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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玫瑰]青蛙公主【烏龍童話屋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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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27:30 |倒序瀏覽 | x 2
青蛙公主(烏龍童話屋之一)作者:玫瑰  

她生平無大志,只想談場戀愛?
無奈她說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
除非男人眼睛被蛤蜊肉糊到才會看上她?
一通打錯的電話讓她春心蠢蠢欲動?
雖不知對方長得是圓是扁、是老是少?
膽小怯懦的她仍鼓起勇氣主動出擊?
帥哥魅力無法擋,她一顆芳心快速淪陷?
明知遇到好男人要把握,她卻不敢下手?
好友們為了她的初夜大作戰卯起來拚了?
只盼誘得他色心大動主動將她吞吃下腹?
但他是如此完美,怎麼可能會屬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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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28:12
  第一章
  
  一直記得曾看過個童話故事。
  
  好久好久以前,有個美麗的公主遇上了王子變成的青蛙,雖然中間經過許多的不願意,最後公主還是雙手捧起了青蛙,依照約定給了青蛙一個吻,然後青蛙突然變成了英俊的王子,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凡是童話都有寓意,青蛙王子的故事是再簡單也不過了——
  
  不要以貌取人。
  
  但是,如果是英俊的王子遇上了青蛙公主呢?
  
  如果再高個五公分就好了。
  
  如果胸圍能大一寸就好了。
  
  如果能變成雙眼皮就好了。
  
  如果鼻子能挺一點就好了。
  
  如果皮膚能白一些就好了。
  
  童瑾很聽話的照著專櫃小姐所說的順序,依照瓶瓶罐罐上的數字往臉上或拍或塗或抹的做完全套保養,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唉……」
  
  從小到大,童瑾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長得不夠漂亮,也從來沒有人用「漂亮」兩字稱讚過她,最常聽到的就是很有氣質、書卷味、秀氣等。
  
  唉……說來說去,形容詞再美,還不都是因為不漂亮,只好找些字眼來取代罷了。
  
  所謂長得遵守交通規則或是不違害社會善良風俗,大概就是她這類的人吧!
  
  時下流行深刻的輪廓,她卻是平平淡淡的五官;大家欣賞高挑玲瓏的身段,可她卻是又瘦又小,像個發育不良的高中生。
  
  遺傳?
  
  不,她的父母雖然已步入中年,仍能看得出年輕時的風采。
  
  哥哥是爸爸的翻版,又高又帥;妹妹也有母親的印子,長得似芭比娃娃。
  
  因此,常有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當年在醫院抱錯了孩子,或是笑稱她是從垃圾堆撿回來的棄嬰。
  
  在旁人有意無意的嘲諷下,日子仍是一天天的過,她也長大了,卻也在這種環境下養出了異常自卑的個性。
  
  她不喜歡出門,甚至是為了不要出門而試著寫作,成為只要整天窩在電腦前,不用見任何外人的言情小說作者。
  
  唯一幸運的是,她的故事有一種特殊的魅力,細膩的描寫與楚楚可憐的女主角感動了不少人。
  
  收入一穩定後,她立刻搬出來,至少不用整天面對俊男美女的家人,也許能找回一丁點的自信心。
  
  在編輯的熱心介紹下,她與另外三名女作者共租一間公寓,離出版社宿舍不遠處,彼此有個照應,也方便編輯隨時盯梢工作進度。
  
  「Baby,好了嗎?快來吃水果!」房門外傳來惑心的呼喚。
  
  不知從何開始,只是因為她看起來很小又碰巧姓童,所以大家都這麼叫她,叫久了,她也就習慣了,甚至乾脆以此為筆名。
  
  「來了。」
  
  套上寬鬆的睡衣,她走出房間,隨意的窩進沙發中,與室友一同吃著惑心剛削好的香甜富士蘋果,看著閔兒不如從哪弄來的最新日劇。
  
  老實說,搬出來之後,她的心境開朗了些,四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也處得不錯,寫不出稿子時還能互相激勵,順便腦力激盪一下,閒來無事更有人陪她天南地北的胡說八道一通。
  
  只是,她作夢也想不到就連室友也全長得貌美如花,各有各的特色。
  
  盛詠就像是從小說中走出來典型的冰山美人,九頭身美女,總是穿著色彩灰暗的衣服,人也不多話,像是要人忽略她的存在。惑心雖然不似盛詠那般完美,但有著永遠曬不黑的雪白肌膚,配上細緻的五官,個性溫柔體貼,臉上隨時漾著甜美的笑。至於閔兒,她是比較古靈精怪又敏感的貓女,身高與她差不多,可曼妙的曲線非常非常的迷人。
  
  只有她,說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
  
  如果真要找出她和室友們不同的地方,或許只有「平凡」兩個字吧!
  
  「唉……」她幾不可聞的又歎了聲。
  
  「怎麼了?」敏感的閔兒挑起一邊的眉。
  
  「沒什麼。」童瑾低下頭,抽了張面紙擦擦嘴,用以掩飾她的異樣。
  
  盛詠用著一向冷冰冰的語氣關心道:「是不是趕稿太累了?」
  
  「嗯,一定是的,哪有人一趕起稿就幾天不睡的?」溫柔的惑心一邊收著叉子與盤子,一邊又說:「Baby,早點睡吧,別累壞了。」
  
  「嗯。」
  
  她沒有多加解釋,也沒有駁斥她們的猜測,反正這種事……身為天之驕女的她們是很難感同身受的。
  
  吞了數顆據說會讓她變漂亮的各種維他命丸後,回到房內,背靠在門板上,不由得又自慚形穢起來。
  
  她缺少盛詠的高挑與冷艷,也沒有惑心的白皙與甜美,更不像閔兒一樣,有著姣好的身材與慧黠的心思。
  
  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平?
  
  人比人氣死人,還是別比的好,她也早八百年前就決定不跟人比。
  
  於是,童瑾更努力的把自己藏起來。
  
  她總是穿著沒有任何花樣的單色上衣,配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牛仔褲,腳上套雙球鞋,背著個大背包,鼻樑上掛著其實不是非戴不可的近一百度近視眼鏡,以及那頭微過肩清湯掛面般的直髮。
  
  這麼一來,原本瘦小又有點黑眼圈的她看來更是像背負升學壓力的高中生,而且還是那種只會老師說、孔子說、國父說的書獃子。
  
  二十七歲還能看起采像十七歲,這大概是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了。
  
  童瑾苦笑的扯扯嘴角,關上了燈,拔下眼鏡擱在一旁,捲著棉被、抱著枕頭,閉上了眼睛,讓趕了三天三夜沒睡的疲憊身心得到歇息。
  
  意識逐漸模糊時,床頭櫃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不算尖銳,但在此刻相當不受歡迎的演奏出如嬰兒床旁音樂鈴的聲音。
  
  她微微撐起沉重的眼皮,無神的眼睇向電話的方向,一秒鐘後,她還是放棄了。
  
  什麼天大的事都等到她睡醒再說吧!雖然她也不認為會有什麼天大的事。
  
  響了幾次之後,一機數用的電話自動跳為答錄機功能,聽著機器轉動的聲音,童瑾更安心了。
  
  嘩聲之後,頓了一會兒,一個男音傳出,「嗨!Baby……」
  
  本來快睡著了,但電話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好聽到讓她有點……嗯,該怎麼說呢?或許可以用「驚艷」兩字來形容。
  
  怪吧!聲音用「驚艷」來形容,可是以她寫言情小說的筆,除了這兩個字外,還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來說明她聽到那聲音時的震撼。
  
  她不由自主的伸長耳朵,很享受的聆聽。
  
  「睡了嗎?」
  
  一句簡單的話語,每個字都是這麼普通,只是由他口中說出來,竟能如此撩撥人心。
  
  這是她第一次發覺,原來男人的聲音能這麼樣的好聽,這麼樣的具有誘惑力,明知對方聽不到,但她還是如同夢囈般不受控制的出聲回答。
  
  「快……快睡著了。」
  
  「不知道你星期一有沒有空……」
  
  她忙不迭的點頭,「有啊!」
  
  趕完了稿,她每天都很有空。
  
  就算沒有空,衝著這個聲音,她也會想盡辦法變成有空。
  
  「那明天中午十二點,老地方見,好嗎?call me.」語畢,這個男人也沒多說什麼,就結束了電話。
  
  機器冰冷的嘟嘟聲傳來,她有些錯愕,也有些若有所失。
  
  怎麼這麼快?他怎麼不再多說一點?
  
  雖然眼睛仍閉著,但她卻失去一半的睡意。
  
  那種乾淨、沉穩,又帶著性感與成熟的中低嗓音……
  
  呵呵,她筆下常出現的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呵!
  
  他的氣很足,應該挺高大的;他的音調偏中低,應該滿壯的;他的聲音很有男人味,應該有點粗獷;他的語氣很溫和,應該是風度翩翩的紳士;他的留言很簡短,應該個性不囉唆……
  
  忍不住地,她想像著這樣的聲音該配上什麼樣的相貌。
  
  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有點粗獷,但又是個有禮的紳士……
  
  自然曬得微黑的皮膚、濃濃的兩道眉、略長的臉、剛毅的線條、緊抿的唇、高挺的鼻子……還有還有,短得近乎平頭的濃密黑髮。
  
  一個只有在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完美男人,深情、迷人、浪漫、專一……
  
  想著想著,她不由自主地泛起甜甜的笑意,一顆心也因此起了騷動。
  
  真是個一百分的男人呵!
  
  結了婚,想必他也會是個體貼的丈夫與慈祥的爸爸,她會生下一雙聰明可愛的兒女,也許是雙胞胎,就像他一般出色,她要幫他們取名為……嗯,該取什麼名字才能配上這一對令人驕傲的兒女?
  
  不對!等等等等!先暫停一下!
  
  她隱約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只得猛抓頭,皺眉擠眼地想。
  
  半晌,她狐疑的睜開眼睛,眼珠轉了轉,腦袋也跟著轉了轉,將一切倒帶。
  
  兒女……丈夫……完美男人……聲音……
  
  驀地,她瞪大了雙眼,剩下的一半睡意也因此全跑光了。
  
  她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了——
  
  他是誰?
  
  記憶中並沒有聽過這個聲音啊!
  
  他、是、誰?
  
  三日未合眼的疲憊消失無蹤,被遺憾悄悄地取代了,然後很不可思議地越來越強烈。
  
  她不禁訝異僅僅是一通電話而已,遺憾竟似野草般擁有強韌生命力的心底萌芽、成長、茁壯,小小的種子隨著遼闊平原上的南風紛飛,蔓延、擴散,而形成一片無垠的草地。
  
  然而,她卻只能遺憾,最多也只能祈求老天再給她一丁點的運氣,讓他再次打來,讓他再次的打錯電話,再次的與他口中的Baby聯絡。
  
  會嗎?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呀,打錯了一次又一次。
  
  他口中的Baby又是什麼人?
  
  會在這種兩日交接的時分打電話又不具名,兩人的交情應該不淺吧!
  
  或許是小說寫多了,她很自動的在心底為他配上了她認為適合的女主角,如同小說封面才會出現的美麗女孩——甜甜笑容、微嗲的嬌羞嗓音,最愛窩在他懷裡撒嬌,小鳥依人的偎著高大的他,郎才女貌的組合,溫柔的他會把她寵上了天,給她一個不豪華但絕對溫馨感人的夢幻婚禮。
  
  總而言之,那個女主角絕對不會是她。
  
  唉!無緣的老公!
  
  算了,早點睡,還是別想太多。
  
  除此之外,她還能如何?
  
  總覺得世上的好男人並不是沒有,而是好男人不會看上她這種平凡無奇的女子。
  
  一樣叫「Baby」,命運卻不見得相同。
  
  他的Baby是那麼樣的幸福,而她只能孤單的度過即將到來的二十八歲生日,永遠也不會成為幸福的小女人。
  
  她有些意冷心灰的用力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只是,她能騙得過別人,卻瞞不了自己,她並非似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不需要愛情。
  
  好想談戀愛呀!
  
  她的要求並不多啊!
  
  他不用多帥、多有錢,只要懂得疼惜她就好,為什麼也這麼難?
  
  她的白馬王子究竟幾時才會出現?
  
  忙忙忙,每天眼睛一張開,接觸的就只有一個「忙」字。
  
  忙著到處趕場,忙著聯絡助手,忙著與設計師溝通,當然也忙著展現他最引以為傲的才華。
  
  艾迪的工作是專業攝影師,身影穿梭於各大知名品牌的新裝秀中,名字也時常出現在雜誌裡,儘管工作的關係常與時尚流行有所接觸,但他並不追趕流行的腳步,仍是一身輕便舒服的棉質T恤與牛仔褲。
  
  反正他能闖出一番名堂,不是因為他的穿著打扮,而是他本身的的確確有那麼幾把刷子,總能準確地拍攝出服裝設計師想要的畫面,並且捕捉到新系列服飾的精神與特色。
  
  不過,工作以外的時間,他甚少與時尚有所接觸,反倒十分熱愛自然生活,在寧靜的市郊蓋了間小木屋,非常享受這樣的悠然自在。
  
  不過,美國人眼中的「小」木屋,對習慣鴿籠般公寓的台灣人來說,等於是間鄉林別墅了。
  
  幸好,時裝攝影師的工作並不需要將固定時間賣給公司,除卻四季新裝發表的那一陣子會忙得不可開交外,其餘的日子,他還算是很自由。
  
  他喜歡戶外生活、喜歡旅行,最大的嗜好是拍攝自然生態,而這也是他此趟來到台灣,下飛機後跳上巴士繼續補眠,前往充滿溫暖陽光的南部,去到灰面鵟鷹過境棲息的恆春半島,並與友人碰頭,順便將寄放的車子取回。
  
  他的足跡踏遍墾丁、台南、台中……一路追著各式各樣候鳥跑,再回到北部,又到了宜蘭,在短短一個多月內幾乎把台灣走透透。
  
  雖然身體是疲憊的,但行囊裡滿滿的膠卷豐富了他的心靈。
  
  返抵台北向攝影同好租賃的房子,還未休息,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關進暗房內,直到他覺得注意力已不能再集中,怕不能洗出最佳的效果,枉費這些時日的心血,他才走出暗房。
  
  啊!天黑了!
  
  他訝異的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約略一算,他竟在暗房裡不吃不喝長達十八個小時,再加上先前連時差都沒調整,一個多月來「南征北討」,拍完候鳥還與那些志同道台的友人聊到深夜,回到飯店只睡幾個小時又起床,根本沒有得到適當的休息,也就不難理解為何會感到精神有些差了。
  
  他撫撫佈滿胡碴的下巴,難怪朋友總說他一摸到相機便似著了魔,連自己叫什麼名都忘了。
  
  伸展了下僵硬的身體,一旦思緒回到了現實生活,自然而然地,他開始會餓、會累,四肢百骸像是在抗議他的過度使用而酸疼不已。
  
  他沖了杯隨身包咖啡,自行囊中找出早上在便利商店買來以備不時之需、現在卻被壓扁變形的麵包,就這樣當一餐。
  
  先幫胃填填底,雖然仍未吃飽,但也不至於像方纔那樣又累又餓,腦袋也跟著轉動了起來。
  
  啊,對了,他差點忘了將友人的全家福照片交給他住在台灣的——米雪兒呢!
  
  翻了翻因使用多年而顯得有點破舊,卻隨著時間的累積而呈現溫潤色澤的萬用記事本,找到那寫了又塗、塗了又改的電話,深知也只有在這種時間,才能找到剛回到家的米雪兒,便抓起電話急忙撥過去。
  
  電話嘟嘟地響了幾聲,艾迪有些意外並沒有人接聽,反倒是傳來長而尖銳的一聲「嘩」,讓他嚇了一跳,忙把話筒拿得離耳朵遠遠的。
  
  答錄機啟動時,連句歡迎詞也沒有,實在是不像米雪兒的個性。
  
  頓了一秒後,他揚揚眉,在答錄機裡留下有著強烈艾迪風格的口訊——
  
  「嗨!Baby……睡了嗎?不知道你星期一有沒有空?那明天中午十二點,老地方見,好嗎?call me.」
  
  掛上了電話,他愣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他竟糊塗得忘記說他的名字了。
  
  拿起話筒想再撥一次,他又想起多年的交情,即使不說名字,米雪兒也該聽得出來是他,便又放下話筒。
  
  但是,過去是過去,現在的米雪兒還認得他的聲音嗎?
  
  有那麼一絲的猶豫與懷疑,不過,還是等明天她睡醒再打吧,他可不想被把睡覺看成人生大事的米雪兒追殺呢!
  
  熱中搬家的遊牧民族,居然是只大睡豬!呵!
  
  艾迪唇角微微地揚起一點弧度,疲憊的眼也含著濃濃的溫柔笑意。
  
  是該自己休息一會兒了。
  
  他放下咖啡杯,飛快的淋浴盥洗後,顧不得一頭濕髮,胡亂的擦乾身子,便倒進被窩,放著聽不出所以然的大地音樂,輕輕的閉上眼,讓自己放鬆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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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28:48
  第二章
  
  陽光照射在街道上,都已經快到冬天了,秋老虎還是在這個熱情的城市裡肆虐,下午的溫度熱得嚇人,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連狗也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喘氣,恨不得脫下身上的毛皮。
  
  艾迪翻了一個身,滿足地發出細細的鼾聲。
  
  他正在作個好夢,夢裡所有的候鳥都集中到一起,在他面前展現著最自然純淨的姿態,他不用再東奔西跑的追逐著它們,只要他拿起照相機,就會有不同的鳥自動跑到他面前讓他拍。
  
  「笑一下,對,就是這樣,頭再往後仰一點,好,這個角度,來,眼睛看向天空……」
  
  他如同引導著時裝模特兒似的指揮著眾家鳥兒,越拍越是得意,也越拍越熱,他還以為自己走進烤箱,而且還是單面地烤著他的背。
  
  艾迪又翻了一個身,仰躺在色彩鮮艷的大方格鄉村風床單上,那張如意大利雕像般的臉上,既翹又濃密得令人驚歎的睫毛微微的顫了顫,然後緩緩地睜開,露出一個足以迷死人的笑。
  
  原來是個夢啊!
  
  符合了中國人的那句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成日想的全是這些,也難怪夢裡出現的都是令他深深著迷的候鳥了。
  
  跳下床,沖了個冷水澡醒醒腦後,他隨意的伸展高大的身軀,深吸了口氣,再長長的吐出。
  
  艾迪覺得再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好,身心均徹底的放鬆了。
  
  一邊喝著咖啡,習慣性的瞄了瞄時間,短針的位置已越過「十二」,停在「二」與「三」之間,時間已是下午兩點多了。
  
  艾迪不禁懊惱的咕噥一聲,「天啊!我怎麼會睡這麼久?」
  
  他還跟米雪兒約了中午十二點見呢!
  
  這一向不是他的作風,甚至是他最討厭遇到的事。
  
  他急忙查看電話,未接來電中並沒有米雪兒。
  
  她沒打電話?
  
  是不是她忘了聽答錄機?
  
  還是……在那邊等不到人而生氣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急忙抓起電話撥過去。
  
  一樣是昨日聽過的答錄機,但這一次有心理準備,加上他又失約,反而覺得對著冷冰冰的答錄機會比對著火爆女好上一千倍。
  
  「嗨!Baby,對不起,不小心睡過頭了。」他很老實的招供,想了想,才又有些歉意的說:「明天早上我跟幾個朋友約好要去關渡賞鳥,大概要到傍晚才會回來。六點半在火車站旁的新光三越門口見面好嗎?聽說上面有間餐廳不錯,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希望他的失約沒惹得米雪兒生氣,更希望若她已經生氣了,這頓美食能消滅怒火。
  
  先取出要交給米雪兒的照片,以免忘了。
  
  他輕撫著相框,照片裡是好友與妻子抱著甫出生的女兒,他們臉上幸福滿足的笑容,令艾迪有片刻的出神。
  
  同齡的朋友們幾乎都已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但他呢?
  
