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701|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艾珈]花美男管家【貼身情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0:07 |倒序瀏覽
花美男管家(貼身情人之二)作者:艾珈  

周夢唯是總裁特助,也是總裁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
這次他被交派要找回總裁失散的孫女黃栩兒,並且找人好好調教她,
讓她成為名門千金,招來好丈夫,以便打理家業
還以為這次的任務不難,畢竟他一向對女人很有辦法,
只要他哄哄女人多半會乖乖聽話,沒想到這回他卻輸了,
因為對她動了心,就算她對他言聽計從,他卻只想滿足她……
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能將她耍弄得不知所錯?
而且他特愛對她「動手動腳」,愛看她羞窘的不得了,
每次她去相親,他就不高興,事後還會「懲罰」她,
她真的快搞不懂他心裏在想什麼,到底想怎麼樣?
相親是他安排的,而且還冷聲警告不准她喜歡上他,
但又對她有強烈的獨佔欲,他該不會沒膽承認愛她吧?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0:52
第一章

  臺北

  下午四點半,周夢唯開車來到詔安街。他單手操控方向盤,另一手取出口袋裏的手機,望著秀在螢幕上的位址。

  「詔安街與寧波西街交叉口——「Grace 」。」

  他目光落在前頭原木色招牌上,輕踩煞車,白色賓士SUV放慢滑過小店前方。就在這時,一名身著白色廚師服,長得甜甜秀氣的女子突然推門出來,一名婦人牽著小孩跟在她身後。

  「謝謝光臨。」黃栩兒深深鞠躬。

  「栩兒姊姊掰掰。」

  「小彤掰掰。」

  周夢唯睇視微笑揮手的黃栩兒,腦中閃過下午剛讀的資料——

  黃栩兒,黃子彌與方薇之女,現年二十六歲,高雄餐飲學院、東京二葉制專門學校畢業,曾經待過京都洋子「Mountain」與埼玉市「風見雞」兩家名店。

  眼前這家同時販賣蛋糕與輕食的麵包店「Grace」,算是黃家三口人的心血。兩年前黃子彌身體不佳,黃栩兒立刻返回臺灣幫忙。同年底黃子彌因病亡故,隔年方薇車禍離世。

  「Grace」除了黃栩兒之外,另外還雇了兩名師傅和一名工讀生,至於營業額,周夢唯回想,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四十萬左右,小賺不賠的程度。

  一確定店裏再無其他客人,周夢唯立刻抓起副駕駛座上的公事包,俐落地跨出車門。

  「歡迎光臨。」

  在風鈴輕響中,周夢唯踏進店門。苦甜苦甜的巧克力與培根氣味迎面撲來,他突然意識到肚子有些餓。

  中午事情多,他只在會議前匆忙吞了一個禦飯團。至於早餐吃了什麼?他還真的不記得。

  銳利黑瞳很快掃過店裏一圈。「Grace」店名雖然很女性,但擺設卻沒刻意強調這一點。白色牆漆配上原木矮櫃,視覺重點自然是左側擺放蛋糕的兩層式冷藏櫃。一籃籃新鮮出爐的法國麵包與吐司安置在店中的長桌上,櫃檯邊有一座調理台,這時黃栩兒正站在後邊,帶著口罩細心切著火腿。

  察覺周夢唯的目光,她放下長刀點頭招呼道:「想吃點三明治嗎?」

  她聲音悅耳輕柔,從她彎起含笑的眼眸,不難猜出她口罩底下的表情。

  他這才看見她身旁有塊黑板,上面寫著幾種醬料跟三明治的搭配法。他可沒打算在這裏浪費太多時間,衝著黃栩兒綻出他俊美惑人的笑容,滿意地發現她眸底的驚豔。

  掌握人心的關鍵就是初次見面的印象。周夢唯非常清楚自己優點何在,也從不吝惜使用。

  他掏出名片,用著醇厚如熱巧克力般的聲音說:「我自我介紹,我是﹃縱?橫﹄集團董事長特助,我叫周夢唯。」

  老天——這男人實在長得太好看了!黃栩兒呆呆瞪著他俊美過人的臉蛋,半晌才回過神。

  「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趕忙摘下口罩跟手套。「幸會,不知道我有什麼能為您服務——」

