己長得帥就亂勾引女學生,每天都有一堆年輕漂亮的女同學像蒼蠅一般對他死纏活纏,但他都不理呢!」
  
  「是呀是呀,上回有個四年級的學姊穿清涼又養眼的迷你裙,擺明了春光免費大贈送,他卻訓了學姊一頓,還規定以後所有要找他的女學生,除非穿長褲,否則一概不見。」
  
  「沒錯沒錯!他這麼正經,反而更受歡迎了,每次上課,插花的女學生擠爆了課堂位子,就為了看他上課的帥樣,但他的眼睛絕不瞟到黑板以外的地方去,有夠酷的!」
  
  「因為他姓何,所以大家就給他取了「荷花」的綽號,據學長姊說,給他取個花字,是因為他癡戀一朵花的意思哪!」
  
  聽到這裡,溫柔終於發出第一個問題。「癡戀一朵花?他喜歡花?」男人愛花成癡,也太變態了吧!
  
  「才不是咧!是說他癡戀一個女人啦,這個故事已經在電子系傳了好幾代,只知道他至今仍對死去的女友念念不忘,所以到現在三十歲了還沒結婚,也沒交女朋友。」
  
  「喔?」溫柔一臉意外,原來姓何的還有如此可歌可泣的故事流芳百世喔,真看不出來。
  
  暑修第三天,原本只有綠葉的教室多了許多紅花,教室裡多出來的這些女學生也是來暑修的,只不過她們都是別班的,在知道「荷花」擔任微積分任課教師後,全跑了過來,放著自家被當的課不去上,偏要來插花。
  
  所謂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但是對這一批年輕的美眉來說,英俊的帥哥才能匯聚她們,荷花固然是吸引她們過來的磁鐵,但他高高在講台上,只能遠觀,不能攀摘,所以她們反而把目光集中在俊美秀氣的溫柔身上,高挑的身段和中性漂亮的face,讓她很快便成為這些女孩子們的第二目標。
  
  這年頭粗獷粗氣的男生不見得是女生的最愛,反而是帶點中性的男生大受女生歡迎,所以這會兒溫柔的周圍坐的全是女孩子,大家聊著聊著,很快就熟絡了。
  
  溫柔刻意壓低嗓音,學男人的聲音對她而言不是問題,這是從小到大她和哥哥們玩的遊戲,每次哥哥們要去一些男人才能去的場合時,為了方便帶她見識,都將她扮成男生,如何扮得像,還會給她意見,所以在男人群中,她可以處之泰然。
  
  本來,她以為從這些女生口中打聽到的荷花,肯定是個龜毛、不講理、濫用公權的惡教授,沒想到聽到的反而都是好話,沒人批評他,只有傾慕、欣賞跟讚歎,這讓她對何碩文的壞印象稍微修正了下,原先的算帳計劃也動搖了。
  
  坐在前排的學生起了一點小騷動,原來是姓何的來上課了,今天的教室大爆滿,全賴那些本科不修,硬來插花的女學生。
  
  何碩文一放下公事包,掃視滿山滿谷的學生,靠攏的眉心出現一條皺痕,劈頭第一句話便是——
  
  「除了本班學生,其他同學立刻回自己班上去。」
  
  這話立刻引來女孩子們的嬌呼抗議,暑修是很痛苦的,白白浪費了揮灑青春的假期,大家寧願來欣賞美男做做白日夢,也好過去上自己不喜歡的課。
  
  「裝可憐也沒用,一分鐘之內全部離開,否則我請各位的老師來逮人。」
  
  「旁聽也不行嗎?」有女生撒嬌地問,明明以前都可以。
  
  「這是暑修,不是平常上課,要旁聽,歡迎開學之後再來。」何碩文一臉嚴肅地宣佈,一如他人所敘述,他潔身自愛,面對女學生連笑一下都吝嗇,擺出教師的威嚴。
  
  溫柔看著周圍的女生們三五成群地起身,全都是一臉失望之色,但走時還不忘朝她嫣然一笑,個個向她打招呼,把依依不捨送給了她,不由得心下好笑。
  
  她也揮揮手回應她們,清逸的笑浮上嘴角,殊不知這些全都收進何碩文的眼裡,當她移回目光時,不期然地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在看她。
  
  她怔了下,在接觸到他的目光後,神情轉為戒備。
  
  幹麼?跟女生打招呼不行嗎?這也犯到你了?
  
  她的不屑毫無掩飾地表現在移開的視線,給他的白眼球多,黑眼球少,充分表示出「老子連看都懶得看你」的表情,那態度令何碩文頓感臉上無光而發起無名惱火。
  
  這個臭小子……
  
  兩人目光接觸只有彼此心知肚明,大部分的同學並沒注意到他們的對視。
  
  何碩文收回視線,改落在講桌的教科書上,原本騷動的氣氛,也因為他昂揚穩斂的嗓音讓學生們逐漸收心,回歸上課的秩序。
  
  他一如往常掛著教師的威嚴面容,心思卻轉著其他的事,剛剛他的目光會停頓在溫小子臉上,是因為意外發現溫小子笑起來挺陽光的,一點也不像個頑劣的孩子,笑的時候嘴邊竟然有兩個淡淡的酒窩,就跟他死去的女友一樣,才會一時不小心盯「他」盯得太久,誰知那小子竟然給他目中無人擺出撲克臉,讓他就算刮颱風也吹不皺的臉皮微微抽動了下。
  
  他繼續上課,表面上風平浪靜,但他知道自己心情變差了,受了那臭小子的影響。
  
  真是目無尊長的學生,有機會,他一定要好好挫挫溫小子的壞脾氣。
  
  當他這麼打算時,沒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當中,向來沉靜無波的修為正在動搖,脾氣也變差了。
  
  「喂,等一下!」溫柔雙手插著口袋,一腳伸直,一腳曲膝地站著,臂膀斜倚在門板上,冷冷地盯著那兩個打算落跑的男生,大聲提醒:「今天是你們當值日生。」
  
  兩個男同學彼此對望一眼,交換眼中的嘲笑後,完全不予理會,邊聊天邊走出教室,擺明了不把她放在眼裡,更別談值日生的工作。
  
  「喂!別走!」她趕上前攀住其中一人的肩膀,不准他們就這麼一走了之。
  
  在男人的世界裡,當兩方懷有敵意時,肢體的碰觸是一種挑釁的表示,溫柔很明白,她抓住對方的肩膀,亦是表明了強留對方的決心,即使撕破臉也一樣。
  
  「幹!碰什麼碰!」對方甩開她手的同時,還不客氣地推了她一把。
  
  「今天輪到你們當值日生。」她忍住氣,低沉地警告。
  
  「那又怎樣?我們不爽做不行喲!」
  
  「不行。」她回答,一點也不畏懼,這種人她很瞭解,喜歡仗勢欺人,她若是退縮,以後肯定被他們吃得死死的。
  
  打從姓何的規定她擔任服務股長,負責教室的整潔後,為了不讓姓何的抓她的小辮子,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下這個責任。
  
  反正只不過是安排值日生嘛,有什麼了不起,又少不了一塊肉,但彷彿所有人八字都跟她不合似的不鳥她,安排的值日生沒人理,垃圾沒人倒,黑板沒人擦,來暑修的這些人,除了不用功,品行也差得很,她雖火大,但還是忍了下來,自認倒楣來做。
  
  但一天兩天就算了,連續一個禮拜都這樣,她才意識到原來那些男同學是故意的,所以她決定不再忍氣吞聲。
  
  其他走出教室的同學,看見這一幕,有人選擇少管閒事,省得給自己找麻煩,有人則遠遠作壁上觀,純粹看好戲。
  
  「媽的娘娘腔,要倒垃圾你自己去倒,少惹我們!」另一個男生也喝道。
  
  他們早就看這個外系來的傢伙不順眼,長得跟女人似的脂粉味重,又成天窩在女人堆裡,以為自己英俊就了不起,叫他們聽娘娘腔的安排擦黑板倒垃圾?門兒都沒有!不揍他已經算客氣了。
  
  溫柔沉下了臉,她很明白自己在這個班上是弱勢的,因為她是外系來的人,尚未有機會打入這個純男生班的團體裡,老早發現自己因為受別班女孩子歡迎而招來男生的白眼,雖然做男生打扮,但跟真正的男生比,還是稍嫌陰柔了點,要不是學生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溫煦」、「男性」,四哥的大頭照又跟她的人很像,否則真有一准人會懷疑她的性別,而一七O的身高,在男生群裡反而成了弱小的代名詞,絲毫沒有威脅感,也難怪這些傢伙想找她的碴。
  
  「是你們先惹我,每個人都要當值日生,如果你們做完,我也不會為難你們。」
  
  她的話引來對方的嗤之以鼻。「要做你自己去做!操!娘娘腔——」
  
  對方存心吃定她,若以為娘娘腔就注定好欺負的話,可就大錯特錯了,怒火燃上她微瞇的眼眸,她會讓他們後悔說出這句話。
  
  她擋住了他們的路,挑釁的舉止和瞪視是她下的第一道戰帖。
  
  「不准走。」
  
  「幹!想打架啊!」
  
  對方上前欲示威地推她,但這一次她不給機會,用手輕輕一擋,打開了對方的手,還讓人家差點站不穩。
  
  「媽的——」對方惱羞成怒,直接與她幹上了。
  
  想打架?好!她正愁拳腳無處發洩,好好的一個暑假白白浪費在他媽的微積分上、被姓何的公報私仇、當教室垃圾看守所所長,還要被這群中看不中用的男生罵娘娘腔。
  
  老娘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
  
  她的拳頭在發熱,熱血在沸騰,一個來打一個,兩個來揍一雙。
  
  嘖?打不過她還好意思找幫手,以多欺少,那好!她也懶得手下留情了。
  
  「喝喝哈嘿——」左右開弓,兩面全倒。
  
  「啊咂——啊咂——」手砍人肉牆,腳踢一片天。
  
  以一敵十講究一鼓作氣,就算敵眾我寡也不能退卻,這就是自由搏擊的精神。
  
  她的衣服髒了,但敵人們的衣服更破,她身上開始出現傷痕,但敵人們比她更慘,原本的小糾紛變成了打群架,她殺紅了眼卻不自知……
  
  「住手!」
  
  有人大喝,但她聽不見,抓住其中一個傢伙猛揍。
  
  「溫煦!住手!」
  
  「羅嗉!我不是——」幾乎要脫口說出自己不是溫煦時,左臉頰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掃了一記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她呆愕地撫著吃痛的臉頰,瞪著那個揮了她一巴掌的何碩文,他憤怒的眼神令她為之一愣,那冷厲的目光比臉上火辣的疼更令她刺痛,但她沒有時間去思考這莫名的刺痛代表了什麼。
  
  那眼眸所射出的銳利眸光不只是生氣而已,還指責著她是罪魁禍首。
  
  這人憑什麼打她,她也惱了,但除了與他互瞪之外,緊咬著牙根,什麼都沒說。
  
  一場群架把教官也引來了,她就說嘛,肯定是流年不利,今年犯太歲,盡遇上一堆犯沖的人,現在好了,鬧上了教官室。
  
  瞧荷花氣得變成了紫菜花,肯定會把這筆帳算在她頭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怕,她有屬於自己的傲氣,只是為什麼當臉上被他賞了一個耳光時,會有莫名的心痛呢?
  
  她咬著牙,不像那些臭男生,明明先起的頭,還好意思嗚呼哀哉,她自始至終,都沒喊過一聲痛。
  
  本來,何碩文以為這場架是溫小子挑起的,因為打從見面開始,溫小子給他的印象就是頑劣不羈,而當時,所有人都不是溫小子的對手,不是被打得趴地不起,就是被K得鼻青臉腫。
  
  所以當他趕到現場時,迎目所及便是那小子打人不留情的景象,為了不出人命,也為了讓溫小子回復理智,在情急下,他打了溫小子一巴掌,這是他第一次在盛怒下打了學生。
  
  現在的大學生越來越難管了,年輕人容易衝動,一言不和就用武力解決,暑修上的名單,正是電子系裡平常最愛蹺課滋事的學生,但對何碩文而言,溫小子這個外系來修課的傢伙,其倔強惡劣的程度絕不遜於電子系的學生。
  
  他會這麼認為,是因為這小子從頭到尾都用那不屑的態度面對別人。
  
  「為什麼打架?」當教官詢問學生打架原因時,沒人肯說,全都保持沉默。
  
  溫柔嘴角揚起一抹竊笑,她笑,是因為知道這些傢伙不敢承認自己不做值日生的工作,故意找她碴,又先動手,心虛之下,當啞巴成了最佳縮頭烏龜不可或缺的條件。
  
  她以為沒人察覺的竊笑,全都一絲不漏的收進何碩文眼尖的目光裡,也挑起了黑眸裡的火苗,因為那笑在他看來是一種威脅的暗示——其他學生之所以不說,必是因為畏懼於溫小子的惡勢力。
  
  他的神色益發嚴厲,溫煦是個需要好好嚴加管教的小子。
  
  溫柔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心有所感地往何碩文那兒瞧去,那傢伙臉色很沉,正嚴厲地瞅著她。
  
  幹麼瞪人啊!她是欠他錢還是他的殺父仇人啊?老是瞪她,不怕眼睛抽筋嗎?這傢伙到底是看她哪點不順眼?明明長得一副優柔寡斷又溫文好欺的臉,個性卻差得要死,暑修的人這麼多,他誰不好欺負,就偏要欺負她。
  
  該死!左臉頰好疼,他的力道可真大,回家得貼個狗皮膏藥或搽個跌打損傷藥什麼的。
  
  由於學生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加上教官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各自口頭警告,若再發生類似事件就通知家長,並記過處分,規勸之後,便放大家回去。
  
  溫柔以為事情結束了,可以回家睡個大頭覺,但才剛踏出教官室,立刻就有人找她麻煩。
  
  「溫煦。」
  
  她身子一頓,閉上眼歎了口氣,才緩緩轉回頭。
  
  「幹麼?」她如臨大敵地睨了荷花一眼。
  
  「跟我來。」何碩文丟了一句命令後,便越過她朝外頭走去。
  
  她翻了個大白眼,好吧,她認了,誰教他是老師,她是學生呢,除了不給他好臉色看,還不至於大逆不道地反抗他,跟就跟嘛,誰怕誰啊!頂多被他罵到臭頭,然後再侮辱威脅個幾句,只拜託他大爺別罵太久就好了,因為她肚子好餓,那場架消耗她大量的能量,起碼要吃五碗飯才能填飽肚子。
  
  何碩文走進他的研究室,知道溫小子也跟了進來。
  
  「把門關上。」他沒看向她,直接命令。
  
  關門後才方便辱罵她,或是威脅她嗎?她聳肩,怕他才怪哩,插在口袋裡的手懶得動,她直接用腳代理,把門給踢上。
  
  她這個動作正好被轉過身的何碩文給見著,眉頭擰得更深了。
  
  「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一點禮貌都不懂。」
  
  她把臉轉開,不想解釋,也不想跟他吵,免得一言不和惹得自己發火又逞口舌之快,她不想找麻煩,今天找她麻煩的人已經夠多了,這個姓何的教授,掌控著四哥的分數,她惹不起。
  
  「坐下。」他指了指要她坐下的位子,而他則選了對面入座,表示她如果照他的指示坐下,兩人就得面對面了。
  
  看來他真的打算繼續罵她,今天地不但臉痛、手痛,勢必還要再加一個耳朵痛。
  
  她不甚情願地坐下,已有耳朵長繭的準備。
  
  何碩文把她從頭看到尾,陰雨的表情絲毫沒有放晴的打算。
  
  「坐沒坐相,手不要插口袋。」
  
  她沒好氣地道:「你也管太多了吧,我老爸都沒管我這麼多。」
  
  「手拿出來。」他堅持。
  
  溫柔銀牙緊咬著,要不是為了四哥,她幹麼這麼倒楣被姓何的盯上啊,猶豫了一會兒,只好把一直藏在口袋不想給人看到的手抽出來。
  
  何碩文一看到她的手,原本冰冷的神色瞬間轉為驚愕。
  
  「你手受傷了?」
  
  溫柔的手裡緊握著一塊布,布全染了血,因為在拇指與食指之間有一道傷口,那是在混戰過程中,有人用小刀襲擊她,她在情急下用空手接住,所以被劃了一刀,她是練過武的人,懂得把對方的力量化去,所以刀痕不深,而為了止血,她始終握著拳頭,別人只看到她出手狠,卻沒見到那些男生小人的地方。
  
  但她懶得解釋,反正一個月熬過去就行了,從此不再踏入電子系的地盤。
  
  何碩文原本有滿腹的訓話要說給她聽,一見她忍著傷口不說,立刻抓起她的手腕。
  
  「走!」
  
  「幹什麼啦!」
  
  「去醫務室包紮!」
  
  「厚!別多管閒事好不好!麻煩你有話快罵,罵完後我還要回家吃飯啦,肚子餓死了!」
  
  何碩文瞪了她一眼,他執教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像這種教人又氣又恨的頑劣學生,雖怒,但身為教育者,不能放任學生不管,他的確是有一堆話要訓,但療傷比較重要,那些訓話他決定以後找時間再罵。
  
  「麻煩你別拖我像拖屍體一樣好不好,你老人家腿比較長,我跟不上啦!」她負氣地說,並突發奇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女的,會不會手勁小一點,態度慈悲一點,在家裡,雖然從小老爸把她當兒子養,哥哥們也把她當弟弟看,但畢竟她是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妹妹,在很多事情上,老爸和哥哥們還是會疼她、讓她的。
  
  何碩文對她的抗議不予理會,直接把她拖進了學校的醫務室,請護士幫她療傷,他則坐在一旁看著。
  
  護士小姐把溫柔的手掌扳開,拿掉已被鮮血染紅的手帕,輕叫道:「哎呀,怎麼受傷的呀?」
  
  她才要開口,何碩文搶了她的開場白。「打架。」
  
  「打架?」護士小姐頗訝異地搖搖頭。「女孩子怎麼跟人家打架呢?」
  
  溫柔的心臟似被百匹馬力的力道給狠狠撞了一下。
  
  「他是男的。」何碩文更正。
  
  「啊?」護士小姐驚訝地上下打量她,盯得她七上八下的,才歉然道:「是男的喔,抱歉抱歉,我還以為你是女生呢,這年頭很多男生的頭髮留得比女生還長,臉長得跟女生一樣幼嫩,有時候連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哩。」
  