  在攝影的領域裡也許他是優等生,可在感情的世界裡,他卻是交了白卷。
  
  雖然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但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欣賞那類艷麗豐滿的金髮美女,特別是看到金髮美女中年後的體型更是望之卻步,唯獨對神秘的東方世界情有獨鍾,尤其是對嬌小玲瓏、小鳥依人的女性有著說不出的喜歡。
  
  不過,欣賞東方女性不代表一定會喜歡擁有東方臉孔、流著東方血液,可骨子裡與西方人沒兩樣的華僑。
  
  做朋友是一回事,做情人就再研究吧。
  
  這也正是他每回度假都往亞洲跑的原因。
  
  自十八歲那年,趁著暑假,他帶著大背包,用著向華僑同學學來彆扭到極點的怪腔調中文,很有勇氣的開始了自助旅行,先分別在港澳待了一個多月,適著融入當地的生活,自己找公寓、上菜市場;之後的十年,他到過了所有出現在教科書或是國家地理雜誌裡的中國景色,爬過陡峭的萬里長城、看過人間仙境的張家界、游過壯麗的長江三峽、踏過了一望無際的大戈壁,也走過了傳說中的絲路,而他的中文,也在每年固定的一個半月假期中越來越流利。
  
  港澳與各大城市的女孩子太前衛,深山或少數民族的女孩他又覺得太封閉。
  
  於是,總以為在旅行中能遇見更多人,但尋尋覓覓仍是一場空。
  
  看似複雜的敘述,其實只用簡單的兩個字就能說完——緣分。
  
  算了,還是回到現實吧。
  
  再想下去也不會平生冒出一個夢想中的女人,倒不如窩進鏡頭下的世界。
  
  他匆匆地梳洗一番,然後鑽進暗房裡,一半是為了興趣和工作,另一半,就當是逃避吧。
  
  雖然已是秋末時節,但台灣就是這樣,氣候依然如此的好,藍天白雲與徐徐的微風誘惑著人們走出大門,逃離那沒人知道是否約好輪流施工、尖銳刺耳、讓人無法習以為常、聽而不見的可怕電鑽聲。
  
  這種天氣還不出門豈不是辜負了上天的美意嗎?
  
  於是,她們輕鬆地吃過午餐後,陪童瑾一同散步到出版社交稿、拿書,順便A些書卡海報,連零食飲料都準備好了,你一言我一語的抓著編輯鬼扯一下午,就是死賴著不肯走。
  
  就如同以往,她們很快樂的翻找著市面上已買不到的小說跟編輯硬,直到近傍晚,忙得快抓狂的總編大人喝令明日一早交出新系列的大綱及人物形象後,四個女孩子三十秒內火速將今日成果打包後匆匆落跑。
  
  雖說是落荒而逃,可當她們一踏出出版社的大門後,照舊是不痛不癢,嘻嘻哈哈的邊走邊玩、邊吃邊聊,還跑去美容院大改造外加馬殺雞,兩個半小時後她們才回到家,餐桌上儘是各式風味的小吃、飲品、水果,沙發上放滿了戰利品,每個人的肚子也在回程不小心經過N個中途休息站裡填得飽飽的。
  
  這是她們共同生活後最大的樂趣與運動。
  
  不過,大部分的時間,她們還是躲在屋裡,客廳那支留給出版社專用的電話沒人敢接,怕一接起來,傳出的是編輯軟軟的嗓音軟軟地問:「×××的稿子咧?」
  
  電話通緝令大概是作者們心中共同的恐懼吧,若不是四人難得的沒交稿壓力,她們哪敢深入「敵方陣營」?
  
  嘻笑了一陣子,大概今日的運動量也夠了,她們各自拎著戰利品回房準備歇息。
  
  進房放下紙袋,更換家居服的同時,童瑾習慣性的瞄了眼答錄機。
  
  有一通留言。
  
  會是他嗎?
  
  她聳聳肩,不需細想便否定了這個疑問。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大概又是母親打來約她哪天回家進補了吧。
  
  她按下答錄機,對著鏡子俐落地將直髮盤好,再仔細地幫那些半長不短、據髮型師說會她變比較有型的打薄髮絲用夾子固定,以免待會兒洗澡時弄濕了。
  
  但世上的確就有這麼巧的事。
  
  如同被雷擊、得樂透的機率低得可憐,可就是會有人被雷擊中,也總會有人中樂透的上億彩金。
  
  語音機械化的報完日期、時間後,有幾秒鐘的無聲,直到那個迷人的低沉嗓音再次傳出,一樣的開頭:「嗨!Baby……」
  
  童瑾如觸電般,心漏跳了好幾拍,驚愕而遲鈍地轉身,呆呆地看著答錄機,一手還撫壓著髮絲準備固定。
  
  怎麼會?
  
  她從來都不是運氣很好的那種人呀!
  
  唸書時考選擇題,只要是用猜的,哪怕機率是四分之一,她也從未猜對過;對統一發票號碼時,每次都是厚厚的一疊,卻連個兩百元也沒中過一張。
  
  怎麼會?
  
  機器停止了轉動,莫名的失落隨之而生。
  
  她不由自主地按下了重播鍵,讓那令她掛念的聲音再次迴盪在房裡,一次又一次地,卻始終沒注意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聽過他的聲音後,她似是中了蠱毒,每聽一遍,中毒便加深一層,全身的毛細孔都在呼喊著,渴望能得到解藥,卻又不能停止讓自己中毒更深。
  
  因為,即使是關掉了答錄機,那個聲音早已深植她心底、盤旋於耳畔,怎麼也散不去了。
  
  怎麼辦?
  
  童瑾跌坐在地上,手無力的垂下,髮絲跟著滑落,雙眼無神地瞅著電話。
  
  「查詢來電」四字像是具有某種魔力,令她禁不住好奇的心理,手指忍不住誘惑,在她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前先按了下去。
  
  一按下去,她便懊悔的搖頭苦笑。
  
  手癢啊?按那個做什麼?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好吧、好吧,知道他的電話號碼是能做很多事,但都不是她會去做的事。
  
  對她唯一有用處的,是肯定他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再一次的聽著他留下的口訊,這是第一次認真的聽他說什麼,而不僅僅是享受悅耳的聲音。
  
  「嗨!Baby,對不起,不小心睡過頭了。」
  
  原來他沒跟他的Baby見著面啊!
  
  有點幸災樂禍的壞心小惡魔悄悄誕生。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高興些什麼,他們見不見面又關她什麼事了?
  
  重整情緒,她無奈的抿抿嘴,繼續聽下去。
  
  「明天早上我跟幾個朋友約好要去關渡賞鳥,大概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賞鳥?
  
  她眉心微皺,很是納悶。
  
  有啥好看的?鳥不都長得那副德行嗎?有需要看一整天嗎?
  
  「六點半在火車站旁的新光三越門口見面好嗎?聽說上面有間餐廳不錯,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這算……因為愧疚而產生的討好嗎?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聽他的語氣,彷彿是愛慘了那個Baby,所以才會低聲下氣百般討好。
  
  唉,幾時她才會成為被某個男人愛慘的Baby?
  
  童瑾有些悶悶不樂,有些垂頭喪氣,好討厭的感覺喔!
  
  為了未曾見過面的一對男女吃這種莫名的飛醋,這完全不像平常的她,可是現在確實就是這樣,自己也搞不懂,到底為了什麼會這麼的心煩意亂。
  
  不過是一通未接來電,她連對方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或許他根本就對女性沒興趣,又有什麼好吃醋?
  
  她拿起梳子用力地梳著髮絲,偏偏那頭剛剛才讓髮型師吹好的頭髮居然在這時不識趣地糾結起來,越理越亂,亂得跟她的心思一樣。
  
  無端的惱怒油然而生,但生氣的對象卻是自己。
  
  「真過分,連自己都在欺負自己。」
  
  她嘟囔著,隨手將頭髮亂七八糟地盤在腦後,不想再去管它。
  
  髮絲可以自由的控制,但心思呢?
  
  她根本無法阻止那些有關於他的種種猜想在心頭佔地為王,即使狠狠地將自己摔在床上,拿起床頭上的書想要借此分心,可是無論她花了多大的力氣,都沒辦法將想他的念頭拉回小說上。
  
  甩了書,她抓起枕頭悶在頭上,「忘了他吧!忘了他吧!」
  
  她喃喃自語著,冀望這種笨拙的自我催眠可以將有關那個男人的事當作是生活中一段純屬於聽覺上的艷遇,但還是失敗了。
  
  他的聲音依然透過重重的棉絮鑽進她腦海裡。
  
  算了,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
  
  既然丟不掉,不如就嘗試著接受。
  
  童瑾起身丟開枕頭,換一顆軟綿綿的抱枕,將臉蛋埋進手中的溫暖,重新思考著讓聽覺艷遇轉化為視覺艷遇的可能性。
  
  雖說不想看見他與他愛慘的女人親暱的模樣,可這並不代表她不想見見他。
  
  什麼樣的男人才會擁有那樣迷人的嗓音?
  
  又是什麼樣的女人才能擁有這樣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個造橋鋪路的大好人,能不能積下一點點福分,好讓她能幸運地成為擁有這個男人的女人,不過,前世的善惡已不可考,這一輩子,她要如何掌握呢?
  
  一個念頭在她心裡冒了出來,像顆氣泡從水底迅速地浮上水面,方纔那個惑人的聲音在她耳邊迴響著,她記得那一些片段——
  
  關渡、賞鳥、六點半、新光三越……
  
  這不就是上天給她的線索嗎?
  
  如果能夠將前輩子她所做的任何好事換來一個可以見到這個男人的機會,她會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賭注押下去。
  
  現在已經有了時間,也有了地點,就只差男主角了。
  
  可是,這真的值得嗎?
  
  腦海裡優柔寡斷的因子又在作怪了,就算是真的見到他又如何?或許她之前的猜想全錯了,她會見到一個五短身材,挺著啤酒肚的中年人,這樣的機率佔了百分之五十;也或許,這男人的心中對另一個Baby情有獨鍾,在剩下的百分之五十里又扣去了一半;更嚴重的是,她根本沒有把握自己能讓對方喜歡。
  
  七折八扣下來,她剩下的只有上天的垂憐與眷顧,在不到百分之一的機率裡去掌握一個好男人也有被蛤仔肉糊到眼睛的機會。
  
  不到百分之一的機率,卻不代表不可能,連樂透都會有人中了,那可是五百二十四萬分之一的機率呢!
  
  那就……這樣……然後再那樣……說不定就可以這樣那樣……嘻嘻……
  
  童瑾坐在書桌前,在電腦裡打下了計劃,暗自竊笑。
  
  萬事俱備,只欠老公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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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29:15
  第三章
  
  天一亮,童瑾便悄悄地下床,或者該說是她根本就沒上床睡覺。
  
  她神經緊繃壓低音量的盥洗更衣,趁室友們還未起來時,帶著半夜上網查來的賞鳥路線圖溜出屋子。
  
  她一向搞不懂各路公車是如何與捷運站交會,更不知道其實她只要走入那些她從來不敢進去的錯綜複雜的小巷子,拐幾個彎就會到達令她們房租居高不下的國父紀念館。
  
  在公車站牌前考慮了良久,她終於上了一輛與她目的地反方向的公車,坐回她住了二十餘年的家,走到再怎麼樣也不會弄錯的動物園,然後從捷運木柵線換板南線,再換淡水線至完全陌生的關渡站下車,每到一個路口就小心翼翼的比對手上的詳細資料,好不容易才到了電話中他所說的賞鳥之處。
  
  「是這裡沒錯吧?」童瑾東張西望了下,除了偶爾有幾隻麻雀飛過,哪有什麼候鳥。
  
  她再往前走,不遠處出現一群人,嘻笑著向她走來,她連忙轉身,假裝眺望天上的雲,她感到那群人走過身邊時似乎對她指指點點,心裡興起一種秘密被人識破的羞赧,臉頰不自覺地發燙。
  
  等那群人走過,長長地舒了口氣,好像安全了,她又開始責怪起自己。
  
  「唉!剛剛怎麼沒注意一下,說不定他就在那群人中呢!」
  
  說來好笑,如果這算是她生平的第一次約會,她竟然不知道她約會的對象長什麼樣。那些筆友或網友相約見面,手上還會拿著書或玫瑰花,但她心目中的男主角呢?總不可能每見到一個男人就請他說幾句話來聽聽,好讓她比對在腦中的聲紋吧!
  
  她開始懷疑昨晚花了好幾個小時所擬定的計劃能完成的可能性有多高了。
  
  腳步有點遲疑,甚至連想跨出一步都不知該踩向東南西北哪個方位。
  
  她又張望了一下,昨夜失眠的雙眼到現在還有點刺痛,但依稀可見左前方有片像是公園的綠地,去碰碰運氣吧。
  
  童瑾有些緊張的走進公園裡,怯生生地搜尋,腳步緩慢移動著,風將細發吹得翻飛。
  
  公園裡開始出現一些人,她不安地繼續前進,胸口不規則的起伏,很想見到他,又怕真的見到了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或許因為不是假日吧,賞鳥的遊客並不多,零零碎碎的分佈,她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才好。
  
  眼神偷偷地掃過,由左至右,由近至遠,如果這時有人注意到她,一定會發覺她「賞鳥」的方式特別奇怪。
  
  在原地駐足了十幾分鐘,仍然尋不到符合她心目中形象的男主角,來往行人的目光也令她覺得十分不自在。
  
  她氣餒地歎了口氣,心裡嘲笑著自己的愚笨,搖搖頭,正準備轉身離開,耳膜清清楚楚感到空氣的震動。
  
  「你們看,那兒有一對白眉鴨……」
  
  天啊!那個聲音……
  
  她如遭電擊一般,驀地停下腳步,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才看了一眼,便被迎面而來的遊客撞個正著,臉上的眼鏡掉落在地上。
  
  雖說只看了一眼,可也足夠了。
  
  約莫有六、七個男人聚集在那兒,但沒有理由的,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第一眼,童瑾就知道是他了。
  
  他與她想像的相同,甚至還更出色。
  
  他的皮膚略微偏黑,是自然的麥芽色;一頭只有兩公分的深褐色短髮,簡單的抹了點發膠抓出型,更覺神采奕奕;下巴有一片刮過鬍鬚後泛著淡淡的青綠,他的額頭飽滿光滑,濃眉似劍,雙眸深邃,鼻樑高挺又略微有些鷹勾,薄唇緊抿著……就連五官都是如此的深刻。
  
  他很高,不但高且壯,胸膛寬厚又結實,腰間隨意的綁著或許是因為熱而褪下的格子襯衫,一件T恤緊緊貼著他身上,像是第二層肌膚般,展露他鍛煉出的強健體魄,還能看見他腹部的六塊肌。下半身只隨意穿了件牛仔褲,可能是因常穿,褲腳有些磨破綻線,顏色是那種經過多次水洗後讓人看了無比順眼的藍,修長的腿便捷地穿梭,或蹲或跪,飛快地移動腳步。
  
  整體來說,他看起來有些不羈、有些狂野之中,又有著無法忽略的性感,是個很男人的男人。
  
  但最具魅力卻不是他高壯的身材與深刻輪廓,而是此時的神情。
  
  那雙深邃的眼眸專注地拍攝候鳥的美麗姿態,細心地調整光圈與焦距,準確地在一瞬間按下快門,捕捉稍縱即逝的美景。
  
  當然,也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部分,像是——他是外國人。
  
  電話中,他的中文是那麼標準,讓她根本不會想到他不是中國人。
  
  大多數人一提起外國人,直覺反應就是金髮藍眼,但他卻不是,一頭深褐色的髮與同色的眼瞳,並不會讓她一眼便有「非我族類」的感覺,反而可以去欣賞西方血統在他身上的另一份優點。
  
  幻想歸幻想,她從來不認為會成真,也沒天真到這種地步,只是,他就在她眼前,一如她所幻想的那般完美,一如她筆下出現的超優質男主角一樣迷人。
  
  儘管先天條件優越,但他並無一絲的驕傲,反倒令人覺得頗有親和力,忍不住想靠近他,成為他的朋友。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迷人的男人?
  
  這一瞬間,天地彷彿寂靜無聲,來往的人群形同透明體,她眼中只看得見他,耳朵只聽得見自己因他而加速的心跳。
  
  第一次,她終於體會到筆下常敘述的怦然與悸動,卻是為了一個陌生人。
  
  童瑾不禁有些出了神,愣愣地看著他,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連眼鏡也忘了撿。
  
  想見的人見到了,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當初只計劃到想見一見這聲音的主人而已,接下來該怎麼做呢?總不能走過去和他搭訕,笑著說:「嗨!你長得好像我高中同學……」
  
  該死!
  
  寫了那麼多言情小說,現在才記起來,她從沒寫過女生主動出擊的劇情,而她的女主角又全是呆呆笨笨傻傻的,只會默默地愛著男主角,沒想到頭一回要揣摩女生如何先開口打破僵局,竟然就是為了她自己親身的經歷。
  
  她急忙翻找著腦中記憶庫裡曾看過的小說,看有哪一本的女主角是主動跟男主角表白內心情感的。
  
  不到五秒鐘,有了——
  
  她故意走到他身旁,假裝掉了手帕……
  
  吼!都什麼年代了,還來這俗到不行的招式,更何況她只帶了面紙,叫對方為她撿面紙,恐怕會被別人當成瘋子。
  
  要不然這個——
  
  她在夜裡悄然無聲地摸上他的床,解除了自己全身的束縛……
  
  呃!這個不行,頭一回見面就獻身,她根本做不到,而且現在場景不對,不太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上演活春宮小電影。
  
  還有還有——
  
  她悄悄在他杯中倒入些粉末,在他喝完失去意識時,連拖帶拉地將他抱上了自己的車子裡……
  
  哇咧!這豈不是成了女綁匪?再說,他個兒那麼高壯,拖也拖不動,她又沒開車,難不成將他拉上捷運,還是打包托快遞寄回家?
  
  一連想了好多方法,沒有一個是派得上用場的,原來古人說書到用時方恨少,就是指現在她所處的境地。
  
  正凝神想著,眼光不經意的一瞥,啊!他他他……他竟然朝著這邊走來了。
  
  不行!快暫停!不要再過來了!她還沒準備好開場白呢!
  
  童瑾在心裡尖聲的叫著,但他還是筆直地走過來,看他的方向,如果中途不拐彎,目的地應該是在她面前。
  
  想到即將要和他面對面,她的呼吸都快停了,唯一的念頭就是逃,然而雙腳卻完全不聽使喚,只能像只被獅子盯上的獵物,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地走近。
  
  艾迪目不轉睛地瞧著鏡頭前的那一對白眉鴨,它們姿態優美地在水面上游著,時而鑽到水裡覓食,時而互相整理著羽毛,總是形影不離地膩在一塊,怪不得中國人有句俗諺叫「只羨鴛鴦不羨仙」,如果真有個值得一輩子廝守的人可以這樣陪著他,那是多麼快活的一件事。
  
  想歸想,他沒忘了按下快門,讓這對卿卿我我的小動物成為他鏡頭下的收藏,也或許,他正在為它們拍著結婚照。
  
  驀地,一種異樣的感覺打從心底浮起,那似乎是人的一種本能,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人正在很專注地看著他。
  
  他放下相機,抬起頭來,只一眼,就發現了童瑾的存在。
  
  她佇立在風中,若有所思,一襲白長裙隨風飄蕩,迷濛的眼神彷彿海洋般地蘊含著無數秘密,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深入探索。
  
  一見之下,艾迪驚為天人。
  
  太完美了!
  
  她完全符合了他心目中的東方美女!
  
  嬌小纖細、弱不禁風的身材、略微偏黃的膚色、巴掌大的瓜子臉、淺淺淡淡的五官——當然,最重要的就是那雙單眼皮鳳眼,這簡直就是所有外國人對亞洲、中國人的既定印象。
  
  尤其是她身上獨特的氣質,有點無助、嬌怯、含蓄、柔弱、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及秀氣、斯文、溫柔、體貼又帶有靈氣的味道,更是令他驚艷不已。
  
  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為她拾起掉落的眼鏡,細心擦淨上頭沾染的泥沙後交給她。
  
  童瑾仍失神地望著他,本能地接下遞來的眼鏡。
  
  現在,該說什麼?
  
  她連謝謝都忘了說,只是下意識地戴上眼鏡,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中規中矩的塞到耳後。
  
  在這一連串的動作裡,她完全屏住了氣息,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連耳朵都熱辣辣的,心跳急遽加速,似是要從胸口蹦出來。
  
  艾迪朝著她微微一笑,不知該說些什麼,但還是硬擠了句話出來算是打招呼,「也來看候鳥?」
  
  話一出口,他只想把那幾個字全塞回肚子裡。
  
  這不是廢話嗎?
  
  誰會閒著沒事到這來吹風的?
  
