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麼快要下班了？」
袁氏國際集團辦公大樓的總裁辦公室內，羅傑看牆上的時鐘才剛走到五點鐘，他個從不曾早退的上司兼好友，居然已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得一乾二淨，要回家了？！
袁皓一臉幸福的說：「今天芯蕎親自下廚準備晚餐，我等不及想回去了。」
真幸福！他好羨慕哦，不過──羅傑眉頭一皺，「她會煮嗎？」
「女人都有這方面的天分，不是嗎？」他對老婆有信心。
羅傑聳了一下肩，「我不知道，不過，」他露出一臉期待的笑容，「如果讓我跟你一起回去吃，我就知道她有沒有天分了。」
袁皓眉一皺，「你這個電燈泡可不小──」
「拜託！就看在我天天加班，讓你能到英國度假的份上，算犒賞我好了。」
「好吧，但只限今晚。」
「是的，老闆。」
兩人各開一部車回到袁皓位於陽明山的住處時，圍著一條紅圓點圍裙的周芯蕎已經等在門口了。
「嘿嘿，芯蕎，不會不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吧。」羅傑摸著頭，呵呵的笑著。
「呃，不會、不會。」只怕你的胃會受不了！她乾笑的看向一臉幸福的老公。
袁皓俯身親了下她的臉頰，「辛苦妳了，很累吧？」
「不會、不會。」
唉，就不知道待會兒看到那一桌菜後，他的臉上還會不會這麼幸福？
「我肚子餓了，可以看看妳準備什麼好料的嗎？」袁皓擁著她往餐廳走去，但愈走愈覺得不對勁。
往常阿麥總管準備的晚餐總是菜香四溢，但這屋子裡怎麼充斥著一股怪怪，可又說不出怎麼怪的味道？！
他跟走在一旁的羅傑交換了一下忐忑的目光，這看在周芯蕎的眼裡，益發心虛。
終於──看到了！
在那盞三層水晶吊燈下的長方桌上，擺放了五、六盤黑黑、焦焦、稠稠的──姑且說是「菜」的東西吧，另外，還有一碗「五顏六色」的湯。
「呃，這是？」羅傑的眼睛驚恐的瞪大。他的胃口全沒了！
「芯蕎，呃……這是妳準備的？」袁皓還是有點無法相信眼前所看的。他討的老婆煮菜不會這麼沒慧根吧？
要真是這樣，那他這招「馴妻記」，不就得先虐待到自己的胃了？！
「都、都在這兒了，」一臉僵笑的她潤潤乾澀的唇，指指那一盤盤的菜，「這叫紅燒豆腐、佛跳牆、龍蝦快炒、山藥竹笙、東坡肉、炒青菜……」
她將剛剛才上網找到的菜名一一背出來，但裡面哪有龍蝦？她根本不敢買那些活跳跳的海鮮。
袁皓跟羅傑飛快的又交換了個困惑眸光。怎麼他們完全看不出這一桌菜有這麼豐富？
「確定這些菜能吃？妳嘗過了？」羅傑實在沒有勇氣坐下來。
「當、當然可以吃。」這叫善意的謊言，雖然她的胃已經起了痙攣，「別看它們長這樣，很好吃的。」
「長這樣？！」一聽她的形容詞，背脊發寒的羅傑已經決定落跑了。他僵笑的看著這對夫妻，一邊往後退，「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而且，我這個電燈泡太亮了，我走了，謝謝，再見。」
袁皓大喊，「羅傑──」他還想拉個人下水，但沒想到死胖子這次逃得真快，沒多久外面就傳來汽車引擎呼嘯而去的聲音。
「呃，吃吧。」周芯蕎不怪羅傑，因為她也挺想跑的。
「好。」
袁皓硬著頭皮在餐桌前坐下，等著老婆端飯過來。
「啊──完了！」她突然發出一聲怪叫。
「又怎麼了？」拜託，別說飯也有問題。
「我忘了將電子鍋插電了。」她拿著空碗，一臉抱歉。
「是嗎？」這樣也好，誰曉得她煮的飯能不能吃！
袁皓在慶幸之餘，對著老婆道：「沒關係，我吃菜好了。」唉，希望他的胃能承受得住。
才鼓起勇氣拿起筷子夾了道菜放入口中，他的臉色就變了。
周芯蕎睜大雙眼看著他連咀嚼都沒有，咕嚕一聲，直接嚥下去。
「水……水。」好鹹！
「哦，好。」她連忙起身倒了一杯水給他。
再來的幾樣菜，袁皓都是配著水咕嚕吞下的，淚水當然也是往肚子裡吞。只是，他吃了一半後，才發現老婆一口都沒吃！
「妳怎麼不吃？」
「我──我邊煮邊吃，所以肚子好飽，吃不下了。」