  「栩兒姊,」一個喊聲闖進兩人之間。「妳要的番茄……切……」

  栩兒與周夢唯轉頭,看見工讀生麗琪撩開門簾走了出來。

  年僅十九歲的麗琪一見周夢唯,反應比栩兒更誇張,渾然忘了要說的話。她就這樣捧著一盤切好的番茄片,瞠目結舌地定在原地。

  好帥的男人!彷佛可以在麗琪臉上瞧見這五個字。

  「妳好。」周夢唯朝麗琪輕輕點了下頭,繼續看著黃栩兒說:「我有一些跟妳父親有關的事要跟妳報告,可以給我幾分鐘時間——」

  「喔——我們到休息室去——」

  栩兒正要轉身,但這時外頭一口氣衝進五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跟小女孩,還有他們的媽媽,開朗的童聲立刻擠滿不大的店面。

  「栩兒姊姊,我要外帶兩個沙拉三明治,一個用法國麵包,一個用吐司。」

  「我要蛋糕!」

  「我要一個熏衣草布丁——」

  「好好好,你們先排隊,一個一個說。」顧不得杵在一旁的周夢唯,栩兒壓下小朋友們的鼓噪,這才看著他道歉。「對不起,我現在走不開。如果你不急,可不可以麻煩你先到休息室稍坐?」

  他原本打算速戰速決的——周夢唯飛快看了一眼吵嚷不休的孩子群,眉頭煩躁地蹙緊。「好。」

  「麗琪,請妳先帶周先生進去。凱叔,麻煩到櫃檯幫忙一下。」

  栩兒喊完,立刻又戴上口罩跟手套。「來,剛是誰第一個進來?」

  「我!」一個穿著洋基隊球衣的小男孩高舉手。「我要兩個沙拉三明治——」

  「好的小禹,等我兩分鐘。」

  「這兒總是這麼忙?」尾隨麗琪穿過布簾,周夢唯回頭朝栩兒方向看了一眼。

  「差不多——」麗琪臉紅紅地答:「請問一下,你是模特兒嗎?你個子好高喔!」

  周夢唯今天穿著鐵灰色霧面西裝配上天空藍的領帶,恰如其分地突顯他俊美白淨的臉龐,難怪麗琪會這麼以為。

  「讓妳失望了,我不是。」他勾唇綻出電力十足的笑臉。

  「你真的長得很帥,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好看——」麗琪特別強調。「休息室在這裏,你請坐。我去幫你倒杯茶。」

  麗琪倉皇抽起抹布擦擦並不髒的椅面。

  「不用麻煩了。」周夢唯並不想久待,他只希望黃栩兒快點進來,讓他把話說完他便離開。「妳快去幫忙吧。」

  但麗琪還是倒了杯冰紅茶來。「有什麼需要再跟我說。」她怯怯一笑,小碎步跑出休息室。

  周夢唯放下公事包,隨意望過不大的休息室,裏邊只有四張椅子,一張長桌。靠牆擱放的是黑色冰箱跟一座小洗手台。

  休息室位在中央,他往前看就是販售前場,往左看就是工作房。

  工作房裏有位和周夢唯年紀相當的年輕男師傅,正一心專注望著地上的攪拌器。

  至於黃栩兒,周夢唯看見她正拿著麵包刀劃開拐棍麵包,抹上鹹奶油,再依序夾進生菜、番茄、生火腿跟乳酪。

  那紅綠白鮮豔的色彩刺激他的視覺,他端起冒著水珠的玻璃杯,很快喝了半杯。

  但紅茶只讓他饑腸轆轆的胃更不舒服。

  買份三明治好了——他念頭方轉,還沒起身,麗琪已經端著餐盤朝他跑來。

  「老闆招待。」她一笑,身一轉又跑掉了。

  周夢唯望著白盤子上的三明治,再一眺正彎身挾蛋糕的黃栩兒。

  她正在說:「蒙布朗跟日爾曼蘋果起司嗎?好的。一共一百一十元——」

  她怎麼知道他肚子餓了?周夢唯皺起眉頭。還是她對她做的麵包有自信,確定他不可能拒絕?