  「現在的學生打扮越來越中性,穿著不男不女的,有時候我也會搞錯。」何碩文淺笑道。
  
  「對呀,別說長相,連名字也是,我們那個時代呀,才不會這樣呢。」護士也跟著笑了。
  
  溫柔瞄了他一眼,怪怪,荷花也會對人笑喔?跟護士阿姨說話那麼斯文有禮,完全不像上課時板著一張討債臉,尤其是對她,心中頗不是滋味。
  
  「幸好傷口不深,搽藥消毒,用繃帶包紮就好了,平常手不要張開,讓傷口自己癒合,這一個禮拜不可以碰水喔。」護士幫她包好繃帶後,再捧起她的臉。「左邊的臉蛋都腫了,誰打的呀?」
  
  她的眼睛瞟向一旁的罪魁禍首,本來以為可以看到荷花愧疚的表情,誰知他竟然理直氣壯地大方承認。
  
  「我打的,這混小子該揍。」
  
  去你的香蕉芭樂!她用眼角抖動的眼神唾棄他。
  
  「哎呀,好可憐呢,何老師你下手太重了啦,把這麼英俊的臉打成這樣,很可惜呢!」
  
  「男孩子皮粗肉厚的,有什麼可惜。」
  
  「可是這孩子皮膚很細,五官又好看,哪是經打的料呀,嗯……少年仔,你長得真的很……秀氣哪,如果生成女孩子,一定很漂亮。」護士幫她臉上塗消腫藥,搽著搽著,越看越覺得這男生真是漂亮。
  
  聽護士這麼一說,何碩文也不由得打量起溫小子,每次見到這小子,不是因為氣得半死而沒注意,就是距離太遠,不像此刻可以近距離地觀察,細看之下,還真的覺得他……漂亮得像個女孩子……
  
  姓何的那專注的目光令她感到危機四起,呼吸一窒,忙故意粗魯地撥開護士阿姨的手。
  
  「好了啦!別搽了,臉上油油的有夠難受的。」她刻意讓自己的行為和言語更加粗魯一點,免得露了餡,這個舉動,果然立即轉移了姓何的注意力。
  
  「不准對長輩沒禮貌!」一拳直接往她頭上K下去,痛得她悶聲低呼,差點又洩漏了女孩子的尖叫,忙隱忍著。
  
  這該死的荷花!本來他把自己帶過來療傷,對他稍微有了點好感,這一拳把一絲的好感全打飛了。
  
  她暗暗發誓,等暑修結束,成績出來的那一天,就是她把荷花套布袋揍一頓的復仇之日。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2:26:03
  第四章
  
  經過這次光榮的勝利,那些臭男生們不敢再小看她,辛苦是有代價的,隔天開始,沒有一個值日生敢再落跑,她也終於脫離了每天當清潔工的鳥氣。
  
  只不過那個死荷花似乎看她更不順眼了,把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因為每次他的眼神一對到她,那透著凌厲的目光,彷彿在警告她——不准造次。
  
  本來想打瞌睡的,結果瞌睡蟲全被他瞪光光。
  
  本來想半途蹺課的,結果在那雷達的監測下,又無法偷溜。
  
  本來……有很多個本來要做的事,全因為那緊盯的視線而作罷。
  
  從她當學生開始,小學到現在念了大學,她還沒如此安分過呢!全因為姓何的像個○○七,無時無刻不盯牢她。
  
  為了不礙他的眼,她已經坐到最邊疆地區的位子了,他還要怎樣啊!
  
  上課監視她,下課差遣她,有事沒事還要糾正她,不是指她坐沒坐相,就是訓她站沒站相,她很明白在他眼裡,她是個與好學生完全沾不上邊的人。
  
  每次的下課鈴聲都是她的救贖之聲,代表她又熬過一天,坐牢的日子又減少了一天。
  
  拎起課本,她像往常一樣大步走出教室,心想昨天娟姨交代了,今天有事不能來煮飯,所以她只能先在外面填飽肚子後再回家。
  
  娟姨一定很失望這個暑假看不到老爸吧?這幾年他們家的三餐都是娟姨不辭辛勞地來張羅,她煮的菜有媽媽的味道,其實她和哥哥們早就視娟姨如母,也等著老爸把娟姨娶回家,但就不知老爸在ㄍ一ㄥ什麼?明明感到他也很喜歡娟姨,卻一直沒下文,男主角沒表示,搞得她和哥哥們也不好意思問女主角有沒有那個意思。
  
  如果娟姨能當他們的媽就好了,這樣她也可以常和娟姨說些女人家的話,不然這個家都只有她一個女的,陽氣太重了。
  
  因為冥想得太專注,使她忽略了週遭漸漸逼近的人。
  
  溫柔一愣,看著十幾位男生不懷好意地瞪著她,其中幾個正是那次被她打得鼻青臉腫的電子系男生,除了他們之外,其他的男生她沒見過,確定不是電子系的人,應該是外校來的,因為他們身上有江湖氣。
  
  「想幹什麼?」她沉聲問,對方每人手上都有一支棍棒,而且特意在她走入偏僻人少的地方後才堵住她,是有備而來的。
  
  「小子,你很屌喔,自以為有些身手就很能打是嗎?上次受你不少照顧,今天特地來回敬你。」
  
  溫柔目測對方的人數,起碼有十幾人,她明白自己最多只能一次對付五、六人,超過一倍的人數就不是她所能應付得了,她身手再好,也無法以一擋十,何況她沒有武器,對方可是每人一支鐵棍呀。
  
  「我施恩從來不求回報的,不用這麼客氣了。」那俊秀的面孔強撐著一絲冷靜,心下卻惴惴不安,她參加過無數次的搏擊比賽,但那是一對一,而非一對十,記憶中唯一打過的一次群架是在國一的時候,但那時有哥哥們做後盾,而非她一個人,所以她不怕,現在則不然,她從未單獨面對這麼多男人,他們個別也許功夫不如她,但聯合起來卻未必,而且他們每個人都比她高,臉上那股狠勁透著殺伐味重的猙獰。
  
  有生以來,她頭一回心生怯意。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今天非教訓你這小子一頓不可。」
  
  說著,大夥兒正要上前動手時,熟悉沉穩的語調介入了這場火爆的氣氛。
  
  「怎麼這麼熱鬧?」
  
  所有人被這個聲音給停住動作,一致瞪著來人,這時候誰出來管閒事都要小心惹禍上身,但若是一名在學校身份地位和名氣都備受禮遇的教授,影響力可就不同了。
  
  何碩文緩緩走來,進入敵我兩方之間,狀似不經心,卻挑上她前面的位置站定,給她一種他在保護她的錯覺。
  
  何碩文目光掃向那群包圍的男生們,抿著淡淡的淺笑。
  
  「好熱鬧,每人手上一根鐵棍,是想做什麼運動?我也來參加好了。」
  
  面對這群殺氣濃重的人,唯一還能笑出來的,大概只有他了。
  
  顯然那幾個帶頭的電子系男生,料不到老師會出現,一時之間心虛地趕緊收起了棍子,剛才威風八面地揮著鐵棒,現在則是用鐵棒來按摩肩膀,粉飾太平地解釋:「沒有啦……只是好玩而已。」
  
  何碩文明了地點點頭。「這麼好玩,我也要插花。」
  
  男生們忙搖手。「不好啦……」
  
  「有什麼關係,我是荷花嘛,來插花最適合了。」
  
  溫柔呆住,她有沒有聽錯啊,想不到正經八百的他,也會用年輕人頑皮的調調說話,還有心情開玩笑咧!他知不知道他所面對的這些男生裡,有半數以上是混混流氓呀,她都沒把握打贏全部的人,要是再加上他這個斯文牌拖油瓶,要全身而退可難哩!
  
  她不否認,荷花的出現,令她的心頓時得到了依靠,卻也禁不住擔心,因為對方有幾個人相貌特別凶神惡煞,一瞧即知絕非善類,也非本校的學生,當然不會看何碩文的面子,一個個彷彿手癢似地甩著鐵棒,就等一個口令。
  
  她握緊拳頭,準備一旦他們有人出手,抓著荷花就跑。
  
  不過,事情的發展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也讓她見識到何碩文對這群電子系男生的影響力,就見那帶頭的幾個男生瞧了彼此一眼,雖不甘心,但回復了一個學生該有的態度,不但神態恭謹,還陪著尷尬的笑。
  
  「沒事啦,我們走了。」他們其中一人開口。
  
  何碩文揚著陽光般和煦的淺笑,點頭道:「記得按時吃飯,早點回家。」關懷之語一如往常,他始終站在她前頭,目送所有人離去,而那些不善的混混們,也跟著離開了。
  
  她呆呆地目睹全部過程,剎那間,覺得自己看到荷花的背影閃耀著佛光萬丈,只消幾句佛語,便收妖伏魔,化險為夷。
  
  這段期間,她早就從其他同學那裡耳聞大家對荷花的愛戴和景仰,不管是男是女,到了荷花跟前,就像紅孩兒遇上觀世音一般聽話,她本來心裡還想「哪那麼誇張啊」!
  
  現在,她信了。
  
  好酷……不由得對他另眼看待。
  
  正當她還傻傻地對他行崇拜的注目禮時,那緩緩轉過的身子,萬丈佛光突然被一層陰沉的黑雲所掩蓋。
  
  啊咧~~怎麼突然天黑了?她謹慎地退後一步,瞄著何碩文黑了一半的陰沉臉色,這人又在瞪她了,殺傷力是平日的十倍。
  
  「幹麼呀?」她不由得被他身上這股氣勁給懾退,還奇怪自己幹麼如此戒慎恐懼,對方明明身手不如自己。
  
  「你曉不曉得剛才有多危險?」他的臉色很陰,眼神很火,語氣很沉。
  
  這人怎麼變臉跟變天一樣差那麼多啊,剛才明明是晴空萬里,這會兒已經打雷下雨。
  
  「我當然知道啊,又不是瞎子。」也不明白他那麼生氣做什麼?耍流氓的人又不是她,而他對別人和顏悅色,對她就偏偏擺屎面。
  
  「既然知道,你還惹他們?」
  
  「喂!你不要冤枉我喔,是他們自己找來的好不好——啊!」她的話因為頭上的疼痛而中斷,因為荷花用手上的精裝書本重重敲了她一下。
  
  「喂什麼喂,要叫老師,你這個沒家教的混小子!」
  
  「你——」她忍不住咬牙切齒。
  
  「走!」大手一抓,揪了她的衣領就走。
  
  「啊——放手啦,很難看啊!」
  
  「別用娘娘腔的調調跟我說話!」
  
  「你才娘娘腔咧!上次不知是誰被我過肩摔得很慘厚——」
  
  「還貧嘴!」他又敲了她一記。
  
  她悶聲地抱著頭,有種想哭的衝動,在家裡當慣了女霸王,哥哥們讓她,娟姨疼她,連老爸都捨不得打她,他他他——不但賞她耳光,沒事瞪他,有空罵她,心血來潮安她個服務股長的職,現在還用書敲她的頭,把她的手臂抓得好疼。
  
  剛才面對那麼多人,她也是用骨氣在強撐著,其實心下怕死了,餘悸猶存之下,得不到任何安慰,還得看他的臉色。
  
  姓何的也不想想,今天她會落得這步田地是拜誰所賜?不過是一隻啤酒罐嘛,就記仇到現在,打從踏入這所大學,就沒一件好事,在她自己就讀的大學裡,她可從沒受過如此委屈啊!
  
  想著想著,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水氣,已然模糊了視線。
  
  「真是不能馬虎,要不是我察覺有異跟來看看,還不知你們要給我惹出什麼麻煩,真不明白你們都已經念大學了,為何行為還跟個國、高中生一樣幼稚,整天好勇鬥狠,是精力太旺盛,還是嫌日子太無聊?如果沒事做,我這兒有很多公差可以讓你做到脫胎換骨也做不完——」何碩文回瞪的嚴厲目光,在接觸到淚人兒的面孔時,怔住了。
  
  那倔強的臉兒紅著一雙眼,幾顆圓滾滾的淚珠兒懸在眼眶,向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添上一抹水霧後,化去了戾氣,水汪汪得揪人心肝,扯人肺膽。
  
  他的心,無端地被重敲一記。
  
  那緊抿的唇瓣微微抖著,貝齒將下唇咬得嫣紅潤澤,彷彿隱忍了百般的苦楚和委屈。
  
  他的胸口,無端爆出憐意。
  
  平常怎麼瞧都很欠扁的嘴臉,竟也會露出如此柔媚的一面,令他話梗在喉間,啞口無言,只因為那雙眸飽含水光,臉頰染上了紅暈,是如此出乎意料地迷人。
  
  他的視線,失神地緊盯那容顏。
  
  她賭氣地沒看他,一口氣窒在胸口無處發,才會教淚水不爭氣地佔據目眶,卻又死硬著脾氣地不肯落下。
  
  「哭什麼?」何碩文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驚訝於自己適才的失神,雖然立刻又板起撲克臉,但語氣卻找不回先前的冷硬。
  
  她不回答,只消說一個字就會令她淚珠潰決,所以倔強地忍著,以沉默表示抗議。
  
  何碩文無法不驚訝,這小子的表情簡直像個女孩子,沾了淚水的臉漂亮得不像話,害他無法再用罵男生的語氣凶「他」。
  
  幾名學生經過,好奇的目光越聚越多,這才讓何碩文驚覺,忙拉著溫小子繼續往停車的方向走去,將溫小子帶上了車。
  
  發生剛才的事後,為了以防萬一,他已經打算送溫煦回家,順便在車上好好訓「他」一頓,只是沒料到會載到一個想哭的「他」。
  
  「男兒有淚不輕彈,哭什麼?沒骨氣!」他斥喝。
  
  咚!一滴眼淚掉下來。
  
  「只不過是說你幾句而已。」
  
  咚!再掉第二滴眼淚。
  
  「別哭得好像我欺負了你——」
  
  咚、咚、咚——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落在「他」膝上的教科書上,沉默的車內,安靜得滴淚可聞,害他僵在車內,再也說不出話來,內心升起一股莫名的罪惡感,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中邪了,還是被點穴了,渾身的嚴厲冷沉被「他」幾滴淚水挫得千瘡百孔,一肚子要訓的話也卡在喉間吐不出來。
  
  現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平常那個橫眉豎目的拙劣小子,而是淚水如珍珠般楚楚動人的美少年,無聲勝有聲的垂淚,比嚎啕大哭更教人揪心,讓他升起了心口壓大石般的心疼。
  
  他突然回神,驚覺到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正要幫「他」拭淚,這個曖昧的舉動嚇到了他自己。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正常了,竟對溫小子產生了某種情愫,這情愫他一輩子只對一個人發生過一次,那便是他死去多年的女友。
  
  他忙甩開這荒唐的感覺,由理智掌控情緒,對方是男的,他可沒有同性戀的傾向,一定是因為溫小子太女人味的表情才會讓他一時……撲通!撲通!心還在給它亂七八糟地敲鑼打鼓。
  
  「你家在哪?」他想用話題轉移注意力,好消除身心引起的怪異反應。
  
  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就是她的回答。
  
  「喂……」
  
  哭的人是「他」,冒冷汗的人卻是他,這回換他怕了「他」,看「他」掉淚居然會心疼,還有點不知所措,真是見鬼了。
  
  溫小子的嘴巴變成了蚌殼,死都不說話,只好自作主張送「他」到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個綠意盎然的小公園,明白「他」家就在公園附近,同時那也是他家附近。
  
  一路上兩人沒再說話,這是頭一回,何碩文對男生的眼淚沒轍。
  
  溫柔吸著鼻子,蹙著眉,長睫毛始終低垂,焦距落在膝上緊握的雙拳,拳頭又緊捏著微積分課本的頁角,捏著捏著,頁角被她捏出了破損,象徵著她無言的抗議和頑強。
  
  在等紅綠燈時,何碩文瞧見了,進而大皺其眉。
  
  「別捏了,課本很貴的,會捏壞的。」
  
  他自認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不但沒罵「他」,而是用關懷的語氣代替,表示自己不再生「他」的氣,全是看在溫小子掉眼淚的分上才不跟「他」計較,勸「他」不要拿自己的課本出氣,因為這是很愚昧的行為,誰知此話一出,溫小子不但不領情,還直接挑戰他師尊的權威,直接用撕的。
  
  這小子真的很囂張哩!他的眼角抽搐著,遇上如此頑固的學生,向來好脾氣的他,總是輕易被挑起火氣。
  
  大手一抓,直接罩住她不聽話的小手。
  
  「不准撕。」他的表情很認真,語氣很堅持,大手很霸氣。
  
  溫柔整個人一震,她呆了,抽抽噎噎的哭聲停了,浮懸的淚珠忘了滾下來,鼻孔噴氣也中斷,呼吸也停擺,僵木如雕像的原因來自於兩手被緊緊握住的灼熱觸感。
  
  死荷花沒事幹麼突然握住她的手啊!她除了錯愕,兩頰還多了措手不及的羞赧紅暈,反射性要掙開,而這反應又讓何碩文誤會,當成了她眾多叛逆行為之一,反而握得更緊。
  
  「厚,你——放開啦!」
  
  「答應我不亂撕。」
  
  「你管我!」
  
  「你就是欠管教,書錢是父母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給你拿來洩憤的,都已經二十歲的成年人還這麼任性,一個人會不會唸書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品行,還有個人的EO高不高,什麼事都用蠻力和暴力,可見你的情緒管理還要再加強,尤其是男人,自我管理更要做好,社會可沒像學校環境那麼單純,讓你我行我素地耍脾氣,哪一天遇到壞人你就知道苦頭——」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那碎碎念的聲音聽在她耳朵裡,成了魔音穿腦的緊箍咒。
  
  他的穩健沉著,與她的慌張尷尬成了強烈對比,更奇怪的是,她為何會露出那種忸怩的表情?
  
