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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娃]水樣戀冰清【夫與妻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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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3:48:53 |倒序瀏覽 | x 2
水樣戀冰清(夫與妻之一)作者:夏娃
 
他是婆婆挑中的媳婦,也是個好妻子
奈何丈夫從不正看她,當她可有可無
儘管她早在第一眼見到他時便愛上他
婚後更盡心照顧他,唯夫命是從
但看見丈夫和的女人幽會,令她寒透心
不得不放棄她努力多年維持的婚姻
他才離婚沒多久就後悔了
原以為是廚子、女傭做的事全是前妻包辦
她一走,他的生活隨即亂成一團
最重要的他心頭老是鬱悶不已
這才知道失去她就等於失去一切!
他追回愛妻的行動刻不容緩
找上她的住處,破門而入威脅她「回家」
把她的家人請來,進行一場感人對話
當然他也稍微改變不愛「談情說愛」的惡習
並好好報答那群設計陷害他「痛改前非」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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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2:08
   楔子
  
  昨天,她撞見一件傷心欲絕的事。
  
  「冷煒,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宋心亞的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期待。
  
  「不知道。」
  
  好冷淡的語氣,他甚至連假裝思索都不願意。如果他肯想一下子的話,只要一下子,那麼即使他的回答還是不知道,她也會很感動。為什麼他就是不肯為她假裝一下?她一直是很容易滿足的女人呀!
  
  「我昨天中午從醫院出來時,在楓雅飯店的門口……看見你。」她知道,一旦說出口,她三年來的美夢就會碎裂,她三年來的期待也將成空。
  
  是她的錯覺嗎?她感覺他僵了一下,只是一下子,很快就恢復他慣有的冷靜和淡漠。
  
  是她的錯覺嗎?她寧願是的。
  
  為什麼他什麼也不說?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三年了,三年的婚姻,在他心中就這麼不值嗎?連一句解釋也沒有?她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唯獨這件事,她無法視而不見哪!
  
  「沒有什麼好說的。」
  
  沒有……他一定不知道他的話很傷人。宋心亞的心在淌血。
  
  「那麼,你是承認……還是否認?」在話尾,她還是忍不住多加上一句。這是給他的台階,也是給自己的希望,同時是給兩人的婚姻一次機會。原諒她的自私,她只希望他說自己想要聽的話,否認它!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他有那麼一點心想要他們的婚姻,只要他心中還有那麼一點想留下她……
  
  「不需要。」
  
  不需要……短短三個字,卻足以抹殺一場婚姻的存在。他一定要這麼簡單……打碎她的美夢嗎?這麼輕易,她努力三年所維持的婚姻,對他來說就這麼不值得珍惜……原來對他來說,她是這麼可有可無的存在!
  
  而她,甚至沒有勇氣追問這三年來他是否有一絲絲愛過她……
  
  「我要離婚。」
  
  她的心像盛開過的花朵枯萎了,隨風落下的花瓣是她一片片的期待。她的情,她的癡,這三年來為她換來什麼?
  
  這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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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3:02
  第一章
  
  他是為了什麼才娶她呢?
  
  七月的炎炎夏日,她與冷煒結婚一年三個月,最疼愛她的婆婆還是在五個月前過世了。
  
  說起來,兩人結婚的理由一點也不浪漫。冷煒是奉母命、看在婆婆的病體上才娶她;而她之所以嫁給他的理由,是連冷煒也不知道的一樁秘密——那是她和婆婆之間的協議,她答應婆婆永遠不把這個秘密告訴冷煒。
  
  冷煒是相當自我的一個人,卻也是事母至孝的兒子,尤其在自小就失怙的情況下,對於唯一的高堂他更為孝順。所以在得知母親患有絕症,要求他娶一個相親的女人時,他便在一個月內將她娶入冷家。這是她所知道的。
  
  然而不能否認的是,在和婆婆秘密協議之前,她已經悄悄的對他一見鍾情了。而他呢?只因為婆婆的緣故才娶她嗎?
  
  一年三個月的婚姻,在婆婆的痛與喪葬之中,她無暇去細想。而現在,隨著歲月流逝,失去最疼愛她的長輩那份悲痛逐漸化為思念收在心底,在情緒慢慢恢復平靜之後,她的重心回到兩人現實的問題。
  
  究竟她在他心目中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她多想知道,多想詢問他……唉,如果她問得出口就好了。
  
  宋心亞抬眼望見掛在大廳牆上的骨董擺鐘接近凌晨兩點了,在冷家工作已經三十年有餘的周老夫婦早睡了,而她的丈夫冷煒……
  
  他第一次這麼晚歸而沒有事先對她說一聲,他的手機打不通,她不知道他人在哪裡,整夜站在窗口,擔心他是否出了什麼事。
  
  明天是周老夫婦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屋外傳來車聲打斷宋心亞的凝思,她回神望向窗外,司機正停妥車子,冷煒打開車門出來,走上門廊的階梯。
  
  看他步伐穩健,她一顆整夜忐忑不安的心才終於定下來。她都不知道自己鬆了多大一口氣。
  
  宋心亞的嘴角浮起笑容,離開窗口跑去為丈夫開門。
  
  「你今天回來得好晚,我找不到你,心裡好著急。」她的聲音是輕柔的,臉上寫著見著他的安心,雖然為他等一整晚的門,卻不見一絲責難的語氣或臉色。
  
  冷煒卻不悅。他繞過她走進屋裡,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這麼晚還不睡,找我做什麼?」
  
  口氣明顯的不喜歡被干涉,甚至有怪她的煩躁。宋心亞有一絲難堪,她勉強漾開微笑化解這份尷尬。
  
  「我……我只是擔心……呃……你今天沒有告訴我你會晚回來……」她接過他的公文包,語氣和動作同樣都有些無奈。
  
  以往他晚歸時都會交代秘書打一通電話給她,而今天……
  
  「我忘了。以後再有這種情形你只管去睡,別等我。」他走上樓梯。
  
  這是說……還會有下一次嗎?宋心亞望著丈夫頎長的背影,眸底掠過一抹神傷。
  
  她轉身鎖上門,到廚房為他搾了一杯新鮮的綜合果汁,回到他們的房間時,冷煒剛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
  
  他只在腰際繫了一條浴巾,頭髮濕漉漉的很性感。
  
  宋心亞擱下果汁,很有默契地拿毛巾遞給他。
  
  冷煒很高,有一八五,他有一張兼具個性與俊逸的臉龐,舉止從來沒有贅余的動作,總是那麼的沉穩、從容不迫。她那還在國外留學的弟弟宋心曜只在婚禮上見過這位姊夫一次,他說冷煒冷漠、不易接近,有一股自然生成的威嚴,雖然可能是一個很難得的對象,但最重要的是他感覺不到冷煒對她的愛意,他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選擇在大學快畢業就嫁給冷煒,心曜甚至還在婚禮上叫她重新考慮,一切後果他會負責。
  
  宋心亞凝視著丈夫,記得她第一次看見他是在醫院的走廊,他去探望婆婆,而她在望見他的一剎那,屏息著不敢喘一聲。他由遠處走來,深深擄獲她的焦距,她的心臟劇烈的狂跳著,直到他從自己身邊走過仍令她心跳不已。從此,她整個心裡都是他,思維裡每一根纖細的神經都烙印著他的身影。然而他甚至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其實不是在那場相親宴上……
  
  「看我做什麼?」冷煒正在擦乾不長的頭髮,眼角瞥見妻子失神似的盯著他,狐疑地擰眉。
  
  他裸露的魁梧體魄性感而且迷人。宋心亞注意到自己對他的凝視,馬上一陣臉紅,連忙低下頭去。
  
  「周伯和周嬸明天就要回鄉下去了,你還記得嗎?」她慶幸自己還找得到舌頭開口說話。
  
  「嗯。你還沒找到人補嗎?」她穿著低胸的睡袍繞過他走向茶几,留下一抹清香,他突然被這一陣香吸引。
  
  「關於這件事,我想跟你說——」端起果汁給他,她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這種小事你處理就好了,沒必要跟我報告。」他把果汁放回茶几,丟下毛巾,把妻子拉入懷中,親吻她白皙的玉頸。
  
  「冷煒……」她被突如其來的摟抱嚇一跳,結婚一年三個月,她還是會臉紅。
  
  「你有按時吃避孕藥嗎?」
  
  「嗯……」他還不想要有孩子,她依了他。
  
  「那就好。」他的語氣十分滿意,眸中充斥著慾火,褪去她的睡袍……
  
  宋心亞長得或許不算特別美,是那種在街上都能抓上十來個的女人,身材也只算得上一個好字,並沒有特別的好,初認識她的人可能不會多看她一眼,不過一旦多見幾次,人們便會發覺她的特別了。她是一個相當有氣質的女子,她的美在於善良的心地,她的溫柔、她的笑容最能教人感受到溫暖和窩心,在她身邊會覺得人間處處有溫情,幸福是那麼的輕而易舉。
  
  然而冷煒從來不知道她的優點,也從來沒有打算去瞭解;在冷煒的眼裡,宋心亞只是從小就被人呵護長大的溫室花朵,一個很聽話的妻子。
  
  ★★★
  
  天氣轉涼,秋意漸濃的十月天,周老夫婦離開有三個多月了,一個人整理這麼大的房子雖然辛苦了些,卻讓宋心亞覺得生活更為充實。
  
  這個房子是冷煒的祖父請名家設計的,後來聽說曾擴建過多次,包括前後院有兩千多坪之廣,大門口在一個時間有兩名的警衛負責安全。宋心亞最喜歡的是它寬廣、挑高的空間設計,那使她沒有壓迫感,尤其是那面與游泳池相望、有三層樓高的落地窗,在早晨陽光的洗禮中,透過它凝望有晨泳習慣的丈夫已成為她每天必做的事。
  
  她很遺憾自己不能游泳,否則……如果不是有懼水症就好了。
  
  在廚房裡忙碌一下午後,一桌美味可口的晚餐全呈上桌了。偶爾冷煒的幾個好友會像今天一樣突然打電話給她,說要過來用餐。
  
  他的朋友都是幽默風趣的人,而且胃口相當大,雖然只有四個人,卻必須準備十人份的食物才足夠餵飽他們。而他們對她的手藝如此捧場,宋心亞也是相當高興的。
  
  她拿掉圍裙,上樓把一身的油垢洗淨後,換上一件米黃色的套頭針織衫和貼身牛仔褲,及肩的長髮讓它自然垂落。她喜歡自然舒適的感覺,從不喜歡刻意的打扮,對於家中的擺設,她也以此為原則。
  
  當她走下環繞大廳左側的樓梯,冷煒和他的四位朋友剛好進門。
  
  宋心亞揚起微笑還來不及打招呼,他一群熱情的朋友全擁過來。
  
  「哈哈,心亞,我們又來打擾你了。」壯碩、看起來極為海派的江萬祥揚起一個親切的大笑容。
  
  「心亞,多日不見,你更美麗了。」相當紳士的王宇松從來不吝嗇對女士的讚美,而他的言詞絕對能讓聽者感受到百分之百的真誠。
  
  「嗨,心亞。」斯文白淨的李智霖鼻樑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據本人說法是用以掩飾他敏銳、充滿智能的目光,以免戕害太多愛他到無法自拔的小女生。沒辦法,誰也無法瞭解一個男人長得太好看又有一顆好腦袋的煩惱,除非是有親身經驗,不過世上除了他還會有別人嗎?他想不太可能。
  
  「心亞,又讓你忙碌了。」曾源光是四人之中把左腦掌管的語言、計算、理論發揮得最淋漓盡致的過理性動物。
  
  「歡迎你們。」總算讓她有開口的機會。而她不自覺的目光始終留在未看自己一眼的丈夫身上。
  
  「我去換衣服,你們先用餐。」冷煒對於很能把別人家當自己家的朋友們從來不列為客人,自然也不會有所謂的待客之道。
  
  他上樓後,這一夥人很自動的移駕飯廳,根本不用主人擔心他們會有拘謹的感受,身為主人的宋心亞不在他們面前感到不自在就算不錯了。
  
  「剛才一進門我就感覺到了,心亞,你把家裡的擺設換過了吧?」李智霖揚起嘴角。
  
  上次來時,清爽、充滿涼意的夏日風味已不復見,換上的是雅致、舒適,屬於秋天的詩意,暈黃柔和的燈光也有秋的浪漫。
  
  經他一提起,對這一方面相當鈍感的江萬祥也注意到了。
  
  「對哦,好像跟上一次不一樣了。」他的視線留在飯桌上典雅的花器和雕有楓葉的餐盤,而焦距的重心則放在餐盤裡美味無比的佳餚上。
  
  「只是做一點小改變。」宋心亞把保溫的湯端上桌,心裡無限傷感,為什麼她的丈夫就看不到這些特地為他做的改變呢?
  
  曾源光多看她一眼後,目光睇向餐桌,轉變話題,「今天吃滿漢全席啊,心亞,能夠做出這麼豐盛的料理,你真是不簡單。」
  
  「心亞,你比大廚還厲害哩,窩在家裡做個家庭主婦實在太可惜了,可以的話,我真想請你到我的飯店來當主廚,也讓眾人嘗嘗你高超的手藝。」王宇松接下曾源光的話讚揚她。他是E.R.國際連鎖飯店的總負責人。
  
  「人家是冷氏集團的總裁夫人,憑你那幾十家破飯店也敢動心亞的腦筋啊,就算心亞肯屈就,你也要看看冷煒捨不捨得哩。」江萬祥的鈍感發揮到極致,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他甚至捨不得把頭抬起來,讓停留在佳餚上的視線暫時離開一下。
  
  看他坐下來開始動筷子,而依然站著的宋心亞因江萬梓的幾句話神色更加落寞,李智霖不禁翻起白眼。這智障的傢伙,待會兒要好好「喂他一頓飽」才行。
  
  「心亞,坐下來吃飯吧。我們要好好謝謝你屢次為我們做的美食佳餚。」李智霖為她拉開椅子。
  
  「是啊,每次都讓你忙碌,下一次換我做東好了。」王宇松借花獻佛地為她夾一碗滿滿的菜。
  
  宋心亞不禁失笑,有時候她真的會搞不清楚究竟她和熱情親切的他們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我很高興有人對我的烹調如此捧場,只要你們不覺得吃膩了,隨時歡迎你們。」
  
  她的朋友不多,幾個知心的好友全在國外,所以有他們偶爾過來坐坐,她真的很高興。
  
  尤其最近冷煒回家的時間愈來愈晚了,她做的晚餐常常只有倒掉的份,幾乎只有在他的朋友們來訪時,她才有機會為他做一頓晚餐。
  
  「心亞,你一個人整理這麼大的房子要費不少工夫吧?」曾源光這些食客與冷煒都有十來年的交情了,周伯夫婦回家養老的事他們說不定比冷煒還早知道哩。
  
  「不會的,我請的一個鐘點女傭幫我做了不少雜事。」
  
  「心亞,我看你還是讓江多找幾個全職傭人來幫你吧?」李智霖推起眼鏡。這方面可是江萬祥的專長,他開清潔公司。
  
  「謝謝你。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還忙得過來。」她希望盡量親手為冷煒和她的家做每一件事,因此她心滿意足,每天都做得很快樂,根本沒有辛勞可言。
  
  「冷煒這傢伙換個衣服也要半天時間、跟女人一樣。」想找冷煒喝一杯的江萬祥未因說話而停下筷子。
  
  「你吃你的,管我做什麼?」冷煒進來,身上的西裝換成休閒式的米黃色套頭衫和休閒長褲。
  
  幾個人早已經很理所當然的在宋心亞身邊空個位子給他。
  
  「喲,兩人穿情侶裝哩!難怪回家就急著換衣服,原來是故意現給我們看埃還真是教人嫉妒啊!」江萬祥一看見這對夫妻同色系的衣著,立刻調侃兩人。
  
  冷煒睇一眼心亞,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她的衣著顏色,他坐下來,沉默地給江萬祥一個無聊的眼神。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宋心亞紅著臉,低聲向丈夫道歉。冷煒的衣著一向都是她準備的,他所有的習慣她幾乎全曉得,包括他在家裡不喜歡穿著正式的西服,還有不喜歡兩人被扯在一起調侃。
  
  「別理他。」冷煒拿起碗筷,他認為這是女傭的疏忽,毋需她負責。
  
  看他似乎並無不悅,宋心亞才寬心地揚起一道微笑。
  
  「心亞都幫你把飯盛好了,你可真幸福。」李智霖別具深意地多看了冷煒一眼,希望這傢伙知道自己討的是一個多好的老婆。
  
  「是啊,冷煒,你可是我們這票哥兒們羨慕的焦點。」王宇松也加入吹捧的行列。
  
  「娶妻如心亞,夫復何求埃」曾源光這一票人全知曉這對夫妻的結婚過程,冷煒並非為愛情而結婚,還有對婚姻的可有可無態度,在他們對宋心亞有更進一步的認識後,便開始有意無意地希望能夠點醒冷煒留意到宋心亞的好,希望他能夠對宋心亞多一點重視。身為好友,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你們……」宋心亞被說得尷尬極了,「本來沒打算為你們準備的,現在我不準備消夜都不行了。」她只好如此打趣。
  
  大伙笑開來,宋心亞悄悄睇向丈夫,不見他有任何表情。
  
  ★★★
  
  環亞是采會員制的高級休閒俱樂部,為了維持「品質」,它的會員並不多,多少多金公子捧著大把鈔票想加入它皆被阻擋在外,可知這並不是一個有錢就行得通的俱樂部。
  
  它的加入標準說起來不嚴格,雖然每天有上百位大官名人請求加入被拒,不過它真的不嚴格,更有趣的是,裡頭甚至有窮得當乞丐的會員。正如它的老闆所講的,每一位「有腦袋」的人都有資格上他的俱樂部。
  
  「聽小林說,今天資運集團的小開也來了,被你羞辱一頓後端回去了?」王宇松是優雅的紳士型男士,他饒富興味的視線落在坐於對面的俱樂部老闆兼死黨身上。
  
  李智霖斯文地扶起他的金框眼鏡,不苟同地睇了友人一眼。
  
  「我只是告訴他小廟容不了大菩薩,這應該算是恭維吧。」他不承認做過羞辱人這等沒修養的事。
  
  「那小子聽說玩女人無數,還拿它當作是善事到處宣揚,如果讓那種人渣的氣味飄進環亞一丁點,我馬上拿鹽酸沖洗他。」江萬祥不客氣地直接說,擁有運動家體格的他說起狠話來特別具說服力。
  
  「拜託有點格調好嗎?那小子也值得拿來當話題嗎?」素有「諸葛」之稱的曾源光搖頭。這人說話向來是致人於死不見血的。
  
  他一出口不僅把那小子削了,更同時貶損在場每個人,除了沒開口的冷煒外,其它人全把白眼遞給他。
  
  「李,你怎麼會放一隻沒刷牙的『豬哥』進來?」王宇松指桑罵槐,還故意不屑睬曾源光,把視線放到李智霖身上。
  
  「小王,你在說李開的是「豬槽」嗎?人家開的是高級俱樂部,你這樣指著人家的店罵可不好。」曾源光揚起「無邪」的嘴角。
  
  「曾源光,你這傢伙開口沒好話,早晚會被圍毆。」江萬祥捲起袖子,口氣挺沖。
  
  「別跟他計較了,真正的智者才懂得韜光養晦,我們不應該苛求他太多。」李智霖斯文地還以顏色。
  
  「跟這種人動氣傷了脾肝肺可不值得。」王宇松也丟來一句。
  
  「冷煒,你評評理,只是一句過分老實的話便惹來一頓罵,這群人是不是太沒風度了?」曾源光從旁請求支持。
  
  冷煒抬起淡然的目光掃一眼,「在談什麼?」
  
  敢情這傢伙方才神遊去了!曾源光翻起白眼,惹來眾人一陣笑。
  
  「Sam,想什麼這麼入神?」王宇松帶著好奇的口氣問,他跟冷煒是海外留學時的同學,因此很自然喚他的英文名字。
  
  「八成在想心亞。我直懷疑你怎麼能夠討到那麼好的老婆,沒看你這輩子做過什麼善事嘛。」李智霖以略帶酸味的口氣調侃他。
  
  「心亞大概是深度近視吧,否則哪會看上他。」曾源光也湊上一腳。
  
  「就是啊,像冷煒這麼不解風情、冷得要死的人居然可以娶到心亞那樣賢淑的妻子,世間正義何在啊!」江萬祥歎道。
  
  「Sam,說實在話,像心亞這樣的好女人不多了,你要懂得好好珍惜。」王宇松認真地道。
  
  「心亞的心思細密又善解人意,還有一張淨化人心的笑容,看到她就覺得安心又愉快。Sam,你真是教人羨慕。」李智霖充滿妒味地斜睇好友一眼。
  
  「你可以去供奉一尊觀世音。」冷煒的神情淡漠,完全沒有把友人們對妻子的讚美聽進去。
  
  「你這傢伙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哪天遭到報應別怪我們這些朋友沒提醒你。」王宇松端起杯子。
  
  「就是啊!像今天難得的假日,你應該帶心亞出去走走,不然把她一起帶來也好,放她一個人在家裡未免太無情。」江萬祥實在很為宋心亞叫屈。
  
  「真感激你沒說我拿繩索把她綁在家裡。」冷煒給他一個譏諷的眼神。
  
  「你想說你沒限制她的自由是嗎?真希望心亞也能這麼想。你應該娶一個不重視家庭的女人才對,那樣一來你就不用『擔心』她會在家裡等你回去,也不必『忍受』她的伺候了。」曾源光為他抱屈的口氣裡不掩嘲諷。
  
  「讓這種人幸福,世間果真沒天理。」王宇松搖頭。
  
  「Sam,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才娶心亞,既然娶了就好好愛人家,別冷落她。」李智霖正色道。
  
  「你這位『無愛情論者』也該試著改變心態了,否則心亞就太可憐了。」曾源光睇他一眼。
  
  冷煒被這一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愛管別人家務事的友人念得很不耐煩。
  
  「等你們恢復正常以後再通知我,這段時間內別來找我。」他放下精緻的高腳杯,走出高雅的廂房。
  
  「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是苦口良言嗎?」人走後,江萬祥開始叫囂。
  
  「則指望一個沒吃過苦的人能夠體會,這是奢望。」李智霖哼聲。
  
  「真是看不慣,這小子變了。」王宇松皺起眉頭。
  
  「有嗎?說不定如他所說的,變的是我們。」曾源光若有所思。
  
  「你現在是為他說話?」江萬祥對曾源光擺起一臉凶相,捲起袖子。
  
  「公平點,事實就是如此,過去我們對冷煒的感情論調一向一笑置之,最近突然對他積極展開洗腦,也難怪他不能接受。」曾源光開始檢討。
  
  「這是他的不對啊,誰教他不思改進?心亞有哪裡不好了,他到底還有哪裡不滿意?
  