  到這來的不是看候鳥還能做什麼?
  
  他真恨自己沒什麼與陌生女子搭訕的經驗,不似他某些同行總能三兩句就逗得美女呵呵笑並要到電話。
  
  「呃……嗯……」明明不是,但真正的原因她又說不出口,頓時支支吾吾地,臉蛋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無論如何,總算是撐到他先開口了。
  
  不知是因為氣憋太久了,或者是再次聽見他的聲音,童瑾感到微微地暈眩,眼前有些星光在閃耀,她低下頭,趕緊換口氣,略定了定神,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但身軀仍是不爭氣地顫抖著。
  
  不過……他的聲音……他的聲音……天啊!他的聲音怎麼比電話中更好聽?
  
  唔……可愛極了!
  
  艾迪半蹲著,好讓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會顯得那麼大,但也因此才發覺她比他所以為的還要更嬌小瘦弱,看起來彷彿風一吹就會飛上天空,像只風箏般輕飄飄地毫不具有份量。
  
  他發現她正簌簌地發抖,還以為她會冷,不及細想,連忙解下腰間的襯衫為她披在肩上。
  
  不熟悉的男人氣味傳來,童瑾一陣心慌,無措的推推眼鏡,可一與他四目相對,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我……」
  
  方纔他只擔心她著涼受凍,什麼也沒想,便為她披上襯衫,直到此時,他也覺得自己的行徑有點逾矩了,儘管有些窘,仍是坦言道:「這邊風大。」
  
  完蛋,她一定在想他怎麼這麼笨拙……
  
  聞言,她只是輕輕的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毫無嘲笑的意味在其中。
  
  有那麼一絲的感動在心頭蔓延,一個陌生人這樣關心她……一個很帥的陌生男人……像小說裡超優的陌生男人……
  
  童瑾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個會被「美色」所誘的女人。
  
  以前她還常笑閔兒老是因為某出日劇,就對飾演男主角的人著迷好一陣子,直到下一個更迷人的日劇男主角出現。
  
  人還真的不能把話說太滿,現在若是被閔兒知道她也因為人家的相貌而心動,肯定被她吐槽到老。
  
  「我叫艾迪。」他伸出手,很洋派的準備與她大手握小手。
  
  這畢竟不是中國人的作風,童瑾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牽手?不牽手?
  
  考慮了一會兒,還是因為不忍見他的手很僵的停在她面前,她才怯生生地伸出了手,輕輕一碰又急忙縮回來。
  
  可艾迪卻沒有一絲不悅,輕輕的一笑,溫和的說:「先到旁邊去吧。」
  
  她這麼瘦小,若再被撞到,不知會不會受傷。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個有主見的人,而他又是這麼的迷人,她聲若蚊蚋的應了聲:「嗯。」
  
  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童瑾才想到自己是不是太聽話了些,他說先到旁邊去,可沒說是要跟著他走呀!
  
  這公園這麼大,路又四通八達,她居然不假思索地選擇跟著他走,咬著唇,想退又捨不得退。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向有點像是他地盤的地方,因為不斷有人同他說話,或是問起她。
  
  「艾迪,你女朋友?」
  
  「艾迪,你上次說那個……」
  
  「哇哇哇!艾迪帶女朋友來耶!」
  
  「在哪?艾迪的女朋友在哪?」
  
  「我也要看!」
  
  不習慣略顯曖昧的目光與微笑全集中在她身上,童瑾很不好意思,垂下頭跟在他身後,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她甚至有點走偏了。
  
  艾迪又好氣又好笑,朝友人們使個眼色,笑罵道:「喂喂喂!你們是來賞鳥還是看人的啊?」
  
  經他這麼明顯的暗示,那一堆男人才頓悟,不再將目光與微笑全集中在她身上,改用偷看與偷笑的。
  
  他無奈地苦笑,卻也有一絲絲的甜蜜。
  
  回過頭去看,她像個小媳婦似的低著頭走著,長裙在風中搖曳生姿,嬌柔的身形猶如被強風一吹就要折斷般,他突然有一種想過去擁著她,一輩子在她身旁保護著她的衝動。
  
  但他還是沒有行動,畢竟這裡是台灣,不是美國,不流行速食的愛情。
  
  童瑾羞怯地走著,連他的背影都不敢瞧,沒料到他會停下來看她,一個不留神,差點撞上了艾迪。
  
  「小心!」他扶了她一把。
  
  她抬起頭望了他一眼,見到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
  
  真是的!今天的動作幾乎和企鵝一樣笨拙!
  
  她好氣自己,越是想在他面前表現好一點,就越是容易出錯,一下子被人撞,一下子撞到他,惹了這麼多笑話,給他的第一眼印象恐怕就是個「笨」字吧。
  
  艾迪發現她的臉色有點不對,趕緊收斂了笑容。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他拿出筆來,在隨身攜帶的記事本上寫下一排數字。
  
  總得有個開頭吧,他一點都不介意成為主動的那一方。
  
  再說,這也算是一種誠意的表現。
  
  「我……」知道號碼。
  
  千鈞一髮之際,童瑾急忙把話吞下去。
  
  她怎能讓他知道她之所以來這裡,就是因為他打錯電話透露了行蹤?
  
  矜持矜持矜持啊!
  
  雖然她早在他第一通電話便悄悄陷入,在第二通電話時無法自拔,更在這第一次見面芳心便深深地淪陷了。
  
  「嗯?」他不解又擔心的看著她。
  
  她剛才想說什麼?
  
  童瑾羞赧的搖搖頭,仍是不發一語,或者該說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對。
  
  她的搖頭是要拒絕嗎?
  
  一想到這點,艾迪心頭一急,連忙把紙條塞給她,不給她機會開口,綻開個招牌笑容說:「先收起來吧。」
  
  她看了眼上面的數字,除了她在來電顯示中看過的電話外,還多了一行手機號碼,這才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折好放入皮夾裡,以免不小心弄掉了。
  
  艾迪有生以來頭一遭詢問陌生女子的電話:「換你了。」他厚著臉皮,把記事本與筆塞入她的小手。
  
  「這個……」她有些猶豫。
  
  就這樣寫下電話,他會不會覺得她太隨便?
  
  但若不寫電話,難道要她主動打電話給他嗎?
  
  千言萬語,都只因不想放棄機會又放不下身段。
  
  就在她內心正掙扎著時,艾迪又說話了。
  
  「總得留個可以聯絡到你的方式吧,不然我怎麼拿回襯衫?」他很努力的編了一個看起來很光明正大的借口。
  
  但他卻沒想過,他的借口其實是她只要把襯衫丟回給他就不能再如此理所當然的爛理由。
  
  經他一提醒,童瑾這才驚覺肩上的襯衫充滿不可忽略的陽剛氣息,彷彿……他自背後緊緊的擁著她。
  
  這就是言情小說中令女主角心亂神迷的淡淡麝香味嗎?
  
  一口熱氣倏地湧上小臉,她心慌意亂地扯下襯衫想還給他。
  
  艾迪一看到她的舉動,頓時比熱鍋上的螞蟻還緊張,「別脫下來呀!你快穿上,不然你會著涼,萬一感冒就不好了!」
  
  開玩笑,襯衫一還給他,他還有什麼借口呢?
  
  看見他緊張的模樣,童瑾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來。
  
  她只是看起來瘦小了點,不代表身體差,吹點風就感冒了。
  
  但既然他堅持,永遠沒有主見的童瑾當然就接受了。
  
  童瑾終於抬起頭,抿著唇微微一笑,輕輕的應了聲:「嗯。」
  
  她的笑無疑是一劑強心針,適才還方寸大亂的艾迪即使沒搭訕的經驗,也懂得這個笑容的意義。
  
  太好了!
  
  定定心,艾迪從手足無措的大男孩變為成熟的紳士,有些卑鄙的用上美男計,揚起一個朋友們公認迷死人不償命的笑,「為了避免你感冒,襯衫借你穿回去,但你得留下電話,好讓我能拿回來。」
  
  好、帥、呀!
  
  怎麼會有人能笑得這麼迷人?
  
  童瑾嚥下自動大量分泌的口水,他讓她深深體會「秀色可餐」四字不是僅僅出現在書中的形容詞。
  
  「噢……」艾迪微皺著眉,棕色的眸子閃爍著熠熠光芒,「你該不會是不想把襯衫還我吧?」
  
  心,頓時漏跳了好幾拍。
  
  完蛋,她根本抵擋不住他的魅力!
  
  又是色誘又是調侃,接下來他還想出哪一招?
  
  他不需再出招,童瑾已舉白旗投降,翻開記事本,才寫了兩個數字,她又急忙的塗黑,務求黑到看不見猜不出上面的數字。
  
  她習慣留房裡的電話號碼給朋友,但那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給他的。
  
  艾迪所有的瀟灑,全在她塗黑的那一秒飛到八千里遠,深邃的雙眼瞪得快突出來,甚至差點跳起來追問為什麼。
  
  有些心虛,她低著頭,很努力的編織謊言,「我……我寫成舊家的電話。」
  
  這個理由足以矇混過關嗎?
  
  她的心虛看在他眼中,自動的翻譯成了害羞。
  
  艾迪有些訝異自己對於她患得患失的心情,明明才第一次見面,怎會為了這麼點小事而驚慌?
  
  是因為昨天看到友人全家福照片的刺激?
  
  不,他很清楚,羨慕是一回事,但他不會因此而著急。
  
  或是因為她符合了他心中的東方美女?
  
  會嗎?但兩人也才剛認識呀!他所看到的都只停留在表面,不可能為了外在就迷失了自己。
  
  那又是為什麼呢?
  
  更何況,她看起來是這麼的年輕,少說也與他相差十歲,他又怎會為了個才十幾二十歲的小女生患得患失?
  
  沒聽見他拆穿的話語,童瑾懸在半空的心平安降落,但仍是不敢再望向足以令每個女人心跳加速的容顏,低著頭,不及多想,在記事本上寫下客廳那支留給出版社催稿專用的電話號碼。
  
  收回記事本,遲疑了一會兒,艾迪忍不住問出口:「你……滿十八了嗎?」
  
  還是先問清楚吧,以免因誘拐未成年少女被抓去吃牢飯。
  
  「啊?」童瑾錯愕地仰起頭,迎上他既緊張又擔心的棕眸。
  
  滿十八?!她看起來真的這麼像小孩子嗎?
  
  好吧、好吧!她承認,她是發育得不太好,但也不至於看起來連二十歲都沒有吧。
  
  艾迪尷尬的抓抓頭,更尷尬的解釋道:「我怕你爸媽會把我當成專騙高中小女生的怪叔叔……」
  
  童瑾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快二十八歲了,早就不住家裡。」
  
  怪叔叔?呵,虧他想得出來。
  
  聽到這個數字,艾迪有點傻眼,她比他所以為的足足多了十歲。
  
  真是太神奇了!
  
  這算是水土問題還是體質關係?
  
  為什麼西方女人一過三十看起來就像東方的歐巴桑,而東方女人年近三十歲還能像西方的少女?
  
  「你二十八?真的?。他還是很難相信,」二、十、八?!「
  
  童瑾接連點了三次頭後,眼底終於有了點笑,「你確定要在大庭廣眾下問一個女人的年齡嗎?」
  
  艾迪也笑了,做出個投降的動作,「好,不問不問。」
  
  不過,他口頭上說是不問,但眼光中仍免不了的流露出懷疑的神色。
  
  童瑾當然看得出他眼裡的疑惑,「你不相信我快二十八了嗎?」
  
  「坦白說,不信!」
  
  「真不知你這算是恭維還是嘲笑。」
  
  她有點莫可奈何,總不能要她拿身份證出來給他看吧。
  
  他連忙舉起手發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正經。「真的,我沒有一點嘲笑的意思,我發誓!」
  
  「不用了,這有什麼好發誓的。」她止住他,怕他會說出太嚴重的話。「我相信你就是了。」
  
  艾迪聳聳肩,「OK!那我也相信你吧。」
  
  兩人對望一眼,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
  
  呵呵……這個計劃,到目前為止算是滿成功的喔!
  
  童瑾臉上淺淺地笑著,但在她心裡卻是大聲地笑,昨晚熬了一夜,總算有點收穫了,而且這個收穫還真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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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29:41
  第四章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可說是童瑾有生以來玩得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了。
  
  向來對大自然沒什麼興趣的她,在艾迪的陪伴下在關渡待了一整天,而且一點也不覺得悶或累。
  
  不知為何,她在艾迪面前並沒有那種慣有的自卑感,可能是他的親切與熱誠,讓她在不知不覺間忘記了那種處處不如人的心態,也可能是因為他國籍的關係,畢竟一個文化不同的外國人對於美醜的判斷應該是和中國人不太一樣的。
  
  至少在她心裡是這麼認為的。
  
  無論是為了什麼因素,她已經敞開了緊鎖已久的心扉。
  
  或許是被他的多話感染了,慢慢地,她不再只是聆聽,偶爾也會回應幾句。
  
  或許是被他的眼神感動了,漸漸地,她不再低垂著臉,有時也會抬起頭來。
  
  僅僅是如此而已,艾迪已很滿足了,心底不知第幾十次感激老天,給他一個這樣的好機會。
  
  傾其所能的,他從候鳥種類說到天氣,從天氣扯到在各地拍攝的心得,又從心得講到相機,再由相機聊到星象……就怕她覺得無趣。
  
  不過,也幸好他的中文能力夠好,否則這一下午下來,還真是個漫長的中文檢定考試。
  
  童瑾很專心的聽著,專心的程度不下於當她還是學生時坐在課堂上聽教授的課,只差沒有抄筆記而已。
  
  她盡可能的記下他所說的一切,一方面是為了回饋他認真的解說,另一方面,自然是為了累積對他的瞭解,累積她和他之間共同的話題。
  
  不過,他卻不知道,童瑾之所以聆聽不只是害羞,更多的因素是他的聲音太好聽了;他也不知道,她之所以偷偷看著他,是因為他的相貌帥到足以當電影明星了。
  
  這根本就是視覺與聽覺最大的享受嘛!
  
  想像著自己的偶像能陪在身邊聊天,那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現在的童瑾就有這種感覺。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開始對候鳥產生了興趣。
  
  這種隨著季節遷徙的動物,原來有這麼多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習性。
  
  譬如說有一種叫「紅尾伯勞」的鳥,長得嬌小玲瓏,喜歡將食物掛在枝椏上,她不禁想起有儲存零食這種好習慣的可愛閔兒;一種叫「黑腹燕鷗」的鳥,身上幾乎是一片灰黑,只有少數幾處點綴了雪白和鮮紅的羽毛,像極了愛穿黑色系衣服的美麗盛詠;還有一種「東環頸鵂」,白羽間夾著灰羽,身形優雅,和溫柔的惑心幾乎沒有兩樣。
  
  而她自己呢?又是哪種鳥兒?
  
  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似乎……她似乎不認為自己是能在蒼穹自由飛翔的鳥兒,反而比較像是期待著王子來親吻的青蛙公主。
  
  童瑾並不介意將自己視為青蛙,她過去的生活形態,不正如同坐井觀天的青蛙一般嗎?只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而且,她比青蛙更悲慘的是,她連自己都瞧不起。
  
  然而,這只青蛙已經跳出了,就等待著王子在她臉上深情的一吻。
  
  問題是,現在在她身旁的王子,能相信在親吻她之後,她會由一隻醜陋的青蛙化身為一位風姿綽約、美麗非凡的公主嗎?
  
  唉!她不敢妄想。
  
  能夠和他共處一天,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她何德何能可以繼續的佔有他?她多希望跟上天商量一下,讓她預支她這一生所有的運氣,好讓她可以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滿腦子胡思亂想,心緒隨風翻飛,她怔怔地看著一水之隔的觀音山,默禱著觀世音菩薩能聽見她的祈求。
  
  在一旁賣力講解的艾迪哪會知道,在短短的幾分鐘裡,他身旁的小女人心裡打了那麼多結,而且每個結裡都有著他的影子。
  
  只見她失神地望著遠方,口中似乎唸唸有詞——
  
  「Hello!不知名小姐,你怎麼了?」他不敢大聲呼喚,怕驚嚇了她。
  
  「不知名小姐?」她回過神來。
  
  「對呀,我們逛了一天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芳名呢。」他微微一笑,「或者你也認為,在大庭廣眾下也不能問一個女人的名字?」
  
  被他幽默的調侃,她的臉又紅了,說話開始結巴,「嗯……沒有……我……我叫童瑾……」
  
  「銅鏡?」
  
  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外國人,一時間無法將音和字連在一起。
  
  「不,我姓童,兒童的童,單名瑾,秋瑾的。」
  
  「囚禁?」只見他頭上的問號越來越大。
  
  童瑾咬著唇忍住笑,也的確不能怪他,如同中國人不懂「Eddie」這個英文名字怎麼拼的也是大有人在,更多的人會自然而然把發音有些相似的Eddie與Andy搞混。
  
  「麻煩你借我紙和筆,我寫給你看。」
  
  從他手中接過紙筆,她端端正正地寫下「童瑾」兩個字,猶豫了一會兒,又在一旁標上注音符號,有點懷疑的問:「你看得懂中文?」若他看不懂,那就沒戲唱了。
  
  「一點點。」他嘴邊仍噙著一抹調笑。
  
  這倒令她有些意外,她本來還以為他只會聽說而已,畢竟,一個外國人要看得懂方塊字,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
  
  艾迪拿著紙,端詳了老半天,忽然冒出一句:「咦,你的名字長得很好看耶!」
  
  這算什麼形容詞?
  
  「謝謝你的誇獎。」童瑾抿著唇直笑個不停。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有人說她的名字「長得很好看」。
  
  也好,雖然他不是稱讚自己長得好看,至少名字好看,也是聊勝於無。
  
  何況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美女,他若這樣說反而很奇怪,感覺上有虛偽的成分在其中。
  
  「對了,待會兒你要不要吃飯?」趁著她笑,他立即提出下一個邀約。
  
  只有一天的相處,對他而言實在是太短了,他得積極把握任何可以延長見面相處時間的機會。
  
  只不過他的問法實在挺蠢的,眼看著天就要黑了,自然也到了用餐的時間,每個人都會要吃飯的吧。
  
  果然,童瑾頓了一下,才說:「要啊。」
  
  他不是跟他的Baby約好了嗎?
  
  雖然那通電話打錯了,但他怎麼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帶她一起去?不怕他的Baby吃醋嗎?
  
  還是……他打算跟兩個Baby吃兩次晚餐?
  
  她正在研究哪個可能性比較高時,艾迪又說話了。
  
  「我跟朋友約好六點半在新光三越見,已經訂了位子,既然大家都要吃晚餐,那我們一起去,好嗎?」他很努力讓她覺得不是孤男寡女,不需要擔心那麼多。
  
  他打算一起啊……
  
  即使她知道他口中的朋友不會出現,可心底的疑問卻是一個個似可樂泡泡般冒了出來。
  
  他都不擔心對方會生氣嗎?
  
  還是……因為他的Baby有度量,從不亂吃飛醋?
  
  而她又算是什麼?
  
  在關渡認識的新朋友?
  
  沒聽見她同意,艾迪有一絲的緊張,「怎麼了?只是一起去吃個飯而已。」
  
  猶豫了一會兒,斟酌用詞後,童瑾才說:「我怕打擾你們。」
  
  「不會不會不會……」他忙不迭的搖頭又擺手,「米雪兒很愛交朋友的,真的,你放心好了。」
  
  原來他的Baby叫米雪兒呀……
  
  光聽這個名字就覺得應該是個大美人,明眸皓齒、模特兒身材,說不定還是個混血兒呢。
  
  米雪兒與他站在一塊,一定很搭。
  
  她有點不是滋味,胸口像被什麼梗住了,鼻頭也跟著發酸。
  
  唉……王子是出現了,可惜不是她的,她還是繼續作著青蛙專屬的白日夢吧。
  
  艾迪不瞭解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是為了什麼,只是一個勁的緊張,「還是……你已經約了人了?」
  
  「沒有,只是……」
  
  她該怎麼開口?
  
  打算將一切事實都告訴他嗎?
  
  讓他知道其實他之前打給米雪兒的電話都撥錯了,讓他知道其實她就是循著電話裡他給的線索才找到他的,還是讓他知道他的米雪兒今天不會出現?
  