  想這麼多做什麼?不吃白不吃。他嘲笑自己。

  他起身洗乾淨手,然後捧起三明治,嘗試咬了一口。

  哇!一嚼之後,他驚異地瞪著手裏的三明治,這麵包——怎麼這麼有彈性?看似脆硬的外皮,一咬才發現裏邊是軟的。帶勁的嚼感配上新鮮的生菜跟火腿,縈繞在嘴裏的複雜風味,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吃,他從沒想過三明治也能這麼好吃!

  「有吃飽嗎?要不要再一份?」

  栩兒忙完進來,看見盤上已空,微笑地看著他問,然後再一次讚歎,這位周先生長得真是好看。

  五官每一部分都相當完美,筆直劍眉配上如外國人般高挺的鼻樑,還有那雙深邃惑人的眼瞳——栩兒匆匆將視線瞟開,即使沒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龐早已微微紅了。

  拜託,又不是十八、九歲的少女,竟還會被一張好看臉蛋迷得臉紅心跳。

  但有什麼辦法?當他定定望著她時,她真有種魂魄被吸住的錯覺。

  周夢唯深吸口氣,好不容易找回聲音說話。「——夠了,謝謝。」他掏出亞麻手帕擦擦嘴巴,而他內心一角,仍停留在剛剛品嘗到的美味裏。

  栩兒坐下。「你說你來的目的跟我父親有關?」

  「是。」周夢唯很快收拾情緒,擺出專業姿態打開公事包,取出裏頭的戶籍資料跟一封信,移到她面前。「請妳過目。」

  栩兒先讀信,看完打開戶籍影印本對照。她大吃一驚。不會吧?!

  「信裏說的是真的嗎?」她表情足可用「震驚」兩字形容。「我爸爸是﹃縱?橫﹄董事長的兒子?」

  「是的。」周夢唯用他動人的嗓音平靜回話。「黃子彌先生確實是黃董事長兒子,但黃子彌先生與黃董事長夫人感情不睦,一到十八歲,留下一封放棄財產的聲明書,就離開黃家,一直到現在。」

  說白一點,她爸爸黃子彌就是「縱?橫」董事長黃盛宗外面的私生子。他生母羅美蘭獨自撫養他到五歲,病逝前要求黃盛宗負起責任,黃子彌才被接進黃家門。

  「既然這樣,為什麼信上說黃董事長還要我回去?」

  「您沒在媒體上看見這消息?三天前黃總經理——也就是董事長唯一的孫子,玩風帆發生意外,慘遭滅頂。」

  沒有。黃栩兒搖頭,忙碌的她根本沒時間看電視。何況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會跟他們扯上關係。

  好複雜喔,突然來這麼多事。她怔怔地望著桌上的影印紙。「我對黃總經理的事感到難過,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黃家需要您。」說到重點了,周夢唯側身盯住她的眼睛。「您現在是黃家唯一的血脈,於情於理,您都該回黃家盡一份心力。」

  「但我只會做麵包——」她記得「縱?橫」專攻旅館經營,全球海外擁有上百家連鎖旅館,她對經營管理又不行。

  「這點您不需要擔心,」他打斷她的託辭。「集團的事自有聯名董事會幫忙管理,黃董事長都已經安排好了,他只需要您回來黃家。」

  「既然不需要我管理公司,那我回去幹麼?」

  「結婚。」他儒雅說道:「董事長需要您幫他生下黃家第四代。」

  搞半天……栩兒瞠目結舌,原來他說的「需要」,是這種「需要」?!

  「你們——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麼?」

  弄清楚周夢唯的來意,她因他聲音外貌激起的好感瞬間消失。

  「當然是黃家的血脈。」他語氣依舊誠懇。「我想您還不清楚﹃縱?橫﹄的規模,單黃董事長個人資產,少說就有二、三十億,他親口答應只要您回來,馬上可以拿到六千萬現金。」

  本以為她聽了這一句,一定會點頭答應,畢竟白花花的現金誰不愛?可沒想到,她竟然指著休息室門對他說了這麼一句——

  「出去。」

  他眼驚訝地一眨,還以為聽錯了。

  太瞧不起人了他們!黃栩兒氣得全身發抖。他們以為只要抬出「縱?橫」名號,在她頭上砸下幾千萬,她就會歡天喜地奔回黃家叫爺爺?

  別開玩笑了!