  對待她像自己公司的員工一樣,豈有此理!」王宇松一直看不過去。
  
  「其實……冷煒對誰都一樣,他一直就是這副態度,這不是我們早就知道的嗎?」
  
  李智霖細想曾源光的話,「站在客觀的立場想,的確是我們太激進了。」
  
  「如果我們不改的話,就跟他一樣不思長進了。」曾源光一臉的認真。
  
  「既然如此,就把腳步放慢好了。」李智霖跟他討論起來。
  
  「換個方法來玩玩好了。」對別人的婚姻說這種話聽起來有些不負責任,不過話說回來,就因為是別人的婚姻才能夠說這種話嘛。曾源光揚起嘴角。
  
  「山不轉路轉嘛。」李智霖也笑了,優雅而斯文地扶起金框眼鏡。
  
  王宇松沒忽略這兩人眸底那抹狡黠的光彩。這兩個壞胚子看起來不打算讓冷煒好過,唉!可憐的冷煒,不過這種事……怎麼可以少他一份呢?呵呵。
  
  「太久沒新鮮事了,說說兩位的高見吧。」王宇松興沖沖地湊過來。
  
  眼見這三個傢伙圍在一起說得窸窸窣窣,江萬祥卻好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一句話換來三人不可思議的瞪眼,隨後而來的是一頓冷嘲熱諷。
  
  「你以為我們剛才在唸經嗎?」
  
  「我不記得自己說過深奧難懂的禪理啊,奇怪了。」
  
  「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怎麼可以指望每一個人都有和我們一樣高的智商呢?」
  
  三人停頓了一下,又對江萬祥睇一眼後,便拿出紆尊降貴的態度。
  
  「江,真是對不起啊,不該在你面前使用『太過於平常』的詞彙,下次我會注意的。」
  
  「真是不應該啊,怎麼可以在你面前表現我一半不到的智商呢?以後我會記得再減半的。」
  
  「雖然有點困難,不過我會試著不對你使用成語。」
  
  江萬祥告訴自己,別跟一群驕傲自大的動物計較,以免同流合污。
  
  「如果廢話說完了,就趕快進入正題吧。」
  
  於是,窸窸窣窣的成員又多了一名。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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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3:35
  第二章
  
  不知是冬天的腳步漸近,才使得感冒生病的人增加了,還是因為冷煒總是在這樣氣溫偏低的夜晚應酬晚歸,總之,他最近也染上流行性感冒。
  
  教宋心亞擔憂的是,他不把自己的感冒當一回事,今早都發燒了也不肯休息。
  
  不知道他今天在公司還好嗎?
  
  「……公司雖然才剛成立不久,但我們所做的企畫絕對能夠令你滿意,希望冷董……」
  
  「咳咳!」
  
  「冷董,你還好嗎?」古逸賢停下報告,詢問這位公司極力爭取的大客戶。當腦袋不停的顫動、肌肉酸痛,甚至能夠感覺眉毛在燃燒可以稱得上好,那他的確很好。冷煒皺著眉頭,企圖忽略病毒正在他的體內囂張肆虐的事實。
  
  「繼續。」
  
  他沙啞的聲音甚至可以聽得出喉嚨的疼痛,古逸賢正在考慮是該放棄這好不容易預約到的十分鐘,讓這位大客戶好好休息,還是繼續為他創立不久的廣告公司爭取業務。
  
  「冷董,我看……」
  
  「請等等。」內線的燈號亮起,冷煒打個中斷的手勢,接起電話,用他那沙啞難聽的聲音詢問,「什麼事?」
  
  「董事長,夫人來了,我現在請她進去好嗎?」電話那頭響起能幹聰慧的夏秘書清亮的嗓音,和他的破嗓子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說話的同時,總裁室的大門也開了,根本沒讓冷煒有機會表示不同的意見。
  
  「夏秘書,謝謝你禮貌上的請示。」冷煒譏刺後,不悅的掛斷電話,把夏秘書愉快而悅耳的「不客氣」同時丟回去。
  
  宋心亞走進來,專心一意的視線全擺在丈夫身上。聽夏秘書說,冷煒的狀況奇差,她今天都不敢安排他和客戶接洽,免得他用那彷彿被坦克車輾過數百次的破嗓門嚇跑生意。
  
  「冷煒……」宋心亞看到坐在辦公桌後的老公臉色比早上出門前還差,夏秘書說的果然沒有錯。她憂心忡忡地走向他。
  
  「你來做什麼?」冷煒皺起眉頭,他是一個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的人,不喜歡妻子到公司來。
  
  「你忘了帶——」
  
  「心亞?!」古逸賢以為自己的耳朵又出問題了,回頭一看,身後的人竟然真的是他兩年來難忘的宋心亞,他訝異極了。
  
  她沒怎麼變,清秀的容顏依舊,脫塵的氣質猶存,眼前的她美麗如昔,他欣喜而忘我的拉住她的手。
  
  宋心亞彷彿這時候才注意到辦公室內還有第三者存在,而那熟悉的聲音,在她把視線移上去後很快就認出來了。
  
  「學長,你怎會在這?!」她大學時候高她兩屆的古逸賢一直很照顧她,所以再次重逢教她驚喜。
  
  她的詢問一下子把古逸賢由喜悅之中拉回到現實,他記起自己正身處大客戶的辦公室內,回頭看見冷煒正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們,不知何故,那冷漠的眼神竟教他不由自主地放開宋心亞的手。
  
  「真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到你。」這是他無限的企盼,如今成真了卻像是夢一場,他並沒有忘記有關她已經結婚的傳聞,她的對象會是……冷氏集團的總裁嗎?
  
  「學長一家移民以後都沒聯絡了,今天會在這裡見面真是巧合。」一句寒暄後,宋心亞望向自己的老公,「冷煒,他是我的學長古……對了,你們應該認識吧?」想到自己才是後來加入的人,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介紹是多餘的,於是留戀地望一眼冷煒後對古逸賢說:「他是我的丈夫。」
  
  「原來……你真的結婚了。」對像還是一位他目前無法比擬的企業大亨。
  
  古逸賢明顯的失望透過眼神傳遞出來,雖然宋心亞被單戀得沒有自覺,冷煒可看得一清二楚,而身為宋心亞的丈夫,他卻像一位旁觀者似的漠視這一幕。
  
  「你到公司來做什麼?」
  
  在宋心亞擔憂的心裡,他沙啞的嗓音遠遠蓋過他不悅的語氣。
  
  「你是不是喉嚨不舒服?今早給你的藥你忘了帶,我擔心你的感冒又加重,便替你送來,順便帶午餐過來,你這樣子不適合吃外面的東西。」她把特地為他煮的清淡食物放到桌上,伸手探探他額頭的溫度,還發燒著。
  
  「你沒遇到小陳嗎?我叫他回去幫我拿藥。」冷煒一手揮去她的關心,起身去倒水。
  
  小陳是他的司機。
  
  「哦?我不知道……真不巧。」她無法忽略冷煒所表現的冷落,默默垂下黯淡的眼昨。
  
  古逸賢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依稀感受到流動在這對夫妻間的冷空氣,面對這樣體貼賢慧的妻子,冷煒如此冷淡的行為簡且教他不敢置信!冷煒怎能用這種態度對心亞?他不知道他已經傷到心亞的感情了嗎?古逸賢想,宋心亞如果是自己的妻子,他絕對會疼惜她的。
  
  時間如果倒回數年前,他一定不會再像當時那樣提不起勇氣對她表白,那麼……也許現在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心亞可知道他對這件事情是多麼抱憾飲恨啊!
  
  如果還有機會就好了。
  
  「把這些拿走,我吃不下。等會兒小陳回來叫他送你回去。」冷煒睇一眼她提進來的保溫飯盒,只拿起藥。
  
  「我知道你沒有胃口,可是多少吃一點吧,空著胃服藥對身體不好。」宋心亞纖細的手指輕輕搭上丈夫的手臂,不希望他就這樣吃藥。
  
  冷煒皺著的眉心多了幾條不悅的紋路。 古逸賢緊緊握住拳頭,壓抑下一股不平的衝動。
  
  「心亞,我們好久不見了,我——」我很想你。他差點衝口而出,幸好很快的改口,「我妹妹很想你,改天有空到舍下坐坐吧?我們兄妹在國外住得不習慣,所以搬回來了。
  
  當然……也歡迎冷董。」他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宋心亞身上移開,勉強朝冷煒望一眼。
  
  冷煒沒什麼反應,即使知道自己是「順便」的。
  
  宋心亞看到丈夫放下藥,雖然不說,也知道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她露出溫馨的微笑,同時想起古思玟這個淘氣的小女孩,她大學時候的家教學生。
  
  「思玟最近好嗎?我也很想她。」她現在應該有十九歲了吧?兩年沒見了。
  
  「她還是一樣活潑。」人家都已經名花有生了,他居然還企圖藉著思玟和她聯繫!
  
  思及此,古逸賢對自己汗顏。或許是冷煒對她的態度讓他生氣的緣故吧,他才會對她還抱著一線希望。
  
  「改天我去看看她。」宋心亞始終把重心放在丈夫身上。
  
  冷煒已經回到辦公桌後,專注於審閱古逸賢方才遞上來的企畫書。他是一個領導型人物,總在無形中威脅著周圍每一個人的思維,古逸賢即使已經忘記自己站在這裡的目的,經由他的存在也很難不想起來。
  
  「冷董,很抱歉在你身體不適的時候來打擾,我先把企畫書留下來好了,祝你早日康復。」察覺到自己似乎成了不該存在的人,古逸賢雖然不怎麼情願,還是識相的準備先離開。
  
  「不用。」冷煒把企畫書丟回給他,他已經很快的看過一過了。
  
  「冷董,這是……」古逸賢不明白他的意思,在來之前他對於這支廣告的設計權有著勢在必得的信心,眼觀其它競爭公司,他不認為有人拿得出比他更好的設計。
  
  「對這支電訊廣告,咳……你有幾成把握拿到它?」冷煒緊繃著一張難看的臉色,他一向對無法掌控的事情相當厭惡,即使是自己的身體。
  
  宋心亞憂心地瞅著丈夫,雖然對久違的學長有這種念頭很過意不去,不過她真的希望他能夠趕快離開,改日再談公事,讓冷煒好好休息。
  
  可惜古逸賢無法顧慮到她的心思,在冷煒嚴峻的注視下,為了公司的業績,他必須心無旁鶩地拿出精湛的表現,「冷董,我知道貴集團旗下也有廣告公司,冷董沒有指定由關係公司策劃,而讓其它公司也有爭取機會,相信對這支廣告是十分重視的,本公司如果提不出十成把握的作品,又怎敢來獻醜?」
  
  宋心亞知道電信開放後,冷氏集團也加入其中,可是並不知道原來古逸賢已經開了廣告公司。她記得這一直是他的理想呢。
  
  冷煒似乎對於古逸賢所表現出來的自信頗滿意,他點點頭。
  
  「把企畫書拿過來,有幾個地方我希望你修改。」他指出需要修改的地方,並且精確的指示出修正內容。
  
  雖然都是一些小地方,但是經過他的指正,很快就讓這件企畫更完美了。他居然能夠以很短的時間在一份企畫上找出這些細微的缺點加以修正,古逸賢實在不得不佩服,本以為他只是承襲衣缽的企業家子弟,想不到他也是相當有才能的人。 古逸賢知道,他肯指正,便表示這份動輒上千萬的紙上企畫得以具體占,對於如此有能力的人,古逸賢的態度在無形中多了一份敬重。
  
  「冷董提的這些地方我會盡快修正,希望這表示我們的契約已經成立了?」能夠拿到這件case,等於為他的創業打下紮實的基礎,這一點古逸賢是相當高興的。
  
  「嗯,咳咳……其它細節等古先生與沈總簽約時,他再跟你談。」冷煒已準備讓這件公事告一段落,可惡的病菌擾亂了他今日的行程。
  
  「謝謝你!」冷煒如此明快的決事作風,令古逸賢有一點訝異。在公事上,他對這個人更加欽佩了。「那麼,我先告辭了。」
  
  「學長,幫我向思玟問好。」宋心亞簡短地對他說。
  
  「好……再見。」古逸賢的視線又在這張溫雅可人的容顏上多流連了一會兒,才帶著滿腹的遺憾與不捨離去。
  
  在門關上前,他聽到心亞殷殷切切的聲音傳來。
  
  「你先吃點東西吧?再把藥吃了,身體會舒服些。」
  
  「夠了,我知道怎麼做,你可以回去了。」
  
  「你臉色很差,還是回家休息好不好?」
  
  如果這些話是對他說的,那他做一輩子的病貓也甘心啊,唉。
  
  ★★★
  
  自婆婆過世後,這大概是冷煒待在家裡最長的一個禮拜,全拜這次的流行性感冒所賜。
  
  也因此她才知道冷煒的工作有多繁重,看他把大部分時間都放在書房裡,幾乎沒有出來一步,就只守著計算機和電話指揮公司,一點也不能像個病人好好休息,她不禁為自己數月來累積的那一份疑心和憂鬱深感自私和慚愧。
  
  她差點忘了自己嫁的是個肩負整個企業集團的丈夫,他會晚歸並不是沒有理由,自己實在不應該心存疑慮。為自己對他的誤解,在這一個禮拜裡,宋心亞更加無微不至的照顧這位流行性感冒的「患者」。
  
  ★★★
  
  春暖花開的季節,剛過完年的三月裡來了一位稀客。
  
  「姑媽,您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讓我去機場接您呢?」宋心亞接到守衛的通知,興奮地匆忙打開門地出庭院迎接。
  
  冷文苓笑容和藹的從黑色房車裡走出來,她是冷煒父親的妹妹,一位高貴風趣且優雅的長輩,嫁到美國後便定居下來。
  
  「我想看看好心亞驚喜的模樣埃」這位髮色已經半白的長輩笑瞇了眼。
  
  「姑媽,您還是沒變嘛。」宋心亞很喜歡這位爽朗幽默的長者,尤其她對自己又相當疼愛。她總是親切的喚自己「好心亞」,聽起來很窩心。
  
  「夫人,我幫您把行李提進去吧?」年輕的司機有禮地詢問。
  
  「好,就麻煩你了。」冷文苓讓司機把行李拿進屋裡後,便拿給他一些小費,並且對他說:「幫我謝謝你家主人,勞他的駕。」
  
  「夫人,我不能收,謝謝您。」司機推辭後就回去了。
  
  「姑媽,您應該通知我去接您的。」宋心亞為她倒了一杯剛沏的茶,「姑媽,請喝茶。」
  
  「謝謝。有個朋友知道我要回來,堅持派司機來接我,盛情難卻埃」冷文苓放下剛接過的杯子,牽起宋心亞的手仔細瞧看。
  
  「姑媽,怎麼了?」宋心亞微笑。
  
  冷文苓皺起眉頭,「你婆婆死後到現在有一年多了,我這一年多沒回來,怎麼你瘦了這麼多?」
  
  宋心亞斂起笑容,「姑媽,現在的女孩子流行瘦身嘛。」
  
  「別跟我打哈哈,你告訴我,是不是Sam欺負你了?」冷文苓擺起嚴肅的面孔時,天生的威嚴就自然流露出來,這一向是冷家人的特質。
  
  「姑媽,冷煒怎麼會欺負我,不會有這種事的。」宋心亞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的眼神。
  
  冷文苓無聲地歎了口氣,疼惜地拍拍她的手,「好心亞,姑媽知道你是好孩子。
  
  Sam哪,他其實也不壞,就是不懂得體貼女孩子,請你多包涵。」
  
  「姑媽,我跟冷煒結婚快兩年了,您還擔心我不瞭解他嗎?」宋心亞揚起嘴角。如果不是對冷煒有這些瞭解,她又怎會愛他愛得如此癡狂?她可不認為單是一見鍾情能夠維持將近兩年的婚姻。
  
  近兩年來,她對冷煒的愛只有加深,沒有減退。
  
  「這樣我就放心了。」冷文苓點點頭。遠水救不了近火,如果等這對夫妻出了問題,她才趕回來也來不及了。
  
  「姑媽,謝謝您的關心。真是對不起,還讓您為我們操心。」除了父親和過世的婆婆,冷文苓就是她最敬愛的長輩了。
  
  「心亞,Sam雖然是我的侄兒,不過在我心中,你這侄媳的份量不會比他輕,你可要牢記我的話,有什麼委屈就告訴姑媽,讓姑媽為你做主。」也許是這孩子懂得敬老尊賢,很能夠體貼她這老人家的緣故吧,冷文苓就是覺得宋心亞與她特別投緣。
  
  「嗯。」她對自己的疼愛,令宋心亞相當感動。「姑媽,您坐了那麼久的飛機一定很累了吧?您先洗個澡,我們再吃晚餐好嗎?」
  
  「洗個澡倒好,不過現在還早,我不餓,等Sam回來再一起吃好了。」她看看時間,五點多了,「Sam是五點下班吧?他也快回來了,一年多沒見囉。」
  
  宋心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她,冷煒可能沒有那麼快回來。
  
  「姑媽,我……我打個電話給冷煒,告訴他您來了。」只好通知冷煒,希望他能夠取消今天的應酬。
  
  「別打給他,我要給他一個驚喜。」冷文苓笑道。
  
  「可是……」
  
  「好心亞,你可不能通風報信哦,我要看看那小子驚訝的表情,呵呵。」冷文苓再三叮嚀她後,便上樓洗澡。
  
  宋心亞左右為難,只好祈禱冷煒能夠盡早回來。
  
  ★★★
  
  八點多,對經常深夜一、兩點才回家的冷煒來說,到現在還見不著人影並不稀奇。
  
  可是面對難得才來一趟的老人家,宋心亞當然不敢這麼對她說。
  
  「姑媽,菜都冷了,我去弄熱,我們先吃吧?」造句話宋心亞已經說了不下十次。
  
  像比耐力似的,冷文苓依然堅決的搖頭。她倒要看看冷煒會讓她等多久!
  