「哦。」一聽就知道她騙人，但他又不能說破！
周芯蕎一臉歉疚的看著老公繼續吃。
肯定很難吃！這「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句子，用在她的身上真恰當，但對她這個有情有義的老公就不適合了！
袁皓好不容易逼自己掃了近一半的菜後，才放下筷子，臉色發白的道：「真的很好吃，明天也要麻煩妳了。」
「你還要啊？！」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任何菜餚都講究色香味，雖然妳是新手沒法子三樣兼顧，但只要多給妳時間練習，相信妳一定會煮得愈來愈好的。」他真的是這麼想，這叫「長期投資」吧。
周芯蕎瞪著老公。好吧，為了回報他對她的信心，她決定繼續當個會燒菜的賢妻，再找其它的時間寫小說。
當然，因為不夠用心，她的菜色及手藝依然「可怕」！
所以，她在等，等老公放棄要她當「煮婦」的希望。
袁皓也在等，等她廚藝進步，他也就不必天天吞胃藥了！
☆☆☆
「這些設計草圖你先看看，一旦你的時間訂出來後，設計師也會過來為你做個簡報，還有──」正在袁皓的辦公室裡，談論信義區土地開發案的曾季霖突地住口，一臉凝重的看著他道：「我怎麼覺得你的氣色很菜？」
聞言，袁皓只能苦笑，但坐在他身旁的羅傑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了。
「那是當然嘍！要是你天天吃總裁夫人煮的菜，你的氣色也會跟袁皓的一樣『菜』的。」
多嘴！袁皓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隨即談論正事，「季霖，設計圖我會找時間看，但時間就是金錢，我對房地產這方面還需要花很多時間去瞭解，所以你要是覺得沒問題，你的經營團隊就可以先進行了。」
「嗯，我明白了。」曾季霖頓了一下，對羅傑剛剛的話題還很感興趣，「羅胖子，剛剛的事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當然。」他笑咪咪的拍著胸脯道。
袁皓冷冷的又瞪他一眼，「羅傑，現在是上班時間。」
「袁皓，別那麼嚴肅，這間辦公室裡就只有我們哈佛三劍客，又沒別人。」曾季霖看著羅傑一臉的期待。
羅傑因有人撐腰，於是將袁皓最近這段悲慘歲月一一道來。
聞言，曾季霖笑開了嘴，看著臭著一張俊臉的袁皓道：「我怎麼從不知道你有自虐傾向？」
「我有我的打算。」他悶悶的駁斥。但也真不明白，芯蕎的廚藝怎麼會一點兒長進都沒有，他有一種投資失利的感覺。
「阿麥總管怎麼還不回來？你爸媽呢？」曾季霖又問。
「阿麥沒那麼快，而我爸媽再過三天就回國了。」
「他們會跟著你吃芯蕎煮的東西嗎？」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他們跟著吃，他鐵定得多準備一些胃藥！
「對了，芯蕎說你跟欣薇在一起了，怎麼你都沒提？」不想再談自己的事，袁皓轉移了話題。
曾季霖一聽有些尷尬，他以眼示意，瞥了笑意立即僵在嘴角的羅傑一眼。
這一看，袁皓明白了。
羅傑的心裡雖然很難過，但他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拜託，有好消息幹麼不說？怕刺激我啊？」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曾季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本冊子，「這是一本『花名冊』，我沒有刺激你的意思，只是想回報你那天揍我後，讓我有勇氣去找欣薇的謝禮。」
他將過去交過的那些Ｎ個女友的相本遞給他。
羅傑才不想要，但他知道這一定也是巫欣薇的意思，她一直希望他找個好女孩來愛。
他悶悶的接過手，但並沒有翻開，「什麼時候能吃到你跟欣薇的喜酒？」
曾季霖搖搖頭，「還沒有這個打算，不過，她正跟她爸商量到台北居住跟工作的事，只是她爸還沒答應。」