  溫柔只覺得自己的手突然變得好敏感,觸感神經傳來的交纏摩擦,喚起了她體內的女性自覺,若是以前,一定立刻給對方反手一擊,但這會兒她卻連最基本的反手箝制都忘了怎麼使出,而是用最原始的掙扎——甩手。
  
  甩呀甩,怎麼都甩不掉,最恐怖的是這人還可以一邊單手開車,一邊對她緊抓不放,一邊南無南無他媽的唸經,說他是魔音教主一點也不為過。
  
  何碩文一面要注意路況,一面要阻止臭小子使壞,好不容易又遇到一個紅燈,他才有機會好好教訓這個脾氣超拗的傢伙,不但大手沒放開,還一把抓過課本,不讓臭小子亂破壞東西。
  
  溫柔本來就已經芳心微亂了,當書本被他奪去後,拉扯的力道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人也跟著朝駕駛座傾斜,與他相撞一起,兩人不小心嘴點嘴觸碰了下。
  
  瞬間,兩人恍若身受雷擊一般地僵住了,彼此大眼瞪小眼地互盯著,雖然只有一下下,恐怕連一秒都不到,但那唇觸的感覺,卻已在兩人震顫的內心裡成為永恆。
  
  溫柔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人,很直接明白清楚的反應——臉紅。
  
  何碩文也呆了,處在驚愕中尚未回神,在乍見到對方燒紅的臉蛋時,又陷入另一波驚艷連連。
  
  天!那臉紅的樣子真可愛!直接擊中他封鎖多年的門扉,敲起一聲巨響,昭告著心動的感覺。
  
  他炯炯有神的眸子緊盯著人家,盯到連自己也不自知。
  
  溫柔感覺自己心臟快停了,她竟和他親嘴了,雖只是碰了一下,對她而言卻像失身那麼嚴重,因為她這輩子唯一親過嘴的對象只有三種動物,一是親人,二是女生,三是隔壁鄰居養的西施犬。
  
  這輩子親她最多的是女生,因為長得俊俏,從小到大,同性的女生們都很崇拜她,國高中時還有女生暗戀她,甚至在玩樂時偷親她的都有,她從不以為意。
  
  撇開爸媽、朋友和畜生不算,她的初吻還在保鮮期間,可現在竟然被奪走了,被姓何的親了……因為從沒做過少女的夢,也沒有像其他女孩一樣擁有少女情懷,從小被當男生養大的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揍他嗎?好像沒那個意願。
  
  哭嗎?也哭不出來。
  
  說對不起嗎?好像也不對。
  
  那現在該怎麼辦?她沒頭緒。
  
  他為何一直盯著自己呢?是看出了什麼嗎?他曉不曉得他那對眸子很灼人耶,平常瞪人就讓她受不了,現在簡直是X光照射,害她好想隱形。
  
  姓何的不會開始懷疑她是女的了吧?若是這樣可糟了!
  
  僵持互瞪的兩人,在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後,同時驚醒,原來是綠燈亮了,後面的車輛不耐煩地催促他們往前駛。
  
  膠著的視線總算各自找回了自己的落點處,何碩文忙把車子的手排檔由空檔換至前進檔,慣有的沉穩難得顯現一絲忙亂,而她則看向窗外,壓下內心那一股既陌生又熱烘烘的情迷意亂。
  
  車子裡回復了平靜,但氣氛是很尷尬的。
  
  也不知尷尬了多久,還是何碩文率先打破沉默。
  
  「你住哪裡?」
  
  「嗯……送我到上次那個小公園就行了。」
  
  雖沒指名什麼公園,但彼此都曉得就是他倆第一次見面的公園,何碩文不禁憶起,那也是他和死去的女友定情的地方,每當他思念她時,總會一個人到公園散散心,拾起兩人片片的回憶。
  
  但現在,他腦子裡想的卻是被溫小子給過肩摔在草地上的景象,還有兩人當時的對話、溫小子的表情、溫小子的倔強、溫小子穿的功夫裝……
  
  「你學什麼功夫?」他忽然問。
  
  「自由搏擊。」她回答,只要可以改變尷尬的氣氛,問她什麼都答。
  
  「學多久?」
  
  「五年。」
  
  「喔……五年……一定很厲害。」
  
  「還好。」她難得謙虛了下。
  
  「是真的很厲害,我領教過了。」他指的是那次過肩摔。
  
  她沉默了會兒,不知怎麼著,她很想告訴他——
  
  「那次其實你不說,我也會把啤酒罐帶走的。」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著疑惑。
  
  她繼續解釋:「是你說得太早了,我根本不打算亂丟,只是暫放在草地上,打算等休息夠了,再一塊帶走丟到垃圾桶……」
  
  聽她這麼一說,他便明白了。「原來是我誤會你。」
  
  「……」
  
  「對不起。」
  
  她一愣,然後也回應著:「我也對不起。」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沉默是由於兩人都不大會應付的害羞,本來是死對頭的,突然彼此客氣起來很怪,加上剛才那「第一次接觸」,兩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說話。
  
  很奇妙的發展,彼此的心田上,都起了微妙的變化。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2:26:28
  第五章
  
  窗外暑氣逼人,窗內冷氣涼人。
  
  對學生而言,空氣太悶會想睡,但溫度適中更適合跟周公打八圈。
  
  當眾人皆昏睡時,唯溫柔獨醒著。
  
  她望著在講台上認真教學的荷花,聽著他低沉有磁性的聲音,盯著他一板一眼的表情,突然發現他這個人雖然嚴肅了點,平常也凶凶的,其實人挺好的,因為她昨天見著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就是他尷尬的樣子。
  
  此時,兩人的目光不經意地對上了,但只交會了一秒而已。
  
  咦?
  
  她愣了一下,剛才……好像見著他刻意避開視線耶?
  
  以往都用一雙銳利「針眼」瞪她,傳達警告密碼的人,這次居然先別開眼,難道他在……害羞?她沒看錯吧?喜怒哀樂都一張撲克臉的荷花,也會害羞?
  
  難不成,昨天「擦唇走火」的意外事件,受影響的不只她一人?
  
  為了確定一下心中的猜測,她一雙圓睜的大眼猛盯著荷花,不一會兒,果然又見到他特意避開的視線,很不自然的眼神。
  
  一抹詭異的微笑,爬上她頑皮的嘴角,這下子可有趣了。
  
  由於昏睡的人太多,沒昏睡的那表情也跟嗑藥差不多,何碩文決定暫停課程進度,來個臨時小考好振奮大夥兒的精神。
  
  果不其然,他一宣佈,回神的回神,驚醒的驚醒,靈魂出竅的也被嚇回本體,齊聲共鳴的哀號,讓死氣沉沉的教室回復了生氣。
  
  微積分小考根本難不倒她,白癡的是四哥,她的微積分成績可是不錯的。
  
  她輕鬆寫著算式,偶爾目光忍不住隨著在座位間巡視的他移動。
  
  「這位同學,微積分還能用丟銅板,真有你的!」何碩文往其中一個同學的腦袋輕敲下去,立即引來大家的哄堂大笑。
  
  「老師,您有所不知,丟銅板也是需要勇氣的。」學生打趣地說。
  
  「喔?怎麼說?」他雙臂橫胸,洗耳恭聽著。
  
  「一面天堂,一面地獄啊~~老師。」
  
  爆笑之聲此起彼落,有人笑彎了腰,這時候的何碩文,依然能保持四季不變的威嚴,酷酷地對答:「我看看,嗯……看樣子你的運氣不太好,整張考卷的答案讓上帝也瘋狂。」
  
  氣氛因他絕妙的回答而飆到最High,他越是不苟言笑,學生越是笑不可抑,由此可知為何學生愛死他了,連她都不自覺地佩服他的教學風格及黑色幽默,這樣的他,酷斃了。
  
  輕鬆寫完所有算式後,溫柔舉手發言。
  
  「老師,我寫完了。」
  
  何碩文愣了下,頗訝異她會寫得如此快,還恭敬地叫他一聲老師,與先前能避則避的態度可是大不同。
  
  與她視線交會後,那不自然的表情又浮現。「咳……既然寫完,把考卷交到桌上,你可以看自己的書。」
  
  「是。」
  
  她站起身,走到講桌前,放下考卷後,便回到座位上,隨意挑了一本課本翻著,但心思全在荷花身上,那俊逸秀麗的臉龐,浮現女孩兒家才有的嬌俏期待表情,其中又摻雜了一抹興風作浪的頑皮。
  
  巡完教室一圈後,何碩文走回講台,很自然地低頭一看,在見到她的考卷後,整個人凍結住。
  
  他臉上的僵滯,完全沒讓她失望,還高過她期待的標準哩!
  
  老師,那是我的初吻說——她在考卷上方的空白處這麼寫著,還畫了一個臉紅的人臉。果真如預期地見到荷花的臉色由蒼白轉青,再轉為良心不安,到不知所措,在在刺激著她體內的頑皮細胞,從沒想過原來憋笑比憋尿還痛苦。
  
  嘿嘿,賓果!她找到了荷花的死穴。
  
  暑修至今三個禮拜又兩天,剩下最後七天,她終於想到回報荷花的方法了。
  
  沒錯,她是皮在癢,始終沒齒難忘與荷花之間的恩怨情仇,頭一回嘗到了佔上風的樂趣,而且這涼風吹得好舒服,她想繼續涼快下去。
  
  打從發現姓何的對她曖昧的眼神、傾慕的態度招架無力後,她放棄了與他硬碰硬的態度,改採愛慕戰術。
  
  當然啦,發生那種親嘴事件,她當然也曾有過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尷尬心情,可是當發現對手比自己還要不知所措時,體內的賤牌細胞就會甦醒,尤其兩人舊怨未了,新仇又起,能趁此機會整整荷花比躲起來害羞更重要。
  
  她佔上風的地方就是荷花以為她是男生,試想,一位男學生要他對初吻負責,以他正派的個性,鐵定良心不安到想躺進沙堆活埋。
  
  瞧瞧,他現在在她面前就抬不起頭了。
  
  「老師,這題我不懂耶。」她巴著講桌,猶抱課本半遮面地瞅著荷花瞧,秋波狠狠給它放送著。
  
  何碩文神態僵了下,才說:「哪裡不懂?」試圖平穩的語氣中掩不了一絲忐忑。
  
  「全部不懂。」她靦腆地回答。
  
  師者,授業解惑也,何碩文只好硬著頭皮教她,她則乘機拉近兩人的距離,氣息故意離他好近,用那甜死人的娘娘腔口吻不停地喚他老師,看著他雞皮疙瘩起立敬禮,她就表演得越起勁。
  
  上課時,她坐在第一排含情脈脈地盯著他,看見他從頭到尾都不敢瞄她。
  
  下課時,她特地跑去倒水給他喝,瞧見他找不到理由拒絕的汗顏。
  
  放學後,她偷偷塞情書給他,見到他變成了化石,然後她拋給他一個臨別依依且害羞的眉目傳情才離去。
  
  暑修突然成了快樂的代名詞,上課成了重要的生活調劑。
  
  每天她都興沖沖想一堆肉麻的方法去逗弄荷花,欣賞他良心譴責的不安,招架無力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掙扎,她就會好樂好爽好快意。
  
  直到最後一天暑修測驗,所有學生都處在殺戮戰場的緊張氣氛下,唯有溫柔始終保持一顆愉悅的心,把試題答完後,便瀟灑自在地站起來去交卷。
  
  把考卷交給荷花,她還特意瞧了那僵硬的表情一眼,心想能讓他冷汗涔涔了一個禮拜,這個暑假也算有價值了。
  
  她才放下考卷,本以為荷花一定像往常那樣全力展開防護罩,維持「不看她、不微笑、不對談」的三不政策。
  
  意外地,他開口叫住她,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到的聲音。「等會兒到我辦公室來。」
  
  她抬起頭仰望他,只見那俊雅的面孔依然維持著一貫的嚴厲,讓平常看起來斯文的線條顯得僵硬冷漠,但這卻讓那原本就生得俊朗的臉更添加一抹酷勁,害她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
  
  說真的,他真的很帥耶,雖然她從小看帥氣的哥哥們看到大,但他的英俊跟哥哥們不同,哥哥們是屬於粗獷那種的,他則是氣質卓然,有著令眾生傾倒的優雅。
  
  猜得出,荷花大概是想要找她訓話和勸導吧,明知如此,她卻忍不住為兩人獨處的機會感到些許悸動。
  
  「是,老師。」回給他一個弄假成真的甜美微笑,然後開心地轉身走出教室。
  
  她再也憋不住了,決定躲到廁所去偷笑個爽。
  
  在何碩文的個人教授研究室裡,心情沉重的三十歲男人,面對嘻皮笑臉的十九歲年輕人,一句話——傷腦筋。
  
  「我是男人。」
  
  「喔。」
  
  「也是一個身負聖職的教育者。」
  
  「喔。」
  
  「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喔。」
  
  何碩文揉著太陽穴,對溫煦那近乎花癡的注視感到頭痛。
  
  「我查了你的家庭狀況,除了一個妹妹,上頭有三個哥哥,我想……關於這點,我請教過專家,可能是因為從小由父親帶大的關係,兄弟又多,才會造成你「性趣」上的偏差,我希望能把你帶回正常的觀念上,也幫你找了專家,趁還來得及,修正你的想法和感情。」
  
  他望著溫煦,仔細觀察「他」的反應,希望自己的措詞不會刺激到「他」。
  
  溫柔心花怒放地回答:「原來老師這麼關心我呀。」
  
  何碩文一個頭兩個大地強調:「重點不是這個,而是我希望你跟心理醫師談一談。」
  
  「我不要。」她嘟嚷。
  
  這回答在他預料之中,所以他早有準備,為了這孩子的將來,他有責任把「他」拉回正途,不管溫煦要不要,專家已經在來這裡的路上,相信很快就到了,只要他把溫煦留在這裡,並好好開導「他」。
  
  「為什麼不要?」
  
  「喜歡你又不是壞事。」
  
  「他」直言無諱地告白,令他眉頭攢得更深了,同時心被動搖。
  
  他自認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不管是頑皮的、乖巧的、優秀的、不用功的,對他而言,每個學生都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絕不會對某個學生過於特別關照,若有,也是基於為人師的關心。
  
  對溫煦,他卻多了一分莫名的關注。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尋著這小子,「他」身上有一種特質,不知不覺吸引住他。
  
  明明班上這麼多男學生,他的目光就是可以準確無誤地搜尋到「他」的人,不管那小子坐在哪個位子。
  
  如果「他」沒來,他那天就會意興闌珊。
  
  隔天看到「他」出席,他又會教得很起勁。
  
  對「他」嚴厲,他一直以為是愛之深,責之切的師生關係作祟,直到發生了唇觸事件,他對「他」的感覺反而令他煩惱了。
  
  看著「他」跟同學有說有笑,發現那笑臉越看越順眼,看著「他」寫考卷深思的模樣,發現「他」的表情別有一番韻味,看著「他」打了個含淚的哈欠,發現居然好可愛。
  
  「他」一個眼神、一個撥發的動作,甚至是抓癢,突然之間在他眼裡,都變得不平凡起來。
  
  當兩人眼睛不經意對上時,先移開視線的竟然是他,而他更無法置信自己的反應竟是——臉紅。
  
  這令他起了罪惡感,為了修正自己,也修正溫煦,他不能再逃避,難怪溫煦看起來有點娘娘腔,原來已有徵兆,早在發覺「他」對自己態度曖昧不明時,就該糾正這個錯誤了,現在為時還不晚,他一定要扭轉學生不當的感情。
  
  長篇大論的訓話,開始自他口中滔滔不絕地蔓延整個研究室。
  
  「男人應該要跟女人談戀愛,你對老師的感覺並不是愛情,只是一種仰慕,而你錯把仰慕當愛情,你還年輕,要改變想法還來得及,方法很簡單,就是去交女朋友……」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她覺得自己產生了蚊子繞著轉的幻聽。
  
  「開天闢地以來,陰對陽,雄對雌,公對母,男人就是要對女人,才會維持天地的諧和,這是不變的定律,試想,如果男跟男,女跟女,豈不世界大亂,連電極都分正負兩極,磁鐵也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
  
  南無……南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善哉……善哉……她有被套上緊箍圈的幻覺。
  
  「你要多瞭解女人的好,至於女人有什麼好,好在她們有柔軟的胸部,有迷人的三圍,身上乾淨、香香的,不像男人一天到晚都是汗臭味,她們會撒嬌,會輕聲細語,任性的時候也很可愛,總之,你一定要跟女孩子談一場戀愛,才會瞭解生為男人的幸福……」
  
  她感到內心鼓噪,坐立難安,緊握的拳頭有打蚊子的衝動,那張嘴巴說個不停,話如潮水,一波接一波地襲來,又臭又長的國會演講都沒他的煩。
  
  盯著那一開一合咒語不斷的嘴巴,她突生起一股衝動,要讓他閉嘴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封住他。
  
  那從不曾給過別人品嚐的唇瓣,很果決地往他微啟的雙唇罩上去。
  
  啾~~
  
  時間又靜止了——在她強吻他的那一刻。
  
  她一手挽著他的後腦,一手摟著他的腰,唇以四十五度角切入,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迅雷不及掩「唇」,完全是男人的作風,男人的舉止,男人的吻法。
  
  她不曉得自己會如此衝動,這一切完全是生理反應,動物的衝動,或許是因為自己對他的確有那個意思,他的儒雅斯文、他的俊逸高貴,就像磁鐵一般強烈吸著她,也或許是潛意識下她還想逗弄他。
  
  而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一直講個不停,若照以往,她會直接用拳頭把對方打昏,或是丟一隻鞋子塞住對方的嘴巴。可是對他……她捨不得呀,所以就用最想要的方式——吻他。
  
  啊……好軟的唇,好熱的舌,好好吃的他……原來熱吻是這種感覺呀……
  
  被五雷轟頂的何碩文,因這突來的襲擊給驚得無以回神,他僵硬如木,震驚得處在渾渾噩噩中,唇舌的激烈糾纏吸攝了他所有的力氣,一雙手只能不停地抖抖抖。
  
  她離開他的唇,呼吸急促地瞅著他瞧,同時詫異著自己的大膽。
  
  「掰。」
  
  丟了句道別後,她像偷吃的小女孩一般不負責任地腳底抹油落跑,反正暑修結束了,以後也不會遇到荷花了。
  
  她的任務完成了,仇也報了,初吻也有了,回家吹冷氣睡大覺去也,徒留那位八風吹不動,一吻就陣亡的何大教授,成了龜裂的石像,等著風化。
  
  電子系的鎮系之寶——何碩文,綽號荷花,高風亮節,絕不為任何美色利誘而動搖。
  
  但此刻,何碩文正躲在個人研究室裡,凝望手上一張舊黃的照片,那照片被小心地保護在木質相框裡,而相框斑駁點點,看得出來因為長年頻繁的指印沾染,已讓上頭的木漆磨損不少。
  
  照片上的女孩有一張秀致的容顏,笑的時候嘴邊還有個漂亮的酒窩,始終維持著那一抹當年迷住他的微笑。
  
  何碩文看著她,還是大學生時,他就看著她,念碩士時也看著她,讀到了博士時依然看著她,現在他已經是電子系的教授了,還是看著她。
  
  「對不起……」他對著照片中已逝去的女友懺悔。「玲,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忘記你,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我對你的感情始終沒變,即使你已經不在了,就算寂寞,但我還是打算就這麼一個人過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看別的女人,不對任何人動心……」他腦海裡突然浮起溫煦俊俏的面孔,還有兩人唇齒相濡的灼熱,讓那張俊美無儔,連顰個眉都要讓一堆女人揪心灑淚的憂鬱面孔猛地變成了黑面菜。
  
  胸口的悸動說明了他對男人有興趣的傾向,這個事實讓他腦袋打結,臉皮抽筋,整張臉蒙上森冷的陰影。
  
  當時在毫無預警之下,他被強吻了,但這卻不是造成他低潮的主因,真正造成他低潮的原因是那來電的感覺,他該感到可恥和噁心才對,事實上卻是——
  
  沒有!
  