  「心亞,你告訴我,Sam是不是經常這樣子?」她非常不悅地詢問。
  
  「姑媽……冷煒他……啊!我想起來了,他今早出門前告訴過我,說他今晚有應酬,可能很晚才回來,我……我看見姑媽太高興,一時給忘了。」宋心亞拉開嘴角,笑得有些牽強。
  
  冷文苓瞅著她看了一會兒,沉默好半晌才點頭。
  
  「既然這樣,那我們先吃飯吧。」她沒有拆穿謊言並不表示她看不出來,只是不想讓宋心亞為難罷了。
  
  「嗯。」宋心亞鬆了一口氣。
  
  吃過晚飯,宋心亞為冷文苓切一盤水果,又幫她泡了杯茶。等她把碗洗好,走出來客廳,冷文苓拉著她坐到自己身旁。
  
  「想不到周家夫婦已經辭職了。他們夫妻倆的年齡跟我差不多,在我們冷家都待數十年了。唉,看來我老囉!」她搖頭,感歎歲月不饒人。
  
  「姑媽,年齡的增長是智能的累積,不應該歎氣才對。」宋心亞笑著對她說。
  
  「你真會說話。」冷文苓揚起嘴角,「我問你,現在家事都是你一個人在做嗎?」
  
  她來到現在沒看到半個傭人幫她。
  
  「早上有鐘點女傭會過來。我想家裡也沒多少事要做,我沒有別的工作,正好打發時間。」宋心亞愉快地說。
  
  光看她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的確很喜歡自己打理家務。對這一點,冷文苓就不予置評了,只要她是真心喜歡就好了。
  
  「你的廚藝很好,嫂子真是有眼光,能夠挑到你這麼好的媳婦。」冷文苓多少知道一點她和冷煒結婚的過程。
  
  「是我太幸運,能夠遇到那麼好的婆婆,可惜她老人家不長命,大概是我沒福氣伺候她吧。」一講到過世的婆婆,宋心亞就歎息。
  
  冷文苓也沉默了半晌後才把話題拉開。
  
  「心亞,你現在還到醫院做義工嗎?」
  
  「嗯,除了假日外,幾乎每個早上都會去。不過既然姑媽來了,我希望您能夠多住些時候,讓我陪您到處走走。」宋心亞期待能有這個機會和她老人家多聚聚。
  
  冷文苓笑逐顏開,「那就這麼說定了,我非住到你趕我走不可。」
  
  「姑媽,這可是您說的哦,我索性把您的戶籍辦回來好了,以免您賴皮。」宋心亞也開心地陪她打趣。
  
  冷文苓被她逗得笑開懷,兩人就一直坐在客廳裡談天說地,都沒有發覺時間正快速的過去,直到冷煒回來,已經十二點多了。
  
  當他開門進來看見冷文苓,的確有一絲驚訝。
  
  「姑媽,什麼時候來的?」他拉松領帶,嘴角略微揚起。
  
  「下午就來了。」冷文苓瞥一眼壁上的時鐘,睇他一個冷淡的眼神。
  
  冷煒知道老人家在責怪自己,他望一眼走過來幫他拿公文包的妻子,低聲詢問她,「怎麼不打電話通知我?」
  
  宋心亞望向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此時冷文苓插進來。
  
  「是我不准心亞通知你的,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呢……」冷文苓原想給他一頓冷嘲熱諷,不過當她的眼角瞥見宋心亞低垂的臉後,便改變主意。她停頓了下,含笑道:「心亞說你今天有應酬,會晚點才回來,本來她想打電話叫你取消應酬,是我說不用的,事業要緊嘛,『偶爾一、兩次』應酬是難免的,我又不是馬上要回去,見個面用不著急在一時。」她實在是不說兩句譏刺話就忍不下這口氣。
  
  「姑媽,明天我請你吃飯。」冷煒摟著老人家的肩說。
  
  「哦,如果你明天還有應酬,可別為我取消才好。」冷文苓故意如此說,雖然聽他這一句話,氣已經消了一半。
  
  「姑媽,我去幫您端一杯果汁和蛋糕。」
  
  「好心亞,不用了。剛才沒注意時間,都這麼晚了,我想睡了。Sam,咱們姑侄好久沒見了,明天我們再好好聊聊。」冷文苓打個呵欠,已經很久不曾這麼晚睡。
  
  「好。」對長輩,冷煒的態度一向很好。
  
  冷文苓上樓後,宋心亞才開口。「對不起,我還是應該讓你知道才對。」
  
  「算了。」冷煒冷漠地從她身旁越過,走上樓梯。
  
  宋心亞望著他冷漠的背影,慢慢垂下眼瞼。什麼時候,她才能得到他的正視呢?
  
  ★★★
  
  「姑媽,您這幾天可有看出些端倪來?」
  
  「嗯……Sam對心亞的確冷淡了些,不過除了第一天,這幾天他都準時下班,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
  
  「我看是姑媽您在,他才不敢囂張吶。可不是我誇張,這小子經常在外頭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壓根兒沒把心亞放在眼裡,還自以為是昔日的鑽石單身漢哩。」
  
  「就是啊,他一點已婚的自覺也沒有,把心亞給他的方便當成隨便,實在太糟糕了!」
  
  「姑媽,他欺負心亞幾乎已經成為習慣了。是心亞肯包容他,換作別人,怕不早鬧上法庭了。」
  
  「是這樣礙…」
  
  「姑媽,我們跟Sam都是好朋友,大伙都希望他的婚姻幸福美滿。心亞是很賢慧的妻子,Sam再不懂得珍惜她的話,只怕他將來後悔莫及時,我們也愛莫能助了。」
  
  「你們提點過他了?」
  
  「說過不下百次了,那傢伙拿我們的話當耳邊風,根本沒聽進去。」
  
  「您是長輩,我們都認為這件事情有必要讓您知道。對於上一次我們跟您提的方法,不知道姑媽考慮得怎麼樣了?」
  
  「這個……實在有點危險。」
  
  「沒有風險的事,想必成效也不大吧?尤其對象是冷煒,姑媽應該很瞭解他的個性,這個人不下重藥不成醫。」
  
  「萬一弄巧成拙呢?那可怎麼辦?」她最擔心這點了。
  
  「怎麼會呢?有我們幾個人在,絕不會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點您放心好了。」有人自信滿滿地說。
  
  「姑媽,有我們在,哪會讓弄巧成拙這種事發生,您別說笑了。」
  
  「這種機率是非常細微的,我敢保證只有億萬分之一,您儘管寬心。」
  
  「安啦,姑媽,不成問題的,有我們幾個人就搞定了。」
  
  幾個人說得天花亂墜,自倍十足又得意洋洋,總算讓冷文苓安心了。
  
  「再給Sam一年的時間,如果他還是如你們所說的這麼不知珍惜心亞,那就照你們的話去做吧。」
  
  而冷文苓就是忘了問,萬一真的碰上那億萬分之一,誰要負責?誰來賠給她一個乖巧的侄媳婦?
  
  這是冷文苓一個禮拜後回美國也沒想到的問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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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4:25
  第三章
  
  ……他們發現會殺了你!
  
  我有夜色掩護,他們看不見,你若不愛我,就讓他們發現好了,寧可因恨被殺死,不要無愛而活著……
  
  因為有夜色掩護,你看不見我臉紅……你愛我嗎?你說「愛」我也會相信,但你若發誓就不能食言。羅蜜歐……
  
  小姐,我指著月亮發誓,我的心,真摯的愛……
  
  
  「還沒睡?」低啞的嗓音在沙發後響起,將宋心亞深陷的魂魄由感人肺俯的莎翁名劇裡拉出來。
  
  「你回來了!」她回頭,驚訝自己居然看得如此入迷,沒有發現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看時鐘,接近十一點,他今天回來得比較早。
  
  冷煒的視線在她所關注的電視螢光幕上停了一會兒,對劇中道對受到身死無怨尤的情人睇出一個嗤之以鼻的眼神。
  
  「明天我要出國,幫我整理一個禮拜的衣服,下午我會叫小陳回來拿。」
  
  「明天?!」宋心亞的表情有一些訝異。
  
  他當然不會是第一次出國,也不是第一次以突如其來的方式告訴她,對於早已經習慣的她來說,其實應該不會感到訝異的。
  
  也因此,已經走上樓梯的冷煒回頭詢問她,「明天有事嗎?」
  
  宋心亞愣了一下,避開他的視線緩緩搖頭,「沒……沒有,沒事。」
  
  四月的這一天……其實並不期待他會記得的,也就沒什麼好失望的不是嗎?
  
  冷煒彷彿察覺她有異,轉身走下樓。
  
  「你怎麼了?」他狐疑的看著她。
  
  宋心亞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頭。緩緩牽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
  
  「沒什麼。你先上樓洗澡,我幫你端果汁。你要去哪裡出差?」
  
  「日本。」冷煒多瞧了她一眼,才轉身上樓。
  
  既然是公事,那就沒辦法了,算了。宋心亞在心情上做了一番調適,到廚房做好一杯新鮮的果汁端上樓時,臉上已經能夠帶著平常的微笑了。
  
  冷煒還在洗澡,宋心亞於是先幫他整理一些衣服,明天早上她還得到醫院去。
  
  冷煒走出浴室,習慣地先喝了果汁。宋心亞把今天的晚報遞給他。只要他早一點回來,就會看看晚報,而她清楚的知道他所有的習慣,總是很有默契地配合著他的動作。
  
  「你明天既然要出國,今天最好早點睡,別看得太晚。」她一邊提醒已經坐在沙發裡翻報紙的丈夫,一邊整理衣服。
  
  冷煒抬頭睇她一眼,「你在做什麼?」
  
  「幫你整理明天要帶出國的衣物埃」宋心亞微笑,他忘了這是他交代的嗎?
  
  「那種事明天再做就好了。」冷煒把報紙翻到財經版。
  
  「明天早上我有點事。」她還是溫婉地回答他。
  
  「那交給別人整理好了,現在別做,先過來。」冷煒的口氣淡然,視線留在某一則新聞上。
  
  宋心亞抬起狐疑又迷惘的眼睛注視他。交給別人?交給誰?
  
  是她聽錯了吧?宋心亞站起來,把手邊的事情暫時擱下。
  
  「有什麼事情嗎?」她知道他喚她一定是有事情。
  
  「下個月洋洋在美國結婚,姑媽要我們提早過去,你先想想要送什麼給她。」家中的事,冷煒一向交給她負責,從來很少過問。
  
  這件事情冷文苓已經在上個月回國時跟她說過了,洋洋是冷煒唯一的表妹,今年二十二歲……正好是她嫁給冷煒的年紀。
  
  「前些天我在一家珠寶行的展售會上看到一套很適合洋洋的首飾,我已經把它訂下來準備送給洋洋了。」
  
  「嗯。」這表示他沒有意見。
  
  宋心亞看他仍專注在報紙上,心想他大概沒事了,轉身欲繼續去整理他的衣物,冷煒卻冷不防地拉了她一把,宋心亞一下子跌坐到他腿上。
  
  「冷煒……」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她一跳,「怎麼了?」
  
  他很少有這樣的動作,所以宋心亞既驚訝又迷惑,坐在他的腿上有些不習慣,他似乎又沒有讓自己起來的意思,她只有用茫然無措的眼神詢問他。
  
  冷煒放下報紙,抱起妻子走向床鋪。
  
  宋心亞知道他要做什麼了,粉頰因此染上霞色。
  
  「不行啦,我還沒整理——」未竟的話,在冷煒壓下來的吻中被吞沒。
  
  似乎只有在夜色的掩護下,她才能夠感覺到丈夫的熱情……他究竟是否有一點愛她呢?
  
  即使是在這樣熱情的擁抱中,她還是無法肯定丈夫對自己的感情。
  
  ★★★
  
  好久沒回家了。這個家,是獨棟的三層樓別墅,乳白色的外牆,磚紅帶點古色的屋瓦,屋簷嵌著一圈與牆面同樣色系的乳白。她喜歡大大的門扉,它總讓她聯想到父親張開的手臂和溫暖的懷抱。這個家也有游泳池,在院子的一側,自她八歲那年起就很怕接近這個地方,可是卻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一直到她的母親過世……
  
  宋心亞的母親在她大二那年過世了,父親是食品連鎖店的經營者,自前兩年把生意擴大以後,便常常得南北兩邊跑,父女見面的機會因此而減少。
  
  「心亞,我們有好一段日子沒見了,我很想念你們呢。」宋心曜一見到她回來,便熱情的擁抱她,在她的臉頰印上一詞響吻。
  
  從他會說話開始,第一句學會的便是「心亞」,自那以後不曾改口過。
  
  「呵,是嗎?我看你是只想念心亞吧,怎麼就不見你給老爸這麼熱情的見面禮埃」
  
  宋父叼著一根短煙斗,咧著嘴笑。
  
  「心曜!」宋心亞出聲抗議他快把她肺裡的氧氣全擠出來了。這個在艷陽下還能毫不遜色地閃爍著奪目光芒的耀眼男孩,有著迷人而熱情的笑容,是她最疼愛且唯一的弟弟,今天剛由美國休假回來。
  
  「心亞,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姊夫呢?」宋心曜看向宋心亞空無一人的身後,「上一回我回來你說他有應酬,這一回我特地挑選假日回來,就是為了想見見姊夫,他該不會連假日也要應酬吧?」
  
  宋心亞避開弟弟的視線,勾起父親的手臂進入客廳,在宋心曜看不見她表情的情況下用愉快的聲音對他說:「真是不巧,你姊夫到日本出差去了,還得過三、四天才會回來。」
  
  「什麼?!他這時候出差?他什麼時候出國的?」宋心曜顯然非常不滿。
  
  「他……兩、三天前才出國的。心曜,你——」宋心亞想轉移話題。
  
  宋心曜可不打算就此打住,「他為什麼不順便帶你出國玩?你們結婚的時候既沒有度蜜月,你還得照顧一個生病的老人,何況前幾天還是——」
  
  「是你的生日是嗎?你看,我們沒有把你的生日忘記哦。」宋心亞把她帶回來的袋子揚一揚,遞給他,「這是我跟你姊夫要送給你的禮物,他還特地交代我,要代他向你說一聲『生日快樂』呢。」
  
  「唔,心曜都滿二十一歲了。這樣吧,爸爸送你一部新型的跑車。」宋父意氣風發地說。
  
  宋心曜狐疑地瞅他一眼,「老爸,看樣子你生意做得不錯。」
  
  宋父得意地點點頭,「那是當然,你爸爸做生意講的是實在和信用,客戶只會愈來愈多,不會少啦。」
  
  「恭喜老爸,也謝謝你們的禮物。」收到禮物他自然是高興的,但現在他關注的是更重要的事,絕不讓她逃避,「不過心亞,我要提的不是這件事,跟我的生日同一天的是——」
  
  「心曜,我跟你姊夫都記得,謝謝你的關心了。」宋心亞微笑著打斷他的話,為了讓如此關心她的弟弟安心,她只能昧著良心佯裝一臉幸福的對他說:「你姊夫本來想帶我一起到日本去,是因為我知道你會回來,而且他又是去工作,也沒多少時間能陪我,所以我才不想去的。」
  
  宋心曜起初不怎麼相信她的話,是看到心亞始終掛著的笑容,才讓他漸漸釋懷。
  
  「只要姊夫是真心對你好,那就好了。」兩年前那場婚禮,冷煒淡漠的表情,不是一位新郎該有的喜悅,對心亞的凝視也沒有一絲墜入愛河的款款深情,讓他始終記掛在心裡。母親在世時,心亞吃的苦已經夠多了,那時候他年紀小沒有辦法保護心亞,現在他長大了,絕不會再眼看著心亞嫁入另一個家庭以後還得受苦。
  
  「怎麼,冷煒對你不好嗎?女兒。」宋父聽兩姊弟的談話,一股保護之心湧起,皺著眉頭質問。
  
  「怎麼會呢?他對我很好啊!」宋心亞連忙說,臉上更是堆滿甜蜜的笑容,「心曜就是愛操心。爸爸是生意人,我相信您能夠明白冷煒的忙碌,不過他並沒有冷落女兒。」
  
  「嗯,我能夠明白,這兩年我只是把生意擴充就忙得不可開交,何況女婿是冷氏集團的最高決策人,他的忙碌就不在話下了。心亞,冷煒可能會為了應酬而晚歸,這是為了事業。你身為他的妻子,凡事要多忍耐。」宋父有感而發。
  
  「老爸,你這不是叫心亞被人家欺負了也不能吭聲嗎?」他這位老父什麼都不知道,宋心曜可不希望宋心亞再忍受過去已經受夠的委屈。
  
  「那可不行。女兒,冷煒如果真有哪兒不對,你也不能忍氣吞聲,要老實讓爸爸知道,有爸爸為你處理,知道嗎?」宋父沉聲道,以嚴肅的表情嚴厲的看待這件事情。
  
  「我知道。」宋心亞輕聲地應和,嘴角雖依然掛著笑,眼瞼已不自覺地下垂,掩蓋住心虛。
  
  「心亞如果學得會理直氣壯,當真『老實』的話,只怕老爸你會大吃一驚的。」宋心曜在一旁意味深長又似自言自語的說。
  
  「心曜,別說些人家聽不懂的話。」宋心亞似有些緊張又強作鎮定地給弟弟一個遏阻的眼神。
  
  「我也覺得我老是在說不讓人聽懂的話哩。」宋心曜頗不爽快地自嘲。若不是念著長上無過,逝者已矣,他還真想對老爸一吐為快。
  
  「心曜,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宋父狐疑地瞅著這雙兒女。
  
  宋心曜睨一眼心亞緊張的神態,揚起嘴角面對父親,「沒有這回事啦,老爸別多心了。」
  
  「爸,心曜愛鬧,您別理他。」宋心亞站起來,「都快中午了,我去廚房看看陳嫂有什麼要幫忙的。」
  
  「心亞,你難得回來一趟,讓陳嫂弄就好了。」宋心曜拉著她往外走,回頭對宋父說:「老爸,我帶姊去看你的寶貝植物,午餐好了喚我們一聲。」
  
  「嗯,記得帶她去看那棵重新長嫩葉的杏樹,就是那棵——」
  
  「知道了,就是曾祖父種的那棵嘛。」宋心曜已經拉著宋心亞消失在灑落一室陽光的門扉之外。
  
  ★★★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這件事的?他自己也不太記得了,大概是懂事以後吧?他漸漸發現到每當老爸在家的時候,母親對心亞的態度就會像對他的一樣好,可惜老爸經常不在家,心亞也就經常受到母親無理的責罵,有時甚至會挨耳光,手臂被掐得一塊塊青紫。
  
  不過這些都是他經由下人的口中才知道的,母親頂多在他的面前罵過心亞,責打心亞的時候總會背著他。
  
  他不懂,母親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他曾經開口問,母親總有理由,說心亞哪兒不好,說心亞哪兒壞,又說心亞不聽話。上天知道,他知道,心亞再不好、再壞、再不聽話,也及不上他這個做弟弟的十分之——而他從來沒有受過母親一句大聲生氣的話語——心亞是最乖、最聽話的了。
  
  他曾經相當氣憤的想讓父親知道這件事,但心亞總是阻止他。
  
  而在心亞的勸阻下,只是讓她受虐待的事情一而再的發生,直到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心亞再怎麼說,他都決定要把母親無理的行為讓父親知曉,就在這時候,心亞才終於告訴他,他這個唯一的姊姊,最疼愛他的姊姊,原來跟他沒有一丁點的血緣關係!
  
  她,宋心亞,是父親一位好友臨終前托付給宋家的負擔。
  
  人說,父母生育子女,是前輩子欠下的兒女債,這輩子養來還。宋家沒生她,並不欠她,可是養了她。這樣一份恩情,不是一點點的皮肉痛、幾句責罵即可以抵消的。心亞總是這麼說,默默忍受一切委屈,不讓他干涉。
  
  心亞總是說,她喜歡父親,喜歡她這個弟弟,也喜歡這個家——他不懂,為什麼她還能夠喜歡一個有人虐待她的家?她祈求家裡和諧,祈望繼續留在這個家,如果他把一切告訴毫不知情的父親,那麼便是破壞她的願望,不是為她,而是趕走她。
  
  「心曜,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宋心亞湊到他面前。說要帶她來欣賞植物的是他,對著植物發呆的也是他,這個弟弟。
  
  「心亞,你以前告訴我的……關於你身世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從那次以後,他總難以啟齒,一直到現在不曾再提過這件事。
  
  之所以再提起,一半是出於剛才在客廳的話題觸著了邊際,一半則是因為母親過世有些年了,他比較開得了口。
  
  「怎麼會突然想問?」這個話題如一桶冷水兜頭澆下來,她即使想裝作輕鬆也很難不被看穿,索性斂起笑容。
  
  「其實一直想問……如果你不想說就別勉強了。」宋心曜看到她沉肅下來的神情,彷彿看到她心中的痛,不由得內心生疚,他或許還不該問吧。
  
  「……等過些時候,我再告訴你。」她還是無法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提及身世問題,那會勾起她心傷的回憶,教她想起就疼痛刺骨的過往。
  
  「好吧。你現在還怕接近游泳池嗎?」剛才他們穿過庭院,心亞依然選擇離游泳池最遠的路走。
  
  宋心亞沉默著,走出放滿珍貴植物的溫室,在杏樹下的草地上坐下來。遠遠觀望著游泳池,她不再只有慘淡的記憶,這得歸功她每日晨泳的丈夫,讓她此時的腦海中裝滿他優雅有力的泳姿,而不再是那即將讓水淹溺的一幕,和一次次的嘔吐與懼怕……可是她還是無法走近游泳池,她曾經試過,就是不能。八歲那一次,和那以後的每一次身不由己,都讓她的心像烙了印,而烙印的傷口從來沒有癒合過:「心亞,難道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克服嗎?」宋心曜坐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希望可以想出法子幫她。
  
  他本來不知道的,畢竟心亞八歲那年他也不過才五歲。
  
  大約是他國二時吧,有一次他蹺了每個禮拜六下午的小提琴課,偷偷回家想拉心亞去看電影,卻看到母親就坐在游泳池旁,往下瞪硯著正在清洗游泳池的心亞。這已經不稀奇了,從他想到以離家出走作為威脅,讓母親不能再打心亞以後,母親便改變折磨心亞的手段,改派給她無窮無盡的勞力工作,還不許任何人幫她。他畢竟是逃課的身份,只有等心亞洗完游泳池或母親打牌的時間到了,再偷偷帶她出去鬆口氣。
  
  總是如此的,母親才沒時間時時守著心亞。等牌友來電話催促了,母親終於出門以後,他才現身。心亞也洗好游泳池進去了,他興沖沖地跑進她房間找她,忘了敲門的他,看到的是一個面無血色的心亞,在浴室內不斷的嘔吐!
  
  後來他問陳嫂才知道,原來心亞害怕接近游泳池,卻必須在每個禮拜六下午清洗游泳池。心亞之所以對游泳池產生畏懼,是因為她八歲那年曾經莫名其妙的溺水,這真是非常 怪異的事,心亞很小就會游泳了,而且游得相當好,陳嫂還說,心亞會溺水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她一直是個謹慎的孩子。
  
  他問過心亞當時的情形,可是心亞說她當時還小,事情經過多年,她已經忘了。 果真如此就好了,他知道心亞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只是不肯告訴他。
  
  「怎麼淨說這些呢?我們有好久沒見了,聊一些愉快的事吧。」宋心亞不想談,對過去的事她只想忘記。
  
  「可是心亞——」
  
  「心曜,這次回來要住多久?」宋心亞打斷他,硬是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宋心曜有點懊惱地瞅著她,最後只能無力地歎口氣。
  
  「頂多兩天,這次又與姊夫錯過見面的機會了,從你們結婚至今兩年了,我居然只在婚禮上見過他一面,說起來真不可思議。」他一直放心不下,想親眼看看心亞是否被好好的疼惜著,冷煒是否知道心亞那些痛苦的過去?
  