  「我說什麼你沒聽見嗎?我要你回去告訴黃董事長,他的好意我心領,但很抱歉,我拒絕。」

  他眼一轉。「您覺得六千萬太少?」他只想到這個可能。

  「我一毛錢都不要。」見他還是坐在椅上不動,她抓起桌上的公事包往他懷裏一塞。「不要再讓我說第三次,出去。」

  「您意思是,您不打算回黃家?」他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被拒絕了。

  栩兒果斷地說:「既然我爸已經簽了放棄財產的聲明,身為女兒的我,不可能違抗他的心願。」

  「但六年前黃子彌先生曾經回來請求過幫助。」他居高俯視只到自己肩膀高度的黃栩兒。「黃子彌先生跟董事長借了五百萬,我想當初沒董事長的援助,您恐怕很難順利留學日本,盡情做您想做的事。」

  栩兒倒抽口氣。她一直以為她到日本學做點心,花的是爸媽多年的積蓄,怎樣也沒想到,錢竟是爸跑去跟爺爺借的?!

  「當然,這幾年黃子彌先生陸陸續續匯款,還了大概一百萬。」他放下公事包,從裏頭抽出一張存款明細。

  栩兒接過一瞧,上頭清清楚楚寫出匯款人名字,正是她爸的名字。

  換句話說,她還欠黃董事長——四百萬?!

  天吶!栩兒瞪著明細表,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董事長無意催您歸還。」周夢唯繼續用他動人的聲音遊說。「您什麼也不需要煩惱,只要上樓收拾行李跟我一塊回黃家,其他的事情,包括這家店,還有店裏人員的處置安排,我都會幫您做最妥善的處理。」

  「你說什麼?」栩兒驀地抬頭。「你是說我回黃家,這家店就要關掉?」

  「當然。」周夢唯笑得和煦。「您是黃家唯一的血脈,怎可以讓您做如此粗重的工作……」

  「你別說了。」她打斷他,就這一件事她絕對不答應。「Grace」是爸媽留下來的心血,她說什麼也不可能放棄。「我不會回去,更不可能放棄這家店。」

  周夢唯皺眉。沒想到這丫頭這麼難搞定,虧他剛才還跟董事長保證晚上一定把她帶回。看這情況,似乎得調整一下策略。

  退一步試試?!他故意貼在她耳畔說話。「我想,大概是消息來得太突然,您反應才會這麼強烈,這樣吧,我多給您兩天時間考慮……」

  「不用了。」栩兒捂胸猛退一步。這男人太恐怖了,離他太近,她會沒辦法正常呼吸。「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不管你再給我幾天也一樣——」她突然想起他也是受人之托,光憑她一句不要,或許難以交代。「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跑進休息室後方的小辦公室,一會兒拿了張字條出來。

  周夢唯接過一瞄,眉間倏地擰緊。

  黃董事長:

  謝謝您的好意,但很抱歉,我拒絕。

  黃栩兒

  簡單的二十個字,證明了他的失敗。

  栩兒說:「麻煩轉交黃董事長,我意思上頭寫得很清楚了。」

  接二連三被拒,這經驗他從來沒嘗過。只見他原本和煦深邃的眼眸,突然變得銳利。

  他眼神一變,給人的印象也變了。

  剛進門的他就像個知性沈靜的紳士,但現在,他卻像捕吃不到獵物的野獸,渾身散發迫人的氣勢。

  栩兒嚇了一跳,在她單純的二十六年生命中,從沒遇過如此複雜多變的對象,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她腦裏有個聲音提醒她——說不定,這淩厲的表情才是他真實的模樣?