  心裡掙扎著,她沉默不語,想了足足有三分鐘。
  
  四周的空氣彷彿凍結了,艾迪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睜大了眼睛瞧著童瑾的反應,好擔心她說出個「不」字,或者是將頭左右的擺動。
  
  幸好,他等來的是她的點頭,「好吧。」
  
  其實她也捨不得離開他,雖然隱瞞了事實,但為了能和他在一起,即使死後會下地獄接受審判,那也是值得的。
  
  至於他打錯電話的事……等等,這裡頭好像有一點不對勁。
  
  如果米雪兒真的如她所想的,是艾迪所愛的女人,依照常理判斷,他應該不會打錯電話才對,哪有人會記錯女朋友家的電話號碼?
  
  而且還連續錯了兩次,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吧。
  
  也就是說,米雪兒應該只是他的普通朋友而已。
  
  她用自己的邏輯安慰自己,心裡一陣輕鬆,繃緊的表情逐漸有了笑容。
  
  真討厭,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之前從沒想到,還擔心了那麼久。
  
  啊!不對!
  
  倘若米雪兒剛搬家,或者是剛換了電話號碼,那他就有可能會記錯了,畢竟她房裡的電話也才裝了沒多久。
  
  對!一定是這樣。
  
  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心慢慢有了點溫度,現在又整個冷卻下來,微揚的嘴角,也恢復成平板的直線。
  
  艾迪搞不清楚她的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只見她臉上的神情快速變換著,一會兒好像滿高興的,一會兒又好像有點沮喪,害他心跳的節奏也跟著忽快忽慢。
  
  他果真見識到傳說中東方女子的神秘感了,不過這樣的神秘感真會令人心臟衰弱,幸好他的健康狀況還算不錯,否則可能撐不到她換完臉上所有的表情,就得先去醫院掛急診。
  
  無論如何,她剛剛答應了要一起共進晚餐,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為了防止她再繼續表演「變臉」,說不定變到最後連電話都會向他要回去,當務之急是讓她沒有多餘時間再胡思亂想。
  
  「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嗎?」為了怕她以為自己在催她,艾迪又補上一句:「我有點餓了耶!」
  
  童瑾點點頭,「那就走吧。」
  
  中午只吃了艾迪帶來的幾塊麵包,肚子還真的有點餓,關於打錯電話這件煩心的事,就先閃一去吧,先解決民生問題再說。
  
  「嗯。」
  
  「你也是坐捷運來的嗎?」
  
  「我開車,這些攝影器材滿重的,不開車不行。」他朝幾個夥伴打了聲招呼,帶領著她走到他停車的位置。
  
  看到他的車,童瑾嚇了一跳。
  
  「這車……還能動嗎?」
  
  並非她嫌貧愛富,而是與她的想像大相逕庭。
  
  在她印象中,這些來台灣工作的外籍人士,開的車應該滿高級的,可是艾迪的車,怎麼樣也與「高級」兩個字沾不上邊。
  
  那是一輛廂型車,看來年紀可能和童瑾差不多,車體有幾處有明顯的刮傷,還被泥漿濺得亂七八糟。
  
  艾迪看到她的眼神有異,笑著解釋,「別看它破破舊舊的,跑起來還很快呢!它跟了我六年了,幾乎台灣的每一條路它都去過。」
  
  閒暇時,艾迪就會開車到處追尋鳥兒的蹤跡,有時候拍到太晚了,乾脆就窩在車上過一宿,嚴格說起來,這輛車算是艾迪的第二個家。
  
  這也直接反應了艾迪的性格,其實以他的身價來說,即使每年待在台灣的時間不長,也可以買輛百萬名車來代步,但他仍寧願選擇實用性高一點的。
  
  至於新舊……反正還能開,車齡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但童瑾心裡卻有另外一個想法。
  
  原來攝影師的收入不怎麼樣啊。
  
  他應該滿窮的,一輛車開成這副德行還捨不得換。
  
  不知她的稿費養不養得活他?
  
  她不是個會追求物質享受的人,否則也不會三天兩頭讓出版社打電話來催稿,還要很痛苦的熬三個晚上才勉強趕上交稿日期。
  
  但是,最基本的生活品質還是得有,總不能光靠著看鳥兒過活吧。
  
  看樣子,以後真的要好好工作了,否則以他的身材,不用一個月就會把她吃垮。
  
  來到艾迪電話中與米雪兒相約的地方,兩個人等了快半個鐘頭,還是不見米雪兒的身影。
  
  在等待的時間裡,童瑾有許多次想開口告訴艾迪,他要等的人不會來了,可是話到了嘴邊轉了一圈,又嚥了下去。
  
  她不是不想說,只是不知該怎麼說。
  
  怪的是,艾迪顯然也不太在乎他等的人來不來,依然興致很高的和她聊著,從他在國外求學時的趣聞,一直聊到到了台灣後的點點滴滴,彷彿是要將他所有的生活一五一十的向她交代。
  
  一直等到七點,艾迪放棄米雪兒會出現的可能性,帶著飢腸轆轆的童瑾去享用早已預訂好的燭光晚餐。
  
  一走進餐廳,又高又帥的艾迪立刻吸引許多人的目光,除了幾個女服務生外,還有些正在用餐的女性也放下刀叉,抬起頭看他。
  
  跟在艾迪身後,童瑾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女性同胞看著艾迪時目不轉睛的神情,她有點驕傲,卻也有點失落,和他這顆閃亮的明星相較起來,她知道自己根本連配角都稱不上。
  
  是的!她承認她是配不上艾迪,至少就外表而言是如此,可是她有……她有……
  
  想了老半天,還是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麼優點可以吸引人的,總不能把家世清白或心地善良等不算優點的優點拿出來湊數吧。
  
  「唉!」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如果髮型師沒將她的頭髮剪短,她一定會立刻把頭發放下來,好遮住她自覺見不得人的容貌。
  
  走在前頭的艾迪沒聽見她發自內心深處的歎息,帶著她走到靠窗的位置,一大片的玻璃窗外是整個台北的夜色,繁星點綴著紫藍色的天空,與城市的璀璨相互輝映。
  
  她坐下來,隨即被滿室流瀉的浪漫音符擁抱著,桌上柔和的燭光讓人感覺很溫暖,好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讓她忘了剛才的不如意。
  
  管他們怎麼想,反正都來了,也不可能臨陣退縮,更何況,她現在是和迷死人不償命的艾迪在一起,就算是餐廳突然關門,或是放狗、放獅子也趕不走她。
  
  她有點迷亂,眼前的一切就像夢境那樣的不真實,眼前的艾迪嗓音刻意地壓低,聽起來更像是傳自於空曠的幽谷,令人不自覺地跌入羅曼蒂克的氛圍中。
  
  「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
  
  只要是好吃的,她都喜歡啊!
  
  喔!不!不能這麼回答,會將他嚇跑了。
  
  她諄諄地告誡著自己,切記,千萬要表現出女性矜持的一面。
  
  「嗯,我看一下好了。」
  
  她翻著menu,主食的價格都是四位數起跳的,她嚥了口唾沫,計算著荷包裡帶酌錢是否足夠支付這一餐。
  
  在她的想法裡,根本沒打算讓艾迪付晚餐的費用。
  
  尤其是在看了他的車子後,更認定了他是個省吃儉用的窮攝影師,她怎麼好意思讓一個比自己還窮的人請吃飯呢。
  
  童瑾咬著牙,點了客海鮮大餐,腦海裡掠過的是白吐司配白開水的畫面,或許經過今晚的大失血,她必須要有一陣子的節衣縮食了。
  
  艾迪也要點了份海鮮大餐,然後他翻到另外一頁,指著menu上幾個看不懂的單字問她:「要喝點酒嗎?這瓶九八年的Domain SonmaCharonny很適合搭配海鮮,味道也不錯。」
  
  童瑾瞄了眼標價——媽呀!這是什麼酒啊?一瓶要八千塊,八千塊可以讓她喝可樂喝到死呢!
  
  但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要說不也很難說出口。
  
  「好啊!」她含著笑點點頭,一滴冷汗無聲地滑落。
  
  他將一拿給侍者,然後又回過頭跟她說:「這裡的龍蝦很特別,口味和其他餐廳的都不同。」
  
  童瑾愣了一下,聽他的語氣,好像常去不同的餐廳用餐似的,而且好像都是和這間是相同等級的,難道她猜錯了,其實攝影師是很好賺?
  
  還有,他是跟誰去那些餐廳的?
  
  米雪兒嗎?或者是另有別人?
  
  無數的謎團在她心裡如同滾雪球般的越滾越大,大到佔滿了整個胸口。
  
  艾迪又看到她在沉思,這次他終於忍不住心頭的好奇。
  
  「咳咳!」先用兩聲咳嗽喚醒她。「你好像有什麼心事,是嗎?」
  
  「呃……我?我沒有啊!」童瑾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好像真的沒事一樣。
  
  「抱歉,我只是看你今天有好幾次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事情似的,時常一言不發。」他盡量用很客氣的措詞,其實她有時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她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可能是前幾天熬夜工作有點累,一時間還沒調回來。」
  
  「喔,如果你真的很累,我現在就送你回去好了,佔用你這麼多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他很紳士地關心著她。
  
  不不不!
  
  好不容易才有了和他共處的時間,怎能這麼輕易地放棄。況且,他也沒有佔用她的時間,應該說她正享受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才對。
  
  「別這麼說,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打擾了你一整天。」她忽然靈機一動,「對了,可以請教你一件事嗎?」
  
  既然謎團糾結在心裡,何不將它問出來,免得回家後又要失眠了。
  
  況且知道答案的那個人就坐在面眼前,解鈴還需繫鈴人,不問他問誰?
  
  「中國人真客氣,只是問件事還需要用『請教』兩個宇。」艾迪笑著將上身往前靠了靠,「什麼事?請說。」
  
  「你今天提到的那個朋友……就是我們剛剛在等的那個朋友,她是剛搬家嗎?或者,她換了家裡的電話號碼?」
  
  艾迪沒料到她會問這個怪問題,微微愣了一下,「哪個朋友?喔,你是說米雪兒呀?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剛搬家或是換了電話號碼,我們有一陣子沒聯絡了……咦,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你也認識米雪兒嗎?」
  
  他們有了陣子沒聯絡了?
  
  也就是說,他們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至少不是現在進行式。
  
  這句話聽在童瑾耳裡,如同天上傳來的音樂一樣動聽,她幾乎難以抑制心頭的狂喜,差點跳起來大聲歡呼。
  
  不管米雪兒和艾迪的關係如何,就算他們過去曾是情侶,但隔了一段時間沒在一起,或許感情已經淡了,即使以法律的觀點來論,「前妻」也干涉不了「前夫」再交新的女友吧。
  
  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喜訊,這一刻,她只想仰頭感謝上天對她的眷顧。
  
  今天,真是幸運的一日!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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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30:15
  第五章
  
  童瑾極力掩飾著心裡的雀躍,即使受了內傷也不能笑出來,鎮定的說:「我不認識米雪兒,只是好奇的問一問。」
  
  「喔。」
  
  艾迪沒再追問她提這個問題的目的,那和整個約會是無關的,他只希望多瞭解童瑾一些,當然,他也希望童瑾能多瞭解他。
  
  他很健談,能將一件平常無奇的事描述得很生動,譬如說他在各國遊歷時的一些事,想融入不同文化時遇到的情況,童瑾聽得入了神,那是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在極輕鬆愉快的氣氛下和艾迪共進晚餐,童瑾早已忘了用完餐後,即將要面對可怕的帳單這件事。
  
  桌上的燭火搖曳閃爍,將她的臉映得紅紅的,偶爾浮上一抹淺笑,看在艾迪的眼裡,更增添了幾許的嬌美。
  
  她的纖弱讓艾迪很心動,他很難相信一個快二十八歲的女人,竟有著十八歲的容貌與天真。
  
  艾迪忘了說話,只是手握著刀叉,專注地望著她,聆聽著由她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直到她發覺他眼底的深情,害羞地低下頭,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拿起酒來喝想掩飾,卻又喝得太快,嗆得直咳。
  
  童瑾抿著唇笑了,讓艾迪又陷入她嬌媚的笑容中。
  
  或許是可口的食物,以及艾迪親切的態度,再加上那瓶對她而言很貴的白酒在血液裡推波助瀾,她逐漸打開心防,和他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聊她的求學過程,聊她的生長環境,聊她工作上所發生的事,特別是她提到她的寫作工作時,艾迪更是提出許多問題。
  
  「寫小說很累吧?換做是我,可能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如果要我去攝影,不也一樣拍不出什麼東西來。」童瑾笑了笑,「像我就很好奇,你們怎麼能分辨哪個角度拍起來最美呢?我覺得看起來都很漂亮,可是拍出來就差很多。」
  
  「我也不知道,反正相機拿了就亂按,結果老闆都說可以用。」
  
  「呵呵,你太客氣了。」
  
  「我是說真的呀!」艾迪很正經地點頭,「我真的比較佩服寫作的,拍照是有景物在眼前,可以透過鏡頭去攫取,但寫作是根本沒有東西,完全靠腦子去想像,比拍照難多了。」
  
  「是嗎?我以前從來沒想過這點。」
  
  聽到艾迪對她的工作如此「推崇」,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偉大,原來作家這麼有地位,以前每當鄰居或親戚問起她的工作時,她都要吞吐吐好一陣子才敢小聲的說自己是寫小說的。
  
  「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怎麼會有那麼多題材可以寫?」他挪動了一下身體,「我的意思是,譬如你寫的是言情小說,是不是真的要有那些經驗才寫得出來?」
  
  他問得好坦白。
  
  童瑾的臉紅了一下,偷瞄著他的眼神,並沒有取笑或質問的意味,仍是很嚴肅地等著她的回答,她知道自己是多慮了。
  
  其實過去有許多人問過她相同的問題,甚至還有比較熟的女性朋友,直接問她小說裡所寫的吻戲或床戲是不是她個人親身的體驗。
  
  她總是笑著搖頭,她們真是想太多了,金庸也沒練過九陽神功啊!不是一樣把優柔寡斯的張無忌描寫得彷彿真有這個人似的。
  
  比起過去朋友那種露骨的問題,艾迪這種含蓄的問法,卻更令她覺得頭痛。
  
  她側著頭想了一會兒,盡量用他聽得懂的語詞來解釋,「其實都是用想像的,不然就是看些電影或連續劇,去揣摩劇中人的心態,就好像哈利波特的作者,應該也不懂魔法吧。」
  
  「原來如此,那真的是比我們攝影的困難多了。」他由衷的感到欽佩。
  
  艾迪的褒獎令她頗不好意思,想起以前寫稿時常打混摸魚,更是覺得心虛,她暗自發誓,以後真的要好好努力工作了。
  
  他們聊得非常開心,在外人眼中,根本看不出他們認識不到一天,反而像是相識好久好久的老友了。
  
  直到一名侍者走過來,很有禮貌的速上帳單,「抱歉,我們休息時間到了,可以麻煩兩位先結帳嗎?」
  
  結帳?
  
  童瑾壓根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急忙轉身從包包中拿出裝錢的小錢包,才剛回過頭,艾迪已搶先一步將信用卡遞給侍者。
  
  他笑了笑,「我來就好。」
  
  不會吧!
  
  他不是很窮嗎?
  
  這一餐加上那瓶酒,少說也要上萬元,但看他的臉色好像根本不當一回事。
  
  「這……這不太好吧!」吃掉了他四個輪胎的錢,實在是很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和這家公餐的經理很熟,他會打折。」他扮了個鬼臉,「如果他敢不打折,我下次就不來了。」
  
  和經理很熟?
  
  聽他口氣,好像他是這家餐的常客似的。
  
  之前對他才有了一點點的瞭解,現在又有點迷糊了。
  
  走出餐廳,秋夜的晚風帶了點沁涼的寒意,童瑾很自然地抓起今天早上艾迪為她披上的襯衫,將自己裹在衣服裡,他的溫存似乎透過衣服的每根纖維滲入了她的每一寸肌膚。
  
  一抬頭,卻看到他蘊著笑意的眼眸,「冷嗎?快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嗯,麻煩你了。」在他溫柔嗓音的要求下,她沒有抗拒,順從的坐上他的老爺車。
  
  「咦,你住在那兒呀!」
  
  「是啊,怎麼了?」
  
  艾迪開心地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也住附近,和你隔不到兩條街。」
  
  未免也太巧了吧!
  
  這麼說來,他們可以說是鄰居了——雖然是有點遠的鄰居。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又拉近了好多。
  
  艾迪先將車開到住處附近,這裡是他經常出沒的範圍,所以他用不了多久就找到她家的位置。
  
  眼看一整天的歡樂就要上休止符,兩人都有著不忍分離的意思。
  
  童瑾半倚在公寓的門上,「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別客氣了,你也讓我瞭解不少有關寫作的事呢。」艾迪勉強裝出一個笑臉。
  
  「你的襯衫……」她將襯衫脫下來想還給他。
  
  他緊張地叫著:「不!這裡風還是很大,快穿上。」
  
  她都要走進公寓裡了,哪還有什麼風?
  
  其實艾迪只是不願見到她將他的衣服脫下來罷了,如果她願意留著他的襯衫,代表了他們之間還有後續發展的可能性。
  
  「可是這要還你呀!」
  
  「不急,反正我們住這麼近。」艾迪又想到另一個借口,「不然,我送你上樓,等到了你家門口再還我也行。」
  
  不知為何,他就是想盡辦法要再和她多相處一會兒。
  
  童瑾遲疑了片刻,點點頭,「好吧。」
  
  艾迪陪著她走上樓梯,到了她家門口,還是得說再見了。
  
  「OK,那我走了,改天你若有空,我再帶你去不同的地方賞鳥。」口中雖說要走,他的腳步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童瑾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了和她相同的不捨,她的心顫動了一下。
  
  她正想將襯衫交給他,大門突然開了。
  
  「Baby!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開門的是閔兒。「我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
  
  失蹤了一整天,連一通電話也沒有,這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幾個室友擔心了一天,還打電話去她家問過了,也沒有她的消息,三人正在客廳裡討論她的去向,就聽見門口有人說話的聲音。
  
  「對不起。」童瑾感到很不好意思,回頭看看艾迪,他也是一臉歉疚。
  
  閔兒當然看到兩人不太自然的表情,機靈的她立刻換上笑臉。
  
  「Baby,這位是你的朋友嗎?怎麼不請他進來呢?」
  
  另外兩位室友聞聲也走了出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硬是將艾迪給請進屋去。
  
  雖然他的工作時常接觸到不同的美女,但頭一回進到女生宿舍,他還是顯得很尷尬。
  
  童瑾和艾迪坐在兩人沙發上,另外三個人則坐在另一張長沙發上,眼帶笑意的打量著他們。
  
  「Baby,你怎麼不介紹一下呢?我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個帥哥呢!」首先發動質問攻勢的是最古精怪的閔兒。
  
  「他……他是艾迪……」童瑾瞥了一眼艾迪,「我也是今天才認識的。」
  
  在三位室友灼灼的目光下,她有點被逼供的感覺。
  
  「不好意思,是我纏了童瑾一整天,害你們擔心了。」艾迪很快的從方纔的尷尬中回復過來,他很紳士向童瑾的三位室友點頭微笑,然後自我介紹,「我叫楊艾迪,工作是攝影師,我是在關渡賞鳥時碰巧遇到了她,所以就請她一起吃餐,沒想到會這麼晚才回來,真是抱歉。」
  
  童瑾還是頭一回知道他的中文名字,正在想著英文的拼法,她的三個室友已經同聲的叫了出來。
  
  「Baby去關渡賞鳥?!」
  
  三個女人全都睜大了眼睛,連一向最冷的盛詠也不禁輕哼了聲。
  
  「是呀,我們是賞鳥時認識的。」
  
  艾迪根本不知道,對這幾個情同姊妹的女人而言,這是個很爆炸性的新聞。
  
  如果說Baby跑去吃烤小鳥還有可能,但她居然會去賞鳥?無論如何她們都不相信。
  
  童瑾在一旁急得向三位室友使眼色,示意她們別再問下去了。
  
  三個人同時接收到童瑾眼光裡所發出的求救訊息,很有默契的一起恢復了正常的神態。
  
  「對呀,Baby最喜歡小動物了,尤其是在天空自由飛翔的鳥兒,一直是她嚮往的目標。」閔兒不悅是寫小說的,即興的為童瑾編了一段。
  
  「嗯,她這個人對小動物最有愛心了。」盛詠也加上一句。
  
  惑心還舉出實例,證明童瑾對鳥類動物的愛護。「沒錯,上回我外婆家的母雞不肯下蛋,也是Baby去哄了好久,隔天它就下了兩顆蛋,我們都吃了那兩顆蛋做的蛋花湯,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另外兩人竟還對如此荒唐的「實例」一個勁的點頭。
  
  聽著三個室友越扯越離譜,童瑾又好氣又好笑,再扯下去說不定還會說她所得懂鳥語。
  
  「呃……艾迪,今天麻煩你一天了,你很累了吧,早點回家休息,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封不住三個室友的嘴,只好客氣的請艾迪回家,雖然她很不願意這麼做,但為了維護她的名譽,保留一點形象,還是必須要下逐客令。
  
  艾迪很聽話的起身,向她的幾位室友道別,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童瑾一眼,「Baby,Bye-bye,有空再聯絡吧。」
  
  聽見他頭一次叫自己Baby,那感覺就如同電話裡那麼的甜蜜。
  
  童瑾點點頭,目送著他的身影走出門口。
  
  關上大門後,三個室友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的饒過她。
  
  「好呀!臭Baby,和帥哥去約會,害我們三個擔心死了,差一點就去警察局報失蹤人口。」惑心嘟起嘴唇向童瑾抱怨。
  
  盛詠則是雙手叉腰,「重色輕友,看我們怎麼罰你。」
  
  閔兒跳到童瑾身旁,抓住她的手,「快,過來搔她癢,趁她男朋友不在快欺負她,不然等她嫁了就沒機會了。」
  
  惑心和盛詠一起過來,四隻手在童瑾的胳肢窩及腰際又捏又扯,童瑾笑得直躲,但三人才沒這麼輕易的放了她。
  
  「饒了我吧!我錯了!明天請你們去吃大餐……原諒我吧……」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嬉鬧了一陣子,三個人都累了,既然童瑾這麼有誠心道歉,明天又有大餐可吃,今天就暫且放她一馬。
  
  「哼!臭Baby,下次你再這樣,就不像今天這麼好過了。」閔兒扁扁嘴,警告道。
  
  回到房裡,童瑾躺在床上,懷裡抱著才艾迪離去時忘了帶走的襯衫。
  
  她將臉埋在襯衫裡,聞著他的味道,有著原野的草香和森林的花香,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想著他的笑容,他的話語,他的眼神……
  
  今晚,會有個好夢吧!
  