  「也沒什麼,冷煒忙,而你又在國外唸書。等明年你完成學業回國後,見面機會多得是。」她其實不期待心曜見到冷煒。以心曜的敏感及對她的關心,一定會發覺她和冷煒之間存在的不協調,她只想避免那樣的尷尬。
  
  「也對。唔,心亞,我知道你喜歡孩子的,怎麼到現在還不生一個?」宋心曜之所以一直放心不下,這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宋心亞的身體僵了一下。
  
  「冷……我們還不想太早有孩子。」她沒有發覺自己在下意識裡正做著絞扭手指這種代表不自在的動作。
  
  宋心曜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凝視她半晌。
  
  「也對,你才二十四歲,過兩年再生還不遲。」他調開視線,掩去眸裡那份對冷煒激升的憤懣。
  
  心亞錯了,她太維護冷煒了,那份刻意的維護,反而洩漏冷煒對她的態度。
  
  心亞可知她如此極力為冷煒掩飾,他看了有多心疼?
  
  總是這樣,他總是插不上手!真教人生氣。
  
  ★★★
  
  炎熱的夏日,在學的孩子們都放暑假了吧。
  
  這幾天她一直沒有到醫院去幫忙,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身體一直不舒服,老是覺得反胃,吃了東西就吐出來,很讓她難受。
  
  就像中午,她連吃不到半碗的飯都無法經過胃臟,很快又嘔出來。宋心亞沒力氣地坐在後院樹下的涼椅裡,一手撫著胃,一手翻著烹飪雜誌。
  
  「你怎麼了?」冷煒走到後院,看見的是她糾結著柳眉和護著胃部的模樣。
  
  宋心亞訝異地抬起頭,「你怎麼這麼早回來?」
  
  她看看表,還不到四點。
  
  「我回來拿一份合約。」他走近她。
  
  那一定是一份很重要的合約,否則他不會自己回來拿。宋心亞想著時,沒發現冷煒正凝視著她,直到他把手伸過來,貼上她的額頭,她才驚覺。
  
  「怎……怎麼了?」他的碰觸教她很意外而且莫名所以。
  
  冷煒瞅著她,「看你很不舒服的樣子,給醫生看過了嗎?」
  
  他在關心自己!這個發現讓宋心亞興奮而且激動極了,她的嘴角泛起難掩的欣喜,必須拚命壓制自己心花怒放的情緒,才能不感動得痛哭流涕。
  
  「沒事的,有點反胃而已,可能天氣熱的關係。」她想自己大概中暑了,在樹蔭下乘涼吹風會舒服些。她連說話都帶著不自覺的愉悅。
  
  冷煒點點頭,看看腕表,「我跟人約好時間了。如果還不舒服的話就去看醫生。」
  
  「嗯……」宋心亞陪著他走到前庭,思忖片刻以後終於開口問他,「你晚餐會回來吃嗎?」她大概沒有發覺自己的語氣裡充滿期待吧。
  
  「不了,我很晚才會回來,你別等我,先睡。」冷煒坐進車子裡,很快就叫司機開車。
  
  他總是這麼說,可有哪一次她不是等到他回來呢?宋心亞垂下眼瞼。她其實並不意外他又有應酬,只是有了期待的心情,才會在希望落空後更為惆悵罷了。
  
  她轉身緩步走進客廳,突然反胃的感覺又來了,她一下子又想吐,跑進浴室乾嘔了一陣出來以後,她不得不對自己反常的身體做一番檢討。
  
  她一向很健康呀,連感冒也很少患過,怎麼會這幾天突然反胃又嘔吐?會是吃壞東西了嗎?不會肥,她很注重飲食衛生的。
  
  那是什麼原因?是什麼會造成反胃和嘔吐呢?
  
  難道會是……
  
  宋心亞慘白了臉色,倉皇地跑上二樓,在梳妝台的抽屜裡找到她記錄月事的年歷表。
  
  上一次記錄的時間已經是兩個月前!
  
  這……會是真的嗎?她不是一直都有吃避孕藥嗎?可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她反胃、嘔吐的這些症狀又怎麼解釋?
  
  如果……如果是真的,她真的已經……宋心亞全身僵硬得無法動彈。
  
  真的已經懷孕的話,她是會很高興沒錯,可是冷煒呢?他還不想有孩子,該怎麼向他解釋,她並不是故意有的?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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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4:59
  第四章
  
  該怎麼面對冷煒,該怎麼對他說,在經過兩天的調適後,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現在,她總算能夠鼓起勇氣走進婦產科。
  
  檢查完畢以後,在醫生的面前重新坐下來,她的心情忐忑不安,深吸了一口氣等待醫生的檢查結果。
  
  「冷太太。」
  
  「是的。」她不由得緊握住雙手。
  
  「很遺憾,你並沒有懷孕。」醫生看到她結婚兩年多的紀錄,眼裡多了一抹同情。
  
  又是一個求子心切的太太,他看多了。
  
  宋心亞彷彿被潑下一桶冷水。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她可以從容的迎接孩子的到來,這兩天,她沒有懷疑過自己可能未有身孕,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種結果?她連面對冷煒的問題都想好了呀!
  
  「醫生,會不會是哪裡出了問題?或者……或者孩子還太小,看不出來?」她急切地問。
  
  「冷太太,你別著急,我能夠明白你的心情,不過生孩子這種事是急不來的。你的身體沒有問題,而且你還這麼年輕,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有喜訊的。」醫生安慰她。
  
  宋心亞搖頭。她明白醫生的意思,她不是著急,而是——
  
  「可是,為什麼我會有嘔吐、反胃這些類似……類似懷孕的症狀?」由不得她不懷疑呀!
  
  「事實上,你有一些營養失調。冷太太,你是不是三餐不太正常呢?」
  
  不可能,她每日三餐都有煮呀!宋心亞正準備否認,卻突然怔了一下,她是正常煮了三餐沒有錯,可是煮了並不代表她有吃,一個人吃飯是很難下嚥的。
  
  她沉默地點頭。
  
  醫生繼續說:「你有一點胃病,不過不是很嚴重,你可以放心,以後三餐要正常的吃,我再給你開幾天藥就會沒事了。」
  
  她只有點頭。
  
  醫生看她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對她說:「冷太太,其實你之所以會有特別想吐、反胃這種情形,有一半是出於渴望懷孕的幻想,才會以為自己已經懷孕了。」
  
  「幻想?」
  
  「是的。你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放輕鬆些。」
  
  「不……不可能的,醫生,你一定誤會了,我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幻想,如果你知道我到兩天前還在吃避孕藥的話,你就會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宋心亞不斷的搖頭,想打從心底否認幻想懷孕這樣丟臉的事。
  
  醫生看著她,直到宋心亞覺得自己幾乎被看穿了,醫生才點點頭,「是嗎?那大概是我誤會了。對不起,冷夫人。」
  
  「不……」宋心亞低下頭,直到走出醫院,她心裡都還在對醫生的那聲「對不起」愧疚難過,就像一個羞憤於撒了謊而不敢認錯的小孩。
  
  ★★★
  
  沒有孩子,那她就不必心慌地向冷煒解釋了;沒有孩子,她就不必擔心冷煒會有不悅的反應了;沒有孩子,她又可以過著毫無羈絆的日子,不必聽到孩子的哭聲,不必忍受孩子的吵鬧;沒有孩子……沒有孩子……宋心亞的眼淚掉下來,她連忙拭去它。
  
  不會的,她是一個吃著避孕藥的女人,她是不會對懷孕存有期待的,她怎麼可能會因為沒有孩子而失望?她不會的!
  
  宋心亞掩著嘴無聲的哭泣,雖然否認,心裡的失落感卻幾乎將她吞噬。
  
  兩年多了,冷煒還是不想要孩子嗎?他是否還維持著不變的想法?說不定……他的想法已經改變了,只是沒有告訴她?
  
  她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要問他?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結果……
  
  這個臨時閃過的念頭隨即為宋心亞帶來希望,她的眼底泛起光芒。
  
  對了,她可以問問他,或者告訴他,有一個孩子將可以為他們的生活帶來喜悅和歡笑。宋心亞抹乾止住的淚水,剛才還顫抖的嘴角微微地翹起,漾開一朵美麗的微笑。
  
  ★★★
  
  夏夜裡依然暑氣逼人,尤其今晚特別燥熱。
  
  平常不覺得的,今天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居然從剛剛到現在,懸掛著的骨董擺鐘只走了一小格,天!才五分鐘,她卻覺得有五個鐘頭這麼久。
  
  十二點多,冷煒還沒回來,平常這個時候她會看書或者影片打發時間等他回來,但今天,她什麼也沒心情做。
  
  幾乎又過了好久,她才終於聽見那熟悉的車聲。宋心亞幾乎是馬上跑去開門的。
  
  冷煒走上階梯,看見已經打開的門和站在那裡的妻子,她的臉上寫著欲言又止的疇躇,似乎有重要的事對他說。
  
  「你……回來了。」宋心亞接過他的公文包,本來亟欲和他商量的話已經到了喉嚨,卻在見到他的剎那又吞了回去。
  
  冷煒走進客廳,對著室內燠熱的空氣皺起眉頭,「你沒開冷氣嗎?」
  
  經由他的提醒,宋心亞才想到,「啊!我忘了。」
  
  難怪她覺得今天特別熱。她連忙去把室內的空調打開。
  
  冷煒已經上二樓了,宋心亞本來也上去,到房門口才想起自己忘了替他搾一杯果汁,又到廚房去了一趟才上來。
  
  冷煒由浴室出來,只在腰上圍著一條浴巾,他濕漉漉的頭髮需要一條乾毛巾,而平常總是會自動遞上來的毛巾這一刻卻不知道在哪裡。
  
  他狐疑地抬起頭,發著愣的宋心亞這時候才想起來她忘了做什麼。她很快把毛巾遞給他。
  
  冷煒在擦頭髮時,隨意地往她睇一眼。
  
  「有什麼事?」看她坐立不安的。
  
  「我……」宋心亞的話到了嘴邊卻衝不出來。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對他開口。
  
  「有事就說。」冷煒冷淡的口氣裡多了一絲不耐煩。
  
  宋心亞怕拖延了以後會說不出口,也擔心惹他不高興,索性什麼也不想,直接說了。
  
  「冷煒,我們結婚已經兩年多了,你說,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她充滿期盼地等待他的答案,隨即又想,她會不會說得太快了?是不是應該先試探他的想法再問他會比較好?可是都說出口了,已經來不及收回。
  
  冷煒停住動作,瞇眼狐疑地睇視她良久,知道他的妻子是很認真的問他,而不是找話題和他閒聊以後,才回頭繼續把頭髮擦乾。
  
  「不好。」他回答得簡潔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宋心亞愣住,失望爬滿心頭,卻不想就此退縮。
  
  「為什麼?生個孩子有什麼不好?」她想瞭解他不想要孩子的原因。
  
  「沒什麼不好,只是我還不想要。」他丟下毛巾,端起果汁喝。
  
  「可是……可是我想要!」第一次,她對他說出心底的渴望;也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有自己的意見。
  
  這讓冷煒又凝視她良久。他放下杯子,走近床鋪。
  
  「那麼,以後你只能在我的面前吃下避孕藥,否則我不會碰你。」他一副完全沒得商量的強硬態度。
  
  眼看他拉起被子躺下去睡,宋心亞儘管心底憫悵失落,還是走到床沿彎下身輕輕搖著他。
  
  「冷煒,還別睡好嗎?我想跟你說……」
  
  「結婚的時候我就說過了,我不想太早有孩子。」他睜開冰寒的眼眸。宋心亞心顫了一下,「可是……已經兩年多了……」
  
  「還太早,過幾年再說吧。」他翻身背對著她,表示話題到此結束。宋心亞感覺到鼻頭一陣酸楚,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她眨了兩下,硬是把淚水逼回去。
  
  為了不讓嗓音聽起來脆弱,她嚥了一下口水,清去喉頭的酸澀,不死心地繼續說:「你告訴我,為什麼現在不能有孩子?如果你認為孩子會束縛你,那我向你保證不會的,我只是想讓這個屋子裡聽得到小孩子的歡笑聲,我想——」
  
  冷煒轉過來,以冰冷的眼神無聲而嚴厲的制止她再說下去。
  
  直到宋心亞襟若寒蟬,他才開口,「你應該知道你說任何理由都不可能動搖我的決定,別再浪費口水!」
  
  他瞪視她,一直到在她的眼裡看到他所要的「不會再有干擾」,他才滿意地合上眼睛睡覺。
  
  宋心亞像木頭似的在原地呆站良久以後,緩緩轉身走出房間,輕輕的帶上門。這是她第一次在客房睡。
  
  第一次,她不想接近他,主動離開他的身邊。
  
  ★★★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那日以後,她覺得冷煒淡漠的態度變本加厲,他們之間的感情幾乎降到冰點。 別說她本來還想說服他了,現在能夠自然的開口和他說話已經很欣慰了。
  
  宋心亞不得不放棄生孩子的願望,她雖然很想有一個孩子,但那也是因為冷煒,她想要的是冷煒的翻版,而她更想擁有的是冷煒的愛。
  
  夏日漸過,隨著寒冷季節的來臨,這件事情也漸漸冷淡下來,冷煒的冷漠一如以往,而兩人的相處模式也如往昔。
  
  又過了一個年,慢慢的春回大地,春花綻放了溫暖的氣息,宋心亞又為他們的家換了一番新氣象,佈置出屬於春的顏色。
  
  冷煒的幾位朋友們在過年前依然會偶爾來光顧她的手藝,不過春來至今,他們卻像空氣一樣毫無聲息,宋心亞有些納悶,幾次想問冷煒都忘了。
  
  前兩天冷煒到日本出差了,得過幾天才會回來。冷煒有公事出國,宋心亞一向都是被留下的,她也習以為常了,向來對冷煒的公事總是特別寬容的她,從來不會在這方面有所抱怨。
  
  下午三點多,宋心亞踏進冷氏集團的總公司,今天她跟冷煒的得力助手夏秘書有約,本來約四點的,因為做了一些點心送去給父親,不巧父親不在公司,所以她就直接過來了。
  
  她很久沒來公司了,結果在櫃檯服務處,被一位小姐攔下來。
  
  「小姐,我們公司是不准外人隨便進人的,如果你有通行證的話講拿出來,沒有的話請告訴我你約了誰。」相當職業化的口氣,連笑容也是。
  
  「我沒有通行證,不過我跟夏秘書約了四點見面,麻煩你幫我通知她。」宋心亞的語氣是溫和的,她對誰都是如此。
  
  「小姐,我們這裡不是小公司,一個樓層就有好幾位秘書,這裡三十幾層樓,你不說得清楚些,我怎麼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位秘書?」自認見多識廣的櫃檯小姐上下打量宋心亞不是人正式的衣著後,口氣裡多了一絲不耐煩,一看就知道她是私人性質的拜訪。
  
  「我約的是你們總裁的秘書夏婉晶小姐。」宋心亞耐心地說。 櫃檯小姐似乎愣了一下,笑容裡隨即多注人一絲暖意,態度改善許多。
  
  「原來你是與總裁秘書約好的啊,你請等一下,我幫你知會她。」她拿起電話,效率比剛才好了一倍。
  
  「謝謝你。」宋心亞在一旁等待,突然聽到幾位過來與另一位櫃檯小姐聊天的女性員工提到冷煒。
  
  「總裁不在好無聊哦!」
  
  「應該是好輕鬆才對吧?」
  
  「是啊,全公司的工作效率起碼減了一半。」
  
  「沒壓力嘛。」
  
  「誰跟你們談這些呀,人家說的是看不到總裁那張英俊絕倫的臉,這幾天上班好無聊。」
  
  「拜託!人家總裁都有老婆了,你還覬覦他埃」這位是資歷較深的已婚員工。
  
  「收收你的口水吧,你是不會有希望的。」這位也是。
  
  「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對啊,老是聽你們說總裁有老婆,可是從沒聽說有人見過她。」這可不只是新進的員工會有的疑問。
  
  「我注意過哦,總裁根本沒戴婚戒,說不定傳聞他已婚是假的。」
  
  那是因為她的丈夫不喜歡戴戒指。宋心亞低頭看自己指間那枚璀璨的鑽戒,戴了將近三年她不曾脫下過。
  
  「聽說總裁參加任何宴會都是一個人出席,這不是很可疑嗎?」
  
  「他如果不是根本沒結婚,八成是跟他老婆的感情不好。」
  
  他們結婚當時婆婆臥病在床,婚禮只邀請幾位至親參加,婚後她得照顧婆婆,也沒閒暇,而婆婆過世後至現在,則是一切都已經成為習慣了,冷煒不會邀她,她也不曾主動開口。宋心亞知道自己不喜歡那些場合,所以也就無所謂,她沒想到會傳出這些閒言閒語。
  
  「誰知道呢?反正有人說他已婚。就算他未婚好了,人家也不會看上你們,管他那麼多做什麼?」
  
  「也對,總裁身邊不乏美女圍繞嘛,我們根本比不上那些名門小姐。」
  
  「我看最有希望的是高翠華那位美女鋼琴家。」
  
  「啊?你怎麼也知道?難不成你也看過他們在一起啊?我是上禮拜三在一家飯店餐廳內遇上的。」
  
  「是不是楓雅飯店?」
  
  「是啊!你也看見了?」
  
  「我是上禮拜五碰到的,他們好親密哦。」
  
  「哇塞!排得真密集,看樣子兩人關係不簡單。」
  
  「我看八成已經是總裁的情婦或小老婆。」
  
  「那還用說,你們知道嗎?那天啊,他們不是從飯店門口進來,而是從電梯下來的耶!想也知道他們做什麼去了。」
  
  「說不定總裁這一次出國,是帶高翠華去過兩人世界……哎呀!你幹嘛掐我啊?很痛耶!」
  
  宋心亞只能聽到這裡,因為幫她詢問的櫃檯小姐已經掛了電話,此時正蒼白著一張臉努力對她微笑,而她自己的臉色想必也不會太好。她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這位櫃檯小姐應該是從夏秘書那兒聽得她的身份了,才會猛捏同事一把。
  
  「喂,你很凶哦!我們聊天你眼紅埃」有人打趣。
  
  這位櫃檯小姐沒空理她,趕緊從櫃檯走出來,倉皇而略帶結巴地對宋心亞躬身問候,「總……總裁夫人,真是對不起,不……不知道是你……光臨,非常失禮!夏……夏秘書已經在等你,請這邊走。」
  
  「謝謝。」宋心亞木然地跟著她走往電梯口。
  
  櫃檯前這群娘子軍還在聊。
  
  「喂,是哪一家公司的總裁夫人啊?看她嚇得對人家鞠躬哈腰的,哈哈,真好笑。」
  
  「誰曉得,也沒加個姓氏,搞不好是自家公司的。」
  
  「自家公司啊,那不就是剛才說的咱們英俊總裁的幽靈老婆嗎?那不就是……」
  
  「不會吧!」
  
  「藹—完了!」這幾個人的臉色不比剛才那位櫃檯小姐好看多少。
  
  ★★★
  
  我看最有希望的是高翠華那位美女鋼琴家。
  
  上禮拜三在一家飯店餐廳內……
  
  我是上禮拜五碰到的,他們好親密哦。
  
  看樣子兩人關係不簡單。我看八成已經是總裁的情婦或小老婆。
  
  你們知道嗎?那天啊,他們不是從飯店門口進來,而是從電梯下來的耶!想也知道他們做什麼去了。
  
  說不定總裁這一次出國,是帶高翠華去過兩人……
  
  「心亞,你在想什麼?」
  
  一隻雪白的手在她眼前晃過,宋心亞回過神來,看看四周,彷彿造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她已經和夏婉晶在一家咖啡館內。夏婉晶是一個非常爽朗耀眼的女孩子,有一副清亮悅耳的好嗓子,說起話來總是振振有辭,充滿著自信,她有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好身長和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一張美麗絕倫的臉蛋隨時帶著朝氣,看得到活力,只是,跟夏婉晶成為朋友以後,宋心亞發現一件有趣的事,夏婉晶有雙重個性,在公司她是一個精明能幹且充滿女性魅力的秘書,在朋友面前她卻是一位記性不太好,舉止相當中性化的女孩子,不變的是自信和活力。總之,她很喜歡這個跟她相當投緣的女孩,唯一受不了的是她對甜食的瘋狂偏好。
  
  「你是怎麼了?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樣子。」夏婉晶瞅著她看,攪拌著一杯加入三匙糖的巧克力奶昔,她的面前還放著三塊起司蛋糕,也在上頭淋上細砂糖。
  
  此時宋心亞沒有心情注意這些,她一直在想著她所聽到的那些話。
  
  「婉晶,你……聽過高翠華嗎?」她疇躇的問。
  
  「你是說那位演奏流行音樂的鋼琴家嗎?」她直接拿起蛋糕來吃,還把掉在盤上的糖屑很珍惜地沾回去。
  
  「應……該是吧。」地也不確定。
  
  「我知道她,最近滿紅的。」夏婉晶點點頭,喝了一口巧克力奶昔。
  
  「哦?那……你不認識她嗎?」宋心亞開始失望。
  
  「不認識。心亞,你怎麼突然對她有興趣啊?」她好奇地問。
  
  「沒有,只是隨口問問。」宋心亞侷促地搖頭,心底卻充滿不安和猜疑。婉晶不認識高翠華,可見冷煒並不是因為公事才和她接觸,那麼……他為什麼會和高翠華在一起?
  