  天殺的沒有!不管他如何克制,總抹不去那一吻在他內心烙下的震撼,心湖激起了狂濤浪花,全身細胞好似被燒灼一般退不去那股熾熱。
  
  這是不對的!他該死地警告自己!
  
  理智在壓抑內心不正常的慾望,他媽的心動在干擾他長年的靜心修為,身不由己地為那個親吻給揪得一顆心猛跳,這個事實將他給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不會的……不會的……」他打死不承認自己對男人有興趣!卻又因為發現自己對人家有感覺而感到毛骨悚然。
  
  絕不可能!一定是禁慾太久了,或是最近太累了,才會有這種不正常的反應。
  
  他用力甩頭,試圖把那該死的感覺給甩出腦海外,巴不得自己有選擇性的失憶。真不想在活到了三十歲的年紀,才發現自己有同性戀的傾向,過去不管多少條件優秀的女人向他示好都不為所動,沒想到一個吻就讓他變得飢不擇食,而對男生產生興趣……
  
  寒意,涼到了頭頂。
  
  醒醒!快醒醒!回頭是岸啊!他用頭撞著書櫃,試圖讓自己清醒點,堂堂一名高風亮節的教授,怎能有此心態?
  
  不行!他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愛上男人!
  
  這是一個錯誤,嚴以律己的他,無法接受自己這種變態的心理。
  
  非糾正這個想法不可!
  
  對!做得到的,絕對可以做得到……驀地,溫煦那含情脈脈的愛戀眼神,又溜入他的腦海,搞得他一張臉排紅熱燙。
  
  天哪——
  
  再一次,何碩文的鐵頭猛敲著書櫃,這是他這輩子,頭一回失去了冷靜。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2:27:17
  第六章
  
  當邵瀚推門進來時,所看到的就是好友被附身起乩,用頭猛撞書櫃的情景,一時傻眼。
  
  「你在做什麼?」
  
  何碩文人一僵,瞪著站在門口的邵瀚,也停住了動作。
  
  兩個大男人見鬼地瞪著對方,何碩文除了渾身僵硬,還有一臉尷尬。
  
  「這個……我……」他正要編個理由解釋自己為何有此怪異舉動時,邵瀚率先見鬼地開口。
  
  「你何時練起鐵頭功了?」
  
  何碩文張著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懊惱地擺手,吐了兩個字——
  
  「沒事。」
  
  大學好友兼好兄弟的邵瀚,玩味地打量他這位今天看起來有點脫軌的好友,以往給人的形象向來就是溫文儒雅,一絲不苟,服裝整齊,沉著穩重,井然有序,條理分明,總之,在他身上只會看到好的成語,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頭髮凌亂,浮躁不安,臉紅氣喘,心事重重,怎麼看都脫序了。
  
  「你的樣子,活像老婆要生小孩似的。」邵瀚揚著俊濃的眉,沒事?沒事才怪!
  
  何碩文調正鼻樑上的金框眼鏡,再拉正脖子上的領帶,沉穩的語調裡聽得出粉飾太平的壓抑。
  
  「我才不像某人,平常表現得老神在在,結果老婆生孩子時,緊張到失去理智要砍人。」
  
  他還記得,當邵瀚的老婆嬌嬌在產房呼天搶地時,邵瀚激動得想衝進去砍了醫生和護士,還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死拖活拖著邵瀚,才沒讓這位急瘋的准爸爸,做出他這一生第二件失控的事,而第一件失控的事,當然就是捨棄花花公子的英名,娶妻「從良」。
  
  「你還好吧?」邵瀚自動拉了張椅子到他旁邊坐下,雙眼盯著好友打量。
  
  「因為精神有點渙散,才想說撞撞櫃子看能不能清醒一點。」避開邵瀚探詢的目光,他立刻轉移話題。「倒是你,老婆剛生完小孩,不好好陪她,來我這裡混什麼?」
  
  一提起此事,邵瀚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興沖沖地拿出照片,搭著好友的肩,洋洋得意道:「來來來!給你看我兒子的照片,看,多可愛啊,瞧,這臉蛋多像我,將來一定是個大帥哥,還有這拳頭,握得可緊哩,力氣一定很大,看他的腳,簡直跟我同一個模子,看那鼻子……」就跟全天下剛當爸爸的男人一樣,邵瀚也不例外,滔滔不絕地獻寶,把自己的兒子說成了天上有,地下無的寶貝。
  
  何碩文看著照片,那是從醫院育嬰房外隔著玻璃照的,剛出生的小嬰兒看起來都一樣,五官皺在一塊兒,皮膚泛黃,活像一隻猴子,根本談不上漂亮可言,看好友臉上得意及興奮的表情,何碩文禁不住會心一笑,邵瀚真的改變了。
  
  曾經是花心名揚四海,紅粉知己滿天下的邵瀚,如今也會出現這種有子萬事足的幸福表情,不枉費自己曾經為了糾正他花心的行為,而多年苦口婆心地勸著。
  
  好友高興,他也為對方開心。
  
  「是呀,很可愛。」他頻頻點頭,與邵瀚分享為人父的喜悅。邵瀚的兒子,就是自己的乾兒子,照片裡的小天使暫時掃去了他的陰霾,遺忘了自己剛才還想撞牆死了算了。
  
  「羨慕吧?」邵瀚得意問。
  
  「羨慕羨慕。」他從善如流地回答。
  
  「你也趕快生一個來玩玩。」
  
  「跟誰生啊?」
  
  「交個女朋友啊。」
  
  「沒興趣。」
  
  每次—提到此事,兩人的對話不外乎如此,邵瀚也習慣碩文打哈哈的方式了,反正這人哪次不是這麼回答,不是沒興趣就是忙得沒時間,整天窩在研究室裡K書寫論文,真擔心他變成永久的書獃子。
  
  「既然對女人沒興趣,就找個男人吧,好歹有個伴。」他打趣地說,這當然是玩笑話,他一向口不擇言慣了,隨便說說而已。
  
  想不到此話一出,何碩文便僵掉了,原本鬆弛的身子突然變得緊繃,這異常舉動,經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傳給了邵瀚。
  
  邵瀚也一愣,轉過頭盯著好友刷白的神色,那表情活似家裡有死人,清楚寫著「世界末日」。
  
  「怎麼了?」邵瀚也愣住。
  
  「沒事。」何碩文不自覺地將臉偏向別處,刻意淡然的語調,無意中透露了「歹志大條」的嚴重性。
  
  他越不看向邵瀚,越顯現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又深切瞭解好友性格的邵瀚,立刻明白事有蹊蹺,他瞇著眼,銳利地檢視好友臉上那分不自然的神情,他很清楚,碩文為人正直,心地光明,跟自己是南轅北轍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也是碩果僅存的清純好男人,臉上表情一向藏不住內心的波動,而且他這好兄弟不擅說謊,當說謊時,眼珠子總是瞟往別處。
  
  回想剛才進門時好友脫序的撞牆行為,再加上現在一臉的忐忑不安,很難不讓人懷疑他之所以如此不對勁,全因為自己剛才不經意說出的玩笑話。
  
  不會吧?那句玩笑話有這麼嚴重?
  
  邵瀚一向有個很性格的毛病,就是犯賤通常不只犯一次。
  
  「你喜歡男人?」他真的只是逗著他玩的,豈知竟換來好友變臉的回瞪。
  
  「我怎麼可能喜歡男人!」
  
  好友的強烈反應把邵瀚瞪傻了,他從沒見過碩文如此激動,忙舉雙手告饒:「我是開玩笑的。」
  
  當何碩文說出口,立刻察覺自己的口氣大沖了,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沉不住氣,第一次是拿頭去撞書櫃。
  
  他一臉懊惱。「抱歉,我不是凶你,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邵瀚拍拍他的肩,不但不介意,反而大方安慰好兄弟。「我知道我結婚對你打擊很大,現在又跟老婆有了愛的結晶,這一世我無法回報你的愛,但下一世我們可以結為夫妻。」
  
  「你在胡說什麼?」他的正經八百惹得何碩文神情更為陰鬱。
  
  「咦?你不是因為愛上我而苦惱嗎?」
  
  「鬼才愛上你。」
  
  「我可以接受。」
  
  「接受個頭。」
  
  「我瞭解你的苦衷。」
  
  「我哪來的苦衷。」
  
  「你暗戀我很久。」
  
  「我要暗戀也不會選你。」
  
  「不然選誰?」
  
  「一個年輕的——」噤口!
  
  意識到自己說溜嘴,讓何碩文全身僵硬,居然忘了打游擊一向是邵瀚厲害的套話招數之一。
  
  「年輕的什麼?」
  
  「沒什麼。」
  
  「說。」
  
  「……」
  
  「裝啞巴沒用。」
  
  「麻煩把你的賤臉移開。」
  
  「說。」
  
  邵瀚的臉佔住他整個視野,連呼吸都噴在他臉上了,令他汗顏加三級。
  
  「我要做研究了,廢話到此為止。」這麼丟臉的事,想要他鬆口,下輩子吧!
  
  「你有喜歡的人了?」邵瀚不死心地問。
  
  「沒有。」
  
  「喂,兄弟,不夠意思咧,話講一半會憋死人哩。」
  
  守身如玉到足以讓世人為他立一塊貞節牌坊來歌頌的碩文,若真的有了喜歡的人,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喂,好兄弟。」
  
  「你有完沒完。」
  
  「芳心大動別害羞,老二發情也不是你的錯,別不好意思咩。」
  
  「你很煩哩。」
  
  「告訴我答案你就可以脫離苦海了。」好棒喔,以前都是他被好友的魔音逼得花轟,原來自己也可以唸經念到換好友逃命。
  
  「說嘛~~」
  
  「……」
  
  「別害羞嘛~~」
  
  「壓抑對男人生理不好。」
  
  「……」
  
  「小心性無能——」
  
  「邵瀚!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很好,嘴裡只吐象牙的人終於罵髒話了,真有成就感。
  
  一個月很快過去,尚有一個半月的暑假可以揮霍。
  
  溫家的男人各自結束了夏令營,浩浩蕩蕩地回來了,一個個忙著向彼此誇耀自己曬得多黑,歷練得多有男人味,蛻變得多麼威風八面。
  
  溫家是出了名的武學世家,以開武道館為業的溫鐵男是兩岸三地赫赫有名的武者,他的鐵沙掌連外國人都慕名而來向他拜師學藝。
  
  溫鐵男的妻子很早的時候便因病去世,留下五個年紀尚幼的孩子,妻子過世後溫鐵男便獨自背負撫養五個稚子的責任,而他的教育方式自然也離不開「武」。
  
  要孩子強身健體,習武。
  
  要孩子懂得保護自己,習武。
  
  訓練孩子堅忍刻苦的個性,還是習武。
  
  溫家的五個孩子,也幸好個個性格開朗,天生好動,全繼承了乃父的風範,從習武練出了興趣,當他們逐漸長大,溫鐵男讓他們自由選擇想學的功夫。
  
  老大學跆拳道,老二學柔道,老三學空手道,老四學截拳道,至於老五,溫家唯一的女兒溫柔,則選擇了自由搏擊。
  
  倘若以為溫家沒有女主人,大人和小孩一定活在淒苦當中,那就錯了!
  
  溫家人口眾多,而溫鐵男為了培養他們刻苦耐勞,定下了一個規矩,家事誰做,由功夫高低決定。所以溫家的早晨,都是從驚天動地、一片混亂中開始。
  
  「喂!我的荷包蛋好了沒?」
  
  「催什麼!再催就送你核子彈!」
  
  「這湯裡怎麼沒有魚翅啊?」
  
  「魚翅沒有,魚刺倒不少!你要不要啊?!」
  
  「奇怪,我的饅頭怎麼跑去你那了!」
  
  「靠夭咧!自己吃完別想A我的!」
  
  每天早上,地板被四頭壯牛踩得像地震,碗盤刀叉在天上飛來射去,吃飯彷彿永遠吃不飽似的男人們,個個像餓死鬼互相爭食,動作慢的就別怪沒東西吃,弱肉強食是溫家鐵律。
  
  今天掌廚的是老二溫良,因為昨天的武功比試輸了,所以這一個禮拜的早中晚三餐由他包辦。
  
  不過男人就是男人,尤其大夥兒正處於精力旺盛的時期,老大到老三依序為大四、大三、大二生,至於年紀差不到一年的老四和老五,則是大學的新鮮人,但暑假一結束,他們就要升大二了。
  
  一如往常,一群豺狼惡虎爭食餐桌上的早點,只要是可以吃的都逃不過他們的利爪和尖牙,至於溫父,則繼續看著他的報紙,如暴風雨中屹立不搖的軍艦,穩穩航行,不為所動,反正沒人敢搶他盤裡的食物,這就是一家之主的威嚴。
  
  在這爭食過程中,有一個人一反往常地保持緘默,沒有加入這場野蠻的戰局。
  
  溫柔一手撐腮,一手拿著饅頭啃著,她長這麼大,頭一回細細打量家裡每一個男人。
  
  目光先瞟向大哥,吃進嘴裡的饅頭將兩頰塞得像被打腫的豬頭。
  
  眼珠子轉向二哥,滿嘴油光,吃雞腿不吐骨頭,蹺著二郎腿還抖個不停,像個流氓。
  
  接著看向三哥,食物的碎渣掉得桌上都是,懶得用筷子,乾脆用手抓,根本是土匪。
  
  最後瞧向四哥,吞食物像蛇在吞象,連掉在桌上的肉屑也不放過,聊天時偶爾罵幾句粗話,沒水準。
  
  至於父親,依然是報紙遮著臉,不聞不問。
  
  突然之間,溫柔覺得自己好像活在豬圈裡,當她這麼想時,忘了自己也是豬圈裡的其中一隻,她一腳曲膝踩在椅子上坐著,臉上沾了醬油卻絲毫未覺,凌亂的儀容也沒比哥哥們好到哪去,在粗枝大葉的環境下過慣的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粗枝大葉。
  
  附近鄰居都誇說她的父親和哥哥們長得帥,小學到高中的同學也說好羨慕她家有英俊的父兄真好!
  
  好個屁咧!她怎麼看,都覺得這是一群難民,沒氣質、沒形象、沒水準,哪像他……
  
  一想起那張滿是書卷味的白皙臉蛋,她便怔仲了,腦海裡細細描繪他姣好的輪廓,胸部左上方的位置,屬於心臟的那塊角落,又撲通撲通地跳著。
  
  她初次對男人產生了興趣,他身上有乾淨清爽的味道,有不同於一般男人的尊貴氣質,只要跟他呼吸著同樣的空氣,都會讓她衝動得氣血上升,好想一把將他摟在懷裡猛親。
  
  至今那個吻仍殘留在她嘴裡,回味起來就忍不住臉紅心跳,對男女之間事她很懂,因為哥哥們房間一堆色情書刊和光碟,她從小看到大,哥哥們也不介意給她看,所以她懂得接吻,只不過學到的是男方那邊的動作。
  
  一想到他當時被吻傻的樣子,就禁不住揚唇。
  
  「喂!老妹,一大早在笑三小?」
  
  「你湯不喝的話,我就要喝掉了!」
  
  美好的幻想,被這幾隻粗暴的禽獸給打斷,溫柔冷哼一聲,她終於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男人」,絕非哥哥們所能比的。
  
  「唉……」她歎了口氣。
  
  「老妹,放屁是用屁眼不是用嘴巴!」三哥說完,其他人立刻狂笑。
  
  溫柔不屑的目光橫掃這些粗野的臭哥哥們,同樣是男人,何碩文像是落人凡間的王子,哥哥們卻無賴到極點。
  
  換了平常,她早和他們你來我往口沒遮攔地對罵了,但此刻她心境不同以往,充滿了秋意的惆悵。
  
  眾哥哥們對於老妹的反應也一臉意外,因為她不回嘴也不還手,怪得很哪!大夥兒的笑聲乍然止住,彼此對看一眼,發現情況很詭異。
  
  「老妹,你怎麼了?」大哥恢復嚴肅,慎重地問,畢竟是自己的妹妹,當然會關心。
  
  其他哥哥們也收起笑鬧,開始擔心起來,他們的老妹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對於餐桌上氣氛突然變得肅穆沉重,身為人父的溫鐵男也拉下報紙,瞧著女兒。
  
  在大夥兒關注的視線下,溫柔再度歎了口氣,悠悠地開口:「我好像……喜歡上一個男生……」
  
  她略帶靦腆、歎氣的模樣,就像一名陷入單戀的男人,從小到大,他們五位兄妹之間,有什麼心事都會互相商量的,若有喜歡的人也會拿出來說,今天老二追了誰,明天老四要和哪個馬子去約會,老三要接受A女的表白,還是選擇B女的情意,老大開班授課傳授性經驗。
  