  一直讓童瑾很難適應的裝潢聲音,這次離她們只有一牆之隔。
  
  尖銳的電鑽外加敲打的聲音交錯,吵得她耳膜都快破了,頭也跟著痛了起來,神經繃得緊緊的,害怕不知在釘什麼的牆壁隨時會倒下來,根本就無法工作或休息,就連將音樂開至最大聲仍壓不過噪音,令人瀕臨崩的邊緣,脾氣再好也幾乎要抓狂。
  
  她逃出臥室想喝罐可樂,嘈雜的聲音也跟著她到廚房。
  
  「好吵喔!我快受不了了啦!」敏感的閔兒也喊投降,癱在客廳的沙發上。
  
  惑心從房裡走出來,口裡咕噥道:「整個腦袋裡都塞滿了噪音,哪還有什麼靈感?」
  
  「唉!」盛詠最後一個出來,無奈地歎氣。
  
  「我們拿筆記型電腦去速食店寫吧。」惑心首先提議。
  
  「別忘了,上次我們去麥當勞,你還嫌那裡的小孩子太吵。」閔兒提醒她。
  
  「不然我們去圖書館。」童瑾想到另一個好地方。
  
  「圖書館裡看書的人嫌我們太吵。」盛詠也潑了她一盆冷水。
  
  不是她們嫌吵就是別人嫌她們吵,四個女孩愁雲慘霧的坐在客廳裡發呆,竟找不到個地方能逃難。
  
  放在客廳桌上的電話在此時催魂似地響了起來,四個女孩猶如被電到一樣,嚇得面無人色。
  
  「天啊!出版社打電話來催稿了。」發出哀號的是惑心。
  
  「誰……誰接?」閔兒很緊張,「我還寫不到一半。」
  
  「我只寫了三分之一。」盛詠先自首。
  
  惑心更慘,「我連三分之一都不到。」
  
  三個人把目光一致投射到童瑾身上,「Baby,你不是才剛交稿嗎?先幫我們擋一下吧!」她們雙手合十向她拜託。
  
  童瑾看了一下她們的眼神,苦笑著,誰教她現在是四個人中進度最快的。
  
  她用著顫抖的手拿起電話,「喂,我是Baby.」
  
  「Baby,我是艾迪,你最近在忙嗎?我都沒接到你的電話。」
  
  啊!是艾迪!
  
  童瑾的眼神一下子發出光來。
  
  「我……我最近都在趕稿……」她用手掩著話筒,低聲地向身旁各自縮在沙發一角的室友說:「不是出版社,是艾迪。」
  
  三人不禁鬆了一口氣。
  
  其宜童瑾不是不想打,曾經有幾次拿起電話又放下,只因她找不出一個打給他的理由,況且在她的印象中,哪有女孩子先打給男的?
  
  「真抱歉,太打擾你了……」艾迪聽見話筒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天啊!你們家是怎麼了?好像有人拿機關鎗在掃射。」
  
  「沒啦,隔壁在裝潢,真的好吵,害我都沒辦法寫稿。」童瑾乘機吐苦水,「她們幾個也是,我們都快進精神病院了。」
  
  「你們可以來我家寫啊!」艾迪忽然福至心地提出這個邀請。
  
  「去你家寫?不太方便吧?」
  
  「不會、不會,反正我都待在暗房裡,而且我家很大,你們都來也沒關係。」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借口可以接近她,無論如何也要將她說服。
  
  童瑾想了想,這好像是唯一的方法了,既不會吵到別人,也不會被別人吵,最重要的,還可以躲掉出版社打來的催稿電話。
  
  「你等等,我問問她們。」
  
  「OK!」他忍著心中的興奮。
  
  童瑾看著另外三個女孩,詢問她們的意見,「艾迪說,我們可以去他家寫,他家很大,你們認為呢?」
  
  「好啊!」閔兒舉雙手贊成。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反正我們也找不到其他地方。」惑心只想趕快逃離這水深火熱痛苦。
  
  「沒意見,你們決定就好。」盛詠也不反對。
  
  三個室友既然都贊成,童瑾也不好再說什麼,當然,她自己也是很願意的,她想知道像艾迪這樣的男人,他的居家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她們都說好,那待會兒就麻煩你了。」
  
  「別這麼客氣。」艾迪在電話那頭笑得很開心,「我開車去接你們,半個小時後,我在你家樓下等。」
  
  電話一掛斷,四個女孩手忙腳亂的收拾了一堆必要的裝備,其中包括各式各樣的零食飲料,然後到樓下等艾迪開車來接。
  
  到了艾迪家,開一門,四個女孩面面相覷。
  
  他剛剛不是說他家很大嗎?
  
  可是現在她們所看到的,和「很大」兩個字似乎完全相反。
  
  狹小的客廳裡放置著各種不同的攝影器材,牆上貼滿了雜七雜八的照片,一套沙發霸佔了大部分的空間,一個電視櫃又毫不客氣的佔去剩下的一點空位,幾乎只容一個人過的走道兩旁,則是一座座如同小山丘一樣的雜誌,稍微不小心就會碰倒其中一座。
  
  怎麼辦?人都已經來了,也不好意思說走就走。
  
  四個女孩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暫時在艾迪家安頓下來。
  
  惑心和閔兒分據在兩張沙發上,盛詠則在餐桌上寫,而童瑾,轉頭看了看四周,實在是擠不下了,最後只能安排在艾迪的臥房。
  
  他家雖小,但唯一的優點是安靜,四個人難得很認命的開始寫稿,艾迪則窩在他的暗房裡,進行他自己的工作。
  
  也不知是怎麼搞的,三天後,隔壁的裝潢仍在進行中,但除了童瑾外,另外三人像是分梯次般,一天一個,各有各的原因不再到艾迪家。
  
  「我不喜歡出門。」這是盛詠說的。
  
  這點倒是真的,只是最受不了噪音的也是她。
  
  「每天起床還要梳裝打扮出門才能工作,好不習慣喔!」這是惑心的理由。
  
  但她並沒有如她所說的還特別梳妝打扮才出門。
  
  「他家好遠耶!我去比較近的朋友家就好了。」這是閔兒的借口。
  
  艾迪家一點都不遠,只要過兩條街就到了。
  
  好吧,既然她們都這樣說了,童瑾也就不勉強,每天很快樂的在電鑽還未插電之前出發前往艾迪家,不到晚上十點電鑽休工絕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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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30:45
  第六章
  
  才跟艾迪相處三星期,童瑾便發現他真是個居家的男人。
  
  除了拍攝外,其餘的時間,他幾乎都在家,過著非常簡單的日子,不似有些人對生活要求又多又繁。
  
  只要有間暗房,他可以整天窩在裡頭,連飯也忘了吃。
  
  越是瞭解,她越是覺得這樣的男人難得可貴。
  
  在家,他願意做所有的家事,還主動下廚做飯——前提是他不在暗房內;出外,只要她願意就一起去,不願意也不勉強,甚至會主動將整日的行蹤與所有可能的聯絡電話、地址、姓名全仔細的告訴她,還渴望介紹所有的朋友與她認識。
  
  對,最令人不可思議的就是「主動」兩字了。
  
  他彷彿覺得理所當然,不像有些男人也許會做,但只是敷衍了事,事後還會擺張臭臉,活像被倒了幾千萬的會。
  
  有時他在暗房裡一忙便忘了時間,自知廚藝不佳的她便會下樓買便當回來,就只為了一盒到處都有的便利商店排骨飯,他竟感激得緊握著她的雙手不斷道謝,說些若沒有她他該怎麼辦之類的話,只差沒痛哭流涕,還硬要把便當錢加跑路費還她。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單身男人?
  
  而且,據後來閔兒透露,艾迪擺明了是在追求她,所以她們才會一個個落跑不當電燈泡。
  
  怎麼會這樣?
  
  當然,她是很想啦!
  
  可室友們隨便抓一個條件都比她好上一百倍,難不成他真的是被蛤蜊肉糊到眼睛了?不然他怎麼會不追室友而追她?
  
  她滿腹的疑問得不到解答,可艾迪又不明說,只是用行動表明,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總是用著那雙深邃的眼追隨她的步伐,用迷人的笑容令她把問句吞回肚子裡,再用他那好聽得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嗓音,說些體貼的話語。
  
  天啊!童瑾完全抵擋不住他的魅力。
  
  更甭說他那些有意無意的擁抱與親吻了。
  
  偏偏他的態度是那樣的自然,自然到她開始懷疑是不是外國人都習慣除了見面與道別時也抱來抱去、親來親去的。
  
  他對其他人也會這樣嗎?像是米雪兒……
  
  或是……只對她才這樣?
  
  她一邊想著這個無解的題目,一邊無意識的玩著俄羅斯方塊,直到傳來艾迪的呼喚:「Baby,快來看!」
  
  關掉了遊戲程式,她甩甩頭,有些納悶的在他身旁坐下,「看什麼?」
  
  「Baby,快來,節目很精采。」他大手一勾,自動的將她摟入懷中,笑嘻嘻的啄了啄她的臉頰。
  
  經過三個星期的相處,艾迪已深深瞭解她的個性,他若不主動一點,這輩子他別想抱得美人歸了。
  
  童瑾的臉一陣熱,完全沒有說服力的道:「別這樣啦……」
  
  看吧,艾迪又開始抱抱親親了。
  
  他忍不住地笑,再偷了個香。
  
  這種時刻若真聽她的話,他又怎麼對得起自己?
  
  她試圖掙開他的懷抱,卻怎麼也掙不開,半晌,她也放棄了,就這麼紅著臉的偎在他胸口。
  
  「節目開始了!」
  
  隨著他的歡呼,她將視線移到螢幕上,失聲道:「章魚?!」愣了愣,揉揉眼,她還是很懷疑是不是弄錯了。
  
  只見他的棕眸露出興奮的光芒,忙不迭的點頭,「是呀,幸好沒錯過!」
  
  啊!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太奇妙了!
  
  她不禁嘴角有些抽搐,向來她是不主動看電視的。
  
  自然?生態?動物?
  
  喔!不不不!
  
  她越大越沒膽,尤其是對恐怖片與各式昆蟲,完全無招架力。
  
  為了以防萬一,她永遠只做自己有信心的事,就算看電視,也自動跳過國家地理頻道、動物星球,或是Discovery之類的,總是陪著閔兒看那些據說能增加靈感的日劇,或跟著盛詠看其實很難懂的聲樂、音樂會,不然就是與惑心一同看些美食節目研發新菜色。
  
  有些勉為其難,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捨不得離開他暖烘烘的懷抱,反正她本來就不是那麼有個性的人,也就無可無不可的陪著他看。
  
  艾迪熱情的中英文夾雜——但還是英文居多——嘰哩呱啦的為她解說,一點也不覺得累,還相當以此為樂。
  
  童瑾生平沒什麼優點,就是愛上學,即使是從學校畢業後,仍每天固定到英文補習班學英文。五年多下來,加上她以前底子打得好,除了些專有名詞外,大致上聽說都不成問題。
  
  所幸那些她不懂的專有名詞,也都清楚的打上了字幕,並不會有鴨子聽雷的情況發生。
  
  再說,既然人家都這樣熱心了,童瑾也不好潑他冷水,儘管興致缺缺,還是陪著他看。
  
  「你看,這麼大一隻章魚,能擠過只有一元硬幣大的洞耶!只要它的牙齒能過,它都擠得過去。」
  
  畫面上的章魚神勇的在那些造形特殊的透明箱與管道自由來去,她能瞭解,這是多麼地使人驚奇,又是經過多少人的辛苦與努力才能夠拍攝完成。
  
  只是,為了能與他在一起出去拍攝而接連趕了幾天稿的疲倦,怎麼也擋不住,呵欠一個又一個。
  
  「哇!它能抓住三尺長的鯊魚耶!」艾迪又驚又喜,不時發出嘖嘖聲,完全沉浸在發覺未知的生物特性之中。
  
  他每發出一聲驚歎,她便不解的偷瞄他一眼,只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認真專注的神情令她的心不禁怦然一動。
  
  或許是因為很想瞭解為何艾迪會如此著迷,她強壓下睏意,看了一會兒,漸漸地感染了他的情緒,也對這樣的節目不再存有先前的嚴重排斥。
  
  看著章魚為了覓食,在幾秒鐘之內迅速變色偽裝,與一旁的石頭相差無幾,不仔細看根本不覺有異,她也不禁的讚歎,「它好厲害!」
  
  這句話也可以翻譯為:章魚這麼會偽裝,一定很難抓。
  
  聞言,艾迪性感的微微揚起嘴角,很高興她可以融入他的生活,低下頭吻吻她的額,將她摟得更緊後,再將視線移回到螢幕上。
  
  「啊,章魚喜歡吃螃蟹?」這點對她來說倒是挺新鮮的,她腦中既定的概念不過是以大吃小,大魚吃中魚、中魚吃小魚……
  
  「呵呵!」艾迪笑瞇了眼。
  
  她真的好可愛喔!
  
  她忍不住有了疑問,「螃蟹不會咬它嗎?」
  
  這麼問著的同時,她腦子自動浮現出畫面,螃蟹的一對螯喀嚓喀嚓,輕而易舉的把章魚剪掉了幾隻腳。
  
  那幾隻腳給她吃多好……
  
  「你看看就知道啦!」艾迪仍是笑,聲音裡聽得出他對她的寵愛。
  
  過不到二十秒,章魚驀地展開攻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螃蟹緊緊箝制住,「七手八腳」的剝開硬殼,品嚐肥美的蟹肉,一旁的海水蕩漾之際,伴隨著零碎的蟹黃飄散……飄散……
  
  「唉……」她幾不可聞的發出一聲歎息。
  
  真可惜,好浪費。
  
  他聽到了,關心的問:「怎麼了?」
  
  她只是搖頭,飛快地揚起燦爛的笑,「沒有呀,看電視吧。」
  
  沒辦法,這是每個人的天性不同的緣故。
  
  艾迪看到的是海底生物的生存方式,童瑾看到的畫面相同,但她卻會自動把畫面轉換成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五分鐘後,介紹起另一種章魚,它大膽的將腳伸入巖礁的細縫裡尋找螃蟹,但常運氣不好的被螃蟹一對螫給夾住。
  
  「這種章魚只要一遇到敵人就會自動斷腳,就像壁虎那樣,不過很快就長回來了。」艾迪繼續級用著最熟悉的語言——英文,為她解說。
  
  就在這一秒,童瑾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不似之前昏昏欲睡的模樣,眼睛因興奮而睜得大大的,閃爍著熠熠光芒,急忙推推他,「艾迪、艾迪……」
  
  「嗯?」
  
  「我們買這個回家養好不好?」
  
  他挑著眉,很認真的說:「我去查查哪種章魚適合養殖。」
  
  對於飼養寵物,他是沒什麼意見,反正他本來就喜歡與大自然接觸,只要別買回家兩天就養死,她又能開心,那又有什麼問題呢?
  
  腦袋轉了轉,他決定待會兒就撥通電話問問上回到墾丁拍攝珊瑚產卵認識的海洋大學教授,畢竟他對台灣的環境不甚瞭解,聽從專家的建議會比較適當。
  
  「不不不,我只要這種。」她的表情比他更認真與堅定。
  
  「為什麼?」
  
  他有點擔心,難得見她如此有主見,不忍拂她的意,就不知道她堅持要的種類適不適合養在水族箱了。
  
  童瑾用舌頭舔舔唇,露出一臉饞樣,「養這個的話,我們就可以有吃不完的章魚了!」
  
  「呃……」
  
  她似是沒發現他的怪異神色,繼續快樂的說:「你看喔,它的腳這麼長,我們只要每次拿兩隻就夠吃了,這樣我們可以吃四次,等吃完八隻,最早吃的那兩隻又長回來了,我們就有吃不完的章魚耶!」
  
  艾迪當場傻眼,不知該哭還該笑。
  
  吃?!
  
  看了半天的電視,她的注意力全都是為了吃?
  
  她她她……唉……怎麼會……真是……
  
  見他半天不說話,反應永遠慢半拍的童瑾終於發覺不太對勁,怯生生的用食指戳戳他,「艾迪?」
  
  硬是擠出個笑,他乾脆換了個話題,以免越說章魚就越是尷尬。
  
  「呃……對了,過兩天我想開車到處走走,應該會往花東那一帶。」他努力不讓她緊張,盡量輕描淡寫的問:「你的稿子不是剛交了?聽朋友說那邊很美,大家一起去也有個伴。」
  
  一起旅行?!
  
  瞬間,童瑾忘了章魚這檔子事,很自動的以言情小說的邏輯推演劇情走向。
  
  孤男寡女一塊出去旅行,萬一他像惑心書中的男主角一樣不管時間、地點,永遠神奇的「性」致勃勃,他身強體壯力氣又大,到時在深山林內,她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嘖嘖嘖……
  
  見她半天不說話,艾迪連忙堆滿誠懇的笑,補上一句:「你可以找你室友一起去呀。」
  
  他一點也不介意當司機,只要乘客之中有一名是她就好了。
  
  天呀!
  
  她怎麼會想歪的啊?
  
  人家艾迪可是個紳士,為人光明磊落,還邀請她的室友一塊同行,她怎麼可以有這種邪惡思想?
  