  還不止一次?
  
  「心亞,你臉色挺蒼白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夏婉晶注意到了。
  
  宋心亞搖頭,不想讓婉品為她擔心,也想搖掉心底的疑慮,她怪自己不應該隨便捕風捉影就懷疑自己的丈夫。
  
  「婉晶,你……中餐沒吃啊?」宋心亞轉移注意力,這時候才看到她點了多少東西,更恐怖的是她不同凡響的吃法,每一次都讓人覺得可怕。
  
  「有啊,不過只吃了半個排骨便當。」說到那難以下嚥的便當她就皺眉頭。
  
  「吃那麼少,胃不舒服嗎?」
  
  「也不是,那便當難吃,幸好有小妹家裡開麵包店,每天都會幫我帶兩塊蛋糕過來,否則我今天可沒力氣提前結束工作,也不能要你陪我出來逛街了。」
  
  「你吃了兩塊蛋糕,現在還吃得下?」宋心亞睇向她面前已經解決一半的糕點,表情是不敢恭維的。
  
  「為什麼不?經過三、四個小時早消化完了。」夏婉晶並不覺得一個中餐加下午茶吃掉五塊蛋糕是異於常人的行為。
  
  宋心亞只有打心底佩服她了。直是羨慕婉晶能夠吃得無憂無慮,這麼幸福,如果她也能像婉晶一樣就好了。儘管想忘記,那些話卻像倒帶般一直在她腦海裡盤旋不去。
  
  她應該問冷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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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5:29
  第五章
  
  不,她問不出口。他怎麼認識那位高翠華的?怎麼會不止一次的一起出現在飯店餐廳?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冷煒是不是愛上她了?她多想問!可是她不能問,她不想被他看作一個無理取鬧的妻子。
  
  在心裡掙扎了許多天,宋心亞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它。
  
  她走出廚房,把剛用完早餐的餐盤交給女傭洗,來到客廳。
  
  「冷煒,下禮拜三是爸的生日,你能陪我回去嗎?」週六早晨,昨天晚上才下飛機的丈夫很難得的沒有出門。冷煒從報紙裡抬頭睇她一眼,「那天我必須到香港開會,可能來不及趕回來。」
  
  「哦。」宋心亞失望地低下頭,去年他也因為公事錯過她父親的壽宴……是公事,這也是沒辦法的。她撐起一絲笑容,「沒有關係,爸爸會明白的。你等會兒要出去嗎?」
  
  「嗯,跟一個客戶打球。有事?」
  
  「不,我也跟朋友約好了。既然你也要出門,那就沒關係了。」她本來想,如果他不出門,那她就得留下來。
  
  她轉身上樓,換一件淺紫色的洋裝,露出一雙修長的玉腿,又略施薄粉才下樓。
  
  「我得出門了,你……還有事情嗎?」她纖細的手指握著白色皮包,凝望著他稜線分明的臉龐,渴望他抬起頭來看自己一眼。
  
  「沒有。今天我會自己開車,你可以叫小陳送你。」冷煒依然埋首在報紙裡,甚至不關切她,問一句她跟誰約好,或者什麼時候回來。
  
  「好。」宋心亞若有所思地點頭,努力壓下腦海裡再一次竄進的疑慮,她轉到廚房跟傭人交代了一聲才出門。
  
  ★★★
  
  自始以來,她都覺得自己不曾進入過冷煒的世界裡,雖然在兩人的生活之中有著毋需言語的默契,即使她總能夠適時的知道冷煒的需要,但兩人的感情始終隔著一道高砌的牆,被摒棄在外的她,始終無法踏進冷煒的心牆裡。
  
  她該如何打破這道牆?或者,冷煒已經為別人開一扇門了呢?宋心亞僵硬地愣祝
  
  「哎喲!」身後有人撞上了她。
  
  宋心亞這才回神,回頭對一位小姐道歉,「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快走!」女子看宋心亞還茫然不知身在何處的模樣,拉著她趕緊穿過燈號將變的馬路。天,她居然在大馬路中央發呆,想自殺啊!
  
  宋心亞總算完全清醒了,真是丟臉。
  
  「謝謝你,真對不起。」她為自己反常的行為一陣尷尬。
  
  「別這麼說。我看你似乎心情很糟糕,一副想去撞車的模樣,這樣可不行哦,天底下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嘛。」女子戴著一副銀邊墨鏡,穿著時髦又不失高雅,一頭大波浪鬈發隨意地紮在腦後,塗著淡粉紅色銀亮口紅的唇瓣略微不苟同地噘著,話裡帶著熱心的斥意。
  
  她看起來真的那麼糟嗎?連一個路人都看得出來,這樣到朋友家,只怕要惹來更多的關切。
  
  「謝謝你,小姐,我沒事。」宋心亞很感激她的熱心。
  
  「別客氣,你叫我丫丫就可以了,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丫丫瞅著她,似乎對她很放不下心。
  
  「我是宋心亞。」她撐起微笑,剛才乍閃過的念頭使她的手腳到現在還是冰冷的。
  
  如果冷煒心裡已經有了別人,她……
  
  丫丫蹙起修飾成一道完美弧形的柳眉,決定不能放任她不管。
  
  「心亞,你現在要去哪兒呀?」
  
  「我?」面對一個在路邊認識不到兩分鐘的女子這麼熱忱的詢問,任何人都會愣住吧。宋心亞拾回焦距凝視這位美麗的女子,對她說:「本來跟朋友約好要去拜訪,她的家就在附近。」
  
  「原來如此,那是說你現在不想去囉?」丫丫已經從她的話中聽出她改變主意了。
  
  「嗯。」宋心亞點頭,看丫丫似乎還沒有打算走開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先走,而且她對這個女孩有一股特別的親切感。
  
  「那太好了,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逛街呢?我正愁找不到人當嚮導呢,會不會很麻煩你?」丫丫熱絡地說。
  
  其實宋心亞現在很想見到冷煒,想問他是否已經愛著別人,可是即使她回家,冷煒也不會在,所以她微笑著對丫丫點頭,「好啊,我陪你。不過我得先打電話給我的朋友。」
  
  「啊,我的行動電話借你。」丫丫拿給她。
  
  「謝謝。」宋心亞撥電話通知朋友以後,開始問丫丫,「你不住在這裡的嗎?」
  
  「我和父母一起住加拿大,去年才回台灣來陪祖父。我祖父跟爹地的感情相當糟糕,你知道嗎?我出生到現在二十三年還不曾見他們說過話呢,真是服了他們。媽咪說祖父的身體已經不是很好了,而爹地又是獨子,本來要搬回來住,可是爹地不肯,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爹地只要一說起祖父就會板著一張臉,好久不說話。後來我就提議由我回來照顧祖父,這一點爹地倒是沒有反對,我想他也是擔心祖父的,只是嘴裡不說罷了。」
  
  丫丫很驚訝自己居然劈頭就說個沒完,而且吐露的全是自己不曾對外人說過的家內事。
  
  她狐疑地瞅住宋心亞,為什麼會對她有一份特別的親切感呢?
  
  宋心亞帶她走進一家百貨公司,對丫丫說的事總感覺有一份熟悉,無法不去關切,這是為什麼?「父子倆那麼久沒有說話,彼此之間一定存在著很深的心結吧?」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這個話題在我們家是禁忌,我跟哥哥都不敢問的。啊,我有個哥哥,我們是雙胞兄妹。」丫丫很自然地勾著她的手,感覺和她好像認識很久了。
  
  「你們一定長得很像囉?」
  
  「嗯,不過他比我高,也比我帥就是了。」丫丫說著,不自覺地摘下墨鏡。
  
  「你也很漂亮,相當迷人。」宋心亞看著她,由衷地說。
  
  「我才覺得你很迷人呢,嗯,怎麼說呢?總覺得你非常的與眾不同,有一股常人所沒有的氣質,很特殊又很親切。」丫丫認真的想要正確地說出自己對她的好感。
  
  「丫丫,你說得我都不知道如何接口了。」宋心亞笑著搖頭,「你想買什麼東西嗎?」
  
  「嗯,我要買一大堆的衣服和配件。」她湊近宋心亞的耳邊低聲對她說:「我告訴你哦,最近我認識了一位很優秀的男士,他啊,對我好極了,又體貼又溫柔,讓我不得不瘋狂的愛上他。」
  
  「哦!那恭喜你了。」瞧她興奮的模樣,宋心亞也很為她高興。
  
  「改天有機會啊,我一定要介紹給你認識。不過呢,說不定你也聽過他,聽說他的名氣還挺響亮的,常上商業雜誌呢。」丫丫像恨不得馬上差他過來讓宋心亞評鑒似的。
  
  「你講出名字的話,說不定我會知道。」因為冷煒的關係,她也常看商業雜誌。
  
  「他叫——」
  
  「高翠華!你是高翠華吧?!」突然有人像尖叫似的大聲喊,打斷丫丫的話。
  
  宋心亞對這個盤繞在心裡的名字相當敏感,很快地轉頭去看那位叫喊著高翠華的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人的視線居然落在丫丫身上,並且朝丫丫跑過來。
  
  「丫丫……你是高翠華?」宋心亞相當驚訝。
  
  「哎呀,我怎麼又把墨鏡拿下來了!」丫丫被人認出來,相當懊惱」「心亞,我得溜了,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家裡的地址跟電話,你記得要恨我聯絡哦,Bye!」
  
  她跑得很快,留下一臉錯愕的宋心亞,當她看到丫丫……不,高翠華名片上的地址時更為震驚。
  
  高……她難道是……
  
  ★★★
  
  
  
  似乎所有教她驚訝的事情全都湊在一起了,一時之間,她幾乎茫然得理不出頭緒來。
  
  丫丫居然是高翠華,而這個高翠華竟然就是……她本來只是猜測,但思考過了丫對她說的那些事——加拿大、雙生兄妹,還有她留下的住址及高這個姓氏在在都指向她的猜測是事實,而且不會錯,高翠華真的是……那麼她所說的,對她溫柔又體貼、她愛得瘋狂、經常上商業雜誌的這個男人是誰?會是冷煒嗎?
  
  宋心亞緊緊揪住疼痛的胸口,唯恐這個推測成真,那將使她比現在還痛苦千萬倍。
  
  天!千萬不能是真的!她必須弄清楚這件事!宋心亞顫抖的手拿起電話,毫不遲疑的撥通一組她熟悉不過的號碼。
  
  「喂?」當話筒彼端傳來這一聲,宋心亞張著嘴卻無法出聲。
  
  「喂?」對方不耐煩了。
  
  宋心亞嚥下緊張的氣息,「冷煒……是我。」
  
  「什麼事?」
  
  「你……你,現在在哪裡?」她該怎麼開口?問他是不是就是丫丫口中那位溫柔又體貼的男士?還是問他是不是已經把她這個妻子忘了,甚至忘記自己是有婦之夫?
  
  「你有什麼事?」他的語氣深沉,教人摸不透。
  
  「我……沒……沒事,只是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天,她開不了口!
  
  「會很晚,你不用等我。」
  
  他就這樣把電話掛了……也好,她根本開不了口。
  
  宋心亞沮喪地放下電話,神色比剛才更為絕望。如果丫丫口中的男士真的是冷煒,她的丈夫,那這場婚姻她想不放棄也不行了。她從來不知道冷煒也有溫柔的一面,如果丫丫說的人真的就是他,那她還能不死心嗎?
  
  ★★★
  
  她不知道該如何證實這件事,也害怕去揭開它的真面目。一個她嫁了近三年的丈夫,一個她用盡真情全心來愛的男人,不是她可以說忘就忘的。愛情,豈是她可以做主的?
  
  是啊,就因為她無法做主,無法去支配,所以無法強求一個丈夫要愛自己的妻子,無法要求一個她愛的男人必須愛她。
  
  她根本也不敢打電話給丫丫。她很害怕,她知道丫丫一定會告訴她那個男人是誰,而她還不想這麼快就知道。如果一定得有個結果,那麼起碼也得等到明天以後…
  
  明天,四月的這一天,是心曜的生日,也是一個特別的紀念日,冷煒大概也跟去年一樣不會記得吧。天知道她多渴望有一份驚喜。
  
  宋心亞歎著氣,今天在醫院多待了一會兒,出來時已經接近中午了,記得附近有一家餐館的餐點挺好吃的,不過必須走一段路……前面就是楓雅飯店。
  
  宋心亞注意到時,臉色也跟著轉白。
  
  不!婉晶告訴她,冷煒今天中午要出去跟客戶見面,所以她才會在醫院多做些事……
  
  為什麼他會是跟……丫丫在一起?!
  
  她的視線停留在不遠處一對狀甚親密的男女身上,直到他們走入飯店,消失在玻璃門後。宋心亞僵直地立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盡,此時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著為什麼不能等到明天,為什麼要這麼殘酷的對待她?
  
  ★★★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望向窗外當頭的烈日,是中午了嗎?
  
  大概吧,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現在的她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終於到了她不得不做抉擇的時候。宋心亞拿起電話,拿出那張名片,撥通名片上的電話。
  
  「丫丫,是我。你上次告訴我。你愛上的人……他是誰?」她應該佩服自己還能有這麼冷靜的聲音。
  
  「心亞嗎?你怎麼現在才給我電話,我一直在等呢。」
  
  「對不起。你告訴我,你愛上的……是誰?」
  
  「唔,就是那個……冷氏集團的老闆嘛。」話筒傳來羞怯又甜膩的聲音。
  
  「冷煒?」奇怪,她已經沒有感覺了嗎?宋心亞發現自己在這種時候居然還可以如此平靜的把他的名字喚出口。
  
  「你知道他?」那頭的聲音是愉悅的。
  
  「他有妻子,你知道嗎?」宋心亞的語氣充滿複雜和愁緒。
  
  「這個我知道,Sam很坦白的,他一開始就對我說了,那根本不是他要的婚姻,是因為他媽媽的緣故嘛,Sam才會接受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我想反正也維持不久吧,不管怎樣,只要Sam愛的是我,這就夠了呀。」
  
  丫丫是無怨無尤的,她聽得出來。冷煒真的什麼都對她說?
  
  「他……說過愛你?」宋心亞的聲音不再能夠平靜。
  
  「說過啊,不過他不是會時常把愛掛在嘴邊的人,也只對我說過幾次而已。」
  
  卻一次也沒有對她說過。宋心亞緊緊捏著話筒,指關節都泛白了。她能不死心嗎?
  
  又……能死心嗎?
  
  「丫丫……再見。」這會是她們最後一次說話吧?
  
  「心亞?喂——」
  
  宋心亞按掉電話,又撥了冷煒的行動電話號碼,接的人卻是夏婉晶。
  
  「婉晶……他在開會?那請你告訴他,開完會後回家一趟……不,我沒事,只是有件急事希望他回來商量……不用了,別打擾他,我可以等他結束……傍晚?沒關係,我可以等……嗯,麻煩你轉告他。謝謝你,婉晶,再見。」宋心亞放下電話。
  
  等到傍晚,一切都有結果。
  
  ★★★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宋心亞凝望著窗外,內心愁腸百結
  
  「夏秘書說你有急事,究竟什麼事?」冷煒打開門,眉心糾結。
  
  總是這樣,碰上她的事,他永遠騰不出空閒的時間給她,永遠這麼急於走開,她就如此惹他厭煩?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知道。」叫他回來就為了問他今天是什麼日子?她以為他很閒嗎?
  
  「我昨天中午從醫院出來時,在楓雅飯店的門口……看見你。」
  
  是她的錯覺嗎?她感覺他僵了一下,只是一下子,很快就恢復他慣有的冷靜利淡漠。
  
  是她的錯覺嗎?她寧願是的。
  
  為什麼他什麼也不說?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沒有什麼好說的。」冷煒的語氣襄有一絲惱火,她居然質問他!
  
  「那麼,你是承認……還是否認?」不管他是否已經愛上別人,只要他有那麼一點心想要他們的婚姻,只要他心中還有那麼一點想留下她……
  
  「不需要。」他看表,一會兒得馬上趕到香港一趟,他可沒有太多的時間拿來浪費在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身上。
  
  不需要……短短三個字,卻足以抹殺一場婚姻的存在。她努力三年所維持的婚姻,對他來說就這麼不值得珍惜……原來對他來說,她是這麼可有可無的存在!
  
  而她,甚至沒有勇氣追問這三年來他是否有一絲絲愛過她……
  
  她的心像盛開過的花朵枯萎了,隨風落下的花瓣是她一片片的期待。她的情,她的癡,這三年來為她換來什麼?
  
  三年了。
  
  ★★★
  
  這三年,她的情,她的癡,為她換來的只有遍體鱗傷、錐心泣血的痛,只有說明她的情是空,她的癡是傻。
  
  「我要離婚。」她平靜的說出口。
  
  冷煒終於抬起頭看她,表情如墜五里霧中。
  
  「為什麼?」一個被他認為可有可無的妻子,一個他從來不重視的女人,一個他不曾正眼看待的女人,現在對他提出離婚?試問他該有什麼反應,她認為他會阻止嗎?她應該知道他不哄女人的,她更應該知道他之所以與她結婚,只是來自於母親的壓力,沒有特別理由。女人對他鬧情緒是錯誤的。
  
  「我累了。」她已經傷痕纍纍,不想再解釋為什麼,要她說出祝福他的話來說明為什麼?不,她沒有這個雅量,只因她過去愛得太深、太濃了,無言的退出、默默的祝福已是她所能做的最大極限。
  
  冷煒彷彿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他第一次認真的看她。
  
  她……是認真的?
  
  「今天我沒空,明天我會找律師辦這件事。」他沒有任何表情,面對一樁即將結束的婚姻,他表現得太冷漠了。
  
  宋心亞無言地領首。他甚至沒有一點遲疑……不,他問了「為什麼」,這對他來說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冷煒狐疑地瞅著她,「關於膳養費——」
  
  「不用了。」宋心亞立刻搖頭,「你不需要再給我什麼……若要認真追究,是我欠你,該還的應該是我……所以讓這一切就這樣結束吧,以後……彼此是陌路人。」她的傷,好重好痛。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瞇起眼,彷彿嗅到什麼被隱瞞著的他所不知道的事。
  
  她瞞著他什麼?為什麼說欠他?
  
  「沒什麼。明天我會把離婚協議書交給律師……我走了。」這樣的情況下,似乎不適合說再見。
  
  宋心亞滿載著心傷轉身。
  
  「心亞……」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發覺時,他已經開口喚住她。
  
  「什麼事?」她回頭。
  
  「我會派人把屬於你的東西送回府上。」
  
  「謝謝你的好意,如果不麻煩,請你把它們全部扔掉吧。」這就是他叫住她的目的?
  
  他一定要這樣一再的撕裂她的心嗎?如果她必須重新開始,那麼任何會勾起這三年回憶的東西都不應該被留下來。
  
  她感覺到淚水在她的眼睛裡轉動,她沒有擦它,只趕緊打開那扇門,並且急急地跨了出去,就這麼了然一身地走出冷家的大門,從此離開他們共同生活三年的家。
  
  門外,夕陽完全沉沒,只剩下一片淒艷的晚霞。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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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6:10
  第六章
  
  「想不到他們會離婚。」
  
  「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
  
  「這下怎麼辦?」
  
  「被姑媽知道就慘了。」
  
  四個大男人窩在環亞俱樂部的廂房裡,嘴裡雖然是慘兮兮的語調,臉上可沒有半點的懺悔之意,若說他們是追悔表於心,喜怒不形於色嘛……這矮桌子上那幾瓶開過的香檳,還有切去一半的大蛋糕,該做何解釋呢?
  