  處在這些哥哥們之間,溫柔雖然從沒喜歡過任何人,但對男女感情一事,從哥哥們那兒耳濡目染了不少,哥哥們也把她當老弟對待。
  
  所以當她說出這句話時,現場立時鴉雀無聲,全凸著眼珠子瞪她。
  
  「幹麼?」溫柔一臉莫名地回瞪他們。
  
  「你喜歡男人?」
  
  「不行嗎?」她瞪向三哥。
  
  「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男人。」
  
  「為什麼?」改瞪向四哥。
  
  「因為很多女生寫仰慕信給你。」
  
  「跟這有什麼關係?」轉瞪向大哥。
  
  「所以你說喜歡男人,會讓人以為……」
  
  「以為什麼?」目光最後停在二哥那頭。
  
  「以為你在搞同性戀。」
  
  語畢,笑聲爆開,差點沒轟碎整間屋子,有人笑得猛捶桌,有人猛跺地,總之笑得無法無天,完全把她的話當一則笑話。
  
  溫柔火爆地起立,甩掉手上的饅頭。
  
  「媽的!敢取笑我!」
  
  「不是取笑,是事實!老妹……噢不不,是老弟!」
  
  「我操!」溫柔一舉不客氣地打出去,三哥躲開,結果打到隔壁的二哥。
  
  「哇哈哈……」三哥取笑二哥,因為太得意,被二哥回敬一個石頭火鍋。
  
  「哇靠!你幹麼打我?」
  
  「誰叫你要躲!」
  
  「這叫學藝不精,怪不得別人!」四哥取笑,很快地,戰火掃到他那兒去。
  
  「你也一樣,敢笑我喜歡男人!」溫柔打上了癮,連四哥也不放過,一個手刀過去,四哥為了躲避,撞掉了大哥手上的湯,潑了一身濕。
  
  「去你爹爹的!」大哥罵道。
  
  「老爸,大哥在罵你!」
  
  「我幫您教訓他!」
  
  然後,一場全武行又熱鬧上演,打架兼賭博,賭明天的三餐誰煮,衣服誰洗,廁所誰去刷,反正,一切以武力解決,無關男女,無關輩分,只有輸贏,在去上課之前,先來個熱身賽再說。
  
  那位看著報紙的一家之主,始終八風吹不動,連屁也不放一個,繼續看著自己的報紙。
  
  反正,最輸的人會負責收拾殘局,溫柔當然永遠不會是那個收拾殘局的人。
  
  在溫家大門外,何碩文大老遠就聽到裡頭傳來男人的哼哈聲,似乎是打鬥的聲音。
  
  他手上拿著溫家的地址,確定是這兒沒錯。
  
  才一個禮拜沒見,他吃不好,也睡不好,腦子裡想的全是溫煦向自己告白的臉。那小子甜美俊俏的身影掩沒了他的理智,掀起心湖的波紋,再也無心研究,六神無主,這令他生氣、挫敗,還無法跟死去的女友交代,在痛定思痛下,他決定坦然面對,與其逃避,不如正面解決問題。
  
  不可否認的,他渴望再看溫小子一眼,好釐清這到底是什麼心情,同時也因為自己對溫小子有一份責任感,他不能放任一個孩子扭曲了感情的價值觀。
  
  所以,他來了。
  
  門是開放的,上頭寫著溫家武道館,因為位於郊區的關係,地方很大,一進門便有個告示牌,上頭寫著,往左是武道館,隨意參觀,往右是住家,閒人勿進。
  
  他來,主要為了家庭拜訪,關於溫煦異常的感情觀念,他認為有告知溫煦父親的義務,並好好詳談如何校正這孩子對同性喜愛的傾向,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是答錄機,他只好親自前來一趟。
  
  「喂,兄弟,你走錯了,武道館在另一頭。」
  
  何碩文循著聲音望向對方,見著一張與溫煦六分相似的臉蛋,但長得比溫煦高,比較壯,也比較粗獷。
  
  「我來找人。」何碩文有禮微笑,心想這應該是溫煦其中一個哥哥吧。
  
  「找誰?」老大問。
  
  「我是溫煦學校的老師,想找令尊。」
  
  「誰呀?」又一張跟溫煦七分像的臉蛋出現,是老二。
  
  「找老爸的,是溫煦的老師哩。」
  
  「四弟的老師?」第三張八分像的嘴臉冒出來,是老三,並立刻朝屋裡隔空大喊。「無名指——無名指——」
  
  見何碩文一臉疑惑,溫家老大溫和對他解釋:「我們家五個小孩,有時候因為好玩,會用五根手指頭叫對方,老大是拇指,老二是食指,依此類推,溫煦是老四,所以是無名指。」
  
  「……」何碩文微笑點頭,心想現在年輕人連取綽號都這麼無厘頭。
  
  老三繼續喊:「喂!無名指被剁掉了喔!你老師駕到咧,還不出來迎接!」
  
  一喊完,屋裡立刻回應。「狗屁咧!哇老酥怎麼會來!」
  
  「真的是你老酥咧!」
  
  「少蓋!我懶得對你比中指,自己去立正站好照鏡子!」意思就是代表中指的老三,照了鏡子就會看見比中指。
  
  老大和老二忍不住笑出來,但還是老大比較節制,有外人在不敢太失態,因為尊師重道,人人有責,漾著恭敬的笑臉對眼前這位「蓋高尚」的老師道:「呵呵,拍謝喔老師,因為他今天運氣比較背,在廚房洗碗,您先請裡面坐好了,我去叫我爸爸過來。」說完,老大叫二弟去找正在武道館教學的老爸,他則領著客人進屋去。
  
  才進門五分鐘,何碩文便領教到這家人豪氣不羈又直爽的性格,也理解到溫煦直腸子性子是其來有自了。
  
  坐定後,他打量四周的環境,看著那與溫煦六分像的男生進廚房去,八分像的男生則幫他倒水,沒多久,又看到六分像的男生從廚房走出,拉著另一個年輕人,這個與溫煦的相似度更接近了,達到了九分。
  
  「看到沒!就說你老師來了,還不信!」老大說,原本一臉不耐煩的老四,在見到沙發上的客人後,愣住。
  
  怪哉!這是哪一科的老師?他怎麼從來沒見過。
  
  狐疑歸狐疑,底子功夫要打好,表面功夫更要做到,屎面立刻轉成了笑臉迎人。「原來是老師啊……你好你好,不知老師大駕光臨,失敬失敬。」真糟哩!是不是平常課蹺太多,所以連老師的面孔都不記得。
  
  何碩文一怔,心想他們一定是搞錯了。「我找的是溫煦。」
  
  「我就是。」正牌溫煦不知大禍臨頭,亮出一個乖寶寶的笑容。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2:27:57
  第七章
  
  對方的確跟溫煦很像,但何碩文所認識的溫煦,絕不是眼前的少年郎,因為對方比溫煦足足高了一個頭。
  
  「你是溫煦?」何碩文微瞇著眼,不著痕跡的犀利眼神從鏡片透出來。
  
  「是呀。」
  
  「企管系一年A班的?」
  
  「對呀。」
  
  依何碩文執教多年的經驗,大概推敲出這其中暗藏的玄機,他也跟著笑了,笑得溫雅而無害。他只遇過學生代考,還不曾遇過有學生如此大膽,連暑修都找人冒充,代上課還代考試,從學生證照片上根本看不出兩人的不同,只有在見到本尊後,才能從身高去判斷。
  
  他不動聲色,輕鬆閒適地繼續與對方話家常。「你們幾個兄弟長得真像啊。」
  
  「嘿,很多人都這麼說。」
  
  「我們全家人一出動,人家都說我們兄弟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因為頭髮和身高都很像,所以從背面根本認不出我們誰是誰。」
  
  「走在路上還會被認錯。」
  
  容易與陌生人談笑是溫家人的個性,大夥兒一開心就聊起來了,完全忘了問人家老師登門造訪到底為啥事?
  
  「不過老四跟老五最像,如果只看臉的話,還有人以為他們是雙胞胎哩。」
  
  何碩文挑高了眉。「喔?真的?」看樣子這個尚未現身的老五,應該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當他心下如此想時,忘了溫煦的家庭資料上寫的是三位兄長,一位妹妹。
  
  「那我真想看看。」他興趣濃厚地說。
  
  老師想看,弟子當然服其勞,溫煦立刻朝房間大喊。「小柔!出來見客ㄟ!」
  
  原來臭小子叫小龍,真狡猾!
  
  何碩文神閒氣定地等著看那小子出來後,見到自己時會是什麼表情。
  
  「見什麼客!你拉皮條啊!」房間裡的人回應。
  
  聽到聲音,何碩文便確定了,就是冒牌溫煦沒錯。
  
  正牌溫煦邊喊,邊對老師笑道:「我們家的人講話都這樣,老師別見怪哩。」
  
  「我明白。」那雙黑眸瞇笑得更為有禮。
  
  溫柔用毛巾擦著剛洗好的頭,天氣熱,所以去沖了個涼,本來打算睡個回籠覺,還沒上床,就聽到哥哥們在外頭鬼叫鬼叫的。
  
  她穿了一件寬大的襯衫,讓胸前的豐滿並不突出,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兩邊垂下來也正好遮住胸部,下半身則是休閒的短褲,全是哥哥的舊衣服。
  
  她一邊走出來,嘴裡沒閒著,跟四哥你來我往地鬥嘴。「你聲音很大ㄟ,跟重低音喇叭一樣有夠吵的——」當瞧見沙發上的人後,她的叫囂霎時止住,張大的嘴巴凍結住,整個人定格在驚嚇的狀態。
  
  作夢都沒想到荷花會來她家,幾乎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而她現在不但心虛得要命,還恐懼得要死,寧願大白天撞鬼,也不願面對荷花那張充滿天地正氣的凜冽面孔。
  
  「你就是老五?溫煦的弟弟?」何碩文聽似友善的語氣,實則潛藏了無限的危機,讓溫柔聽了頭皮直發麻。
  
  「才不是,我是老四溫煦,他才是老五!」她的臂膀忽地搭在四哥脖子上,一把勾下,強裝鎮定打哈哈。「我小弟每次都故意假借我的名字,他最愛這樣鬧著玩,只因為不服氣我長得比他矮卻是他哥哥,呵呵——」事到如今,死的也要說成活的,她打死不承認。
  
  突然聽老妹這麼說,三個哥哥們心中奇怪,老妹為何要假裝是老四,硬把老四說成老五?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妹,不管吃喝玩樂打架幹壞事都一起合作過,很有默契地沒有拆穿,但也弄不懂,還在努力會意中。
  
  「是嗎?」何碩文的眼神更銳利了,直盯得她冒冷汗。
  
  「當然是啊。」她笑得很汗顏,一顆心可是吊到最高點,偏偏四哥還莫名其妙地睨她,不懂她搞什麼名堂。
  
  溫柔心下急得半死,表面上還得裝模作樣地指責四哥。「小弟,你以後別對「微積分老師」亂說話。」
  
  什麼呀?溫煦皺著眉頭,被她奇怪的態度和表情給弄得莫名其妙,一時沒察覺那「微積分老師」所代表的涵義。
  
  「快向「微積分老師」道歉,否則老師若生氣了,你會害我暑修沒過。」她幾乎是咬著牙說的,氣這個笨四哥,到現在還聽不出她話中的「明示」。
  
  「暑修」兩個字有如當頭棒喝,驚醒了正牌溫煦這個夢中人,暑修老師明明是歐趴王,怎麼會變成了這位老師哩?雖然搞不清楚其中的曲折離奇,卻瞭解到這是生死一瞬間的大事,何況自己還是當事人咧!立刻卯起來演戲。
  
  「老師,對不起喔,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不要把「我四哥」當掉。」極盡諂媚的笑容足以去參賽奧斯卡金像獎。
  
  老大和老三也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四弟找老妹當代打,他們也曉得,馬上進入劇情。
  
  「是呀,我們家兄弟最愛玩這種交換身份的遊戲了。」老三說。
  
  「而且從小玩到大,只可惜他們身材不一樣,不然就更完美了。」老大也打哈哈地應和。
  
  何碩文來回掃視每個人,眉頭擰得更深了,這真的只是個遊戲?他當然不信,但,沒關係,他有的是辦法可以搞清楚到底哪個是溫煦。
  
  此時,老二已領著老爸進來,大夥兒的皮也繃緊了,溫柔此刻真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去,萬一東窗事發,被老爸知道她代四哥去暑修,她和四哥兩人肯定會死得很慘。
  
  她祈禱可以安然度過,說來這全要怪四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何碩文與溫家之主初次見面,自我介紹又寒暄一番後,直接說明了來意。
  
  「我來拜訪,是為了溫煦的事。」
  
  「我家老四怎麼了?」
  
  「我想問他……」他的目光改落在溫柔的手心上,瞧見了那傷疤,沉吟道:「傷口有沒有好一點?」
  
  她的心,猛然震了下。
  
  「傷口?」溫鐵男看向老四,沉聲質問:「溫煦,你跟人打架了嗎?」
  
  冰冷,瞬間凍結了正牌和冒牌溫煦的嘴臉。
  
  這下完了!正牌溫煦變成了啞巴,完全不知其所以然,偏偏知其詳情的冒牌溫煦又不能代答。
  
  「溫煦!」溫鐵男嚴厲地瞪著老四。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事到如今再也瞞不了了,老四溫煦蒼白著臉色硬著頭皮開口:「沒……有。」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當溫鐵男一沉肅著臉,直可以把死人給嚇成活人,溫家小孩最怕的就是父親這種表情。
  
  正牌溫煦哪裡曉得有沒有?他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問什麼,老妹也沒跟他說,急得他欲哭無淚,其他哥哥們也只能同情地搖搖頭,心知老四這下慘了,準被老爸用家法伺候。
  
  何碩文暗沉的臉色黑了一半,果然證實了他的猜測,他冷峻的眸子掃向冒牌溫煦,她被他的目光給瞪得低下頭,沒臉見人。
  
  「其實是班上幾個學生找他的麻煩。」何碩文突然開口,為老四打圓場,這件事他事後已經從一些同學口中得知,原來是那些同學先找溫小子麻煩,才會引發一場群架,他把過程告訴了溫鐵男。
  
  「男生打架在所難免,而且他是自保,我擔心他,所以問一問。」這是事實,只不過他是最近才曉得事情的真相,並一直掛心著溫小子的手傷,回想溫小子那時手上的鮮血,不知怎麼的,就是沒來由地心疼。
  
  「我兒子皮粗肉厚,又是鍛煉過,男孩子受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謝謝老師關心。」溫鐵男頗自豪地說,兒子有骨氣,以寡敵眾,沒丟他的臉,但話鋒一轉,突地沉聲問:「不過我家老四一向很皮,在學校沒有給您添麻煩吧?」
  
  何碩文沉默著,依他正直的脾氣,鐵定會告訴家長,找人冒充頂替暑修是很嚴重的事,已達記過處分的地步,並撤銷分數,但在瞥見假溫煦那蒼白的容顏後,他突然心軟了。
  
  比慍怒更甚的,竟是因她無血色的面孔而興起的一分憐惜,望著那佈滿恐懼的小臉,胸口被扯痛了下,他突然硬不起心腸,脫口而出的回答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
  
  「沒有,只是皮了點,但是個聰明的學生。」
  
  她不可思議地瞪他,他……竟沒拆穿她?
  
  溫鐵男神色稍緩,笑道:「聰明就不會去暑修了。」他責怪地看了兒子一眼,命令道:「溫煦,還不謝謝人家老師的教導。」
  
  「謝……謝謝老師……」
  
  「不客氣。」
  
  然後,除了虛驚一場,什麼事都沒發生,這只是一般的家庭訪問而已。
  
  在她眼中,曾是魔鬼化身的豬頭老師,此刻變成了體貼迷人的白馬王子,溫柔心中注滿了熱烘烘的暖意,偷瞧著他的臉,她兩邊的嘴角悄悄掛起嬌羞的笑意。
  
  何碩文喝著茶,心情有些複雜,既然不忍心見學生被這位看起來像魔鬼終結者的父親給懲罰,只好暫把暑修的事情擺一邊,反正他還是有辦法事後好好教訓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會有公平的解決方式,最重要的是先處理今天來此的目的。
  
  「溫先生,還有一件事,是關於您家老五的事。」
  
  他一提起,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向小妹,溫柔自己也很納悶,跟她有關?什麼事啊?
  
  「老師請說。」
  
  「我想談的是您兒子的性向問題,因為這是很嚴重的事情,希望只有我們三人在場。」話才說完,他就發現對方的表情很怪,其他人也是,氣氛突然變得很詭異。
  
  溫鐵男問:「兒子?老五?」
  
  「是的……」怎麼了,他有說錯什麼嗎?
  
  這時候,旁邊的觀眾已經有人憋不住地偷笑了,令他大惑不解,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惹得大夥兒抖的抖、搗嘴的搗嘴,只除了溫家之主依然面不改色,不動如山。
  
  他朝溫柔投去狐疑一瞥,卻看見她心虛地別開眼,令他眉頭擰得更深了。
  
  「何老師。」溫鐵男很嚴肅地更正這個誤會。「事實上,我只有四個兒子,老五是我的寶貝女兒。」
  
  何碩文怔住,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與溫鐵男四目對視了許久……許久……
  
  「女兒?」
  
  「是的。」
  
  何碩文霎時被五雷轟頂,變成了白癡,整個人如同被點穴一般僵住不動,拿著茶杯的手晾在半空中,腦袋失去了運轉的功能。
  
  女兒?溫小子是女的?天……是女的?是……女的?
  
  偷瞄著荷花面無血色的抽筋面孔,一旁的溫柔,臉蛋早已染上兩朵紅雲,悄悄吐了個舌頭。
  
  鏡子裡的可人兒,有一雙堅定的眼神,每當她決定做一件事,或是立定一個志向時,那瞳眸便顯得分外閃爍炯亮。
  
  溫柔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打扮完畢,確定妥當了,便興高采烈地走出房間。
  
  「嗨,大哥。」
  
  「噗——」老大溫和將口中的開水噴得滿地都是,驚疑不定地瞪著老妹。
  
  溫柔若無其事地往前走,當要下樓梯時,看見二哥。
  
  「嗨,二哥。」
  
  老二溫良張大了嘴,一個不慎,忘了還有一階要踩,直接用俊臉去貼地板。
  
  溫柔繼續下樓梯,當來到客廳時,對正在倒啤酒喝的三哥打招呼。
  
  「嗨,三哥。」
  
  老三溫馴呆住,啤酒溢出酒杯弄濕了桌子卻絲毫不覺,只是見鬼似地瞪著老妹。
  
  溫柔朝大門走去,與正要進門的四哥打了個照面。
  
  「嗨,四哥。」
  
  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的老四溫煦,直接用響亮的撞牆聲當作回應。
  
  溫柔很滿意各位哥哥們的反應,一定是太訝異自己的妹妹如此漂亮,才會一個個傻不啦嘰地失常,這也難怪,活到現在,他們第一次看見她化妝,又穿裙子,不驚艷才怪哩,呵呵呵——
  
  從老大到老四,四顆頭顱擠在門口,恍若在看一部恐怖片似的,個個凸著金魚眼目送老妹的背影離去,臉上只有青紫黑白四種顏色,終於有人冷汗涔涔地開口,說出大家一致的心聲。
  
  「完了,老妹一定是練「葵花寶典」,走火入魔了。」
  
  溫柔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太陽般熱情奔放,她踏著大步伐,雖然穿著裙子,但她的腳步跟平常一樣沒變,依然很有男子氣概,但她沒自覺,以為穿了裙子,塗了鮮紅色的口紅,自己就很有女人味了,滿腦子想的都是等會兒荷花見著自己時會有多麼驚艷。
  
  她手上拿著一盒小蛋糕是要給他吃的,為了要謝謝他沒揭穿暑修的事,並給四哥一個補考的機會。
  
  既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女的,她當然也不必再隱瞞,為了他,她生平第一次女為悅己者容耶!
  