羅傑瞭解的點點頭。
「這本子裡，只要你看中意的，我都能找來讓你認識認識的。」
他才不會翻哩！羅傑在心裡嘀咕，兩位好友都看得出來他在想什麼。
「羅傑，機會是自己創造出來的。」袁皓鼓勵的拍拍他的左肩。
曾季霖也拍拍他的右肩，「裡面的好女孩不少，真的。」
「好吧。」他勉為其難的點頭了。
曾季霖提議，「這樣吧，我們三劍客好久沒有好好的喝一杯了，晚上到酒吧去。」
羅傑想喝，他想喝醉，最好喝得爛醉如泥！
但袁皓拒絕了，家裡還有老婆等他，所以下班後，他只能以羨慕的眼神看著好友勾肩搭背的離開辦公室。
他則回家吃了一頓還是色香味俱「缺」的晚餐。
☆☆☆
第二天一早，周芯蕎開著她的Smart到傳統市場，停好車後她拿了菜籃往市場走去。
袁皓對她的要求好像愈來愈多了！
她想到超級市場買配菜回家煮，他會說阿麥總管說過，傳統市場的東西比較新鮮，還是到這兒買較好。
連髒衣服她拿去送洗，他會說好想看到洗乾淨的衣服晾在院子裡隨風飛揚的畫面，還有想體會穿著有陽光味道的衣服的感覺，所以她現在也成了洗衣婆！
這家裡該收、該擦的，她也樣樣都做，因為他覺得家裡怎麼好像亂了些、髒了些……聽朋友說，做家事的女人最美麗，他也好想看看。
所以，她也成了女傭！
唉，要不是她每次照他的意思去做後，會看到他幸福洋溢的俊臉，還有在床上的賣力表現，她實在不想再這麼做牛做馬下去。
弄什麼鬼家務事嘛，她都快變成怨婦了！
思緒煩雜的周芯蕎在市場轉了一圈，隨便買了些東西就往她的小車車走去，而一輛休旅車正好經過她。
「咦？那不是那個檳榔西施嗎？！」車內的林光眼睛突地一亮，拚命拍打開車的胡德，「快看、快看啊！」
他們已經被徐光雄降職了，現在是一般的辦事員，所以為了拿回「經理」頭銜，只要一有空，他們就會開著車子在台北各個街道的檳榔攤閒晃，以雪因辦事不力而被降職之恥。
而辦事不力指的就是他們找不到眼前這個手拿著菜籃，穿著一身藍色針織衫、牛仔褲的大美人。
這下，他們要出運了！
平日他們就算繞遍整個台北街頭，也不會繞到陽明山來的，沒想到今天為了一個ＶＩＰ的客戶特別上山來送文件，居然就讓他們遇上她。
「真的是她──走！」胡德回過神來，馬上倒車要去抓她。
「不不不，別打草驚蛇，別毀了我們兩人的未來。」林光的反應較快。
胡德想想也對，所以兩人就開車尾隨她，卻見她居然上了Smart，開往陽明山的高級住宅區，停在一棟美輪美奐的別墅前。
兩人頓時傻眼。
這個檳榔西施難道已經讓人包養了？
為了搞清楚狀況，兩人拿起車子內的望遠鏡，繼續坐在車內觀察。
沒多久，他們就看到她抱著一籃子的衣服走出來，在院子裡奮力的曬衣服，但看得出來她做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
接著，她還拖地、掃地、擦窗戶……
應該是女傭吧？！要是情婦才不會做這種事咧！
兩人很快的打了電話給遠在台南的徐光雄，通知他這個好消息。
「當女傭？！簡直是暴殄天物！」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徐光雄很不滿的聲音。
「老闆，那現在要怎麼辦？」
「別驚動她，看來這個女孩挺有骨氣的，」他沉思了一會兒，「我這幾天還有要事要處理，你們給我盯緊一點，要是人又不見了，那你們就換去掃廁所吧！」
語畢，徐光雄就將電話給切斷了。
美人兒找到了，他心情大好，要不，這段時間內，他的身體需求一直沒有得到適當的宣洩，脾氣可暴躁了。
只因情婦已被他趕走，而大、小老婆人老珠黃，他根本不想碰。
金碧輝煌的客廳裡，坐在他對面的洪新江笑問：「徐老有看上眼的女人了？」
徐光雄笑笑的點頭，對這個在他事業上幫助甚多的黑道大哥道：「嗯。我原以為無望了，沒想到又遇上。」
「這就證明那女人是屬於你的。不過徐老何時這麼客氣了，竟然沒找我幫你效力？」
外型粗獷、穿著一身唐裝的洪新江年紀其實才三十多歲，但因十多歲就在道上混，出手又狠毒，不久就自組幫派並吸收了不少中輟生、小流氓，與徐光雄結識後，負責幫他排除障礙，幹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女人的事找你太大材小用了，這事不用你操心，咱們就繼續談論剛才那件事，你覺得怎麼樣？」徐光雄轉移了話題。