  「唔,我問問看。」童瑾的小臉倏地紅了,「你說是哪一天要出發?」
  
  「後天或大後天,看你們哪天方便。」
  
  童瑾打了電話給閔兒,通常像這類出遊的事都是由她負責。
  
  「喂……」閔兒的聲音懶懶的,可能是剛睡醒。
  
  「閔兒,我Baby啦!艾迪說過兩天想去花東旅行,他想問問你們去不去。」其實童瑾不抱太大的希望。
  
  一聽到玩,閔兒精神全來了,「旅行?!當然好啊!什麼時候?」
  
  「後天或大後天出發,看你們什麼時候有空?」
  
  「去幾天?」
  
  「也是由你們安排囉!」童瑾有點意外。「你幫我問問有誰要去。」
  
  「我我我,我要報名!」閔兒高興的大叫,「等等,我去問她們。」
  
  不一會兒,閔兒傳回來好消息,她們三人無異議的一致通過,而且還說待會兒要過來艾迪家討論整個行程。
  
  掛了電話,童瑾將結果轉告艾迪。
  
  「她們三個都要去,而且等一下就要來你家討論了。」
  
  「呵呵,好呀!」艾迪顯然很開心,「看樣子她們真的是在家裡悶太久了。」
  
  童瑾聳聳肩,「或許吧,不過聽閔兒的語氣,恐怕不去個一星期她們是不會滿足的,你能去那麼多天嗎?」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能和童瑾在一起,什麼都是值得的。
  
  5YYQT
  
  到了要出發的那天早上,突然整個豬羊變色了。
  
  懷著興奮的心情幾乎一夜沒睡的童瑾,七早八早的就起床了,然後去敲著三個室友的門。
  
  盛詠開了門,蒼白的臉色上襯著滿佈血絲的雙眼,看起來像是熬了整個晚上。
  
  「Baby,我不去了,我要趕稿。」
  
  「趕稿?你不是剛交稿嗎?」童瑾一臉懷疑。
  
  「是啊!你忘了上回我寫了一個系列,編輯說第二本安排在下個月要出,要我這星期一定要交出來。」
  
  好吧!
  
  她知道天大地大也大不過編輯,放棄盛詠,認命的去敲閔兒的門。
  
  來開門的閔兒看起來精神不振,頭髮亂成一團,鼻子通紅。
  
  「Baby,我感冒,不能去了。」閔兒的聲音明顯有著濃厚的鼻音。
  
  「感冒?你昨天晚上不是精神還很好?」
  
  「對啊!應該是昨晚睡覺踢被子的關係吧。」閔兒吸吸鼻子,證明她真的是感冒了,連鼻水都快滴下來。
  
  唉!放棄閔兒,至少還有惑心能作伴。
  
  開門的惑心情況比另外兩人好不到哪兒去,眼圈黑得跟熊貓一樣。
  
  「Baby,我『好朋友』來了……」
  
  「呃!你不是要告訴我你也不去了吧?」童瑾幾乎快抓狂了。
  
  「嗯,我不想到處找廁所,那多尷尬。」
  
  這怎麼可能?
  
  昨晚她們四個人還像小學生要去遠足一樣,開心的去超市買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回家後還討論著哪裡該去哪裡不該去,直聊到深夜,才過了不到六個小時,一些奇怪的狀況都出來了。
  
  童瑾懷疑其中必定有詐,但看她們每個人都是一臉狼狽,她也找不到任何破綻。
  
  現在該怎麼辦呢?
  
  剩不到一個小時艾迪就會來接她們了,總不能在這時候打電話告訴他,連她也不去了吧!
  
  況且,她也捨不得放棄這個機會,昨晚還夢到好多和艾迪有關的夢呢!
  
  沒辦法,她趕緊簡單的梳洗裝扮了一下,獨自拎著一大包行囊下樓,坐上早已等候多時的廂型車。
  
  看著童瑾下樓,她的三個室友聚在客廳裡竊笑。
  
  「嘻嘻嘻……我這招真夠狠的。」發起人閔兒很滿意自己的計謀,聲音也恢復正常。「你們看我裝感冒夠像了吧?」
  
  「我眼睛揉了快半個小時才變成紅紅的,Baby一點都沒有懷疑。」盛詠眨眨發紅的雙眼。
  
  「還是我聰明,隨便畫畫就行了。」惑心用濕紙巾抹去眼眶邊用鐵灰色眼影畫的黑眼圈。
  
  「我們也只能幫到這裡,其他的就要看Baby的造化和艾迪的表現了。」閔兒語重心長地說。
  
  「不過,這種將朋友推入火坑的感覺真好。」平時冷冷的盛詠對這樣的把戲卻異常的熱中。
  
  惑心呵呵一笑,「是嗎?那下次我們就跟Baby聯手推你進火坑,讓她也來體會這種感覺。」
  
  三個女孩又笑又鬧,而坐在艾迪車上的童瑾,一點都不知道她已經被三個好朋友給設計了。
  
  在暗房忙了一晚的艾迪幾乎是剛沾上枕頭還沒睡著就得醒,可一想到能與童瑾一起出遊,他便顯得神采奕奕,一點也看不出昨夜沒什麼睡。
  
  「咦,她們呢?」他跳下車幫童瑾開車門,卻不見另外三個人。
  
  「盛詠趕稿、閔兒感冒、惑心……」她不方便說出惑心的狀況。「惑心有事,所以她們都不去了。」
  
  「喔。」
  
  他並不在乎她們三個人去不去,只要他的Baby會跟他一起去就行了。
  
  難得一個晴朗的日子,艾迪邊開車,邊唱起歌來。
  
  坦白說,以他的聲音不去當歌星實在是暴殄天物,童瑾聽得很陶醉。「你唱歌很好聽,以前怎麼都沒聽過你唱歌?」
  
  「是嗎?只是隨便唱唱而已。」聽見她的讚美,艾迪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可以教我唱這首歌嗎?」
  
  「當然可以。」
  
  於是艾迪一句一句地教童瑾唱,兩人的歌聲交和著,歡樂的氣氛蔓延在整個車廂裡,其他三人的缺席,並不影響他們快樂的心情。
  
  車子開在北海岸寬廣的道路上,往左邊望去,海天一色的美景深深的打動著艾迪的心。
  
  「哇!台灣真美!」他由衷地讚歎著,「我每次來到這裡,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對著這片海大聲的吶喊——我來了!」
  
  「既然你喜歡這裡,我們就停下來逛逛好了。」童瑾順著他的意。
  
  兩人走在海邊,崎嶇的巖岸讓童瑾不得不握著艾迪的手。
  
  他的手很厚實,很溫暖,有種令人覺得可以依托一生的安全感,有一刻,她幾乎想拉起他的手,將自己的臉頰貼上去。
  
  但她終究沒這麼做。
  
  他們走到幾乎要碰到海水的位置,眼前已經沒路了,艾迪等她站穩了,小心翼翼的放開她的手,「我要喊了喔!別我嚇著了。」
  
  「嗯。」童瑾笑著點點頭。
  
  他將雙手圈在嘴邊,對著蔚藍的海面高喊道:「我——來——了——」
  
  一陣陣的呼喚隨著海風遠揚,童瑾抬起頭看著他,發現他的眼眸裡閃著光。
  
  像是沉鬱的心情得到了解放,艾迪鬆了一口氣才放下手,沉默了好久,他突然開口,「我下個星期要回美國了。」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該回美國了,那邊還有工作等我回去完成。」他不敢與她眼神相對,仍是直望著遠方。
  
  童瑾不語。
  
  她還能說什麼?
  
  要他為她留下來嗎?
  
  不可能的,他們之間從沒有明顯的表白過,她憑什麼要他為了自己留下來?
  
  艾迪猛然轉身,執起她的手,「相信我,我會盡快回來的。」
  
  童瑾別過臉去,眼淚卻不爭氣的滑落。
  
  這算什麼?
  
  算是他給她的承諾嗎?
  
  良久,她回過頭來,臉上漾起一個不知是安慰還是無所謂的笑,「這裡好冷,我們回車上好嗎?」
  
  從北海岸到花蓮的路上,兩人沒有交談,艾迪很懊悔在出遊的第一天就說了離別的話,而童瑾,則開始懷念起有他陪伴的日子。
  
  冬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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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31:08
  第七章
  
  接下來的旅程中,兩個人都盡量避免談起艾迪必須回國的事,有時不小心碰觸到這個問題的邊緣,另一個人就會趕緊的岔開話題。
  
  對他們而言,離別似乎是一個兩人都不願面對的禁忌,即使他們知道,不去面對不代表不會來臨,但他們仍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消極的逃避,對兩人而言,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畢竟,這是他們相識後頭一次兩人一起出外旅行,沒有人願意讓不愉快的氣氛成為將來永遠的遺憾。
  
  走過北海岸那一片廣闊的海洋後,艾迪就恢復正常了,他開始唱歌,說一些他聽來的笑話,逗得童瑾也綻開了歡顏。
  
  然而,另一個難題卻在夜幕低垂時降臨了。
  
  首先發現這個問題的是童瑾。
  
  「艾迪,你開了一天的車,累了吧?待會兒是不是該找地方休息了?」
  
  「我還好,如果你累了我們就休息。」艾迪當然是以她的意見為意見。
  
  他們找了一家看起來還滿新的汽車旅館,艾迪才剛停好車,童瑾突然臉紅了,坐在位子上沒有下車。
  
  艾迪拿著行李,看到她還賴在車上,不解的問:「Baby,你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快下車去洗個澡就可以睡了。」
  
  「艾迪……我們……」她囁嚅了一陣子,「我們今晚是不是要睡在這裡?」
  
  「是啊,怎麼了?這家汽車旅館好像剛開不久,看起來還滿乾淨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今晚要睡這裡嗎?」
  
  艾迪越聽越糊塗,不睡旅館難道要睡車上?
  
  「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另外再找。」他還是很習慣的以她為重。
  
  童瑾有點急了,但這個問題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出口,咬著唇掙扎了許久,垂下頭不敢看艾迪的眼睛,細聲地說:「我是說……我們……我們要睡在……睡在同一個房間嗎?」她聲音越說越小聲,艾迪幾乎要把耳朵貼近她的嘴才聽得見。
  
  她話才說完,艾迪才發現是自己疏忽了,怕她誤會,他連忙解釋,「對不起,我忘了,我沒那個意思……我再去訂一間房。」他急得語無倫次。
  
  他之前根本沒想到這個問題,過去開車在台灣到處遊歷,不是自己一個人,就是跟一些志同道合的同性朋友,要睡覺時不是席地而臥,就是兩三個好友擠在一起,哪裡有什麼顧忌。
  
  「不不……不用了……」童瑾很心疼那些錢,她一直覺得艾迪很窮。「那太麻煩了,反正……就睡一個晚上而已。」
  
  「沒關係,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再去訂一間房。」
  
  「不要緊的,我……我相信你。」她終於抬起頭看著他。
  
  艾迪被她那純真無邪又帶了點勉強裝出來的勇氣搞得有點啼笑皆非,但也覺得很感動,他故意湊到童瑾眼前,「謝謝你相信我,可是我有點不太相信自己呢!」
  
  「呃?」童瑾愣了一下。
  
  「呵呵,騙你的啦。」他乘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快下車吧,看你都快睡著了。」
  
  到了房間,一開門,童瑾又傻眼了,房間裡只有一張雙人床。
  
  「怎麼會只有一張床?」她直接提出她的疑問。「這不是雙人房嗎?應該是兩張床才對啊?」
  
  艾迪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單純到連一般雙人房裡是一張大床這種事都不清楚。
  
  「我睡地上好了。」他很直覺的反應。
  
  「不行,你明天還要開車,我睡地上。」
  
  「真的沒關係,我以前有時還睡車上,第二天精神一樣很好。」
  
  「不行啦!我睡地上,你睡床。」
  
  兩人爭執了半天,到最後還是決定,兩人都睡床上,反正床很大,這是童瑾的理由。
  
  但當她頭一回和一個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時,她卻失眠了,儘管艾迪很紳士的讓出一大部分的空間給她,自己縮在一角,但她依然能感覺到他的溫度和顫動沿著床單向她蔓延而來。
  
  她有點怕,也有點期待,怕他忽然的失控,也期待著他溫柔的擁抱;可艾迪像是真的很累了,躺下來不久後就發出微微的鼾聲。
  
  他也真是累了,早上睡不到兩個小時就起床,又開了一天的車,柔軟的床鋪讓他鬆弛了全身疲累的神經。
  
  童瑾則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但最後終究敵不過睡神的召喚,抱著毛毯沉沉地進入夢鄉。
  
  接下來的六個夜晚,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沿用第一個晚上的模式,睡同一間房,躺同一張床,在一夜無事後的清晨中醒來。
  
  只是,童瑾不知是該欣賞艾迪的紳士風度?還是該怨歎自己的缺乏魅力?
  
  結束了花東之旅後,艾迪因工作不得不飛回美國了。
  
  童瑾沒去送他,她不願他在美國工作時想起她臨別的淚。
  
  不過,雖然見不到人,但艾迪的電話可沒停過,只要他的工作告一段落,即使只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他也會打給童瑾,就甭說他每天固定的一日行程與心情的詳細報告了。
  
  童瑾隨時隨地守在出版社專用的電話前,只要鈴聲一響她便急忙接起,期待艾迪的聲音自話筒傳出,數度被編輯又好氣又好笑的問她不寫稿,為何還每天自動來接電話讓她念。
  
  電話費帳單數目可觀,可為了她,艾迪一點也不心疼。
  
  倒是童瑾,擔心他這個窮攝影師會破產,自己荷包大出血的忍痛換了台她本來預計要一年後才考慮買的新電腦。
  
  儘管網上視訊因傳輸速度問題,動作和聲音常連不上,還會延遲個幾秒,艾迪也不是那麼方便隨時隨地有設備上網,但至少可為他省下一大筆國際電話費,也可讓她別再因編輯催稿電話裡軟軟的聲音嚇得全身發軟。
  
  但是,換了最新的電腦設備,她還是半個字也沒寫,從每天守著電話,變成每天守著電腦,傻傻的盯著一旁的好友名單,等待艾迪的名字出現。
  
  直到一個月後,艾迪回來了,童瑾天天醒來就往他家跑,直到晚上要睡之前才會回來。
  
  更神奇的是,艾迪不在,她整天守著電話或電腦,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艾迪回來了,兩人也沒跑出去玩,他整天窩在暗房中工作,她就在客廳打稿,卻可以在五天內寫完一本。
  
  但第二本只寫了不到一半,艾迪又走了,童瑾繼續回到盯著好友名單的日子。
  
  艾迪這麼來來回回的飛來飛去,童瑾的寫稿速度也就這麼前前後後相差十萬倍,不斷地重複著相同的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當他坐上了飛機,一向沒什麼個性的她有多麼強烈的衝動想要叫他留下來別走。
  
  衝動歸衝動,她還是沒說出口。
  
  於是,她更加把握能見到他的每一秒,他每飛走一次再來,她就在他家停留的時間多了半小時。
  
  次數一多,她幾乎是天一亮就報到,非得到晚上十二點左右才肯走。
  
  艾迪怕她一個弱女子危險,每天一早便來接她吃早餐,每晚陪她吃過消夜才送她回塚。
  
  他們的溫馨接送情,室友們光看就覺得累,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建議他們乾脆同居算了。
  
  當然,童瑾是做不出這種事的,甚至連想都沒想過,很保守的滿足於現狀。
  
  只要每天與艾迪手牽手走過這兩條街的距離,她便感到無比的幸福。
  
  不過,所有人裡最開心的,卻不是童瑾,而是再也不用催稿的編輯。
  
  因為童瑾在艾迪家的時間太長了,而艾迪又總是在暗房中,她的工作時數相形之下拉長了近一倍,哪怕艾迪一個月才來台灣一個星期,也夠她由兩月一書變為一月兩書了。
  
  這樣應該養得活他吧……
  
  單純的童瑾從來沒想過,能讓艾迪台灣美國這麼來回的飛,這份工作的薪水絕對少不到哪兒去。
  
  她只是想到,能多賺點錢為他們將來著想,寫稿再也不是件痛苦的事,反而是很快樂的,她一邊打著字,一邊覺得自己又接近幸福一小步。
  
  笑瞇瞇的翻著列印好的稿件,厚厚的一疊紙就像是不再遙不可及的美麗人生,平整地躺在她的手上,如同她能掌握自己的幸福。
  
  不過,她也真的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童瑾全身放鬆的坐在沙發上,將稿子緊緊地抱在胸前,等待鑽進暗房便忘了一切的艾迪想起該是送她回家並吃消夜的時刻。
  
  再過一陣子吧!
  
  等她再穩定一點,她就能告訴他,他其實不用再這樣奔波。
  
  她要先幫他換輛新車,當然,駕駛座旁的位置是她專屬的寶座。
  
  她可以帶著筆記型電腦陪著他上山下海,他就放心的去做喜歡的事,當她寫好一個段落便能遠遠地看他一眼,當她累了可以在車裡睡一會兒,蓋著他的大外套……
  
  童瑾一邊規劃著美好的遠景,另一方面,與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話的男、女主角纏鬥了四天,她累壞了,閉目養神的同時,心底還想著,以後就算是拿槍威脅她,她也不要再寫那種主角折磨自己……
  
  「Baby,再等一下,我把東西收一收,大約再半小時就好了。」自暗房裡傳出艾迪充滿歉意的聲音。
  
  「沒關係。」這是一種無意識的自然反應回答。
  
  她挪了挪身體,整個人幾乎躺在沙發上,一手仍緊緊抱著稿子,另一手抓來他的外套暫時充當棉被。
  
  將來再也不寫悶葫蘆了……
  
  當初她為什麼會想到這種爛點子的?
  
  有人規定套書的四個主角個性要截然不同嗎?
  
  不過這樣也好,她已經把最難搞的悶葫蘆解決了,後面的三本也就容易得多了,應該很快就會寫完了吧……
  
  嗯……好想睡……艾迪到底幾點才會忙完呀……
  
  她睡一下下好了……一下下就好……
  
  幾乎是在這個想法出現的同時,她就進入深眠。
  
  半個小時後,艾迪果然走出暗房,看見童瑾疲倦熟睡的模樣,一陣心疼油然而生。
  
  情不自禁地,他的指腹劃過她的小臉,輕撫著她的黑眼圈。
  
  不要這麼拚命,好嗎?
  
  他希望寫故事只是她的興趣,而不是謀生的能力。
  
  再說,他養她就好了嘛!
  
  他這麼努力工作,就是希望她將來不必吃苦的啊!
  
  美國台灣兩地跑,是為了多陪陪她,卻很無奈陷入一個無法掌握的輪迴——明明她就在身旁,但他卻撥不出時間給她,只能每天去接她的與她聊一聊,每天送她回家時看她吃著消夜時天真的笑容,如此而已。
  
  伸了個懶腰,他抱著她回房,細心的幫她把稿子放到一旁以免折到,替她拿下眼鏡,再為她蓋好被子。
  
  至於他的外套……
  
  她抱得太緊了,拿不下來。
  
  他忍不住地笑了,都快三十的女人了,還像只無尾熊一樣。
  
  迅速的沖個澡,再回到床上,他很堅持的撥開她的手把外套取出,輕輕地吻了吻她,笑咪咪地說:「來吧!我當你的尤加利樹!」
  
  只要有艾迪在身邊便如有神助的童瑾,明明前天才寫完稿,今日又很快樂的進展到了三分之二的後段。
  
  她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幾乎是連想都不用想、看也不用看,在等待艾迪自暗房走出的時間裡,她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把書中男女主角唯一一場比較親密的戲給寫完了。
  
  如同和艾迪初見那日她所說的,寫哈利波特的人不見得就懂魔法。
  
  她書裡的親密戲全是靠想像與讀了一堆別人的書後融會貫通寫出來的,以往她還能為自己的想像天分而暗暗自得,可如今……
  
  一邊檢查錯字一念著句子是否通順,越看她就越是想掐死自己。
  
  天啊!她怎麼會寫出這種東西啊?
  
  邪肆的男主角霸王硬上弓,柔弱的女主角就會失了身也失了心?
  
  不!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即使還沒經歷過,但她卻很篤定絕對與她寫的那些不同。
  
  心中不禁假想:邪肆的艾迪霸王硬上弓後,柔弱的童瑾就會失了身也失了心?
  
  不,她知道艾迪絕對不是那種人,否則兩人同床共枕了這麼多次,她早就非完璧之身了。
  
  再說,艾迪根本就不用霸王硬上弓,她就愛慘他了。
  
  但若他真的霸王硬上弓,她失了身之後會不會更愛他?
  
  雖然溫和的艾迪與邪肆的男主角是兩個極端,他們也還沒進展到上床的地步,可莫名的,她就是曉得,不管有沒有發生,她都再也放不下了。
  
  想著想著,思緒不由得飛到昨天一早發現自己窩在他懷裡睡,還很自動的摟著他的腰時的驚嚇。
  
  驚嚇完了,晚上還是縮在他的懷裡,似乎她心裡也不排斥這樣的感覺,甚至是有些期待。
  
  只是,加上之前一塊旅行的那七天,兩人同床共枕了好多回,可是、可是……也不該什麼也沒發生啊!
  