  「諸葛,你賭多久?」終究還足有人忍不住露出原形。
  
  「三個月。」曾源光掐指一算,想這冷煒的第二度單身歲月大概只能維持這麼久把。
  
  「那傢伙比大理石還固執,我看要半年。」李智霖抬一下眼鏡。
  
  「不,Sam死要面子,起碼要一年。」王宇松優閒地轉著手中的高腳杯。
  
  「一個月就差不多了吧?否則我們會被姑媽砍死的。」江萬祥可沒他們那份閒情雅興,還拿人家破裂的婚姻來打賭,不擔心死得不明不白的,多少也看在當事人是自家哥兒們的份上,勉強擠ICC的同情心出來也好吧。
  
  大伙對有一眼。
  
  「江,這可不是我們能夠做主的。」曾源光給他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
  
  「Sam如果歸我操縱,我會通知你。」季智霖戲嘲他。
  
  「別理他了。說說看賭什麼吧?」王宇松幹脆忽略他。
  
  三個人又繞回話題。
  
  「別扯上金錢,免得人家說我們聚賭。」
  
  「只是想知道咱們誰算得準嘛,意思意思一下,別賭太大了。」
  
  「這樣吧,輸的人辦一鈔甘拜下風宴』如何?也不用花多少啦,開個百來桌就好了。」身為E.R.飯店的負責人,王宇松當真是出門不忘拉生意的。
  
  「這也不錯,不過再加一張免繳費的金卡就更完美了。」李智霖挺滿意的。
  
  「人家離婚,你們搞一些吃吃花花的玩意,不太好吧?其實最好的賭注根本不用花半毛錢,只要負責去向冷煒說明事實,然後道個歉就打了。」曾源光揚起嘴角,看來百分之百篤定自己不會輸。
  
  「這是說,得一人扛起所有的責任了。」當然不會有白癡認為玩弄冷煒並且讓他知道以後還能有苟活的機會。王宇松想,這豬哥真歹毒。其實也無妨,按冷煒那副死脾氣,他開的「一年」絕對比「一個月」贏得太多了。他優雅的微笑道:「挺有趣的。」
  
  「講實在話就是當四個人的替死鬼,更明白的說法就是直接去死。」李智霖皺眉,這只諸葛還真狠。不過話說回來,他這「半年」也比人家的「一個月」有勝算,於是斯文地點頭,「未嘗不可。」
  
  「通過半數,那就這麼說走了。」曾源光睇向那招標「一個月」的主人。
  
  「可以。」
  
  「贊成。」
  
  「等等!你們全看我做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加入你們的賭局了?」江萬梓被三雙「關愛」的眼睛凝視得頭皮發麻。
  
  「哦,我們不會把你那『一個月』遺忘的。」王宇松相當「垂硯」他的說法。
  
  「咱們什麼時候做過『三缺一』這樣無情的事了?」李智霖完全表現出感人的「團隊精神」。
  
  「『傻人』有傻福嘛,別擔心自己沒勝算。」曾源光對著江萬祥微笑。不知道他造句話是褒還是貶。
  
  「總之,別把我算進去。」
  
  當然,沒有人理會他的話。
  
  「喂,去看看Sam吧?」
  
  「也好。」
  
  「那就走吧。」
  
  「你們……可惡!你們這批無賴!」江萬梓氣炸了。
  
  ★★★
  
  去了香港四、五天,在第二天便接到律師的通知,原來她不是在賭氣,真的把離婚協議書寫好交給他的律師了。當然,他不會不簽字,甚至叫律師到機場等他,他很快就簽妥,把一切交給律師去辦。
  
  離婚只不過是讓他恢復單身生活,三年前的,二十八載歲月裡沒有宋心亞他照樣在過,三年後的今天自然也不會因失去她而改變。冷煒就足把宋心亞當作微不足道的存在。
  
  女人多得是,沒了再找一個,他是不會把這種雞毛蒜皮事掛在心上的。
  
  冷煒下飛機回到家已經傍晚,家裡靜悄悄的毫無聲息,他四處找了一下,沒有到半個傭人,倒是幾個失蹤一陣子的傢伙這時候上門了。
  
  「嗨,好久不見。」曾源光揚起嘴角。
  
  「Sam,我來看你了。」王宇松故意曖昧地說。
  
  「過得好嗎?」李智霖推推眼鏡,眸底掠過一道光芒。
  
  「冷煒,我們問過你的秘書,知道你大概這時候到家,所以都來了。」江萬梓沒什麼笑容。
  
  「你們又要來白吃了?」冷煒睇著這四人,「很可惜傭人、廚師今天全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要吃什麼你們得自己動手,我晚上還有兩場宴會,等一下就得出門了,不能陪你們。」
  
  大伙愣了愣,然後全瞪大眼睛,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瞅他。
  
  「周伯夫妻回家養老有一年多了,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吧?」王宇松說出眾人的疑問。
  
  冷煒掃他一眼,「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還說這種蠢話,你是記憶錯亂啊!」李智霖皺眉。
  
  「我指的不是他們,是他們走後心亞再僱用的人!」冷煒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還得費神的對這些傢伙解釋,都是一群把他的家當自己家的傢伙居然還得他來說明。
  
  大伙對看一眼,互相在詢問:有這回事嗎?
  
  答案是——沒有!
  
  這傢伙連自己家裡有沒有廚師都不知道,已經夠離譜了,居然還離譜到要他們這些朋友來告訴他!哦,他們才不告訴他呢,得讓他自己發現才有趣,嘻嘻!
  
  「冷煒,心亞她並沒有——」江萬梓好心地開口想告訴他,卻立刻被其它三人用勾肩搭背的「親暱」方式「請」了出去。
  
  「呵呵,既然你家廚師、傭人全不在,你又要出門了,那我們也要走了,改天再來,Byebye。」
  
  一夥人來去像一陣風,冷煒也沒時間理他們,他得出門了。
  
  ★★★
  
  早晨,冷煒游泳後像平常一樣先上樓淋寓換衣服——本不來都會有一套搭配好的服飾掛在衣櫃外頭,今天卻沒有,女傭忘了嗎?還是又像昨天一樣不見人影?他只好自己動手,找襯衫、找西裝、找皮帶、找領帶、領帶夾……找不到領帶夾,他乾脆放棄它。
  
  他已經浪費許多時間了。
  
  一日之計在於晨,他下樓準備享用一份美味的午餐。
  
  起碼宋心亞有一點值得稱許的,就是找了一名好廚師,不但有一手好廚藝,每天的早餐還都能變換得恰如其分,完全符合他的口欲,有時候他真懷疑這名廚師是不是能看透他的胃。他走進飯廳,理所當然地知道他的早餐已經擺上桌……
  
  這個「理所當然」,在今天似乎出了差錯。冷煒狐疑地蹙眉走到廚房,裡頭有一名女傭正在打瞌睡——起碼不是不見人影,他看過她幾面,卻不知道名字,過去他從來不管家務事。
  
  冷煒敲了桌面幾聲,那名年輕女傭才沒精打采的撐起下巴。
  
  「做什麼啊?吵死人了。」她不耐煩的張開眼睛,一套筆挺的深藍色西服映入眼簾,她抬高視線,對上一張冷峻的臉孔。她嚇得連忙站起來,「先……先生,早安。」
  
  「今天廚師沒來嗎?」冷煒不悅極了,一整個早上到處出問題,一件件他從來不會去費神的瑣事像火車嚴重脫軌一般,惹得他生氣。沒幫他把衣服準備好的女傭居然在這裡打瞌睡。
  
  「廚師?」女傭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字眼,表情完全一片茫然。
  
  冷煒皺起眉頭,「為什麼沒有我的早餐?」
  
  「哦!早餐。」女傭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我也不知道耶。先生,我已經有好幾天都沒看到太太了。」
  
  太太?她是說心亞吧。
  
  「我不是在問她,我要知道廚師今天是不是請假?」冷煒開始懷疑這名女傭的智商了。這名女傭現在居然拿狐疑的表情打量他?!
  
  「先生,你家裡沒請廚師的,你不知道嗎?」她的口氣簡直像在責問他「你這個主人是怎麼當的」。
  
  冷煒疑惑地瞅著她,「難道早餐是你做的?」
  
  「哦,當然不是了。」女傭擺擺手,「我不負責做菜。三餐一向都是太太親手料埋的。」
  
  冷煒瞇眼,有一刻的靜止不動,「你說……心亞?」
  
  看他面無表情,在想什麼也猜不透,女傭點頭,「就是太太埃」
  
  他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妻子……不,前妻居然會親自下廚。冷煒神色深沉,想起昨天那群來家裡的傢伙,怪不得他們的表情那樣奇怪,原來他們全知道,還不告訴他。可惡!
  
  竟敢拿他當笑話看,這仇不報非君子。
  
  他看表,暫時沒有時間管這些了,他早上還有一場會議要開,都快遲到了,這些傢伙的帳先記著。
  
  「明天要記得把該做的事做好,別像今天一樣。」冷煒丟下話,匆勿走出大門。正奇怪老闆怎麼還沒出來的小陳看到他,趕緊把車門打開,送他到公司。
  
  廚房裡的女傭則一臉茫然的立在那兒,怎麼也想不出,她今天有什麼沒做的事明天要記得做?
  
  ★★★
  
  開了一個早上的會,冷煒差點被幾個軟弱、做不了大決策的經理氣得吐血!這幾個人再不拿出一點魄力來,早晚被他踢出冷氏大門。
  
  冷煒回到辦公室,剛好已經中午了,餓了一個早上又沒時間吃東西,現在總算得以飽餐一頓。
  
  他從不浪費時間,只要花公司,午餐一定在辦公室裡邊翻文件解決,吃的一直是夏秘書從公司餐廳裡帶回來的餐點。
  
  奇怪,明明很餓,為什麼今天這些菜餚反而讓他覺得食慾不振,是餓過頭了嗎?吃了一口,冷煒就不想吃了。
  
  想到家裡缺一名廚師,他拿起電話機內線到外頭找他的得力助手,「夏秘書,你盡快幫我聘一名廚師到家裡。」
  
  「好,你是要中餐或者西餐廚師呢?」
  
  「最好都會。」
  
  「是。可是,在短時間內要找到一名同時有中、西餐甲級執照的廚師恐怕很難哦,你可能得等一些時候。」
  
  「我不管那些,找一個明天能夠上班,煮的東西能吃就行了。」他又不是美食家,還管那些。
  
  「哦,那沒問題。」二十四小時內要找一個「會煮東西」的廚師交差,對夏婉晶來說絕對不會是難事。
  
  ★★★
  
  隔日早晨,一位年紀五旬左右,身材寬廣,自稱是廚師的老伯到冷家上任了。
  
  冷煒坐下來,早餐已經擺上桌,他滿意一切又開始走上軌道,不過還有一件事。他叫來昨天那名女傭。
  
  「你叫什麼名字?」他咬一口三明治,眉頭微蹙。
  
  女傭愣了一下。來冷家一年多,先生居然現在才問她的名字!不過想想,昨天還是頭一回跟他說話哩,其實也不用太驚訝。
  
  「甄美麗。」女傭看看她的主人,又說:「太太都叫我美麗。」
  
  冷煒睇她一眼,一個矮胖、滿臉雀斑的女孩,難怪需要有一個「美麗」的名字。
  
  「家裡還有其它人嗎?」他放下三明治,端起咖啡。
  
  甄美麗側著頭狐疑地睨視這個奇怪的主人良久,才回答他,「當然有,我爸爸、媽媽都還在,也有爺爺、奶奶,還有四個妹妹、一個弟弟。」
  
  冷煒皺起眉頭,「我問的是我的家。太太請多少人做事?」
  
  原來是這樣啊!她就覺得奇怪,先生怎麼會突然問起她家的事。甄美麗尷尬地搔搔頭,靦腆地笑笑。
  
  「有一名園工,他叫阿棉,每個禮拜固定會來一次;守衛有五個人輪流換班;還有我,我是做鐘點的,從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在這裡工作一年多了,這些事她還曉得。
  
  「就這樣?」
  
  「是埃」她肯定的點頭,又補充,「今天才來的財伯不算的話。」
  
  「那麼,我的衣服應該是你整理的吧?為什麼這兩天我看不到我的衣服?」尤其在昨天他已經特別交代過後,冷煒不悅的質問她。
  
  「衣服?不是的,先生,太太只安排我做一些雜事,像是幫她洗碗、掃地、清潔窗子、澆花之類,其它事情太太沒有安排我做。」女傭無辜地說。
  
  冷煒狐疑地瞅著她,「那是誰做的?」
  
  「我雖然不知道先生說的什麼衣服的事,不過那一定是太太做的嘛。」女傭搞不懂這位一家之主是怎麼回事,好像家裡沒半件事是他知道的。她索性多說一些,「太太每天會親自剪花,並且插好一盆盆的花放在先生看得到的地方,還有買菜、煮飯之類,太太從不假手他人,如果先生有注意到的話,應該知道太太每一季都會把家裡重新擺設一番,這些全是她親手做的,還有,只要是關于先生周圍的事,太太全部親手打理。」
  
  冷煒不知道宋心亞過去會做這些事,經女傭一說,他才注意到飯桌、客廳、房間再看不到剛摘剪下來的花了。
  
  看主人又是深沉的臉色,女傭猶豫了好半晌,終於還是開口說出這幾天來的疑問,「先生,太太去哪兒了?她究竟什麼時候回來呀?」
  
  冷煒淡淡掃她一眼,放下咖啡起身,「她跟我已經離婚,這裡不再是她的家了。」
  
  他走出去,留下幾乎沒動的早餐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女傭。
  
  甄美麗不敢相信這對看起來——很和睦的夫妻居然會離婚,尤其她知道太太對先生的感情比海還深,對先生的包容力也比海還廣,這樣的太太怎麼可能會跟先生離婚呢?
  
  一定是先生提出來的,說不定先生還逼太太簽字!
  
  這真是太可惡了,她一直覺得先生一定不知道自己要的是多好的妻子,果然被她料中了。
  
  想起太太對她的好,想到太太的溫柔善良居然被可惡的先生踐踏,耿直的甄美麗開始火大。
  
  她一定要讓先生明白他放棄的是一個多麼無價的寶貝。
  
  ★★★
  
  「為什麼會這樣?」宋心曜忍不住大吼。
  
  他學成歸國,親愛的姊姊送給他的禮物居然是她已經離婚的消息!這清楚說明一件事,他三年來放不下的憂心果然沒有錯,他那位三年來只見過一面的姊夫根本沒有好好的珍惜他的姊姊。
  
  「心曜,別這樣激動。」宋心亞早知道他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就暫時不告訴他了,她還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父親呢。
  
  「我早就覺得冷煒不夠愛你!那個冷血的傢伙是什麼東西!他以為他可以想娶就娶你,不要了就像垃圾一樣丟棄你嗎?他休想!」宋心曜怒氣衝天的站起來。
  
  宋心亞愣了一下,急忙拉住快衝出門的弟弟,「你去哪裡啊?」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那個無情無義的混蛋算帳!」
  
  「心曜!」宋心曜的力氣之大,根本不是宋心亞拉得住的。他氣急敗壞的走出庭院,擔心他惹事的宋心亞趕緊跑上前擋住大鐵門。
  
  「心曜,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嘛。」她跑得氣喘吁吁。
  
  「心亞,他都拋棄你了,你居然到現在還打算掩護他!」宋心曜忿忿的口氣就差沒直接罵出她的傻而已。
  
  宋心亞搖頭,「真的是你誤會了,離婚是我提出來的,不是冷煒。」
  
  宋心曜愣住了,瞅著宋心亞好半晌,「你……提出離婚?」
  
  宋心亞點點頭,把他拉回屋裡,「你真是的,嚷得這麼大聲,幸好陳嫂去市場了,爸爸也不在,否則就慘了。」
  
  「爸還不知道你離婚?」宋心曜皺起眉頭,「你為什麼要離婚?一定是他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對不對?」
  
  不管離婚是誰提出來的,反正宋心曜認定錯的人一定是冷煒。不過,是心亞主動要離婚而不是被離棄這一點還是稍微平息了他的怒氣。
  
  「這是我們夫妻的問題,你別管了。心曜,你是知道爸有心臟病的,要記住這事絕不能讓爸知道,我不希望我的事情還得讓他老人家來操心。」宋心亞鄭重的叮嚀他。
  
  「為什麼不乾脆也瞞著我?讓我知道了,你以為我能不管嗎?」居然叫他別管,還說什麼是他們夫妻的事0不是已經離婚了嗎?你還『我們夫妻』說得這麼親暱。」他生氣,心亞簡直拿他當外人看。
  
  宋心亞一陣臉紅,抬頭歉然地看著他,「心曜,你別生氣,就是知道你關心我,所以我才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她知道如果不對他說,他也很快就會知道的,心曜不像父親。
  
  父親以為她的婚姻是幸福而美滿的,再加上她經常會回家或到公司探望他,所以老人家在忙碌之下、放心之餘,也就很少主動跟女兒聯絡,這也是宋心亞能夠瞞住父親的原因。
  
  宋心曜睇著她,看她一副為難的模樣,他相當不忍心的抱住她。
  
  「心亞!」他為她總是比別人遭受更多的挫折而心疼、氣惱。
  
  「你別擔心我,我沒事的。」話是這麼說,可是眼眶裡的熱淚卻不爭氣的掉下來。
  
  「心亞,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有我保護你,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宋心曜認真的對她說。
  
  「謝謝你。」宋心亞輕輕拉開他的手,轉身拭去滾下來的淚。
  
  宋心曜瞅著她,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心亞,你說你一個月前就離婚了,又沒有讓爸知道,那是說你沒有搬回家裡囉?這一個月你住在哪裡?」他深鎖眉頭,想到心亞居然沒有在一個月前就通知他,又怒從中來。
  
  「我的朋友幫我找到一間套房,租金相當便宜,我寫住址給你。」宋心亞把住址和電話寫給他,「這上面還有我上班地方的電話,有事情你可以聯絡到我。」
  
  宋心曜接過紙條,又是一個不悅的表情,「你去上班是不是缺錢?為什麼不早一點讓我知道?你知道我會立刻回來幫你。」
  
  他最清楚心亞的個性了,既然是她要離婚,她絕對不會拿冷煒一分錢。
  
  「心曜,我從來沒有忘記有你這麼好的弟弟。」宋心亞明白他不高興的原因。
  
  「但是每次有事情,你總是不會想起我。」他不喜歡她找朋友卻不找他這一點。
  
  「我是你的親人,卻比你的朋友還不如,你根本把我當成外人了!」
  
  「心曜,你知道我是不想影響你的學業。」宋心亞拉拉他的衣袖,要他別生氣。宋心曜睇她一眼,「以後你不會再有這種借口了。」
  
  這表示原諒她了。宋心亞揚起嘴角,「我還沒跟你說,恭喜你畢業了。」
  
  「心亞,你把工作辭掉吧。我要幫爸打理生意,如果你想上班的話,也應該是到自家的公司才對。」他擔心已經在家裡沉寂二年的她在外頭受委屈。
  
  「不行的,這樣爸爸會懷疑。」宋心亞搖頭,「我現在上班的地方,是一位大學學長開的廣告公司,他的秘書前陣子辭職了,我遞補她的位子。你別擔心,這位學長很照顧我,就連套房也是他跟他的妹妹幫我找到的。」
  
  她這麼說,他還能說什麼?
  
  「你真的打算一直瞞著爸爸嗎?像冷煒那種人物,離婚的消息遲早會傳開來,不可能瞞太久吧?」
  
  宋心亞沉默地低下頭。心曜不瞭解,始終是獨來獨往的冷煒,她這名妻子的存在根本沒什麼人知曉,人們又怎會對一個幾乎不存在的妻子突然間的消失感到懷疑呢?她不想對心曜解釋,只因不願讓自己看起來太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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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6:55
  第七章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的情緒相當不穩,雖然他很想把它歸咎於逐漸濕熱的天氣,可惜他知道自欺欺人還是解決不了問題,他也知道過去已經很畏懼他的員工最近更是紛紛走避,把他看得比豺狼虎豹還可怕。
  
  是為什麼?三年被宋心亞「擾亂」的生活,在他的重新安排之後,管家、廚師、兩名傭人已經使他的生活恢復常 軌。花有人擺、衣服有人整理、飯有人煮,整個家就跟她在的時候沒有兩樣。他現在不必再被這些瑣事煩擾了,每天上班、應酬,生活就跟過去一樣。
  
  就是這樣,所以他不懂他的煩躁、他莫名複雜的煩悶是為什麼?還有哪裡不一樣是他沒有發現的嗎?
  
  冷煒瞪著面前的餐點,終於再也忍不住地丟下筷子,並且把夏婉晶叫進辦公室來質問。
  
  「為什麼最近的午餐這樣難吃,餐廳裡換廚師了嗎?」
  
  「沒有啊,一直都是這樣的。」夏婉晶眨動眼睛,擺出茫然的模樣。冷煒狐疑,卻沒有再詢問。他突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起居然對吃如此瑣碎的事變得挑剔起來了。
  
  「沒有事了,你出去吧。」他煩躁地推開餐點。
  
  「是。」夏婉晶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又折回來,「董事長,如果餐廳裡的東西不合您口味,明天開始我幫您叫外食好嗎?可能也沒有辦法像夫人以前做的午餐那樣令您滿意,不過換換口味也不錯吧?」
  
  「你說什麼?」他瞇眼。
  
  「叫外食。您不喜歡嗎?」夏婉晶慇勤的詢問。
  
  冷煒皺眉,「你剛才提到心亞,是怎麼回事?」
  
  「董事長,你不記得了嗎?有一回你生病在家裡休息了一個禮拜,來上班以後,夫人擔心你病才剛好,在外面吃得不夠營養。從那以後你的午餐都是夫人親手為你做好,讓小陳回去拿來的。你忘了嗎?」夏秘書故意做出無姑且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他。「你說……我以前吃的午餐全是心亞做的?」
  
  「是的,怎麼……董事長不知道嗎?不會吧,記得你生病都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呀,難道你一直都沒發現嗎?一年多有了耶!」夏婉晶的表情更無辜了。
  
  冷煒睇她一眼,「出去!」
  
  「是。」夏婉晶大概是公司裡唯一不受他情緒影響的人,他的惱怒反而更令她愉快的揚起嘴角,「董事長,如果你真的是現在才知道,想必一定很受你『前妻』的『感動』。」夏婉晶在關上門前,還是忍不住嘲諷他。其實她很想直接問他是不是已經後悔了,那她的心裡會更平衡些。
  
  如果說他感動,可能激怒還會來得比較貼切。宋心亞,她到底還做了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冷煒深沉的臉色罩上一片陰霾,思緒慢慢掉入回憶中,經由夏婉晶的提醒,他想起那一次受了風寒待在家裡的一個禮拜……
  
  「又吃藥?不是才吃過?」他的聲音沙啞難聽而且不悅。
  
  「那已經是中午的事了。我幫你煮了粥,你趁熱吃完再服藥。」她把粥端到他的面前,連藥都準備好了。
  
  「放著,我現在沒空。」他在看一些傳真過來的文件,不喜歡被打擾。
  
  「冷煒,你一整天待在書房裡工作,這樣身體怎麼會好呢?休息一下好嗎?」
  
  「囉唆!你出去,別來打擾我!」
  
  「……好吧,一會兒你工作告一段落再喚我,我先幫你把粥溫著。」
  
  他的口氣一直不好,連續一個禮拜,她始終耐心、溫婉的服侍他。想到這裡,冷煒皺起眉頭,離開他的辦公桌走到窗台前。外面正飄著細雨,茫茫的蒼穹彷彿映著一張淚顏,他想起那一次,他第一次看見她激烈的表達自己的渴望,為了孩子……
  
  「可是我想要!」她的話氣那樣堅決,他清楚明白她多想擁有一個他們的孩子。
  
  「那麼,以後你只能在我的面前吃下避孕藥,否則我不會碰你。」他毫無感情的斬斷她的希望,只因為他還不想太早背負教養下一代的責任。
  
  那時候,他知道她在哭,雖然背對著她,他也知道她正無聲的啜泣,可是他沒有安慰她,甚至無情的責備她。那一天她睡在客房,一定哭了一整夜……
  
  後來為了避免她再提起孩子的事,他對她更加冷淡了。而她果然沒有再提起,態度依然溫婉,沒有絲毫怨尤。
  
  在他的面前,她始終帶著一張笑意盈盈的容顏,從來沒有過一句抱怨。冷煒推開窗戶,任絲絲細雨飄灑進來。
  
  他錯了嗎?
  