  雖然感到害羞,但怯縮從來就不是她的處事態度,她喜歡他,也要讓他知道,勇往直前向來是她的座右銘。
  
  她事先查了荷花的課表,知道他今天上午有擔任暑期在職班的課,所以她決定在教室門外等他下課。
  
  不遠處突然傳來的小狗哀嚎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好死不死的,讓她瞥見了幾個惡劣的傢伙,正在欺壓一隻小狗。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不知是因為日子過得太無聊,還是腦筋有毛病,就是喜歡以欺負小動物為樂。
  
  溫柔冷著一雙眼,看到這情景的學生都選擇視而不見,只因怕事,她當然不會置之不理,立刻朝那些人走去。
  
  「喂,你們別太過分!」拿香菸給狗抽,狗不肯,硬是把香菸塞進狗鼻裡,還壓住它的嘴,只准它用鼻子呼吸,有夠殘忍的!
  
  對方朝她投來狠厲的瞪視,見她是個女的,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少囉嗦,不關你的事!」
  
  溫柔瞇著眼,看看手錶,尚有時間,夠她料理這些沒品又沒水準的大學生。她摩了摩雙拳,指關節喀啦喀啦地響,咧開邪笑。
  
  「抱歉得很,這事我管定了。」
  
  看輕她的結果,就要有被扁的心理準備。
  
  她……竟是女的!
  
  啪!粉筆又斷了,這已不知是第幾根了。
  
  何碩文冷靜地換了一支粉筆,在全班同學好奇的注目下,強撐一張威嚴的面皮,他知道自己一直無法專心,而那個害他無法專心的始作俑者,便是突然「變性」的溫煦,不,她真正的名字是溫柔,溫家最小的女兒。
  
  自從曉得她是女生後,害他今天上課一直失常,一想到她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保持心如止水似乎已成了不可能的任務,從早上開始,他不是打翻水,就是叫錯學生的名字,或走錯了教室,現在,連粉筆都要跟他作對。
  
  他提醒自己要振作點,再這樣下去會讓學生看笑話的。
  
  將一堆程式寫在黑板上後,他轉過身,沉聲命令:「打開課本七十八頁。」
  
  沒有人有動作,讓他狐疑地抬起頭,掃視大夥兒呆愣的表情,瞇著眼問:「你們在發什麼呆?」
  
  「老師……」
  
  「什麼事?」
  
  「你拿錯課本了。」
  
  何碩文一呆,這才發現手上的課本是微積分,而不是程式語言系統,黑線狼狽地爬上他的臉。
  
  原來,一直發呆的人是他。
  
  他一直沒發現自己拿錯課本,不過幸好這門課他已經熟到不用看課本也可以寫黑板了。
  
  「好,翻開七十八頁。」
  
  「老師……」
  
  又怎麼了?他抬起頭,只見學生們有話要說卻又不敢說的表情。
  
  「說。」他命令。
  
  學生們面面相覷,最後終於有人鼓起勇氣說:「這節課是AA……」
  
  他呆愕,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不只拿錯課本,還弄錯要上的課。
  
  中午下課鈴響,何碩文從教室走出來,他需要找個地方讓自己清醒清醒,調整自己的步調,盡快回復那個一絲不苟的自己。
  
  才這麼想時,他便發現不遠處有些小騷動,原本還不在意,但溫柔的面孔又出現在他眼前。
  
  該死!他一定是昏了頭,腦子裡出現的都是她的影子就算了,現在居然把隨便一個人也看成是她,那熟悉的側臉、那粗魯的動作、那生動的表情……咦?
  
  溫柔嘴裡一邊罵三字經,一邊忙著拍掉身上的髒污,架打贏了,但她的裙子也弄髒了,真可惡,這條裙子還是考上大學時娟姨送給她的禮物耶,想不到第一次穿,就出師不利地毀了。
  
  「溫柔?」
  
  她一頓,循著熟悉的聲音來源轉頭,喚她的果然是荷花。
  
  「啊……老師。」她又驚又喜又尷尬地望著他,本來想讓他見到自己美美的一面,卻天不從人願,不過沒關係,衣服髒了一點而已,她的臉還是很美的。
  
  她咧開好靦腆的微笑,臉上是一片嬌羞。
  
  何碩文愣了好半晌,怔愕地盯著她暈開到嘴巴周圍的口紅,當她笑開時,變成很標準的血盆大口,而她衣服上的污痕,一見即知是跟人打架的證據。
  
  溫柔好害羞地瞅著他瞧,太好了,他果然對自己的女裝扮相感到驚艷,不枉費她忙了一上午……啊咧~~那目光怎麼有點變凶了……啊,連嘴角兩邊都垮下來了?奇怪,他不喜歡她的打扮嗎?幹麼又瞪人啊?
  
  「你又跟人打架?」他怒聲質問。
  
  「呃……沒有啊!」
  
  「還敢睜眼說瞎話?」
  
  「這……也不算打架啦,只是有點小衝突而已。」
  
  「狡辯,明明就是打架,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整天好勇鬥狠,沒有一個大學生的自覺,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萬一受重傷怎麼辦……」
  
  見面不到一分鐘,這人又開始罵人了,害她原本的熱情被潑了好冰的雪水,至少他也該問問人家原因吧,又不是她先挑釁的,以前他把她當男生罵,那還情有可原,可是現在曉得她是女孩子,至少也該給她面子,不要當著人來人往地數落她吧,而且她發現,許多好奇投來的眼光都很詭異,不知那些人在笑什麼?還對她指指點點的,只是衣服髒了有這麼好笑嗎?
  
  她不經意地往旁邊瞄了一眼,卻在見到窗戶反射出自己的臉蛋時,刷白了臉。
  
  天呀!她的口紅怎麼糊成這樣,簡直像小丑,一定是剛才不小心抹臉時把口紅抹暈開了。
  
  她覺得好可恥、好丟臉!旁人的取笑和荷花嚴厲的指責,令她的自尊受到傷害,恨不得躲起來。
  
  不等荷花罵完,她轉身就要走,這動作在何碩文眼裡看來,又當成了她抗議和叛逆的行為,大手一伸,抓住她的臂膀。
  
  「回來,我話還沒——」他一呆,望見那滿臉受窘,眼眶又泛紅的表情時,喉頭卡住了,終於想起來人家是女生,而他一時改不過來,用教訓男生的口吻對她嚴格訓斥。
  
  他當然不會就這麼放她走,說不出對她是心疼、生氣、懊惱,還是歉疚,每當她露出這種受委屈的表情時,他的心便無法平靜。
  
  他放開她的手,為免人多口雜,決定先離開這裡再說,遂對她命令。「跟我來。」
  
  溫柔低著頭,跟在他後面,她再倔強,但只要是他的命令,她就會不知不覺地聽他的話,雖然現在心裡明明是很氣他的。
  
  回到研究室,何碩文給她一條毛巾,叫她去洗把臉,順便把衣服上的髒污用清水洗掉。
  
  她照做了,把臉上的口紅擦掉後,露出的是一張清秀俏麗的臉蛋,乖乖地坐在他面前,從側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紙袋遞到他面前。「喏!拿去!」
  
  何碩文頓了下。「這是什麼?」
  
  「蛋糕啦,要給你吃的,你很夠義氣,沒有把我代替我老哥暑修的事,向我老爸打小報告,我這個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所以買這個當謝禮,別以為我小氣,只買一塊蛋糕就打發你,因為零用錢有限,所以這只是第一塊蛋糕,以後還有。」
  
  他收下她遞來的蛋糕,有些意外,但令他心神無法集中的,是她的女裝扮相。他早注意到了,雖然已經知道她是女孩子,依然為她初次以女裝示人而感到心搖意動,只不過故意以說教的態度來掩飾。
  
  見他收下,溫柔開心地笑了。
  
  她這一笑,無異是在他漣漪不斷的心湖裡又丟進一塊大石頭,擾得他無法再以平穩的心緒面對她,而好死不死的,他不小心瞄到她濕了一大片的衣服,淡淡地呈現裡頭的內在美,更令他氣血突然上升,趕緊別開眼。
  
  溫柔不明白他的表情為什麼老是皺得活似別人欠他錢,還把頭轉開,一點好臉色都不給她,難道他就這麼不想看到自己嗎?還是她打扮得不夠漂亮?都怪那些臭傢伙把她的衣服弄髒了,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心下禁不住有些難過和氣悶。
  
  「我回去了。」她感覺到自己就像猴子要戲,丟臉丟到家了,站起來就要離開。
  
  「等一下。」他想也沒想地開口,等到話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想就這樣讓她回去。「把濕衣服換了,我送你回去。」幸好,他因為常常在學校寫論文過夜的關係,研究室裡有留一些衣服,他拿出自己的襯衫和長褲遞給她。
  
  「不要。」她彆扭地拒絕,難得以女孩子的樣子見他,不想穿回男裝。
  
  他眉心又靠攏了,可是一想到她是女孩子,不能再用對男學生的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說真的,他還無法適應她是女孩子的身份,看著她的眼眶還紅著,洗淨了的清新素雅的臉上帶點嬌嗔,這是他頭一回在她臉上看過最女孩子家的表情。
  
  見到她這一面,老實說,他不知該如何應付她,威嚴沉肅只是臉上的面具而已,心下對她著實不知如何是好。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正好他下午沒課,可以空出時間。
  
  「不用啦,我有手有腳,自己會回去。」都已經被嫌礙眼了,才不要給他添麻煩呢!
  
  儘管她由男生樣變成女孩樣了,但倔強的個性依然沒變,看來,她在怪他適才對她太凶了。
  
  「你不應該跟人打架。」他輕聲指責,口氣明顯放柔了。
  
  「反正你就認為我不對,也不管是什麼原因,就把我當太妹。」她負氣地說。
  
  「好,我問你,為什麼打架?」他十指交握在腿上,臉上冷硬的線條變軟了,嚴厲的語調多了份耐心和關注,眉宇間的紋路不見了。
  
  少了冷肅氣息的他,儒雅得像個好脾氣的大哥哥,輕易地令人卸下心防。
  
  看到他這一面,溫柔很不爭氣地心軟了,唉,誰叫自己喜歡他呢!
  
  「如果是你,看到有人殘忍地虐待小狗,阻止後還不聽勸,你會怎麼辦?」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明白了。「你可以告訴教官,或是告訴師長。」
  
  「拜託——當時要是不立刻阻止,搞不好那隻狗早去了半條命了好不好,而且我去哪裡找教官啊,當然是先開扁一頓。」
  
  她那傲然的神情和豪放的語氣,完全就像個男生一樣,即使她穿著裙子,骨子裡是個男人婆的事實還是沒變,這又挑起他想訓話的慾望了。
  
  「你一個女孩子家,說話不要動不動就充滿江湖味。」他面色一沉,師尊的威嚴又擺出來。
  
  她一愣,不服氣地反駁:「我哪裡有江湖味了?」
  
  「你現在的口氣就是。」
  
  「呿?」
  
  「看看你,穿裙子就要有穿裙子的樣子,你那什麼站姿,兩腳給我併攏站好。」
  
  「厚!你很羅——」
  
  「站好!」
  
  她深吸一口氣,每次當他一開始訓話或說教時,她就不服氣地想反駁,但懾服於他凜然的正氣,卻又發飆不出來,整個人好像被他的緊箍圈給套住一般,不由自主地聽話,後來,她曉得是因為自己喜歡他,逐漸變得心甘情願被他訓話。
  
  「好嘛,這樣總行了吧?」她兩腳已經併攏。
  
  「你這什麼口氣,粗魯得像個男孩子!」
  
  「那——我改總可以吧。」誰都可以說她像男孩子,就是不希望從他嘴裡聽到,她希望他能將自己當女孩子看。
  
  「這還差不多,但我看你大概維持不了多久,本性難改。」
  
  這下子她可真的不服氣了。
  
  「誰說的,喂!你別小看人好不好!」她講話的習性又不小心露出男子漢大丈夫的本色,一點自覺都沒有,直到迎上何碩文冷峻的眼神,才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握拳的方式,的確應了他那句「本性難改」,女孩子的模樣還維持不了一分鐘,便破功了。
  
  自知理虧,她抿了抿嘴,慚愧地低下頭,握著拳頭的手也尷尬地鬆開,因為不習慣還不知所措地捏著衣服,小聲地說:「對啦……本性難改,可是不代表我改不了,我改給你看。」
  
  何碩文只是回了她一句:「嘴巴上說的容易,做到再說。」
  
  好啊!他看輕她,把她當成了任性的學生,聽他那語氣很明顯地表示出——在他眼中,她不過是個倔強要脾氣的小孩子罷了。
  
  哼!他不過才大她十歲而已,既然如此,她一定要做給他看。
  
  說她不像女孩子,她就變得女人味十足給他看。
  
  說她粗魯,她就柔情似水讓他瞧。
  
  她發誓,要成為一個溫柔百分百的淑女讓他嚇一跳,最終目的,當然是要讓他愛上自己。
  
  哼!等著吧,這個香蕉芭樂花!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2:32:07
  第八章
  
  要怎樣才能成為一個迷人的女人呢?這種事當然是問男人最準了,而他們溫家,男人最多。
  
  「哥,怎樣的女人最吸引男人?」
  
  房間裡的四個大男生,不管是正在看色情書刊的老大,在玩電視遊樂器的老二和老三,或是上網看裸女寫真的老四,全都一致地停止動作,盯著他們的小妹。
  
  小柔會問這種話,一定是頭殼壞掉了。
  
  「啞巴啊你們,幹麼不回答?」
  
  大哥率先提出大家一致好奇的問題。「為什麼問這個?」他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因為老妹這些天的舉止很異常,她不但開始穿起裙子,還會畫口紅,害他們非常不習慣,突然覺得少了一個「弟弟」,卻多了一個「人妖」妹妹。
  
  「因為我想知道。」溫柔毫不隱瞞地回答。
  
  「為什麼?」二哥問。
  
  「我要勾引一個男人。」她的直言不諱,引來眾哥哥們的詫異,尤其是四哥溫煦,不敢置信的臉色瞬間轉為驚嚇的猙獰。
  
  「老妹,你真的決定要變性了!」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隻腳丫子,沒有猶豫地踩在四哥的俊臉上,堵住他的賤嘴。
  
  「我本來就是女的。」她冷冷地說,敢不要命地消遣她,別忘了這個家,除了老爸,就她的身手最厲害。
  
  「你要勾引誰?」三哥詫異問。
  
  「何碩文。」
  
  這個名字更令所有人錯愕。
  
  「那個教暑修的老師?」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要勾引他?」
  
  「這件事不是解決了嗎?只要老四憑實力通過補考,他就不向學校送懲,也不會告訴老爸?」
  
  哥哥們七嘴八舌地問,因為他們從不認為老妹對男人有興趣,所以自然不會想到她終究是個女孩子,也會想談戀愛,只認定她會這麼做,一定有其他原因。
  
  四哥溫煦的頭顱很興奮地鑽過來。「對呀!真是高招啊老妹,你去勾引他,肯定把他嚇跑,我就不必補考了,真聰明啊!哇哈哈——」
  
  一個拳頭再把那顆頭顱打回地上去躺下。
  
  「找死啊你……」溫柔陰著一張臉容警告,同時清楚地昭告:「我喜歡他,所以我要追他,懂沒?」
  
  眾哥哥們總算恍然大悟,這麼白的話,夠清楚了,了改!了改!
  
  「呵呵,你終於也想泡馬子——不對,是交男朋友才對。」
  
  「我們是好兄弟——不不不,是好兄妹,做哥哥的當然會幫你。」
  
  「男人喜歡什麼,問我們就對了。」
  
  老妹要追人,他們當然要組個智囊團,告訴她男人的心思、男人的喜好、男人的弱點,充分展現出溫家人團結就是力量的優點,把色情書刊和A片兩邊放,對老妹的親情擺中間。
  
  五個人圍一圈盤腿而坐,來個Men'sTalk.
  
  「你想知道什麼?」
  
  「男人都喜歡什麼型的女人?」
  
  「當然是波大、臉美、腰細、臀翹的女人,一開始的感官刺激很重要,男人看女人第一眼,當然是看長相啦!」
  
  她想了想。「可是我覺得他沒那麼膚淺。」她從同學那兒聽說,曾經有很多校花級的女生或是美女老師倒追過荷花,但他都不為所動。
  
  「很多事都是由淺入「深」的嘛。」三哥帶點黃腔的比喻,讓其他人捧腹大笑,結果惹來溫柔警告的厲瞪。
  
  「正經點好不好?」她心裡有點不安,向哥哥們討教,會不會找錯諮詢的對象了?
  