  於是,她不禁有了這樣的疑問。
  
  童瑾睜著水汪汪的風眼,有點委屈、有點怨尤,又有點害羞的望著他,「艾迪……你不想要我嗎?」
  
  嗚嗚……他一定是嫌她瘦又薄板,才會一點興趣也沒有的,嗚嗚嗚……
  
  艾迪不禁莞爾,又好氣又好笑的說:「沒有一個正常男人會不想要跟自己的女朋友更親密的。」
  
  這是第一次自艾迪口中聽到他對她身份的界定,呵呵……她是他的女朋友耶……呵……女朋友……
  
  「我哪裡說錯了嗎?」他只怕自己說錯了什麼,但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生氣,這……東方女子的心真是難以捉摸啊!
  
  經他這一點醒,童瑾才發覺自己正在傻笑流口水,連忙收拾情緒,把話題回歸到最初。
  
  可是……他們剛才是在說什麼啊?
  
  被「女朋友」三字沖昏頭的童瑾抓了抓頭,好不容易才想起來。
  
  啊……她問他為什麼不想要她,然後他說沒有一個男人不想跟女朋友更親密……
  
  沒錯,就是這樣,好,繼續。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都……」紅著臉,她不好意思問得更仔細。
  
  雖然那種場面,她早已寫過不下十次,但面對電腦默默打字是一回事,要當著他的面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回答,大手一勾,把她緊緊的摟在懷中,與她臉頰貼著臉頰,清新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項間。
  
  這一秒,她忘了呼吸、忘了心跳,他的擁抱太溫暖,讓她捨不得離開,眷戀著這樣的貼近。
  
  不知道是不是被剛才的話語影響,她竟覺得這個擁抱溫暖中又隱隱含著一抹不同的意味。
  
  就像她寫過的那十餘場床戲一般,總是用擁抱做為開頭,男女主角抱抱親親,然後情不自禁的撫摸對方,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天塌下來也擋不住了……
  
  跟著,便可以打上幾顆星星,畫面直接跳到隔日清晨繼續。
  
  那他現存的擁抱不就是……
  
  一想到這裡,她的臉燒得熱呼呼的,連動也不敢動。
  
  突然,她竟因自己沒有經驗而有些生起自己的氣來,甚至是有些懊惱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他一定會嫌她太笨拙。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臨陣磨槍來不來得及?
  
  先請他暫停一小時,她回家多看幾本書,再弄幾卷A片錄影帶來研究研究,會不會好一點?
  
  但她要怎麼讓他暫停一小時?
  
  萬一他停不下來,就像言情小說中的男主角那樣,情不自禁的展開了動作,她又該做何反應才對呢?
  
  轉瞬間,她的小腦袋瓜已經轉了五百圈,越想越是臉紅心跳。
  
  「怎麼在發呆?」艾迪含著笑問道,箍在她腰間的手略用了用力。
  
  她緊張的瞪大眼,睜眼說瞎話,還說得超級差勁,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沒沒沒……沒有呀……」
  
  忍不住地,他輕吻了下她的臉頰,深吸了口氣,將她擁得更緊了。
  
  哇哇哇!他親她了啦!
  
  親完之後,是不是就開始充滿旖旎風光的一頁?
  
  他會溫柔……不,也許是熱情,畢竟他是阿豆仔,照邏輯推演,應該是很熱情如火的……嗯……呃……好,他會熱情如火的撫遍她的每一寸肌膚,用他那迷死人的聲音低啞的輕訴說些「寶貝,你真美」,或是「寶貝,你好甜」之類的話。
  
  跟著,他火熱的唇會在她的身上遊走,大手靈巧的解開她的衣衫,探進她的內衣裡,罩上她……
  
  啊——
  
  不行!
  
  她的身材這麼平坦,一點也不「料多味美」,絕對不能給他看!不然他看完就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Baby,你今晚好奇怪。」
  
  她的表情更怪異了,「呵……會嗎?嘿嘿……這個……沒事……」
  
  可不可以讓她先去買件魔術胸罩撐撐場面?
  
  不對,反正到最後都是光溜溜的,買一百件也沒用啊!
  
  還是……給她一個月,等她做完豐胸手術、也消了腫看不出傷疤再來好不好?
  
  嗚……為什麼她沒有像閔兒那種前突後翹的好身材啦?
  
  從來沒有如此厭惡自己扁平的身材,她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玲瓏有致的曲線,那她就能放心的投進他的懷抱……
  
  好討厭這樣的感覺,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同時,艾迪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與意圖,驀地放開了手,起身拿了沖茶器去廚房加熱水。
  
  童瑾有些窘,卻沒膽子問什麼。
  
  然而,她卻因為緊張而不小心忽略了,艾迪並不是沒有任何反應的。
  
  他知道她緊張,所以不勉強,等她準備好了再說吧。
  
  反正,他有一輩子的時間等她調適。
  
  不過,他可以等她調適,卻不能調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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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31:34
  第八章
  
  艾迪一邊深呼吸,一邊按著熱水瓶,只是這麼做,他一點也沒覺得好一些,反而被這樣情緒糾纏著。
  
  是啊!沒有一個正常男人會不想要跟自己的女朋友更親密的!
  
  撇開才華的光芒,他也只是個很普通的男人而已。
  
  他不是不想碰她,是怕膽小又保守的她被他的熱情給嚇壞了。
  
  憋得那麼辛苦,沒想到她竟還用怨懟的語氣問他是不是不想要她……
  
  無力的歎了口氣,加了兩個茶包,艾迪再回到沙發上,見到的卻是因為太緊張一放鬆便不小心睡著的童瑾。
  
  他有些錯愕,她怎麼能每次都……完全沒有一絲徵兆就睡著呢?
  
  他扯扯嘴角,搖搖頭,隨手拿他的外套為她蓋上,看似抱怨的說:「真是的。」但眼底滿溢著從來沒隱藏過的寵愛。
  
  為什麼她連睡著都是這麼可愛?
  
  他將她橫抱起,她仍是輕飄飄的,經過他這些日子努力三餐加點心的餵養後,雖然只是多了少少的兩公斤,在任何人眼中還是偏瘦了些,但好歹她已不像初見時彷彿隨時會被風吹走。
  
  將她抱回房,拿下她的眼鏡,他照例直接跳上床,一靠近她,她就會睡著睡著自己滾到他身旁,攀著他睡。
  
  不過,他什麼都算到了,就是忘了那只摟在他腰間的小手。
  
  她的小手不像前幾天那樣安分,也不知是在摸著什麼,東磨西蹭地,就是不肯好好停放著。
  
  驀地,眼前浮出方纔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輕聲問著——
  
  你不想要我嗎?
  
  他當然想要!
  
  他一把握住那只已前行到他胸前的小手,無比疼愛地輕吻著她的掌心,然後自指尖一路吻吻吻吻到了肩膀。
  
  即使是隔著薄薄的T恤,胡碴不再那麼樣的刺,但嚴重怕癢的童瑾仍是在睡夢中咯咯輕笑,笑聲裡有著她不常露出的嬌柔。
  
  火熱的唇跟著含住她的耳垂,惹得她輕吐出一串細細的歎息,他不禁低喃著:「Baby,你真美……」
  
  這一句話令童瑾瞬間驚醒,警覺的瞪大眼睛。
  
  他說了嗎?
  
  那接下來不就是……真的要發生了嗎?
  
  床戲一向是她寫小說時拿手的部分,可當真要發生了,她卻不知所措。
  
  有點喜悅、有點緊張、有點期待,也有點擔心,他們終於發展到這個階段了呵!
  
  艾迪並沒有太激進的舉動,仍是輕輕的吻著她,從耳朵轉移到了鳳眼,自然也知道她已醒。
  
  他慢慢地引導她,就讓一切慢慢來吧!
  
  他的吻由眼睛緩緩地下挪,順著她的鼻,來到她的唇。
  
  不是沒有吻過她,只是那些吻,對於外國人來說,比見面禮還要簡單,不過是啄啄臉頰、碰碰額頭罷了。
  
  他們聽見了自己與對方的心跳,房間裡迴盪著兩人急遽的喘息聲,昏暗的鵝黃色燈光顯得曖昧,就如同他們此刻重疊的身軀。
  
  他俯低身,由淺而深地吻著她的櫻唇。
  
  他的唇跟她想像的相同,軟軟的、甜甜的,味道很好,就像他所喜愛的大自然一樣清新;但他的舌……
  
  唔……他的舌幾時跑進來的?
  
  寫過這麼多本小說,也寫過不少的激情情節,她當然知道會出現舌頭,可出現時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的。
  
  他柔柔的吻著她,誘惑著她的回應與他交纏,並不像書中的吻總是霸道又狂熱的充滿慾念。
  
  她試著仿照他的動作,謹慎地劃過他的唇,小心冀翼的觀察他的反應。
  
  他皺了皺眉,似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再啄了啄她的唇後,整個人下滑了些許,輕啃著她尖尖的下巴,大手也跟著從撫握著她的纖腰,逐漸地有了移動,伸進她的T恤裡,朝著她的胸部移動。
  
  發覺到他的企圖後,她明顯的了僵,身體硬邦邦的,怯生生的望向他,「艾迪……」
  
  萬一他看到她的飛機跑道,會不會當場愣住?
  
  艾迪沒有回話,只是用著沒辦法形容的語助詞嘰哩呱啦的低聲咕噥了幾句,大手停止往上,氣餒的埋首在她的頸間,難以平靜的啃吮著她。
  
  她明白他是不會勉強她的,也知道杵在兩人之間的堅硬體是什麼,就更不好意思制止他此刻的親吻了。
  
  況且……親吻的感真的很好,她不想停下來。
  
  半晌,艾迪翻身躺至一旁,不甘心的將她抓進懷裡又是抱又是親又是搔癢。
  
  幾個小時之後,當他終於平息了衝動沉沉睡去,童瑾卻是無言地望著天花板。
  
  原來……不用出現邪肆的男主角霸王硬上弓,即使什麼也沒做,男主角很紳士的尊重女主角的選擇,女主角對他的愛反而會多了一倍。
  
  相安無事的擁抱了一夜,童瑾不禁懷疑是她自己不正常還是艾迪不正常,明明每次都到了最後關頭,她卻能毫不留情的喊停,而艾迪居然也順著她克制自己即將潰堤的慾念,就止於抱抱親親的階段。
  
  她搖搖頭,不想這個,今天艾迪又要回美國了。
  
  「艾迪,我想跟你去機場看飛機,可以嗎?」她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其實她只是想去送他而已。
  
  過去,她只會去接機,從來沒有送他走的經驗,因為她擔心自己會在機場哭得一塌糊塗,但她試著告訴自己,不能只想要品嚐艾迪回來她身邊時的喜悅,也要學著面對送他離開時的痛苦。
  
  「有什麼不行呢?」對她百依百順的艾迪從不會對她的要求搖頭。「快起來換衣服,我們要出發了。」
  
  「耶!艾迪要帶我去看飛機!」
  
  她不願離別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假裝這是愉快的出遊。
  
  看到她孩子氣的笑容,艾迪一時也忘了分別的酸楚。
  
  到了機場,她盡理抱著快樂的心情向他揮手道別,但當他的背影離開她視線的那一刻,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
  
  看著飛機消失在天際,童瑾的心像是隨著那班飛機飛走了。
  
  她失魂落魄的,提不起一丁點勁,帶著充滿疑惑、忐忑、甜蜜又酸溜的空心回家。
  
  「嘿嘿嘿……」閔兒什麼也不說,就只是瞅著她賊笑。
  
  童瑾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才發現不只是閔兒,就連惑心也都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只有盛詠還算正常——也不能說是正常,而是她本來就是沒什麼表情又不太說話的冰山美人。
  
  「嘿嘿……」閔兒繼續竊笑著,一邊喝著珍珠綠茶。
  
  童瑾被她笑得發毛,也被她們看得彆扭,眼神飄忽不定的問:「怎麼了?你們怎麼都這樣看我?」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她們幾人對看一眼,不約而同的聳聳肩,依然噙著一抹笑反問:「有嗎?我們有看你嗎?」
  
  沒有才怪咧!
  
  童瑾在心裡嘀咕著,卻也無意延續這個讓她渾身上下不自在的話題,只說:「我先回房了。」
  
  靠在艾迪的胸膛很舒服、很溫暖,也很有安全感,才幾天而已,她已眷戀起這樣的擁抱。
  
  她把整張臉埋進枕頭裡,用被子將自己緊緊的包起,身體一樣能感覺到溫暖,但卻溫暖不了她的心。
  
  如果再這樣下去,少了他的擁抱,她該怎麼入睡?
  
  怔仲間,三名室友已無聲地打開她的房門。
  
  「Baby……」
  
  她茫茫然地抬起頭,「什麼事?」
  
  「下次不回家睡要先說。」盛詠面無表情。
  
  「喔。」童瑾有點心虛的紅了臉。
  
  這很難事先通知的吧!
  
  更何況,在那種時刻,她總不能先叫暫停,打完電話交代好再窩回艾迪的懷裡繼續抱抱親親呀!
  
  「喏!OK繃送你。」閔兒把東西放在桌上,笑嘻嘻的,吐吐舌頭,「你下午不是要去出版社拿書嗎?脖子還是遮一下會比較好。」
  
  脖子?
  
  遮什麼?
  
  童瑾驀地想起昨夜還不能歸納於「十八禁」的纏綿,他們緊緊的相擁著,艾迪溫柔的吻著她,以及她的脖頸……
  
  啊!不會是有吻痕吧!
  
  惑心溫柔的笑著,說著與溫柔扯不上關係的話,「如果我們要當阿姨,記得先通知一聲,我們好去買禮物。」
  
  此話一出,童瑾的小腦袋瓜子足足暫停了五秒才聽懂惑心的話。
  
  整張臉「轟」地一聲炸得通紅,連耳朵也火辣辣地,她結結巴巴的解釋自己的清白,「我……我……我們沒有……」
  
  「沒有做?」盛詠很好心的幫她把卡在喉嚨的話接下去,以免她噎死。
  
  「對!我們沒有,我們是很清純的!」童瑾重重的點頭,最後不忘補上句加強語氣,「真的!」
  
  聞言,三人全將眼瞪得斗大,面面相覷,而後一人一句的說著——
  
  「你的意思是……」惑心皺著眉。
  
  「你們認識了四個多月……」盛詠扳著手指數算。
  
  「之前還一起去花東旅行……」閔兒半瞇著眼。
  
  「共度了那麼多個美好夜晚……」惑心曖昧的微笑。
  
  「最近也常住在他家……」盛詠平鋪直述。
  
  「可是什麼也沒做?」閔兒挑著眉。
  
  「對……」反應再慢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童瑾低垂著頭,心虛的細聲道:「對呀……」
  
  「蓋棉被純聊天?!」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他們真的都是這樣啊!
  
  這次,童瑾連話也不敢說,一邊盯著她們,看看是否有出現不太對勁的表情,一邊慢動作地微微點了頭。
  
  頓時,房內一片寂靜,呼吸聲清晰可聞。
  
  愣了好一會兒,最先恢復正常的閔兒口無遮攔的說:「喂!艾迪是不是『不行』啊?」
  
  她不是問童瑾,而是詢問另外兩名室友。
  
  「不像。」冷冰冰的盛詠加入討論的行列。
  
  溫婉的惑心居然也跟著附和,「就是說嘛!他這麼壯,怎麼看也不像是『不行』的那種人呀。」
  
  童瑾的小臉已似熟透的番茄,紅得快脹破了。
  
  艾迪當然不是「不行」!
  
  可這句話她怎麼說得出口呢?萬一她們追問起來,免不了提及昨夜的事,她她她……
  
  無視於熱血衝上腦袋快中風的童瑾,閔兒繼續說:「外國人不都是隨時性致高昂的嗎?」
  
  「『慾望城市』裡的主角不是動不動就跳到床上?還常有那種一夜不睡的猛男啊!」惑心附和著。
  
  「西洋小說也常出現那種男主角。」最冷靜的盛詠竟也幫忙舉例,舉完例想一想又說:「不過也不光是西洋小說才有,台灣小說也不少。」
  
  童瑾忍不住想為艾迪說句公道話:「他……」
  
  但隨著她的開口,其他人突然停止了討論,將視線轉回她身上,準備聆聽。
  
  「艾迪很正常……」這已是童瑾所能形容的最極限了。
  
  昨夜相擁而眠的兩人,雖然沒真的朝本壘前行,但總也會不小心摸到、碰到、靠到,她就算沒經驗也該知道那些是代表什麼意思。
  
  其他人再次互換個眼神,然後,又將目光轉向她,異口同聲的問:「既然一切正常,怎麼會什麼也沒發生啊?」
  
  「這……」這要她怎麼說嘛?
  
  「他沒暗示?」閔兒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
  
  「嗯……」紅著臉,童瑾很努力的回想那些親吻與擁抱後,臉更紅了,「應該算有吧。」
  
  如果那樣還不叫做暗示的話,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算了。
  
  「然後呢?」另外三人忙不迭的齊聲問道。
  
  「就……就這樣啊……哪有什麼然後……」此刻童瑾只想挖個洞躲進去,從此與世隔絕,再也不出來見人。
  
  「艾迪又帥又性感耶!你不想要他嗎?」閔兒哇啦哇啦地叫著。
  
  說不想是騙人的,童瑾比誰都清楚艾迪的好絕不只在外表而已,只是……
  
  光看她閃爍的眼神,室友們都得到了答案。
  
  「遇到好的男人你就上吧,還等什麼?再等下去小心艾迪跑了!」閔兒建議順便恐嚇。
  
  「艾迪的確不錯。」能讓盛詠這樣稱讚,可見得他在她們心中的形象有多好。
  
  「艾迪就算不跑,也有很多女人會自動貼上去吧。」這話倒是真的。
  
  「你該不會有處女情節吧?」閔兒挑著眉看她。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這種事……沒這麼嚴重吧。」惑心緊跟著發表意見。
  
  盛詠雖沒說什麼,但也點了點頭。
  
  被她們這樣逼問,童瑾終於決定豁出去招供了,以免她們越說越露骨。
  
  「我……我是怕萬一脫光了,他看到我這麼平……」
  
  「拜託——」她們簡直就要昏倒了。
  
  童瑾無辜的咬著下層,「我也很希望能大一點,可是這個又不是我想要怎樣就怎樣的。」
  
  「Baby,你認為碗公和醬油碟子會一樣大嗎?根本不用脫光,身材好不好用目測就足以看出來了。」閔兒沒好氣的說。
  
  「他從認識你就應該知道這點了,你不需要為這種事擔心吧。」惑心也被她給徹底打敗。
  
  「呃……」童瑾呆了幾秒,「也對喔。」
  
  她從來不會為了撐場面而刻意又墊又擠的,還有他們之間許許多多的擁抱,艾迪早就知道她的身材是沒多大起伏的直線,她又何必老是耿耿於懷?
  
  「要身材好的女人,美國多得是,他還追你追得這麼辛苦做什麼?」盛詠一箭命中紅心。
  
  但童瑾一點也不在乎,反倒是有著心結被解開的豁然開朗。
  
  原來,只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艾迪不介意,他真的不介意耶!
  
  沒想到令她輾磚反側、憂慮不已的問題壓根不是個問題。
  
  她如釋重負的深呼出口氣,眉梢眼角儘是掩不住的喜悅。
  
  古靈精怪的閔兒眼珠子飛快地轉了一圈,賊兮兮的笑著,很壞心的建議道:「需要帶你去買件薄紗嗎?」
  
  「聽說有糖果做的內衣。」盛詠忍著笑說。
  
  「你要不要試試看?」惑心興奮得不得了。「只是不知道有什麼口味,呵呵,艾迪應該沒什麼特別討厭的味道吧?」
  
  「啊?」童瑾瞪大了眼。
  
  她有沒有聽錯啊?她的室友兼好友們非常快樂的準備把她丟上艾迪的床?!
  