  ★★★
  
  最近幾乎推掉所有的應酬,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累。冷煒打開浴室的門,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
  
  「心亞,給我毛巾——」他停住,意識到自己又喚了前妻的名字,眉頭深鎖。這個女人的「壞習慣」害慘了他!冷煒折回浴室拿了條乾毛巾出來。
  
  剛接下冷氏集團時,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也為了想讓冷氏集團在他手中更加壯大,他凡事都親力親為,幾乎每天忙到三更半夜,後來也就養成了習慣,除了母親生病那一段時間以外,他天天在外頭應酬。
  
  「報紙……」他的視線慣性的停在某個角度,頓悟到自己的動作,他相當懊惱的調開,在門口找到傭人拿上來的報紙。
  
  過去應酬從不讓他覺得累,冷氏集團在他的努力之下更以倍數成長,一些高仰著頭在背後批評他只是企業後代的人,從此跟他照面都會自動低下頭,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成功開創自己的事業。
  
  「果汁呢……」又來了!兩個月了,這個習慣他還改不掉,甚至有變本加厲的傾向。
  
  「可惡!」他煩躁的摔掉報紙。
  
  過去得意於商場一直能讓他覺得生活充實、滿足,現在卻不是這樣。像今天,明明只要他花一頓飯的時間就能談成的一筆大生意,他卻把這名大客戶丟給業務經理處理,情願冒失去它的風險,也要準時下班。
  
  但一回家來,他卻不知道為什麼了,他只是覺得累,工作不再能讓他興致高昂。
  
  她為什麼突然提出離婚?
  
  當時她似乎提到了楓雅飯店。她是怎麼說的?冷煒開始仔細思索宋心亞當時說的話「我昨天中午從醫院出來時,在楓雅飯店的門口……看見你。」她好像是這麼說的吧?
  
  當時他趕著去香港處理一件突發事故,沒怎麼認真聽她說。那時候她應該是看見他跟高翠華在一起吧?她要求他的解釋,而他因為討厭女人的歇斯底里、討厭被質問,更為了杜絕下一次可能再發生相同的情況,再一次被質詢,更因為香港方面的突發事故等著他去處理,所以他口氣極壞的拒絕說明當時的情況。
  
  她是為了這樣要離婚嗎?就為了看見他和另一名女性在一起?冷煒擰起眉心。
  
  他以為她只是鬧情緒,可是她第二天就把離婚協議書籤好了。她到底在想什麼?是真的為了他和女人在一起,還是藉故離婚?記得他提到贍養費時……
  
  不用了。你不需要再給我什麼……若要認真追究,是我欠你,該還的應該是我……
  
  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究竟瞞著他什麼?而且她說到醫院?
  
  為什麼她會去醫院,她去那裡做什麼?
  
  冷煒無法再想下去,他要見到她,現在!他要立刻把所有的疑問弄清楚。
  
  ★★★
  
  在一股衝動之下,冷煒開車來到宋家,他正要按門鈴,恰巧門打開來,一輛紅色跑車開出來。
  
  車燈下對方看到他,立刻把車停下,並且下車來。冷煒看見對方,是一個年紀比他還輕的男子。
  
  「你還到我家來做什麼?!」宋心曜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他了,這個冷血無情的前任姊夫。
  
  「你是……心亞的弟弟?」他不確定,依稀記得宋心亞有一個弟弟,忘記叫什麼名字了。
  
  「哼!你跟心亞已經離婚了,還到這裡來做什麼?」宋心曜若不是想到今天父親在家,鬧得太大聲會惹來側目,他真想替心啞狠狠的揍這傢伙一頓。
  
  「我來找心亞。」冷煒沉聲說。這個男孩的態度有待改進。
  
  宋心曜警戒地盯住他,「你找心亞做什麼?」
  
  「這是我跟心亞的事。」冷煒不想解釋。他大概也不會幫自己把心亞叫出來吧。
  
  「你做什麼?!」宋心曜阻止他按門鈴。幸好是他正要出門讓他遇上,晚或早一步的話,可能心亞已經離婚的事就會被他老爸知道了。「我警告你,你現在馬上走,心亞不會想見你的!」
  
  「你怎麼知道?」冷煒瞅著他,審視他緊張的表情,直覺告訴他,這個男子有事瞞著他,或許按個門鈴……
  
  「你給我住手!」宋心曜不客氣的推開他,「我說過心亞不想見你了,你還想幹什麼?快滾,否則我報警處理!」
  
  冷煒沉著地點頭,「你報警吧,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怕我進去。」
  
  「你……」想不到他的觀察力倒是不錯,宋心曜不甘心地睇他一個冷眼,「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因為我老爸有心臟病,心亞擔心他受不了刺激,所以跟你離婚的事情到現在還瞞著他老人家。心亞沒有搬回家來,所以你即使進去也見不到人,快點走吧。」
  
  冷煒皺起眉頭,「她住在哪裡?」
  
  「哼!我不管你還找心亞做什麼,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宋心曜抱著胸。
  
  冷煒沉默了半晌,「你不擔心我進去找老人家?」
  
  宋心曜頓了一下,揚起嘴角,「好,你去啊,反正我認為老爸遲早要知道這件事情,我也不放心讓心亞一直住在外面,就讓你去揭穿它好了,如果老人家因此有個萬一,我祈禱你不會因此內疚一輩子。請吧。」
  
  他很乾脆的讓出一條路來。
  
  冷煒挑眉,「這是以退為進嗎?我記得剛才你還惡聲惡氣的不准我進去。」
  
  「此一時彼一時。在你還不明白狀況以前讓你進去,老爸有了閃失,那是我的責任,不過現在你知道了,如果還硬要進去,那我可管不了。我又不是心亞,還會受你威脅,只要你不會良心不安就好了。」宋心曜擺擺手,隨便他了。
  
  宋心曜回到車上,為了表示他絕不再阻繞,開著車遠去。
  
  他什麼時候威脅過心亞了?冷煒沉下臉。
  
  這一夜,他非但沒有見到宋心亞,甚至不知道該上哪裡去找她。
  
  她居然沒有回家篆…
  
  ★★★
  
  「你說……冷煒到家裡找我?」
  
  聽聞這個消息,宋心亞差一點把水果打翻,幸好被宋心曜眼明手快接往。
  
  「你別這麼緊張,我在門口把他打發走了,老爸不知道的。」他端著宋心亞削好的水果,坐進沙發裡愉快地吃起來。雖然不知道冷煒找心亞做什麼,不過如果冷煒知道他正好要來找心亞的話,肯定會很後悔沒有跟上來。
  
  「心曜,冷煒……他找我做什麼?他……怎麼跟你說的?」宋心亞拉著宋心曜的手臂,訥訥地追問。
  
  「他什麼都沒說。」瞧她那在乎的模樣,宋心曜就生氣,「心亞,你別管他了,那種人究竟有哪裡值得你這麼重視的?」
  
  宋心亞僵硬地低下頭,「不是的,我……我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事……」
  
  「那也是他家的事,你都跟他離婚了,沒必要去理這些」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宋心亞就是沒辦法不去想,雖說她也阻止自己再想,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努力想將他遺忘,可是這真的很難、很難……
  
  但心曜說得對,她已經離婚了,是不應該一再記掛他。
  
  畢竟他也是丫丫愛的人,而且他們才是真心相愛……不管有多難,她都不可以再想他了。
  
  ★★★
  
  「多久了?」
  
  「兩個月二十一天。」
  
  「這小子還挺能撐的。」
  
  「還說,姑媽都快殺過來了。」
  
  「唔,好歹是自家兄弟,實在不忍心折磨他。」其實是為了避免將來被冷煒折磨得太慘。
  
  「說得也是,還是把心亞的地址告訴他好了。」希望冷煒將來會念在這一點「大恩情」上,別報復他。
  
  「就是啊,讓他像只無頭蒼蠅去找實在看不下去。」事實是不想將來被冷煒揍成無頭蒼蠅。
  
  基於以上言論,幾個人很快就達成協議,雖然是打一通電話就知道了,還是決定把宋心亞現在的地址以「千辛萬苦、煞費一番苦心才得到」的方式出賣給冷煒邀功。
  
  當然,這是在冷煒找上他們這群比情報員還神通廣大的朋友調查他前妻下落的時候,他們才有機會把情報賣出去,讓冷煒欠下這一筆恩情。
  
  不過據冷煒說,這是給他們一個贖罪的機會,因為他們兩個多月前在他的家裡犯下「知情不報」,還「惡意」嘲笑的重大罪行。
  
  也就是說,這一次的恩情被冷煒扯平了。天啊!只是沒把他家裡都是他老婆在煮飯這種小事告訴他,居然就被列為知情不報的重大罪行,還必須以贖罪的方式來彌補,可以想見,移民還是很危險,如果冷煒知道他們真正幹下什麼事的話:有沒有航天飛機要發射?
  
  已經大熱的七月天,卻有四隻七月半鴨現在才開始為去年冬天的寒冷打顫。
  
  ★★★
  
  當望著上來的電梯終於停在八樓,冷煒已經等了兩個小時,門打開時,他下意識地躲到角落的樓梯旁。
  
  「謝謝,還讓你送我上來。」宋心亞踏出電梯。
  
  「別這麼說,我才應該向你道謝,今晚多虧你,生意才能圓滿的談成功。心亞,說實話,你真的是我的福星。」古逸賢陪她走到門口。
  
  「客戶欣賞的是你的才華,受你新穎獨特的構思所吸引,今晚的約才簽得成,這完全是老闆你個人的努力,我只是小小的秘書,怎麼敢居功呢?」宋心亞微笑著拿出鑰匙來開門。
  
  「你的笑容和誠摯的話幫了我最大的忙,所以……呢,明天我請你吃飯好嗎?」古逸賢終於乘機提出來。
  
  宋心亞正把鑰匙插進鎖孔裡,面對突如其來的邀約,她狐疑地停下動作,回頭打量這位學長兼老闆。
  
  古逸賢在她的思索下,連忙又補充,「我……要謝謝你幫我談成一筆大生意,如果你不嫌棄吃一頓太便宜的話……呃,明天……我們一起吃晚飯?」
  
  宋心亞更加狐疑了,索性轉過來把他看仔細,「逸賢,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流了一臉的汗?」
  
  本來還懷疑,可是他似乎真的在緊張。宋心亞就是想不通為什麼?
  
  「呢……天氣太熱、太熱。」古逸賢找了一個最平常的借口,還擺手搧風增加說服力。
  
  宋心亞體貼的掏出她習慣帶在身上的手帕給他,「你擦擦汗,其實明天應該我請客,你幫了我那麼多忙,一直以來都沒能好好謝謝你。」
  
  古逸賢愣了好半晌,「明天……你答應了?」
  
  宋心亞點頭,「不過不能讓你破費,明天要由我請客才行。」
  
  原來他不是在作夢!古逸賢興奮的揚起笑容,緊緊握住那方手帕,「誰請都沒關係,只要……只要你答應就好了!」他太高興了。
  
  「逸賢,你要不要進來坐一下?我倒杯冰水給你。」看他那麼熱,宋心亞把門打開以後說。
  
  「不,不用了。明天……明天公司見,再見。」明天晚上將是他們第一次的私人約會,古逸賢怕她下一刻會後悔,幾乎是立刻就衝進電梯裡。
  
  宋心亞也不知道他在急什麼,可能臨時想起有急事吧。她進屋,正要把門關上時,不知怎地突然有一股阻力,她狐疑地拉開門。
  
  先是看到一隻寬大的手掌擋住門,然後一副魁梧的胸膛走進她的視線內,遮去微弱的光線,她抬高視線,望見一張熟悉的輪廓。
  
  「你……」宋心亞驚訝得瞪大眼睛,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請我進去?」冷煒的臉色罩著一層寒霜,看到送她回來的男人是誰以後,他莫名地想宰了那個男人。
  
  宋心亞愣了一剎那,突然想起他們已經離婚了,她正在努力要忘記他。她用力的強迫自己搖頭拒絕讓他進入,「對不起,你……有事情請馬上說。」
  
  她的口氣好像希望能夠立即打發他走,和剛才那傢伙比較起來,冷煒覺得自己在她眼裡有如毒蛇猛獸。
  
  他咬牙,沉怒的推開門進去,還找到電燈的開關,室內霎時明亮起來。
  
  「你……」宋心亞的視線在大開的門扉和擅自進到房內的他之間來回,不知如何是好,總不能就妥協地把門關上吧0你有事情的話,請快點說。」
  
  冷煒是不會沒事來找她的,宋心亞對他起碼還有這麼一點瞭解。
  
  冷煒睇她一眼,「你打算就守在門口嗎?」
  
  「我……」她根本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做,迷惘又疑惑的睇向他,「你到底有什麼事?」
  
  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現在就連朋友也不是,以冷煒的個性,他是不會來找她的。
  
  如果不是已經從心曜口中知道他在找她,現在她會更驚訝。
  
  冷煒皺起眉頭,對她一再排斥他的態度無法適應,他強硬的把門關上,沒理會她寫滿抗議的眼神,大剌剌地在唯一的沙發裡坐下來,並且把一眼就能夠盡收眼底的房間看了一遍,唯一讓他滿意的似乎只有那張單人床,最後他的焦距落在電視櫃旁的花瓶,他不悅的瞪視還用包裝紙精美包裡著的香水百合。
  
  「誰送的花?」他悶聲問,站起來走到電視櫃旁。
  
  宋心亞見他突然提出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對他前來的動機只有更加迷惑,「那是逸賢送的。冷煒,你到底來做什——你……你怎麼可以把我的花丟掉?!」
  
  他居然把正盛開的香水百合一整束扔進垃圾桶!宋心亞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她急著想搶救可憐又無辜的花束。
  
  「不准撿!」冷煒抱胸擋住被他丟棄的花。
  
  宋心亞只能坐視花束遭受摧殘而無可奈何。
  
  「請你盡快說明來意好嗎?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來做什麼。」她隱藏自己的感情,小心翼翼地不讓聲音洩漏在他面前的脆弱,更往後退了幾步以和他保持距離。
  
  冷煒瞅著她——兩個多月來讓他的情緒變得焦躁的罪魁禍首,她燙了頭髮,半遮的容顏化了淡妝,穿著淺藍色剪裁合身的套裝……該死的!她沒有錢買長一點的裙子嗎?
  
  在他腦袋裡裝的全是她的倩影時,她卻對別的男人賣弄風騷!一想到這種景象,冷煒更加的咬牙切齒。
  
  「你為什麼跟他在一起?!」他如迅雷般上前抓住她纖細的肩膀質問,想到她遞手帕給那小子,想到她給那小子的甜美笑容,他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冷靜。
  
  宋心亞被他的怒氣、吼聲和箝制嚇壞了,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看到他發火,像是想展現他驚人的力氣一般著著實實的抓疼她的肩膀。
  
  「冷煒!你……放開我……」她的臉色轉白,表情因痛楚而扭曲。
  
  他僵了一下,這一刻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送她回來的男人搞得情緒完全失控!他焦躁的收手,氣憤的轉身背對她。
  
  「你為什麼會跟古逸賢在一起?」該死的這傢伙最近還接了他公司不少的廣告企劃,現在居然連他老婆也想一併接收。
  
  他剛才看到了?他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宋心亞有疑問卻不敢問。
  
  「以前我跟你說過他是我的學長。現在我在當他的秘書。」宋心亞躊躇了一下,「冷煒……你來究竟——」
  
  「他送公司每一個人回家?」冷煒根本不理會她的話。
  
  「這怎麼可能?」宋心亞完全不明白他問這些做什麼。
  
  「不可能!那他為什麼送你回來?都已經十點了,你跟他到哪裡去?」不知不覺,他的嗓門又提高了。
  
  宋心亞如果不是已經被他嚇得花容失色,或許還會記得他現在對她生氣和對她的質問根本是沒道理的,他在兩個多月前已經放棄這個權利。
  
  「我陪他去拜訪一位客戶,因為時間比較晚,逸賢不放心,所以送我回來……」她為什麼要對他解釋這些?宋心亞突然想起她好像沒必要這麼做。
  
  「逸賢?我記得你以前只是叫他學長。」現在居然變得道麼親熱了!冷煒怒氣騰騰的瞪視她。
  
  「那是逸賢說已經畢業很久了,不適合再叫他學長,下班以後他也不喜歡人家叫他老闆,所以……」不對啊,她怎麼不由自主又對他解釋這些了?宋心亞怎麼想怎麼不對,他們好像一直偏離主題,重點應該是「他來找她做什麼」才對吧?怎麼他一進門到現在都沒提到這點?
  
  「你什麼時候開始跟他走得這麼近了?那一次在公司重逢以後嗎?你背著我跟他交往?」冷煒怒不可遏的逼近她。
  
  宋心亞瞅著他,「你好像忘記我們已經離婚了。冷煒,你把來意說清楚好嗎?別讓我一再詢問。」
  
  冷煒的怒氣轉為深沉的陰霾,深邃的眼眸凝聚著複雜難辨的思緒,專注在一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上。 過去,他從來沒有好好的、仔細的看過她。
  
  「冷煒?」宋心亞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看著自己。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些日子以來情緒特別暴躁。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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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3 04:07:28
  第八章
  
  「你說什麼?!」
  
  居然……居然……叫她「回家」?
  
  「不錯,我要你跟我回家。」
  
  宋心亞狐疑地瞅著他,雖然他的表情冷漠如昔,但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好像變了?似乎有哪裡不一樣。
  
  「不,我無法跟你……住你家。」她說不出「回家」這兩個字,那已經不再是她的家,冷煒即使要她幫忙,也應該知道不適合對她用「回家」的字眼。
  
  為什麼他今天這樣反常?難道就因為姑媽通知他要回台灣?他居然要她「繼續」當他的妻子,並且「回家」幫他欺騙善良的老人家。
  
  「你知道她老人家有高血壓不能受刺激,她一向很疼你,你忍心讓她傷心嗎?」冷煒皺著眉頭,說得義正辭嚴。
  
  他已經知道那個年輕男子叫宋心曜,多謝他「提點」宋心亞會接受威脅,既然那小子一直認為他時常對心亞做這種事,那不做就浪費他「好意」提供的點子了。
  
  她怎麼不知道姑媽有高血壓?
  
  「冷煒,你是否記錯了?姑媽的身體一直很健康的。」宋心亞不記得有這回事。
  
  「洋洋剛拿到姑媽今年的健康檢查報告,是她打電話來告訴我的。」
  
  「那是真的了?」宋心亞為冷文苓感到難過。
  
  當然是假的。不這麼騙,哪能把她拐回家?本來是有一堆疑問來找她,不過事有緩急,「過去式」可以暫時先擱著,解決眼前的情敵才是當務之急。
  
  「所以不能讓她老人家受刺激。」冷煒撒起謊來當真是面不改色,冷靜如常,不愧是「商人」。
  
  「可是……姑媽遲早還是要知道的。」一旦他跟丫丫的戀情曝光後。「總不能一直瞞下去。」這對丫丫也不公平。宋心亞搖頭,「這麼做不好。」
  
  「你還是不肯?」冷煒挑眉。
  
  「我不能答應你。」她會祈禱姑媽身體健康。
  
  「那麼你也不在乎爸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了?」冷煒想,心亞有個好弟弟,還真幫了他許多忙。
  
  「爸?」宋心亞一時不太敢確定他口中的「爸」是哪一位,不過前任公公在她進冷家門前就已經過世了。「你是指我父親?」
  
  冷煒點頭,「爸有心臟病吧,你想他知道你跟我離婚以後會如何?」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又是叫她「回家」,又對已經是過去式的岳父依然喚「爸」,他究竟是怎麼了?宋心亞從沒有看過這樣的冷煒,也依然看不透他。
  
  「你……不會是打算告訴我父親吧?」她憂慮又緊張地瞅住他。
  
  「你回家的話,爸就不會知道這件事。」冷煒向她保證。
  
  這分明是向她威脅!宋心亞緊握著手。
  
  「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她眼淚盈眶,這一刻好痛恨他。她好不容易想忘記他,他怎麼可以還殘酷的要她回去一個有他的地方?他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她面前?好不容易才平靜的心湖又被他攪亂了。
  
  他殘忍嗎?冷煒深沉地瞅著她。
  
  「你的決定如何?」
  
  宋心亞瞪視他。他讓她別無選擇,她還能有什麼決定?既然他硬要這麼做,那她唯一的選擇只有命令自己恨他,不能再對他有其它感覺。
  
  「姑媽什麼時候來?你通知我,那幾天我會……過去。」也無妨,應該只有幾天。
  
  「老人家來的時間不一定,說不定明天,也可能是下個月,你知道她喜歡給人驚喜。你必須現在跟我回家。」起碼這一部分他沒有騙她。
  
  「現在到下個月?!」宋心亞沒想到要這麼久。
  
  「我不知道姑媽會住多久,你就先在家裡待三個月好了。」
  
  宋心亞瞪大眼睛,這根本和她想的不一樣。
  
  「不行的,這樣丫丫會知道,她會誤以為我們破鏡重圓,她會誤會你、不諒解你的。」她搖頭,不希望讓丫丫跟她一樣傷心難過。
  
  「丫丫?你怎麼會知道高翠華的小名?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冷煒瞇眼。他沒聽高翠華提過這件事。「為什麼我們破鏡重圓她會不諒解我?你說清楚。」
  
  宋心亞看他似乎很迷惑,她不解地道:「難道你沒告訴丫丫我們已經離婚的事嗎?你既然選擇她,為什麼還不把你已經恢復單身的消息告訴她?」
  
  「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選擇她?」為什麼他自己從來不知道有這件事?冷煒板起面孔。
  
  他現在居然否認!
  