「雖然困難度高了點，但我會處理得很好。」洪新江信心滿滿。
「很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會想辦法拿到袁皓這幾日的行程，到時我會通知你，何時要下手，你自行決定！」
「嗯，那我走了。」
洪新江跟徐光雄點點頭，起身走出屋外，率領門外四名穿著黑色西裝、頂著光頭的手下，乘坐黑頭轎車離去。
☆☆☆
今晚，袁皓加班了。
其實他不加班也行，只是一想到回家就要吃老婆煮的菜，他的五臟六腑就絞成一團。
但不可否認的，「馴妻記」收到不少成效，雖然老婆一定還能抽出時間寫稿，但他相信在她做完那麼多家事，還有晚上兩人激烈的做愛後，她應該沒有多少力氣可以寫。
他知道她很累，但他想讓她慢慢習慣做一個「賢妻」，日後才能當「良母」。
「不回去嗎？袁皓。」
羅傑從隔壁走過來，他已經準備要下班了。
「晚一會兒，你呢？要去哪兒？還特地換了一條領帶？」
他笑咪咪的低頭看著換上的藍色幾何圖形的寬領帶，「欣薇上台北來了。」
袁皓眉頭一皺，「可是她不是──」
「我知道她跟季霖是一對了。」唉，雖然還是有些心酸，但事實就是事實，他也不得不看開。「事實上，他們兩人今晚要做東請我這個媒人，本來也要約你的，但想到你現在天天回家吃晚餐，就作罷了。」
其實曾季霖擔心要是跟袁皓提，他會乾脆請他們到他家去聚餐，幫忙「分享」周芯蕎煮的東西。
果不其然，這一聽，袁皓的眼睛立即亮起來了，「那何不到我家，我打電話給季霖他們，還有芯蕎，她要是知道欣薇上台北了，一定很高興。」
而且，他也可以找人一起分享那些「黑菜」。
袁皓的心思果然被季霖抓得準準的！羅傑一臉驚恐的頻搖頭，「不行，不行啦！我們訂好位子了。」
他已見識過芯蕎的手藝，那叫恐怖加三級，看一次就夠了！
羅傑很快就溜了，但袁皓不死心，還是打手機給曾季霖，要他「共患難」，但卻被他委婉的拒絕。
沒法子！這下只好一個人回家去。
但令袁皓意外的是，今晚餐桌上竟然沒有恐怖大餐。
「對不起，今天做了好多家事，好累哦，實在沒有力氣煮了，我們──」周芯蕎一臉抱歉的從櫃子裡，拿出準備好的晚餐──泡麵，「就吃這個好不好？」
他眼睛一亮，「好。」感謝老天，他今晚逃過一劫了。
太好了！她還擔心他會很失望呢。
她很快的泡了兩碗麵，夫妻倆都吃得津津有味。
「芯蕎，妳泡的面真的太好吃了，有愛的味道。」不管吃什麼，袁皓都不忘鼓勵，因為這樣老婆才有動力繼續當賢妻。
是嗎？周芯蕎柳眉一皺。泡麵吃起來不都一樣？
但管他的！她狡黠一笑，心裡有譜了。
隔天早上，袁皓髮現餐桌上又空空如也。「早餐吃什麼？」
「炒麵。」她笑嘻嘻的回答。
一早吃炒麵太油膩了吧？袁皓心裡這麼想，但他還是笑笑的點頭。
結果老婆送上來的是……「中華炒麵？」他眉頭一皺。
好吧，他吃了。然後，當天的晚餐是牛肉麵，他老婆是這麼說的，結果端上來的是統一蔥燒牛肉麵！
再來連續幾日，周芯蕎分別為老公準備了維力炸醬麵、金車蚵仔細面、統一拉麵道、阿Ｑ乾拌麵、肉骨茶麵、港式撈麵、滿漢江南大餐、味味Ａ排骨雞麵……
坊間看得到的方便麵，大概全成了桌上的早餐跟晚餐。周芯蕎最厲害的是，絕對不會重複泡到同口味的泡麵！
但不管一不一樣，袁皓光聞到味道就怕，甚至想吐。他惟一慶幸的是，中午是在公司吃的，可以免於泡麵的荼毒！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再撐多久，雖然有好多次他都拿起電話，想要打給阿麥叫他回來，但最後還是作罷。
而最有「先見之明」的該屬他的爸媽，他們知道阿麥不在家由芯蕎掌廚後，居然直接去報名參加另一個旅行團，到歐洲去玩了。
看來，孤軍奮鬥的他，這場「馴妻記」可能會提前謝幕了！ |
匿名
發表於 2014-3-8 00:17: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