  周夢唯的失控只出現那麼一瞬,而後他又露出笑容。

  「您的意思我知道了,不過,我沒打算放棄。」隨著他柔軟的呢喃,他慢條斯理折起字條,然後,撕破。

  「你?!」栩兒抽氣。

  周夢唯拿起公事包。「打擾了,我明天會再過來。」

  「等一下——」栩兒追在他後頭,卻被陸續進來的客人擋下。

  「栩兒,你們今天有沒有司康餅?」

  「我要帶幾個手工優格……」

  等她忙完回頭,門外早不見周夢唯身影。

  一開動車子,周夢唯撥出去的電話也同時被接起。

  「董事長,我是夢唯。」

  「怎麼樣?」耳機那端傳來老人特有的遲緩嗓音。「栩兒答應了嗎?」

  「董事長抱歉,我下午話說得太滿,我還需要多一點時間。」

  黃盛宗的低笑聲從耳機傳來。「我早說過事情沒你想得簡單——對了,﹃Grace﹄那棟房子我已經買下來了,你看要不要拿去當禮物,說不定栩兒一開心,就答應你了。」

  周夢唯懷疑,六千萬都能一口拒絕的人,會被一棟房子打動而改變主意?不過,他倒是想到一個好主意。

  「不要讓我等太久。」黃盛宗提醒。

  「不會的,董事長放心。」

  一等電話斷訊,周夢唯抓下耳機,朝副駕駛座狠狠一扔。

  他一直、非常不喜歡失敗的感覺。想想自二十歲進入「縱?橫」,他花了十年從基層服務生一路爬上董事長特助位置,經手不下百件超過千萬的投資,從來沒嘗過敗績,卻在這麼小的一件事情上栽了跟頭。

  到底是哪兒出了錯?他注視著前方車況,邊回憶剛才的過程。剛開始她看見他,明明一副意亂情迷,凡事他說了算的表情,可是一當他說出黃家第四代那幾句話,她表情就變了。

  還是他表達錯誤?周夢唯瞪著紅燈自問。

  不可能,依他經驗,他很確定跟任何一個女伴提出六千萬換一個孩子的提議,對方都會欣喜接受——問題是這結論在黃栩兒身上似乎行不通。

  為什麼?

  他本以為是錢不夠多的關係,後來看她的表情,又覺得哪裡不對。

  家庭與親情的羈絆對育幼院出身的他來說,是從未體會過的異境。一直以來他讀書求學都得靠半工半讀,吃過貧窮之苦的他完全沒辦法想像,有人會放著白花花的鈔票不要,選擇一家不太賺錢的小麵包店。

  何況那數字不是小小的六十萬或六百萬,是六千萬——換句話說,如果有人提議六千萬換他一個孩子,他不會猶豫。

  那家小麵包店有什麼好的?念頭閃過的同時,他的味覺再一次憶起那美味的三明治麵包。他得承認「Grace」的麵包真的好吃,但,有了六千萬,要買多少好吃麵包沒有?

  思索的同時,插在車上的手機響起,他一瞄來電號碼,抓來耳機戴上。

  「喂?」

  他此刻說話聲音表情和上班時完全不一樣。女伴們老這麼嗔他,工作時的他,是知性幹練的天使紳士。但一離開公司,遂搖身成為歌德筆下墮落的惡魔Mephistopheles,專讓女人神迷心碎。

  他目前女伴小杏的甜膩嗓音傳進他耳裏。「Honey,我已經在福華樓上,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人家好想你——」

  周夢唯手腕一動,露出藏在西裝底下的IWC腕表,大大的表面秀出現在時間,五點三十五分。「晚一點,我公司還有點事。」

  「七點,好不好?我趁這一、兩個小時好好打扮、打扮,你喜歡什麼味道的香水?Chanel的NO。5還是Lancome的Miracle?」

  「隨妳喜歡。」說到香味,他倒覺得黃栩兒身上那股苦甜苦甜的巧克力味道挺誘人……周夢唯注意力岔開,以至聽漏了幾句。「——妳說什麼?」

  「我說,人家剛在Dior專門店裏看了一隻包包,很漂亮,我好喜歡。」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送她。

  周夢唯腦中飛快轉過小杏要過的禮物,前幾回是Chanel的衣服,再來是Gucci的手錶,Nikon的數位相機……算算也在她身上花了三、四十萬。

  不是怕花錢,以他身價,再給上一、兩百萬眉頭也不會多皺一下,問題是膩了。他對這種約會——送禮——做愛的模式,越來越覺得索然無味。

  該結束了嗎?他輕敲方向盤思索,但說話聲音仍不露痕跡。「妳打電話要他們留下,我等會兒去拿。」

  「Honey最好了,我愛你——親一個——」

  不等小杏說完,周夢唯扯下耳機,扔到一邊。

  或許是他苛刻,但對於這種一隻Dior包包就能換得的「愛」——他唇角譏諷勾起,他一點都不覺得稀罕。

  只見他猛一踩油門,白色SUV就像箭矢一樣,瞬間消失在車流中。

  晚上九點,「Grace」蛋糕店。

  「好了!」栩兒拍拍雙手。「已經沒有庫存了,今天就做到這裏。辛苦了,大家下班休息吧!」

  一聽可以下班,最年輕的麗琪總是跑第一。她一邊脫下圍裙一邊喊道:「那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栩兒關上外頭的招牌燈,回頭,便見凱叔站在門邊看她。「嚇我?!」她拍拍胸脯。