  「老妹,這就是男人,不管表面上如何正經八百,男人一旦對女人產生興趣,絕不會給你想正經的事。」二哥嚴肅地提醒她,其他人也附和地點頭。
  
  「是嗎?」
  
  「當然。」大家一致回答。
  
  「喔……好,我瞭解了,再來是……他是個很ㄍ一ㄥ的人,我要怎麼做,才會讓他拒絕不了我?」
  
  「嘿,在我們家,經驗最多的就屬大哥了,當然要聽聽他的意見。」
  
  焦點移到老大溫和的臉上,那粗獷中見帥氣的俊容,竟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咳……這個嘛……」
  
  「大哥,少裝清純了,你就直說吧!」
  
  「對呀對呀,咱們家帶頭先踏入紅塵的人就是你。」
  
  「而且我們的思想也被你污染了這麼多年。」
  
  「你經驗豐富,別客氣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虧他,老大還故意做出捨我其誰的驕傲樣。
  
  「既然你們這麼吹捧我,我就直說了。」
  
  「說吧說吧,別吞吐了!」
  
  「基本上,我認為男人對69的姿勢比較毫無招架,因為這種姿勢不但刺激,更可同時激發兩人的熱情。」
  
  「可是我個人比較偏好老牛推車。」
  
  「我是以比例上來講,又不是說所有男人。」
  
  「我同意大哥的論見。」
  
  「不,我倒覺得——」
  
  砰!
  
  一聲巨響讓激烈的討論聲霎時止住,所有人怔怔地瞪著一臉陰沉的老妹,巨響來自她打在地板上的拳頭。
  
  「我是問如何讓對方拒絕不了我的追求,而不是問你們的性經驗。」冰冷的字句從她口中緩緩吐出,每一字都充滿了火藥味。
  
  哥哥們不但搞不懂她氣什麼,還一臉莫名其妙地反問。
  
  「剛才說的都是男人拒絕不了的啊!」
  
  「會拒絕的絕對不是男人。」
  
  「我就是這樣失身的。」
  
  溫柔的臉皮在抽搐著,她果然問錯人了,竟然問這些披著人皮、又一年四季都在發情的禽獸,她當然問不出一個結果。
  
  「算了!不問你們了。」氣呼呼地走出房間,滿腦子色情思想,連她都覺得自己被污染了。
  
  「小柔。」
  
  她本來要出去的,腳步一頓,回頭望向叫住她的娟姨。
  
  「要吃飯了,你還要出去?咦?怎麼了?臉色那麼臭,在生誰的氣呢?」美麗溫婉的娟姨偶爾會來煮一頓豐盛的料理給大家吃,她從廚房出來,身高一六五的窈窕身段,走過來挽著她最疼愛的外甥女,關心地問。
  
  溫柔盯著娟姨,她跟天國的母親一樣漂亮,三十五歲的年紀,保養得當的肌膚,讓娟姨臉上沒有三十五歲的女人應有的歲月痕跡,總是溫溫柔柔的、輕聲細語的,充滿女人味,當然啦,偶爾會有發飆的時候,那是當老爸惹怒娟姨時才會看到她發雌威。
  
  全家上下,大概也唯有娟姨把自己當女孩子看,不管自己行為多麼像男生,說話多麼粗魯。思及此,溫柔心窩一暖。
  
  「娟姨……」
  
  「怎麼了?」娟姨秀麗的黛眉微挑,稀奇地見到外甥女難得用小女孩的口吻對她近乎撒嬌地叫喚,禁不住眼兒一亮。
  
  「我……」
  
  「有什麼事,告訴娟姨,不要害羞,娟姨一直當你是女兒。」好難得啊,害羞兩個字竟然也有用在外甥女身上的一天。
  
  跟女人談心,果然和跟男人說話不一樣,娟姨的柔,娟姨的媚,都讓她不由得感染,人也變得靦腆起來了。
  
  「我喜歡上一個男人。」
  
  娟姨愣住,驚喜的眼神並沒有表現得太激烈,反而更放柔了目光,還添了抹欣慰的感動,這孩子女人的自覺總算醒來了,她終於等到這一天。
  
  拉起溫柔的手,放在手心好生呵護著,娟姨的語調充滿寵溺的疼愛。
  
  「我們到你的閨房去,關起門來就我們兩個女人好好談談,把煩惱全部告訴娟姨,一個都不要漏。」
  
  偌大的教室裡,傳來學生們幾聲竊竊私語——
  
  「那是誰呀……」
  
  「沒見過,好美哩。」
  
  「好像在等人。」
  
  「誰的女朋友?」
  
  「不曉得,搞不好不是等男朋友,是等同學。」
  
  「最好沒有男朋友,那我就有希望了。」
  
  「你?得了吧,她還比你高哩。」
  
  「身材真好。」有人「簌」了一聲吸口水的聲音。
  
  「比外語系的系花還美,照理說一定很紅,怎麼我從來沒見過她?」
  
  「說不定是外校來的。」
  
  透過教室窗戶,男學生們無法不被窗外那個坐在樹蔭底下的美人兒吸引住,她留著俏麗有型的短髮,身著細肩帶的白色小洋裝,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一覽無遺,沒有F罩杯的波闊壯闊,但有Ccup的飽滿玲瓏,胸大不是重點,比例適中才是最美,她漂亮的臉蛋和模特兒修長的玉腿,輕易地將一群春心怒放的熱血少年的心給勾了去。
  
  「她在我們教室外面等,一定是等我們班的人。」
  
  「到底是在等誰?」
  
  沒人答得出來,但多希望幸運降臨在自己身上,就算被愛神亂箭射死也甘願。
  
  講台上的何碩文眉宇間不禁摺起了深紋,每次一放暑假,學生的心神總是比較浮動,學校有分一般四年大學生和兩年在職生,這些在職進修的補校生,沒有暑假可言,課程全年無休,直到畢業,但依然會受到其他一般大學生放暑假的感染,而顯得精神渙散和慵懶。
  
  不過,從剛才到現在,他就感覺到學生們突然變得特別心不在焉,因為今天是小週末星期五的關係嗎?
  
  發現幾個學生一直不停地看向窗戶外,他順著他們的目光也朝外頭瞄去,立刻明白學生不專心的原因出在哪了。
  
  女子發現他的目光之後,大方地笑開了唇,朝他揮揮手打招呼。
  
  何碩文一愣,他認識她嗎?
  
  她笑得好甜,似乎跟他很熟,可是他不記得自己眾多女性朋友中有這一號人物,但又有點眼熟。
  
  當他疑惑地收回視線時,正好對上全班同學曖昧的眼光,尤其是男同學們眼中清楚表露的艷羨,令他一陣尷尬,卻又不能特地提出來跟同學解釋,因為那很怪。反正這種事他也不是沒碰過,常常會有女學生或是女老師等他,製造跟他相處的機會。為了杜絕麻煩和不必要的誤會,他板起王老五的面孔,把一個一個存心看好戲的學生給瞪得低下頭去,不再看窗外那個女孩,反正一定又是哪個愛慕他的女學生吧。
  
  可是……她到底是誰呢?胸膛裡怦怦亂跳的心又是怎麼回事?
  
  鈴響後,結束了今天的課程,時值傍晚五點整。
  
  何碩文眼角稍微巡了一下,那女孩不在了,大概是某位他教過的學生,只是跟他打個招呼而已吧……
  
  這麼一想,他安下心了,但不知怎麼著,卻也有種莫名的失望和掛意。
  
  他帶著隨身的公事包,往停車場走去,腦海裡還在思索那熟悉的面孔到底在哪兒見過,卻不意跟眼前坐在他車蓋上的人兒重疊了。
  
  何碩文頓住,是她!剛才站在教室外的女孩。
  
  女子一見到他,燦亮的笑靨立刻如花綻放,在他怔愣的當口,那俏麗的倩影轉眼間已來到他面前。
  
  「終於等到你下課了,好慢喔,我肚子餓了。」女孩笑嘻嘻地說,一副跟他很熟稔的態度。
  
  「你……」他上一秒疑惑,下一秒已陷入了震驚。「溫柔?」
  
  「是啊是啊。」她點頭,好得意瞧見他「人性化」的吃驚樣,不枉費她這身成功的裝扮。
  
  說來這都要感謝娟姨,因為娟姨帶她去美容院找設計師,將她又亂又沒型,且從不整理的短髮大肆修整一番,剪了一頭跟港星梁詠琪一樣的短髮,不但襯托出她的瓜子臉,連原先的男人味也全不見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溫小子,她不只髮型不一樣,濃黑的眉毛修得又彎又秀氣,塗上睫毛膏的眼睛看起來又大又明亮,嘴唇搽了橘粉色的口紅後,將那唇形妝點得更加小巧可口,搭配這一襲的白色小洋裝,以往從不明顯的三圍,如今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全都曲線玲瓏地冒出來了。
  
  不可否認的,這樣的她確實令他驚艷,胸口不由地一震,一向沉靜無波的黑眸燃起微不可察的灼熱和深幽,但他忍著,除了一開始的驚訝,表情立刻又回復平淡,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湖已波瀾翻騰。
  
  「找我什麼事?」
  
  溫柔滿腔的熱情,被他一板一眼的嚴肅態度給潑了冷水。
  
  這人很可惡耶!就不會讚美她一下嗎?為了讓他驚艷,她還聽娟姨的話,接受了半個月的特訓耶,穿上她從不穿的低跟女鞋,學習穿裙子時的各種姿態,連說話的方式都改變了,當然啦,偶爾還是會不小心脫口說出粗魯的話,或顯現以前男人婆的舉止。
  
  但是她的改變真的很大了,不敢說十全十美,卻也令爸爸和哥哥們大開眼界,都誇她是蛻變成蝶的美人兒,全賴她不屈不撓的決心,從早到晚地練習,把學自由搏擊的毅力,拿來用在做一個真女人的功夫上。
  
  心裡雖叨念他,但她還記得娟姨的叮嚀,現出一個女孩子家的嬌媚,把手中的蛋糕盒遞給他。
  
  「給你的。」那奉上的雙手,修剪乾淨的指甲上還有淡淡的粉紅色指甲油。
  
  這是她第二次拿蛋糕給自己,跟第一次不同的地方是,除了蛋糕,還多送了一份眼睛看不見的迷人吸引力,挑撥著他潛藏在嚴謹面具下的熾熱感情。
  
  「你不用特意拿蛋糕來,會不會過,完全要看你四哥的實力。」
  
  「他是他,我是我,這蛋糕是我說好要謝謝你的禮物,我既然說了就一定送,你如果不喜歡,就轉送人或丟垃圾桶也可以。」她堅定的表情和眼神,令他不由得猶豫了,他很明白,那猶豫出於對自己的意志力沒把握。
  
  終究,他還是收下了。
  
  「好吧,我收到了。」他進入車子裡,將蛋糕放在後座,然後愣住,因為車門的另一頭,有人很自動地上車,坐在駕駛座旁邊的位子上。
  
  「你幹麼?」
  
  「跟你去吃飯啊,難道你不吃飯的嗎?」她還奇怪地看他咧。
  
  「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是回家吃,沒打算在外頭搭伙。」
  
  「喔……那好吧,改送我回家好了。」
  
  「不行。」
  
  又不行?「你家離我家很近,都在小公園附近,很順路啊。」
  
  「我從不載女學生。」
  
  「可是你就載過我兩次。」
  
  「那是例外,第一次我以為你是男生,第二次是因為你衣服濕了,不得已。」
  
  「那再多這次有什麼關係?」
  
  「被人看到會誤會,我是老師,你是學生,最好保持距離,免得別人說閒話。」
  
  她擰眉望著那不打烊的撲克臉,多希望他能笑一笑啊,他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你很古板耶,那有什麼關係嘛,大不了就說我是你的女朋友不就得了。」
  
  他身子微微一震,對她完全不在意的態度感到心旌搖蕩。這丫頭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是故意來開他玩笑,還是來耍大人玩,他雖然身為教職人員,卻也是個男人,她都這麼隨便的嗎?忍不住沉聲斥責——
  
  「不要亂說,我不會逾越師生之間的界線,更不會跟女學生談師生戀!」有那麼一下子,他對自己的冷酷拒絕感到後悔,但就是意識到自己對她有一份特殊的感覺,才會令他更防衛謹慎,一向對自己嚴格的他,杜絕任何有可能讓自己犯錯的一絲念頭。
  
  「誰跟你師生戀啊,我又不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什麼?」他訝異的目光再度回到那俏麗的臉龐。「你不是本校的學生?」
  
  「我和我四哥念不同的大學,你不是我的老師,我也不是你的學生,所以不算。」她振振有詞地駁回,他的理由不成立。
  
  何碩文怔愕久久,這點他現在才知道,複雜難理的心緒裡,似乎還有點小小的高興和慶幸。
  
  溫柔不明白,他幹麼那麼在乎別人的想法啊,她都不怕人家說閒話了,他還介意什麼?如果他是因為不喜歡她那還情有可原,但她明明感覺得出他對自己也有那麼點意思啊,否則上次兩人相吻時,他也不會臉紅,上課還會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
  
  「我穿女裝是為了給你看,你說我不像女生,我也改了,這半個月我很努力學習當一個女生呢,你以為我這麼辛苦是幹什麼,是你……我才這麼做,這樣……你懂了吧?」
  
  對著那張粉紅帶羞的面容,以及不拖泥帶水的坦誠告白,讓他一時開不了口,始終處在驚訝中。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在曉得她是女孩子後,同性的芥蒂已除,連阻隔兩人之間的師生關係都沒了之後,內心的縛綁更是被解放了。
  
  但他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沒辦法像她一樣灑脫,她是如此的年輕,才二十歲的年紀,青春正值大好時光,他是個老男人了,足足比她大了十歲。
  
  唉?敢給她皺眉夾蚊子?她都擺明要倒貼給他了,還敢嫌,看來不使出最後的殺手鑭不行了。
  
  「我的初吻給你了,你要負責。」
  
  她嘟起嫣紅的小嘴兒,微偏著頭,雙肩微微向身體靠攏,用撒嬌的口吻裝羞,show一個漏電的媚眼電電他。這是娟姨教她的,她練了好久哩,因為娟姨說女追男隔層紗,只要他對自己有一點好感,在所有反對的因素都不存在後,就不會拒絕她的投懷送抱。
  
  何碩文呼吸一窒,因為當她展現十足小女人的一面時,兩隻手臂往中間一擠的動作,把胸前的偉大辟出—條美麗性感的山谷,若隱若現的乳溝很天真無邪地刺激他的視覺,匯聚成深眸裡的合火,挑戰他包裹在文明斯文外表下所蟄伏的原始慾念。
  
  他的臉龐,因為壓抑而變得冷硬僵化。
  
  咦?沒效嗎?她有些急了,最後籌碼都出了,還不見他有一點反應,終於凍未條,索性豁出去了。
  
  「喂!你到底在蘑菇什麼嘛?你不說話我們怎麼溝通啊,如果是怕人講話,我會罩你啊,說起來我比較吃虧耶,不但被你罵、打耳光、還敲頭,而我也只不過摔你一次,還沒讓你受傷耶,我都不計較了,你至少也要講義氣嘛!咱們明明就很來電,我都招了,你幹麼還在大便不通搞便秘啊!」她這人本來就是有話直說,有屁就放,討厭拐彎抹角的急性子。
  
  穿不慣的裙子讓她走路綁手綁腳,穿不慣的鞋子讓她腳趾頭都磨破皮了,對他低聲下氣地賣笑,用細聲細氣的音調說話,搞得自己雞皮疙瘩掉滿地,還不見他有一點表示,害她鳥氣悶了一肚子終於爆發出來,不吐不快。
  
  本來僵在那裡六神無主的他,一聽到她本性復犯,立刻沉下了臉色,嚴師的威權再現,捏住臭丫頭的耳朵,痛得她哇哇叫。
  
  「改?你這叫改了?不到十分鐘就恢復本性,什麼叫罩你?又不是混黑道的!對長輩說話這麼囂張!」
  
  「哎呀~~很痛耶!別捏啦!」
  
  「管你功夫再好,我用兩根指頭就搞定你!」
  
  「你放手啦!我不坐你的車了,我要回家——」
  
  「別想!從現在開始,你給我乖乖地像個女孩子,免得人家說我搞同性戀,害我被誤會丟臉!」
  
  她呆住,狐疑地睨他,有一點給它搞不太清楚。「你意思是答應我做你的女朋友?」
  
  「想得美。」他還是那副死樣子。
  
  溫柔咬著唇,難掩失望和落寞,看在他眼裡,居然也很不好受,所以又接了一句——
  
  「外表雖然像女人了,但本性還是男人婆,叫人怎麼把你當女人看。」
  
  她一聽,立刻又喜上眉梢,滿懷希望地問:「如果我裡裡外外都像個女人,你就收我做女朋友?」
  
  收?又不是收黑道小弟,這話讓他哭笑不得,能把他一貫維持的嚴峻表情給扯動的,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了。
  
  這麼多年了,他不會因為人家幾句告白就接受一段感情,在他心裡,他還忘不了死去的女友,但面對她,他發現自己無法真正拒絕她,沒有時間深思這種心情是什麼?只曉得他並不想看到她難過的臉,只好給了一個不明確的答覆——
  
  「那要看你的表現,再考慮考慮。」
  
  雲開月現的如花笑靨在她臉蛋上開得好燦爛,只要有一點希望,都會帶給她滿滿的自信和開朗。
  
  很快地,陰霾一掃,她從落寞無生氣的模樣又變成一尾活龍。
  
  「等著瞧,我一定讓你心服口眼把我當女人,甘拜在我的石榴裙下。」一個順口,她男人婆的說話方式又出現了。
  
  「你以為是流氓老大在威脅嗎?」冷眸瞪去,讓她立刻心虛地收斂。
  
  「那……奴家這廂有禮了,公子……」
  
  「不要學電視裡的怪腔怪調。」
  
  「呵呵呵——」
  
  「還敢笑?」
  
  不自覺地,他也笑了,在看到她耍寶的笑臉後,內心深處那封閉已久的門扉,緩緩開啟了一道門縫。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4-2-25 22:32:37
  第九章
  
  追男三十六計裡,溫柔聽從哥哥的建議,外在美雖然很重要,內在美當然更重要。再坐懷不亂的男人,人非草木,誰能對女孩美麗的胴體無動於哀?除非他是性無能。
  
  在哥哥們的集思廣義下,捐獻自己收藏的寫真精華,告訴她女人最誘人的姿勢有哪些,還傳授她男人的心態及身體上的敏感點。
  
  她也像個認真的學生,用學搏擊的精神,像海綿一般大量地吸收,還有曉曉和娟姨隨時幫她打分數,糾正她的表情,訓練她的美姿美儀,告訴她擺什麼樣的Pose,她一天比一天進步,一天比一天增添柔媚。
  
  本以為這麼做就夠了,但她忽略了,對碩文虎視眈眈的女人很多,處處充滿著情敵。
  
  她知道碩文很受歡迎,但她不曉得他受歡迎的程度到這種地步。
  
  碩文的課表她瞭如指掌,也曉得他沒課的時候,會待在研究室裡,但其他愛慕者也知道,所以當她提著蛋糕來找荷花「培養感情」時,已經有一堆女生擠在他的研究室裡頭了。
  
  「老師,我想請問關於報考國外電子所的問題。」
  
  「老師,我幫我弟弟問電子研究所的考古題要去哪找?」
  
  「老師,這篇論文可不可以幫我看看——」
  
  「老師,我相——」
  
  「老師,我要——」
  
  一群女學生們,東一句老師,西一句老師,霸佔她的碩文不放,令她十分不爽,分明是藉機來親近她的男人。
  
  「喂!借過!」她向擋路的女學生們說。
  
  最外圍的幾個女學生轉過頭來,上下瞧了她一眼,見到她穿裙子後,用帶點取笑的口吻道:「你也來找何老師?走吧走吧,老師不會見你的。」
  
  「為什麼?」這些女生很囂張喔,竟然想趕她。
  
  「你是新加入荷花仰慕行列的嗎?居然沒打聽清楚,老師只會見穿長褲的女生,穿裙子的他一概不見。」那些女孩用著前輩的口氣說道,擺明了她這個新來的,只能在後邊排隊。
  
  溫柔挑著眉,呵,這誰定的規矩?瞧她們的嘴臉,敢情要見碩文還得掛號領號碼牌呢!
  