  「嘿嘿嘿!你罩件長外套去按電鈴,等艾迪門一開,你『唰』地一聲扯下拉鏈,外套從肩膀滑落,露出裡面那件薄紗,纖細的嬌軀若隱若現。艾迪先是一愣,但入眼簾的撩人景象燃起了他體內的火焰,狂肆地流竄著,惹得他不禁喉頭咕噥一聲,艱難地嚥下口水,深邃迷人的眼始終緊瞅著你,半晌,他不由自主地撫上你的小臉,低啞的嗓音輕訴著:」Baby,你真美!『……「惑心自然而然的發揮她寫情色部分的超人功力,臉不紅氣不喘,流暢地為童瑾勾勒出令她臉紅心跳的場景,而嬌顏始終漾著甜美溫柔的笑,與她的話語實在是很難做連結。
  
  「沒錯、沒錯!」閔兒樂不可支的接著說:「Baby羞怯的低垂著紅似番茄的小臉,始終鼓不起勇氣抬起頭。艾迪不發一言地將她拉進屋裡,佔有慾十足的關上門,不願讓任何人看到他的寶貝,倏地橫抱起她,朝著臥室的方向前進!」說到最後,她幾乎是慷慨激昂一如革命義士。
  
  「噗——」就連盛詠都忍不住笑出聲,冷冰冰的容顏霎時有著意想不到的嫵媚與艷靈。
  
  童瑾的嘴角有些微微抽搐,看來她的室友兼好友們的確是非常快樂的準備把她打包直接送到艾迪的床上。
  
  她揚揚眉,沒好氣的說:「很抱歉,艾迪已經搭飛機回美國了。」
  
  「哎呀——真可惜耶!」她們居然覺得錯失良機。
  
  撫著頭,童瑾翻翻白眼,「一個月後他就回來了,你們不用歎氣。」
  
  真沒想到,這幾個好友竟然是因為她沒失身而歎息。
  
  唉唉唉,誤交損友啊!
  
  聽她這一說,閔兒又興奮了起來,歡呼出聲道:「太好了!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幫Baby打點耶!」
  
  「我看就先寫個計劃表好了。」惑心迅速分配工作,正經八百的口吻與嚴肅的神情讓人有所錯覺,以為是個女強人正在開會。「閔兒帶Baby去買新衣服、化妝品什麼的,順便弄些『資料』來研究研究。盛詠負責早上帶她一起去慢跑、晚上盯著她敷臉,不要她又熬夜。我就多煮些滋潤清熱又要養顏美容的東西給大家進補,另外再弄些青木瓜排骨湯給她喝……嗯,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
  
  惑心每說一句,閔兒就附和一聲,盛詠也認真的點頭。
  
  呵咧!
  
  這下子換童瑾錯愕了。
  
  現在是怎樣?
  
  童瑾初夜大作戰嗎?
  
  無視童瑾似霓虹燈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怪異臉色,另外三人興高采烈地討論起細節,並由公認打字最快的閔兒做出電腦表格,相當有效率的在十五分鐘內列印了N張的作息表與遵守條例,用固釘釘在每一扇門與幾處她們視線最常停留的地方,只差沒學日本人拉起白布條用毛筆寫些「一生懸命」、「必勝」之類的話語、背景畫上富士山與日出,或是在頭上綁毛巾。
  
  看著她們忙得不可開交,彷彿與她無關,童瑾默默的關上房門。
  
  白衣櫥中拿出一直忘了還他的襯衫,失魂落魄的縮回床上,小臉輕輕的磨蹭著,嗅著屬於他的味道。
  
  心,突然慌了。
  
  怎麼辦?
  
  他才剛離開,她已經開始想他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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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4 00:32:05
  第九章
  
  儘管不太苟同室友們積極把她丟到艾迪床上的心態,可這一個月來,天天外敷面膜、內服滋養清熱湯品,童瑾看到了一個全新的自己。
  
  困擾她長達十年的眼袋與黑眼圈神奇的消退了一大半,本來有些暗沉,偶爾長些小痘痘的皮膚,此刻光滑又如保養品廣告般具透明感,甚至還因為吃得好又固定運動而出現淡淡的紅暈,嘴唇也不再乾裂,整張臉水嫩嫩的,氣色與精神更是從未有過的絕佳狀態。
  
  不過,大概是因為過了成長髮育期太久,惑心天天熬了N個小時、還細心一勺勺撇掉浮油給她當水喝的青木瓜排骨湯依然沒什麼效用。
  
  美麗?
  
  不,她不這麼認為。
  
  一個人的樣貌是天生的,不會突然從醜小鴨變天鵝。
  
  她只能說,在她們的幫忙下,她發揮她所能夠達到最接近美麗的境界罷了。
  
  換上閔兒挑選的牛仔裙與終於有色彩花樣的T恤,再戴上她還不太會戴的隱形眼鏡,在室友們一致點頭同意後,她才出發前往機場。
  
  經過這一番大改造後踏出大門,童瑾覺得多了一絲絲的自信心,她不再像從前那樣畏畏縮縮,想盡辦法隱藏自己,反而是挺起背脊,希望艾迪也能看見她的改變,希望自己能成為配得上他的女人。
  
  當她到達機場,艾迪搭乘的那班飛機已降落了,她踮起腳尖,很努力的在擁擠的人群中尋找艾迪的身影。
  
  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他。
  
  心底的思念在進到機場後完全無法控制的爆發,她伸長了脖子,只希望能夠早一秒見到他也好。
  
  幸好,艾迪永遠是那麼樣「高人一等」。
  
  遠遠地,童瑾便看見他背著旅行袋,邁著大步出關。
  
  不自覺地,她漾起了笑,高喊著他的名:「艾迪!」並誇張的跳了起來朝他揮手,只怕他看不見她而錯過,走到另一頭去搭車,因為她並沒有告訴他會來接機。
  
  有些訝異,他不過回去一個月而已,她怎麼變得比較勇敢了?
  
  什麼也比不過情人短暫分離後再相見的喜悅與甜蜜,艾迪三步並成兩步的奔到她面前,眼底溢滿寵愛,隨手把昂貴的攝影器材往地上一擱,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大熊式的擁抱。
  
  半晌,他仍抱著她不放,像是要把這一個月沒抱到的份一次抱完,輕啄下她的臉,迷人的嗓音真誡的說:「我好想你。」
  
  其實就算他不說,她也知道。
  
  她難得的沒有反對,任由他在大庭廣眾下擁抱她,更沒有拒絕他親吻她,但親暱的話語還是說不出口,只含糊的說了句:「我也是。」
  
  這已是她的底線了。
  
  艾迪眼底亮起喜悅的光芒,只要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第一次聽到從她的嘴裡說出這樣的話,那種感動無法形容。
  
  對於自己竟會開口說出這樣的話,童瑾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驚訝。
  
  是因為太想念他了嗎?
  
  不,不只是想念,而是積在心底的感覺越來越深刻,她才會脫口而出的。
  
  但若他離開不是一個月而是一年,她敢不敢告訴他,她愛他?
  
  瞭解她的害羞,艾迪很體貼的沒有照心意來個火辣辣的法國式熱吻,含笑握起她的小手輕輕一吻,一手牽著她、一手拉著行李走往巴土站。
  
  等待巴士的人屈指可數,整輛車中除了駕駛之外,就只有他們了。
  
  也不知是怎麼開始的,兩人難耐分別後再相聚的甜蜜,躲在他的外套下輕訴相思,反正司機的視線不在他們身上,還有幾乎如同棉被般的大外套,童瑾也就很放心的偎在他寬大的懷裡。
  
  但大外套下的空間有限,而情話又是那麼樣的動聽,兩人越說越小聲,也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唇就這麼不小心的碰上對方的唇。
  
  唇瓣貼合的同時,一股像電到的酥麻感流竄過全身。
  
  他們用親吻慰借濃濃的相思,用擁抱彌補心底的寂寞。
  
  然後,他們一路從機場吻回台北,還是在司機尷尬的假咳中,他們才發現車輛已停在終點站許久,還有一堆等待上車的好奇民眾圍在車窗外看著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揭下外套。
  
  艾迪爽朗地大笑著,伸手摟住羞得想跳車的童瑾下車,帶著她換公車回到住處。
  
  關上了大門,他們再也難以自己的擁抱親吻,所有的想念全用親吻做為表達。
  
  火熱的唇在吻著她的同時,也點燃了她身體裡未知的火種。
  
  就像言情小說中的敘述一樣,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吻著吻著,他們吻進了臥房,再吻上了床,仍捨不得放開對方。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兩人已是氣喘吁吁了。
  
  哪怕似狂風過境,最後一刻,艾迪還是沒忘以眼神詢問她,直到她點頭了,他才放縱自己的情慾,以最熾熱的深情愛著她的每一寸肌……
  
  咳咳!
  
  先澄清,童瑾絕對不是因為不忍辜負室友們的心血才與艾迪上床的,純粹是當時的確有了那種情緒,而她的心結又解開了,所以無後顧之憂的投進他的懷抱。
  
  其實她什麼也不用做,艾迪也的確不斷的呢喃些「寶貝,你真美」的字眼,幾個親親抱抱之後,她的腦袋全瘓了,直到無可避免的疼痛出現——
  
  什麼等一下就不痛了?
  
  騙人!統統都是騙人的!
  
  那一刻她痛得想殺人!
  
  報應啊……
  
  嗚嗚……以後她再也不敢寫什麼「等一下就不痛了」的鬼話了。
  
  不過,完事後的甜蜜與滿足倒沒騙人就是了。
  
  艾迪並沒有似那些冷血男主角一樣翻身倒頭呼呼大睡,他緊緊的抱著她,口裡說著綿綿情話,像是一點也不累。
  
  一個兩天沒睡、盡其所能在忙碌中搶時間飛來見她的男人,光想就覺得溫馨與感動。
  
  不過,感動歸感動,童瑾倒是累壞了。
  
  這一個月來她一直都睡得很不好,總覺得少了什麼,一回到他的懷裡,她只覺得無比舒服,他情話成了最佳催眠曲,他的胸膛也成了全世界最棒的枕頭,他的呼吸是那麼樣的令她感到放心,不停的誘惑她睡吧……睡吧……睡吧……
  
  然後,她很殺風景的睡死了。
  
  一覺睡醒,已是隔天凌晨,她仍是躺在艾迪的臂彎裡,不同的是,兩人之間不再像過去那樣還隔著衣服,而是赤裸地緊密的貼在一起。
  
  童瑾微微抬起頭,她見到他有點胡碴的下巴,她見到他挺直的鼻樑,她見到他俊俏的臉龐,心裡一陣莫名的欣喜。
  
  他是她的了,她也是他的了……
  
  期待許久的事終於在昨夜成真,濃郁的甜蜜如同香醇的咖啡,令她覺得餘味猶存,她還想著他的舌滑過她胸前最頂蜂時的感受。
  
  他果然沒嫌我……
  
  再往他胸膛靠去,他的心跳猶似一陣陣喜悅的鼓聲令她有了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完全感,她不禁在他臉上輕輕地一吻。
  
  艾迪卻在此時睜開雙眼,「你醒了啊!」
  
  「嗯。」偷襲被他抓到,臉頰撲上了淡淡的緋紅。
  
  看著她嬌羞的別開眼,一股想疼她愛她憐她的衝動出現,他忘情地將她摟緊了點,貪婪的唇又開始探索起她不太豐滿的雙峰。
  
  等等……才剛睡醒耶!
  
  他怎麼這麼有「性」致?
  
  看樣子他真的就像惑心常說的「慾望城」裡的那男人。
  
  但容不得她細想,艾迪的激情化為一團火焰,燒灼她每一寸肌膚……
  
  接下來的幾天,艾迪無時不刻地愛著她,除了出去吃飯外,他們很少有衣著整齊的時候。
  
  然而,這樣的歡愉卻在某次激情過後艾迪的一句話給破壞殆盡了。
  
  「今天晚上我就要回去了。」艾迪將她抱在懷裡,這句話顯然是他經過了長時間的思考才說。
  
  「今天?」
  
  雖然早知道分離是必然的,但在這種情況下聽他提出,童瑾還是免不了的痛了一下。
  
  「晚上八點四十分的飛機。」
  
  「喔。」童瑾木然地望著天花板。
  
  「Baby……」他有些欲言又止。
  
  「嗯?」
  
  「我……」艾迪考慮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這次我回去不是一、兩個月就能再來,可能會比較久一點。」
  
  沒辦法,他的忙裡偷閒已到了不能再偷的地步,該完成的合約,還是得回去做,否則,將來他憑什麼照顧她一輩子?
  
  一時之間,童瑾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才上完床就聽到這種消息,說是青天霹靂也不為過。
  
  染血的床單都還沒洗咧……嗚……
  
  他是不是嫌她的「表現」不好啊?
  
  還是因為已經得到手了,所以沒興趣了?
  
  嗚……她絕不會打擾他。
  
  她很努力的想用些「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話安慰自己,但天曉得,她全部都很在乎呀!
  
  嗚……她絕不讓他難堪。
  
  艾迪一點都沒發覺到她的不對勁,仍是緊張萬分的說:「這次回去有太多的事要做,至少也要四個月以上。」
  
  「我知道了。」她的聲音悶悶的、平平的,沒有一丁點的情緒起伏。
  
  他是想要用這個做為理由分手吧!
  
  但分手又何需理由?
  
  急轉直下的愛情故事不是她所能負荷的,她突然覺得她的心在這一瞬間摔得粉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感受到各種不同的痛苦同時加諸在她身上。
  
  童話只是童話,青蛙得到公主的吻後,會變成英俊的王子,然而她是只母青蛙,不見得會變成美麗的公主,從此和她的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我不能想像四個月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所以我想……」艾迪擦擦不停冒出的汗,跳下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隻錦盒,轉身單膝下跪,「Baby,請你嫁給我!」
  
  「啊?!」她全身血液凝結住,心也忘了跳。
  
  怎麼跟她以為的截然不同?
  
  他不是要分手嗎?怎麼變成求婚了?
  
  只是,她仍難以置信。
  
  「你……向我求婚?!」
  
  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臉,揉揉眼睛、掏掏耳朵,很難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
  
  「我把我母親的結婚戒指拿去改小,差一點點就趕不上飛機。」
  
  他多怕她不喜歡這枚戒指啊!
  
  雖然他有能力買更大的鑽戒給她,但一代傳一代,是他們家的傳統。
  
  若她想要更大的,等回去之後再補給她吧。
  
  反正他的一切都屬於她,他的想法就像那個樂透彩券的廣告,只要她喜歡,艾迪統統買給她!
  
  「也許你會覺得好像快了一點,畢竟我們認識不到半年,可是每次分開後,我每天都在想你,超乎我所能承受的想你,我不想再分離了……」艾迪的每個細胞都在高喊著愛她,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意才不會嚇壞她,說起話來也顯得不輪轉。
  
  回美國之後,哪怕是每天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為了不要再分離,他決定了,直接把她帶回去。
  
  而要把女朋友光明正大帶回美國、永不分離,唯一的方式就是——結婚。
  
  一旦想明白了,艾迪立刻把母親早交給他找新主人的結婚戒指送去改小,試摸在場與童瑾相似的手以求得正確尺寸,然後千叮萬囑,硬是要在三天內搞定,而他也在這三天拚了命的工作換取時間,才終於趕搭上已預定好的班機到台灣求婚。
  
  「你向我求婚?!」這是夢嗎?一定是夢!
  
  「Baby,請你相信我,我會愛你一輩子的。」艾迪將錦盒高高捧起,熱烈的目光迎上她,「嫁給我吧!」
  
  像是呆滯了一世紀,待她終於把心情轉換回來,快樂如同火山爆發的岩漿噴湧而出,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善良、平凡的小青蛙也能找到王子耶!
  
  笑容才剛要揚起,她隨即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最大的顧慮,唇瓣又驀地降下。
  
  看著她臉上變換的表情,比坐雲霄飛車還刺激。
  
  他一會兒隨著她的笑而開心,一會兒又因她的皺眉而緊張。
  
  她是不是覺得太快了?
  
  還是她不想離開台灣?
  
  童瑾神情凝重的直視著他,「艾迪,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當然。」他慎重的點頭。
  
  不管她要問幾件事,他永遠都會誠實回答她的,只要她答應他的求婚。
  
  童瑾沉思了良久,像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又像是不太高興。
  
  艾迪的心跳在瞬間加速,緊張得直吞口水。
  
  其實,童瑾只是在想該怎麼說,以及要不要告訴他打錯電話的事。
  
  在艾迪心中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她才輕咳幾聲,「艾迪……」
  
  「我在這。」他綻開個討好的笑。
  
  「米雪兒到底是誰?」經過審慎的考慮,她還是決定不提及打錯電話的事,以免洩漏了她會出現在關渡的原因。
  
  就那兩通電話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一聽到這個問題,艾迪先是一愣,這關米雪兒什麼事?
  
  但隨即他想到……童瑾是否在吃醋呢?
  
  一想到這裡,他頓時放下心中的大石,對於求婚也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會成功了。
  
  呵呵呵!他可以帶著心愛的小親親回去了!
  
  「這個問題你為什麼還要想那麼久?」童瑾的小臉全皺在一起。
  
  嗚嗚嗚……米雪兒一定是他的女朋友……說不定還是初戀情人。
  
  「沒有啊。」
  
  啊啊!她誤會了,他只是太高興了,突然說不出話來!
  
  「米雪兒到底是誰?」童瑾的鳳眼已閃爍著淚光了。
  
  「我們從小就認識……」
  
  才說了一句話,她已「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定是青梅竹馬!
  
  「你先別哭啊!」一看見她哭,艾迪也急了,手忙腳亂的又是拿面紙又是拍背安慰,還得快快把話說清楚才行。「以前我們是鄰居,我跟她哥哥是同學,一起打籃球的那種死黨,她哥哥前陣子生了寶寶,我又剛好要來台灣,他就托我把全家福照片拿給米雪兒。就這樣而已,真的,我們沒什麼的。」
  
  即將掉落的淚水陡地收了回去,她揚起一邊的眉,「就這樣?」
  
  不是嘔氣的女朋友?不是難忘的初戀情人?不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怎麼跟那些小說寫的都不一樣?
  
  「當然不是啦!」他更急著否認,「米雪兒在美國沒幾年就待不習慣回台灣了,那時候我還不到十歲,怎麼會跟她有什麼呢?再說,她已經結婚很久了,聽說小孩都念小學了。」
  
  童瑾聽得是目瞪口呆,嘴巴因驚訝而微張。
  
  「你千萬別亂想啊!」
  
  她乾笑幾聲,努力不著痕跡的把嘴巴閉起來,有點理虧,但又忍不住好奇的問了句:「米雪兒長得漂不漂亮?」
  
  這個問題難倒艾迪了,他抓抓頭,「太久沒看到,少說也有……八、九年,我也忘了她長什麼樣了,反正沒你漂亮就是了。」
  
  糾在心裡快半年的謎團,到了這一刻終於解開了,原來,米雪兒只是他一個遠遠遠遠的朋友,而且八、九年沒見,她的小孩也都上小學了,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女朋友。
  
  想到這段時間為了米雪兒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醋,童瑾不禁埋怨起自己這種愚蠢的行為。
  
  艾迪見她一言不發,臉上還有著明顯的怒容,以為她還在懷疑他和米雪兒的關係,忙不迭的說:「Baby,相信我吧,不然,我現在打電話給米雪兒,叫她直接跟你解釋。」
  
  「不不不……不用了!」她趕緊阻止,他打的電話要是不小心被三個室友其中一個跑去她房裡接到,那就難解釋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看她臉色稍好,艾迪把握機會的拿起鑽戒,「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怎會不想呢?
  
  童瑾有點失神,不自覺地點點頭。
  
  艾迪難掩喜悅之情,唇邊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打開錦盒取出戒指,輕輕地為她套上,然後起身向前,準備來個火辣辣的熱吻。
  
  都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他也已經向她求婚了,她應該不會拒絕熱吻後再跳上床大戰幾回合吧。
  
  王子給青蛙的親吻……
  
  她愣愣地看著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手指就像她的體型過於纖細瘦弱,那枚戒指看起來是那麼的具有份量,上頭的鑽石也彷彿重得快壓垮她,折射燈光後發出的璀璨光芒顯得那麼樣的刺目。
  
  坦白說,她當然希望他能永遠陪在她身邊,可是,他是這麼樣的完美,怎麼可能會屬於她呢?
  
  就算此時是真心,但將來呢?
  
  她不介意養他,可她沒有一丁點留住他的把握,也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可以留得住他。
  
  驀地,她推開了他趨近的身體。
  
  「Baby?」他有些錯愕。
  
  這沒外人在場啊,她為何這樣害羞?
  
  咬著牙,童瑾拔下幸福的戒指交還給他。
  
  「怎麼了?」她不喜歡這枚戒指嗎?還是尺寸不合?
  
  「不,我不能嫁給你。」說了這句話後,童瑾便哭著衝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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