  凱叔微笑。「我聽明雄說,妳下午跟客人發了脾氣。」

  凱叔本名魏聖凱,今年四十五歲。論起輩分,栩兒還得喊他一聲「師兄」。凱叔年輕時做生意失敗,工廠房子什麼的全數賠光,妻子一氣也跑了。栩兒父親不舍他一個人形單影隻,便找他進「Grace」幫忙,做著做著,竟也過了二十多年。

  栩兒當初接下「Grace」,本是想讓凱叔一塊掛名當老闆,但他堅決不肯。說是年輕失敗的慘痛教訓,教他從此失去獨資的勇氣。

  凱叔真的是栩兒見過對經營事業完全沒野心的人,但也因為這樣,栩兒爸媽去世後,他也成為她心中最重要的「家人」。

  就知道瞞不了凱叔。栩兒摘下帽子把玩。「凱叔,你聽我爸還是我媽,提過我爺爺奶奶的事嗎?」

  「……沒印象,怎麼樣?」凱叔挲挲下巴。

  「今天下午不是有一個很帥的男人跑來找我?他跟我說,我爺爺是﹃縱?橫﹄的董事長。」

  「該不會是詐騙集團?」凱叔瞪大了眼。

  「應該不是。」她剛才偷空溜上樓翻出戶口名簿,在父親的父母姓名欄上,看見「縱?橫」董事長的名字,黃盛宗。

  「很好啊,這樣妳就多好幾個家人了。」凱叔單純地為她開心。

  她搖搖頭。「裏邊有一些問題,不是我去喊一聲爺爺就能解決的。」

  「這樣啊。」凱叔搔頭。「那要有事情需要我幫忙,別跟凱叔客氣。」

  「我知道,謝凱叔。」

  「老闆——」仍在店裏的李明雄探頭喊。「我要回去了,需不需要我幫妳把﹃月桂葉﹄的蛋糕送過去?」

  現年二十八歲的李明雄進「Grace」剛滿一年,雖然做蛋糕的功力遠不及栩兒,但對天然酵母菌異常熱情的他,培養出來的生種,可是「Grace」麵包好吃的一大要因。

  「來了。」栩兒朝凱叔一笑,大步跑進店裏。

  「月桂葉」是家咖啡館,位在麗水街。「月桂葉」的老闆娘非常喜歡栩兒做的蛋糕,總是買她的蛋糕放店裏賣客人。

  「一共一千三百五十元,別忘記帶發票。」

  「拿了。」換上便服的李明雄拍拍口袋,拎起保冷箱。「我走了。」

  「路上小心。」

  凱叔接著明雄一個個道晚安離開,栩兒拉下鐵門,環顧空無他人的麵包店。

  雖然一個人住已經快一年了,但她還是不習慣面對下班後的冷清。

  以往爸媽還在,每每店打烊,她總會勾著爸媽的手爬上二樓。二樓寬敞舒適的客廳一直是三人團聚的地點,媽總會坐在茶几前算帳,邊看她跟爸討論下個月要賣什麼限定商品。但現在——

  栩兒踩著水泥階梯來到二樓,放眼望去,只有走廊深處的廚房,微微透出路燈的光亮。

  好安靜。她吐口氣,伸手按開牆上的開關,乍現的光亮教她雙眼連眨,好一會兒才看清楚前方。

  熟悉的地方,卻再也見不到熟悉的身影,聽見熟悉的聲音。栩兒揉揉發酸的鼻頭,平常的她不會這麼多愁善感,大概是凱叔那番話勾起她心底的寂寞。說真話,在她聽到自己還有爺爺的時候,她真的挺高興的——

  因為她不是孤單一個人,她還有其他家人。

  但怎麼知道,她爺爺要她回到黃家的原因,竟是希望她生孩子?!