  她就不信穿裙子見不到碩文,今天這套行頭還是娟姨和曉曉幫她精心打扮的哪,她就是特地來秀給心愛的男人瞧的。
  
  從人群縫隙看過去,她見著碩文煩惱的表情,一眼即知他正因為女學生們的糾纏而傷腦筋著。她的荷花正被一群豺狼虎豹虎視眈眈哩,保護心頓起,她當然不會就這麼見死不救。於是,她當機立斷,對那幾個明明比她矮,還敢狗眼看人低的女生說道:「我是碩文的女朋友,麻煩你們讓開。」
  
  「什麼?!」
  
  「你是老師的女朋友!」
  
  「騙人!」
  
  這幾句話,立刻傳遍所有人,一聽到有人自稱是她們仰慕者的女朋友,全都驚訝地回頭。
  
  「不好意思,讓一下。」輕輕鬆鬆就殺出一條血路,溫柔自這些驚愕的女學生們中間穿過,總算光榮抵達目的地,來到何碩文的身邊。
  
  「碩文~~」她親切地叫他的名字,這當然是故意的,她才不要叫他老師,那會顯得自己跟其他女生的地位一樣,思及此,她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聰明。
  
  對厚,之前怎麼沒想到直接喚他的名,那才會顯出自己的特別,以及與他非比尋常的關係。
  
  何碩文被這些女學生纏得正煩時,料不到她會突然出現,而且還親暱地喚自己的名,從她嬌媚得意的神情,當然看得出她是故意的。
  
  他沒阻止,反而想看看這丫頭打算搞什麼名堂?
  
  溫柔笑臉迎人地對這群女同學宣佈。「不好意思喔,我是你們老師的女朋友,我和他有約。」
  
  「騙人!老師有女朋友了?」
  
  「怎麼可能?從來沒聽過!」
  
  「老師,是真的嗎?」
  
  一雙雙無法置信的眼神,望向何碩文,將他弄得很尷尬。
  
  不讓何碩文有機會開口,她率先強調:「當然是真的。」
  
  「怎麼沒聽老師說過?」有人不信地抗議。
  
  她從容不迫地反問:「哪有老師跟學生報告說交女朋友了,這不是很怪?」
  
  掃視這些吵死人的麻雀,淺笑如花朵的美顏上,那雙美眸散發出一抹不可小覷的威勢,以前,她這眼神是用來對付搏擊對手的,現在,則是拿來對付這些死皮賴臉的女學生。
  
  凡是接觸到她目光的女生,都不自覺被她凜光激射的視線給瞧得心虛。
  
  「你們剛才問的問題,到系所都可以得到最完整的答案,不一定要問我的阿那答,如果可以的話,請給你們親愛的老師一點休息時間,他不但沒暑假,連休息時間都得不到安寧。」她話說得客氣,目光可一點都不客氣。
  
  有些人就是要把話說白了才聽得懂,否則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打擾人家了還不自知。
  
  她的直言不諱,果然立刻令這群女學生們露出慚愧的表情,很識趣地離開,一下子,那些麻雀全被她趕跑。
  
  溫柔把門關上,愉快地走回來,笑嘻嘻地向他邀功。
  
  「瞧,我幫你把蚊子蒼蠅都趕跑了,你要怎麼感謝我?」
  
  何碩文板起面孔,兩臂橫在胸前,輕聲斥責。「趕跑?我看過了今天,明天全電子系,甚至全校都會傳遍你剛才說的話,然後一堆人跑來問我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
  
  「我是幫你耶,就是因為大家認為你沒死會,才會有事沒事想辦法纏著你,人家知道你還沒承認我,但是先假裝一下又不會死,而且你不是也很煩惱嗎?我就是看到你為難才這樣說的呀,看,多有效啊,人全跑光了,很清靜對不對。」
  
  他頗意外,這丫頭平常明明大而化之,居然能看出他的心事?
  
  他挑高著眉,調侃她一句。「依我看,你是想先佔位,免得別人跟你搶,說幫我趕人只是好聽話。」
  
  她露出奸笑的表情,一副你猜對了,兵不厭詐的得意樣。「這也是原因之一啦,我說,你就別挑了,其實收我做女朋友好處很多的,不如跟了我——哎喲!」
  
  她的臉被他捏得好疼。
  
  「講話含蓄一點,沒見過像你這麼不矜持的女孩,還說要當淑女。」
  
  溫柔揉揉被他捏疼的臉頰,嘴裡咕噥著。「好痛耶,你嘛稍微憐香惜玉一點。」
  
  「追我是這樣追的嗎?你以為在拉保險,竟然跟我分析起好處來了。」真被她打敗!
  
  難道不是嗎?她的確是這樣想的,不然要怎麼做?她沒追過人,卻常聽哥哥追女朋友的故事,她的哥哥們,都是用三寸不爛之舌追女朋友的呀,難道追男朋友就不一樣嗎?
  
  「我只想到這麼做是為你好,因為看你明明很煩惱,又不方便拒絕學生的詢問,只好自作主張這麼幫你了,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再幫你向大家解釋是我亂開玩笑的嘛。」
  
  瞧她委屈的,真令他感到啼笑皆非,其實他並不討厭,否則剛才他就會直接否認。心想也好,讓別人認為他有女朋友,或許真的可以清靜點……對她的出現,他其實覺得無所謂,反而覺得很窩心。
  
  每次到了下課時間,或沒課時間,總有學生藉機來問他問題,偏偏他又不知如何拒絕,其實她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傻瓜。」他輕責的語氣裡含著疼寵,大手摸著她的頭,軟綿如絲的秀髮滑過他的手心。
  
  見他笑了,她從苦瓜臉變成了開心果。
  
  「我幫你一個忙,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報答,我要求的不多,一個吻就好。」大眼睛瞅著他,一副很哈的表情。
  
  對她這種坦白的言詞,他已經漸漸習慣了,也知道這丫頭向來不懂得矜持為何物,若要跟她長篇大論解釋女人的矜持,也許去彈琴給牛聽還比較有成就感一點。
  
  「我的吻可不是討來的。」他斷然拒絕。
  
  「不然要怎樣你才肯給?」
  
  聽聽這句話,一般都是男人開口的,卻出自她嘴裡,到底誰是男人,誰才是女人?
  
  「我的吻只給我的女朋友,而你要當我女朋友,資格還不夠。」
  
  「我哪資格不夠了,現在走在路上,誰不把我當女人看,不是我吹牛,每次來找你,都有一堆男生對我猛流口水耶。」
  
  何碩文望著她,不可否認,這樣的她的確讓人心動,他也很喜歡她,可是面對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孩,若對她出手,他會有罪惡感,總覺得像大人拐小孩,何況自己又是教職人員,要以身作則。她還年輕,對他也許只是一時的崇拜和仰慕,而且她這麼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更讓他覺得對她有責任,不能隨便動她一根寒毛。
  
  倘若他要「碰」對方,絕對是以結婚為前提的,這是他的愛情觀,也是他的原則,即使明白自己深受她吸引,依然無法對她出手。另一個原因是,他有一半的心,還在死去的女友身上,在此情況下,他不想藉此把感情的寄托放在別人身上,這樣好像利用了對方,他做不到,也無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他將心中的情熱掩埋在深沉的情緒裡,一本正經道:「只可惜,還沒達到我的要求,引不起我的興趣。」
  
  她不服氣地鼓起雙腮睨他,可惡的臭荷花,竟說她引不起他的興趣,真侮辱人哪!
  
  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心服口服地認她做女朋友呢?
  
  突然靈光一閃,有了!
  
  何碩文本來想好好看自己的書,至於她想做什麼,隨便她,只要她別打擾他就行了。但是當一雙手曖昧地摸上他的肩膀時,他回頭,盯著那兩隻眼睛彎成了弦月般的笑臉。
  
  「你在幹麼?」
  
  「我在幫你按摩啊,你常打電腦做研究,肩膀一定很酸,嗯——果然你的肩膀跟你的脾氣一樣硬,我來幫你舒筋活血一下。」練功夫的,多少懂得一點推拿按摩,她立刻施展自己的拿手絕活。
  
  「不用了。」他汗顏地婉拒她的好意,心想她打什麼主意?
  
  「別客氣,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她的手從他的肩膀開始抓捏,因為懂得穴位和力道,一下手就是重點,令本來還想拒絕的他,也禁不住猶豫了,意外地發現,的確很舒服。
  
  他是個君子,在沒下定決心要跟人交往時,會謹守男女授受不親的分際,不會因為人家女孩喜歡他而佔人家便宜,但看她這麼期待想表現給他瞧,不想看她失望的表情,就由她了。
  
  而他的肩膀因為她的手勁而逐漸放鬆,嘴邊不自覺沾上了舒緩的笑意,她的撫抓揉捏竟讓他心情平和了起來。
  
  「嗯,你脊椎有點側彎喔。」她的手沿著他的頸肩往下探索。
  
  「是嗎?」瞧她說得滿像一回事的,隔著衣服,他的背傳來她的溫度,在熱著他的心。
  
  「你會不會偶爾感到呼吸有點不順,好像肺部有種被壓著的感覺?」
  
  「聽你這麼說,似乎有這種感覺——你做什麼?」當她的手放在他的腰和臀部之間,觸到他的敏感點時,禁不住呼吸一窒。
  
  「我在檢查你這兒會不會酸疼?」她很盡責地在他腰臀處摸來摸去,令他心神一蕩,腰部的觸摸讓他臉部的線條繃緊。
  
  她在做什麼?以為他沒感覺嗎?他好歹是個男人,會著火的,偏這丫頭東摸西揉的還渾然不覺。
  
  「會不會酸疼啊?」她問。
  
  「不會——唔!」
  
  「還說不會,這裡會疼,表示你坐骨神經有問題,你都不做運動的嗎?來,趴下。」
  
  叫他趴下?這他真的要抗議了,讓她按摩,可不代表讓她做全身的馬殺雞,何況這裡是學校,要是讓人看到還得了。
  
  「不必——」他才開口,就被她拉到沙發上。
  
  「來來來,我幫你校正。」
  
  「不用了。」
  
  「不行,要是不把你偏位的骨頭移回正確位置,長期下來會造成脊椎壓力,嚴重的會長骨刺。」想到她心愛的男人有可能受到這種苦,她就無法坐視不管。
  
  何碩文差點忘了她的力量有多大,被她輕易給四兩撥千斤地壓在沙發上,隨後感到她柔軟的嬌臀,就坐在他身上。
  
  「放輕鬆,我技術很好的,絕對讓你爽歪歪。」
  
  什麼爽歪歪!旁人聽到不臉紅才怪,他聽了身子都熱了。
  
  頭一回發現,要在她面前當聖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讓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爽歪歪。
  
  任何碩文是百煉鋼,她也要將他化為繞指柔,所以她做了一件令溫家所有男人都跌破眼鏡的事,就是學做菜。
  
  廚房外四顆頭顱不可思議地瞪著穿著圍裙的老妹,平日遠庖廚的人,居然開始洗手做羹湯,地球肯定要毀滅了。
  
  「她做的菜能吃嗎?」老二問。
  
  「一個搞不清芹菜是吃葉還是吃莖,蛋要怎麼煎才不會焦的女人,所煮的東西當然不能吃。」老大道。
  
  「我開始同情那個男人了,他的胃最好是鐵打的。」老三同情地歎氣。
  
  「他不入地獄,就是我入地獄了,也好,說不定我可以因此逃過補考一劫。」老四滿懷希望地竊笑。
  
  咻!
  
  一把菜刀,嵌進門板三寸,落點只離老四蒼白無血色的臉旁三公分處。
  
  溫柔走過來,拔起菜刀,刀鋒上是一隻蟑螂,她銳利的目光緩緩掃過四位哥哥們冒著冷汗的面孔,笑得絕美。
  
  「正好可以加菜,但是要加在誰的飯裡呢?」
  
  四位哥哥立刻識時務地送上討好的笑臉,老妹似乎因為「廚事」被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心情正差的時候,聰明的就別在她冒火的頭上加油,話鋒一轉,直誇她不簡單,有天分,做的飯菜肯定好吃得不得了。
  
  溫柔白了他們一眼,繼續去跟她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奮鬥。
  
  待老妹轉身,四個男人彼此看了一眼,有人改不了嘴賤,深有所感地歎了口氣。
  
  「她不當男人真是太可惜了。」
  
  「放眼咱們溫家武館上下,就數她最有男子氣概——」
  
  咻!咻!咻!咻!
  
  數把叉子和水果刀齊飛而來,四人立刻逃之夭夭,免得溜慢了被剁成人肉做叉燒包。
  
  做菜真是一門學問,至少對溫柔而言是如此,為了做一個愛的便當送給心愛的男人,她努力地遵照娟姨的教導,想把炒菜的功夫學好,卻頻頻受挫。
  
  真奇怪,射飛鏢、耍刀槍、練棍法,她一下子就學會了,還能舉一反三,但拿鍋鏟、切細蔥、搗碎肉,只是基本的步驟,就把她折騰得手忙腳亂。
  
  但是為了做碩文的便當,再苦她都能吃,國父歷經十次的失敗後第十一次才成功,她十二個失敗的便當算什麼!
  
  她再接再厲,直到三天後,好不容易做成了一個完成品,她擦著香汗,將便當放進保溫袋裡,興沖沖去會情郎。
  
  當她趕到碩文的研究室時,已過了中午十二點半,比平常晚了半小時,希望他人還在,沒出去吃飯。
  
  一進門,意外地發現除了碩文之外,還多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長得非常漂亮,一張絕塵不凡的容顏,有著清新婉約的氣質,但那顧盼之間的眼神中,又多了分艷麗嫵媚。
  
  這女人是誰?
  
  溫柔在乍見她的第一眼,便明白自己的條件不如人家,那女子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股動人的氣質及魅力無邊的女人味,不是她臨時抱佛腳學了一個月就能比得上的。
  
  接著第二眼,她見著了桌上豐盛的便當,光看那豐富的菜色就足以引人食指大動。
  
  她躊躇不前,抓在手上的保溫袋,也被自己的手指頭無意識地掐緊。
  
  「溫柔?」何碩文見到她後,站了起來。
  
  「這位是……」氣質高雅的女子饒富興味地打量溫柔,嘴角那抹沾了蜜的笑靨比花兒還嬌美。
  
  「她叫溫柔,算是……我的一個學生。」
  
  我的一個學生?他這麼介紹她?
  
  「你好,我是章玉嬌,何大哥的好朋友。」
  
  何大哥?叫得可真親熱,而且還帶便當給碩文吃。溫柔心裡忍不住吃味,她不曉得碩文有這麼一位女性朋友,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向來是很有自信的人,可是在章玉嬌面前,她不禁感到被比了下去,這個叫章玉嬌的女人,有著火辣性感的身材,完美的三圍比例連她見了都不禁感到自卑,在對方身上,她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女人味。
  
  在進門時,她沒忽略當時碩文正跟對方有說有笑,那溫文和煦的眼神及嘴角揚起的弧度,她可不曾見過他對其他女人有過這種笑容,即使是對她也沒有過。
  
  胸口不由得抽痛了下。
  
  章玉嬌好奇打量這位俊俏的女孩,接收到對方眼裡閃過的落寞,過來人的她,一下子就解讀出那所代表的訊息。
  
  這女孩喜歡何大哥,目光往下移,注意到對方捏緊的十指,似乎帶了什麼東西來?而那十根手指頭上有著細細小小的傷痕,只有當家庭主婦的女人才認得出,那是切菜弄傷的。
  
  溫柔特地來送便當,但是看到碩文桌上的餐盒後,立即打消了念頭,自己做的便當哪此得上人家的,光是菜色就被比下去了。
  
  「你有客人,我不打擾了。」她丟下這句後,自動退出研究室外。她離開得很突然,讓何碩文連詢問來意的機會都沒有。
  
  對於溫柔有些反常的舉止,何碩文有一時的怔愣,卻沒開口叫住她。
  
  章玉嬌明媚的大眼兒一亮,稀奇地捕捉到何大哥臉上的一絲猶豫,他在意那個女孩!
  
  哎呀呀,這是個大發現哪!感情始終空白的何大哥,什麼時候有了介意的對象?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章玉嬌大膽地提出假設。
  
  「如果我沒猜錯,她……好像是送便當來給你的耶,而且是自己做的喔。」
  
  何碩文終於有了比較大的反應。「你先坐一下。」匆匆交代她一句後,他便急忙走向門口,追隨那女孩的身影而去。
  
  章玉嬌忍不住逸出甜美的嬌笑,想不到來送兒子滿月的油飯,會意外發現何大哥心有所屬,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哪!然後又想想,自己是不是無意中阻礙了人家的進展?
  
  此時,她英俊的老公邵瀚正好走進來。
  
  「欸?碩文人呢?」
  
  章玉嬌將東西收一收,拉著剛停好車的老公往外走。
  
  「今天不是黃道吉日,我們改天再來。」不管老公一臉莫名,她笑靨如花地拎著他快走,免得當了人家的電燈泡,那可罪該萬死。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5 14:2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