  「我們都知道你跟我離婚是為了丫丫,只是我不懂你為什麼沒讓丫丫知道她已經沒有任何阻力,你應該告訴她的,丫丫很愛你,知道這件事她會很高興。」宋心亞想,冷煒大概是剛結束一段婚姻,不想太早投入另一段婚姻,又擔心丫丫逼他結婚,才索性不說的呢。
  
  她居然說「我們都知道」?他從來就不知道!
  
  「你是為了丫丫才跟我離婚?」不是因為古逸賢,讓冷煒還不至於太火大。
  
  他接近咬牙切齒的聲音讓宋心亞不由自主地往後移,並且只敢用低低的聲音反駁他,「丫丫說你愛她,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根本不需要在我面前否認。」
  
  「高翠華跟你說我愛她?」為什麼他從來不記得?冷煒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宋心亞無聲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瞅著他。
  
  「你就相信她?」他咬牙切齒。
  
  「我當然相信她。」宋心亞皺眉頭,突然想到她為什麼必須承受他莫名其妙的怒氣?
  
  「當然?我倒想問你,為什麼?」她把他這個丈夫的地位擺在哪裡!
  
  「因為她不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她也沒有騙我的必要。」
  
  「你是不是想說她還很善良?」那丫頭豈會不知道宋心亞是他的妻子?這個小魔女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的確是很善良的女孩子。」宋心亞沒理會他的嘲諷。
  
  冷煒心想,自己為什麼沒被她氣得吐血?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她?」他壓下怒火。
  
  宋心亞瞅著他,凝望他好半晌,才垂下眼簾緩緩吐出口,「但是她說她愛你。」
  
  「你……」冷煒被她氣得真想掐死她。
  
  「不管我相信誰的話,只要丫丫她愛你,那麼……我願意成全她。」她絕不會跟丫丫爭奪的。
  
  「你成全她?我是你可以擺佈的嗎?」該死的,她把他當作什麼?
  
  宋心亞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珍惜她,別……讓她難過。」
  
  冷煒瞇眼,「為什麼你這麼維護她?」
  
  她重視丫丫的感覺很強烈,這讓他懷疑……該死!他居然在嫉妒那個小魔女。
  
  「反正你不能欺負丫丫,否則我會為她出氣的!」宋心亞難得表現了一絲強悍,雖然在冷煒看來根本沒有任何氣勢,不過她會為一個沒任何關係的女孩子做到這種地步,就更讓他懷疑了。
  
  無論如何,既然她這麼說,他不拿來多加利用,就太不尊重她這麼「努力」地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點了。冷煒的嘴角牽動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既然如此,為了丫丫、為了姑媽也為了爸爸,你現在應該可以跟我回家了吧?」
  
  「你在說什麼?丫丫她知道的話——」
  
  「她既然不知道我們離婚,你回家她又怎麼會有話說?」
  
  宋心亞睇他一眼,「請你不要一直用『回家』的字眼好嗎?那裡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總之你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考慮……將來對丫丫『好』一點。」等他把事情查清楚,那個小魔女就要開始付出代價了。
  
  宋心亞只覺得心一陣抽痛。她黯然地低下頭,告訴自己,沒有關係的,即使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見面的機會也不會太多,反正他每天都有應酬,一向是晚歸的,而她自然也不會再像過去一樣等他了。
  
  「最多……只能三個月。」相信一旦冷文苓回美國,冷煒也不會留她,但若三個月內冷文苓還沒來,她總不能一直住在那兒。
  
  「當然。」三個月,夠讓她回心轉意了。
  
  ★★★
  
  真奇怪,他居然迫不及待的等待下班。這種感覺連冷煒自己都認為不可思議。
  
  他打過電話才知道,那小魔女兩個月前就逃回加拿大去了,而她的「關係人」也在昨天出國了,目前「下落不明」,他狐疑的再打幾通電話,連續得到相同回復以後,心裡已經有了底。如果他的推測屬實,那麼,那幾個傢伙最好找個天涯海角躲起來,別被他聞到一絲氣味尋去。
  
  「董事長,你真的要取消晚上全部的應酬?」夏婉晶拿著行事歷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狐疑的眼神再三打量他。
  
  「全部取消。夏秘書,你問過三次了。」冷煒睇一眼他的「得力助手」。
  
  夏婉晶也知道自己問過幾次,她只是有一點不敢相信有人這麼捨得不去賺近在眼前的鈔票,才不得不再三確定他真的沒有改變主意。
  
  「董事長,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愉快,好像有好事情?」夏婉晶開始從旁推敲。
  
  冷煒看看表,「快下班了,我要先走,沒什麼事情你也可以下班了。」
  
  他離開座椅,拿起公文包就走出辦公室。夏婉晶還愣在那兒,她是不是錯過什麼好事了?冷煒叫小陳直接開車回家,今天他哪兒也不去。在路邊,他看到一家花店,想起
  
  昨天他丟掉的那束香水百合。
  
  「小陳,停車。」他親自下車去選花。他不知道心亞喜歡什麼花,但不想選香水百合,他看到一種小小的淡紫色花,沒有香水百合的搶眼,卻有一股恬靜的柔美,很是耐看,那種感覺讓他聯想到心亞,他問店員,才知道小紫花叫「星辰」,花語是「勿忘我」。
  
  小陳看到老闆捧著一大束花回到車上,下巴差點駭掉下來。他看到的真的是那位冷漠的老闆嗎?
  
  「小陳,你還不開車,是打算讓我炒你魷魚嗎?」冷煒一個冰冷的瞪視,馬上把直瞪著在和他看的司機嚇得趕緊回頭開車。
  
  他是不習慣做這種事的,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買花給女人,如果再有人以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拿花,最好祈禱自己多一雙眼睛。
  
  車一在庭院停下來,冷煒就拿著花束走上台階,經過玄關走進客廳。
  
  「先生,你回來……了。」甄美麗正在拖地,看到主人還不驚訝,看到他手上的花,差點把眼珠子瞪凸出來。
  
  冷煒的臉色可想而知了。這個鐘點女傭做不久了!
  
  「你怎麼還沒下班?」他掃她一個警告的眼色,她若敢對他手上的花出聲的話,他會立刻把她轟出去。這個鐘點女傭膽子不小,兩個多月來在他耳邊說盡心亞的好,好像心亞沒有回來,他這輩子都別想安寧似的。不過後來他也是從女傭口中知道心亞一直在他母親過世的醫院當義工,不用說,女傭自然是又給他一個「天啊!你居然不知道?」的眼神。
  
  「哦,我現在放暑假,所以什麼時候下班都沒關係。」甄美麗是夜校生。她笑嘻嘻地看著他手上的花。
  
  「太太呢?」冷煒順口問,心想她可能在樓上,便走上階梯。
  
  「太太還沒回來。」女傭在他身後說。
  
  冷煒停住,狐疑地轉身,「她去哪裡?」
  
  「先生早上出門時,太太也去上班了。」女傭報告道。
  
  上班?她居然還去那小子的公司上班?冷煒的臉立刻罩上寒霜。
  
  ★★★
  
  為什麼他會覺得世界彷彿靜止了?
  
  過去他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而今天似乎把過去走快的時間都累積起來了,才經過三、四個小時,他卻覺得像等了三、四十個小時。冷煒現在才體會到原來等人的時間得用分秒才能計算。
  
  在陽台上,無垠的蒼穹裡不見點點星光,只有一片陰沉死寂,空氣裡夾雜著一股濕熱,這些都是讓他煩躁的誘因,為他陰鬱的情緒找到合理解釋。
  
  九點零二分,她終於回來了。冷煒在二樓注視她走入庭院,直到她進門,他才轉身走出房間。
  
  宋心亞走上樓梯,她穿著淡紫色無袖的連身短裙,手上拿著同色系的薄外套,及肩的頭髮簡單的縮成髮髻。
  
  在二樓的走廊,她有見他時,臉上是一片相當意外的表情。
  
  「你……今天沒應酬?」她不自覺的有一份心虛,像個做錯事被當場逮個正著的小孩。
  
  冷煒陰沉的臉色並沒有因為看見她回來而轉好。
  
  「你跟他去哪裡?」他的聲音相當低沉,彷彿壓抑著怒氣。
  
  宋心亞的心臟猛跳,不由自主的抓緊手裡的外套。
  
  「我……我今天本來要請逸賢吃飯,因為前陣子麻煩了他很多事,他……幫我找到房子,還讓我有工作。不過最後還是他付錢,他不肯讓我出……」天!她對他說這些做
  
  什麼?她怎麼老是忘記她根本沒有必要對他交代自己。
  
  她想上三樓的客房,她目前住的房間,但路被他擋住了。而他直瞪住她的臉色煞是嚇人,她根本不敢開口請他讓路,尤其她知道他想說什麼。
  
  「昨天你答應我不再去上班了,為什麼還去?」該死,她居然還跟人去吃飯!
  
  宋心亞連忙搖頭,「我沒有答應你。我昨天……沒有說我不去。」
  
  冷煒瞇起寒昨,「我以為你的沉默表示我們達成共識。」
  
  「不,沉默是抗議。」她知道跟他爭論的下場一定是她輸,否則她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了,所以當他要她別上班時,她索性不說話。 本來是想,反正她一定會比他早回來,他也不會知道,誰曉得人算當真不如天算。冷煒的怒火是顯而易見的,雖然他冷著一張臉,深邃的眼眸幽不見底,但他全身散發的怒意經由空氣、經由瞪視正迅速灼燒她。
  
  他上前一步,宋心亞就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幾步。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要你現在承諾,明天起你會遠離那小子的公司。」
  
  「不可能的,就算我要辭職也必須先讓逸賢找到人接替我的工作,何況我很滿意現在這份工作。如果你是擔心姑媽來了看不到我在家會起疑的話,請你別擔心,我跟管家說好了,姑媽來了她會通知我,我也會立刻趕回來,不會讓事情穿幫。」宋心亞耐心的向他解釋。
  
  冷煒眉頭深鎖,「我不想重複第二遍,你記住,明天起不准讓那小子接近你。」
  
  「你……」宋心亞不想跟他爭辯,轉身要上樓。
  
  冷煒從後拉住她的手,一下子把她帶人自己懷中圈鎖祝
  
  「你的承諾呢?」他的手透過輕柔的質料撫摸她纖細的腰與圓潤的臀部,凝視她點著淡色唇膏的唇瓣,他的神色裡夾雜著衝動與一抹掙扎。
  
  宋心亞有一剎那的茫然,差點忘了身在何處,她別開臉,避開那雙總是誘惑她整個神智的深眸,推著他。
  
  「我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你沒有權力限制我。」他絲毫不鬆手,接近的距離使兩人呼吸著彼此的氣息,他迷人的氣味充斥在她的鼻息間,她的心臟猛烈的撞擊,「冷煒……你放開我。」
  
  他在掙扎,彷彿與自己的理智交戰了許久,最後才鬆手。
  
  「如果你不希望那小子的公司倒閉,最好聽我的話。」他的嗓音沙啞,轉身回房問去。
  
  宋心亞全身僵硬地呆在原地。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煒,你想對逸賢做什麼?」她疑慮又心急地跟進去。
  
  她完全不知道她對那小子如此關切的表現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冷煒咬牙隱忍心中狂燒的妒火,轉身面對她。
  
  「我有足夠的能力凍結他。」只需撥幾通電話,他的公司就完蛋了。
  
  宋心亞的臉色轉白,「不……你不能。」
  
  「我不能?一家小小的廣告公司,你認為我會沒有足夠的影響力?」他的眼神冰冷的掃視她。
  
  「不,不是。」宋心亞連忙搖頭,「你不能這麼做,冷煒,你不可以做這種事。」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說出這種話。
  
  「那要看你明天的表現。」他也對自己的行為相當焦躁,宋心亞搖頭,她還是不敢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會做這種事。」
  
  「我會。」冷煒煩躁的轉身在到陽台。
  
  宋心亞愣住,跟出去。 過去他從來不曾把公私事、混為一談,這是一個理性的決策者最不齒的事。
  
  「你怎麼能這樣?我已經跟你離婚了,是為了姑媽我才回來,你沒有任何立場干涉我。」她生氣又焦慮地抓著他的手臂。
  
  該死的!她一定要一再提醒他嗎?冷煒火大的抓住她。
  
  「立場?你要立場是嗎?那再結婚好了。」他迅速的擄掠她的唇瓣,激烈而狂熱的吻她。
  
  他……他在做什麼?他說什麼?!宋心亞內心激盪,慌亂至極,直到丫丫的身影浮現她腦海,她才找回力氣推開他。
  
  「我從來沒有恨過一個人,你……別讓我恨你。」她一直退,直退到欄杆角落,直到他碰不到她。
  
  冷煒緊握住拳頭。
  
  「我懷疑你跟我離婚的理由,如果丫丫只是借口,我會掐碎你!」別讓他知道她是為了古逸賢那傢伙!他冰冷而嚴峻的走開。
  
  宋心亞直盯著他的背影消失,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來。她根本無法思考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只能拚命的管住自己的心,只能一再告訴自己不可以任感情流放,不可以對他有感覺,不可以靠近他,不可以凝視他,不可以……只要關係到冷煒的一切行為、思想都不可以。
  
  ★★★
  
  昨夜失眠了。
  
  她打開窗,天空是灰色的,彷彿反應她的心情,她輕歎口氣,轉身正好看見窗台邊的花瓶裡有一大束星辰,這是她最喜歡的花,她揚起嘴角,心情好了一些。當她下樓來已經接近十點。
  
  「太太,早安。」管家跟甄美麗正在客廳聊大,看到她,只有管家趕緊站起來,「我去幫太太拿早點。」
  
  宋心亞看著管家緊張的走開,「美麗,劉熔怎麼了?」
  
  「沒什麼啦,太太。」甄美麗笑嘻嘻的擺手。 管家只是不熟悉宋心亞的脾氣才會緊張。「先生早上出門前有交代,他說今天會準時下班,還有啊,他說他晚一點會打電話回來給你,太太。」她羨慕又興奮的說。
  
  宋心亞垂下眼瞼。冷煒是要確定她不會再去古逸賢的公司上班才這樣交代的,他只是要讓她知道他昨天說的不是氣話。
  
  「太太,你怎麼了?」有她好像不高興。
  
  宋心亞勉強牽起一絲笑,「沒什麼。我想起得打一通電話。」
  
  她該想想要怎麼對古逸賢道歉。
  
  「我拿給你。」甄美麗就近把無線話筒遞給她。
  
  「謝謝。」宋心亞接過後撥起號碼。
  
  甄美麗趁這空檔說:「太太,我看你眼睛紅腫,昨天一定感動得哭了好久吧?真嚇死我了,沒想到先生居然會買花送你。昨天我看到先生拿花的樣子好……」
  
  女傭說了一大堆,宋心亞卻只聽到冷煒買花送她這句話,然後她也忘了電話打到哪了。
  
  「你說冷煒……他買花?」手上的話筒嘟嘟響,但宋心亞幾乎沒聽到。
  
  「是啊,先生沒告訴你嗎?早上我才幫你把花插在花瓶裡,放在窗台邊。」
  
  那束星辰是他買的?!宋心亞以為那是管家擺上去的,沒想到居然是他……
  
  電話乍響,宋心亞嚇一跳,正要把手中的電話切換到另一線……是他打回來的嗎?
  
  「美麗,你聽,如果是先生打的,就說我還沒起來。」
  
  「哦。」女傭接過話筒,「喂……請等一下。」她摀住話筒,「太太,不是先生,你要聽嗎?」
  
  宋心亞鬆了一口氣,卻又好像失落了什麼,她拿過話筒。
  
  「礙…心曜,是你!」糟糕,搬家的事她忘了告訴他。「你別生氣,聽我解釋……」
  
  ★★★
  
  「你不能進去!董事長在開會——」
  
  「你閃開!」
  
  夏婉晶被宋心曜推開,會議室的大門煞地撞上牆壁,發出巨大的響聲,裡面十多雙眼睛全往這邊瞧。
  
  「冷煒!你太可惡了!」宋心曜一眼就有到那個醒目的男人,立刻直指著他過來。
  
  冷煒一貫的面無表情,揚個手就把在場的十多位主管全請出去,示意夏婉晶關門後,一眨眼工夫會議室只剩下他們兩人。
  
  「什麼?」這是告訴他現在可以暢所欲言了。
  
  「心亞都跟你離婚了,你憑什麼還要她住在你家?憑什麼她得幫你欺騙老人家?你欺人太甚了!」宋心曜逼宋心亞說了原由以後,不顧宋心亞阻止他,怒不可遏的跑來要教訓這個冷酷無情的東西。
  
  「這是我跟心亞的事。」冷煒靠向椅背,沉穩的語氣沒什麼喜怒。
  
  「你怎麼忍心折磨她?心亞從小到大受的苦已經夠多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欺負她?」
  
  宋心曜氣得差點上前揪住他。
  
  「受苦?」冷煒霎時日光冷厲的瞅住他,「你解釋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宋心曜愣住,從一道銳利的瞪視裡發現了某種情愫,彷彿是對心亞的……關切?他沒有錯嗎?
  
  「你……到底愛不愛心亞?」他不確定他所看到的是什麼,冷煒太內斂,太難捉摸,為了心亞,他必須弄清楚。
  
  冷煒雙眉,「你這個弟弟很喜歡管閒事。」
  
  「我……跟心亞沒有血緣關係。」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會把這件事說出來,總覺得告訴他不會有關係,這算不算開始信任他?
  
  冷煒瞇眼,「你肯把話說清楚嗎?」
  
  宋心曜凝視他一會兒,點點頭,「我並不是很清楚整件事,心亞只告訴我她不是宋家的孩子,她從小就經常受到我母親的打罵,只要我父親一不在,心亞就遭殃了,不是手臂一大塊青紫,就是大腿被捏得淤血。心亞從小就很乖,我媽虐待她,她統統忍了下來,也不准我告訴父親。我爸很疼她,如果他知道這件事情,家裡一定會鬧得雞犬不寧,心亞不希望發生這種事。她從高中到大學一直在打工,本來以為她是想增加工作經驗,她自己是這麼說的,後來我才知道是我媽把她的學費全拿去了,不准她花宋家的一毛錢——你別以為心亞好說話,她其實很倔強,我媽說不准她花宋家的錢,她真的一毛錢也不拿,我都拿她沒轍。我母親去世以前,她真的吃了很多苦,你如果愛她,就要好好珍惜她,不然你就放手,別再折磨她了。」
  
  他說完,本來想給冷煒一個警告的眼色,誰知道才瞪一眼,宋心曜驚愕的愣住,冷煒的眼眶居然是濕的!他……莫非為心亞哭?
  
  「看什麼?」冷煒冰冷的瞪視他。
  
  宋心曜馬上別開視線,不過還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揚。這真是一個意外又愉快的發現。
  
  「心亞以前說過,她是我老爸一位死去朋友的女兒,我不清楚她是怎麼知道的,因為在戶籍上,她的確是宋家的長女,老爸也沒提過她是養女的事。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可能只有問我老爸才會知道了。」
  
  看冷煒沉默,宋心曜眸底掠過一抹狡黠的光芒,擺起嚴肅的表情哀怨的說:「再告訴你一件事,心亞有游泳池恐懼症,也不知道她八歲那年發生什麼事,不過我想跟我媽脫不了關係。你絕對不知道我媽有多狠心,心亞是只要一接近游泳池就馬上面無血色,我媽還命令她每個禮拜要清洗游泳池,你可以想像得到心亞的痛苦,她每一次清洗完游泳池,整個人幾乎暈過去,臉色蒼白得比鬼還可怕,胃都要吐翻了,甚至接連三天吃不下飯,到現在只要在她面前提到游泳池三個字,她都會吐。唉,她真的很可憐。」
  
  他搖搖頭,偷偷從眼角瞄向冷煒準備驗收成果。 哈哈,他果然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不知道眼睛裡還有沒有眼淚?
  
  「玩夠了嗎?」不知死活的傢伙,敢戲弄他!冷煒冷厲的眼神正毫不留情的射向他。
  
  宋心曜立刻扮起無辜,「我說的都是真的。」
  
  只是為了「賺人熱淚」,誇張一點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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