  「開什麼玩笑。」她重重往椅上一坐,望著爸媽慣坐的位子發牢騷。「換作你們,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吧?孩子又不是東西,怎麼可以拿錢來換?!不過爸,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為了我去跟爺爺借錢。」

  她可以想像,如果爸還在世,聽見她這麼問,一定會紅著臉搔搔頭,尷尬囁嚅說——

  「有什麼關係,為了自己的女兒,跟那老頭低一下頭,又不會少塊肉。」

  傻爸爸。她揉揉冒出淚花的眼睛。

  不許哭!她親口答應過爸媽的,即使往後只剩自己一個,她也要快快樂樂生活,絕不憂心喪志,以淚洗面。

  「好。」她重拍了下臉頰站起。「到廚房弄點東西吃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1:41
  第二章

  立在「Grace 」樓下,周夢唯仰高的脖子,定定地望著二樓的亮光。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想到來這兒?兩個小時前,他人還在福華飯店房間,跟「前」女友小杏一道吃著樓下餐廳送來的餐點。非常開心收到Dior黛妃包的小杏,從他進門便笑容可掬,百般依順。兩人喝掉大概半瓶葡萄酒後,醉態迷人的小杏吻著他頭臉,正要朝床上移去時,他突然蹦出一句!

  「我們分手吧。」

  直到現在,他耳邊猶可聽見小杏傷心的吼聲―

  「為什麼?你說,我到底是哪點不好?你不是很喜歡我嗎?」

  她真的覺得他喜歡她嗎?當時他仰望小杏梨花帶雨的哭容,唯一反應,就是沉默。同樣事情已經發生無數次了。外貌俊秀的他容易得到女人青睞,但這份榮寵卻也跟來時一樣消失得又快又急,總是在一、兩個月後他開始感到疲憊,有種再繼續下去,他一定會厭膩而死的明確預感。

  而前女友們的反應,也是如出一轍。

  小杏又槌又哭又求,發覺他不為所動後,她很突然地收起眼淚。[一百萬,要跟我分手,就給我一百萬。」

  他默默抽出支票簿,填上六個零一個一,沒忘記,要她簽下收據。

  接過支票的同時,小杏甩了他一巴掌。

  「我恨你。」說完,她隨即扭身走人。

  事情很乾脆地解決了,就跟以往一樣,但獨自啜飲葡萄酒的他,卻沒絲毫開心感受。

  一股麻痹凍住了他的心。

  沒錯,確實是他提議分手,但小杏拿了錢便爽快走人的舉動,依舊傷害了他。

  他心裏有絲期待她會做出不一樣的反應,但她,仍舊只讓他體認到錢的重要性。在金錢面前,什麼情啊愛的,全都可以拋棄。喝了酒不適合開車,他選擇將車留在飯店,搭計程車離開。明早還有一場重要會議,他知道自己該早早回家休息,但怎麼知道,在聽見司機問他「去哪裡」 時,他竟然報出「Grace」的地址。

  說完瞬間,他也嚇了一跳。他去那兒幹麼?一路上他不斷自問,該不會覺得下午碰的釘子還不夠,想再多試一點?

  但這會兒,眺望透出二樓的燈光,再看看「Grace 」的模樣,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或許他追求的是!一種「家」的感覺吧。

  「Grace 」的外觀,正是他小時在課堂上描繪過的「我的家」的模樣。家不需要太大,兩層樓就好,最好漆著雪白的牆,每個窗邊都有一個小花台,種滿漂亮的花朵。

  打開門定有張笑容可掬的臉,廚房爐上,總是熱騰騰地煮著什麼,就等著他回來取用!一幕幕童年想像過無數次的畫面在他腦海轉動。他是怎麼了?他苦笑。

  這麼無聊的小事,他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從他的角度上望,可以看見窗裏有道晃動的黑影。她在裏邊幹麼?疑問浮現的同時蹦出黃栩兒秀氣的臉蛋。說真心話,黃栩兒外貌,絕對不是他看過最漂亮的女人,但卻溫柔、善良;充滿知性、慧黠的大眼,小巧甜蜜的嘴巴,鵝蛋形的臉龐給人一種意志不堅、脆弱的印象!正因為她外表善良可欺,他下午才會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

  他早該想到,一個十六歲就敢獨自赴日學做蛋糕的女孩,怎麼可能會軟弱好控制?

  他站這裏多久了?他掏出手機一望,九點多了,也該回去了。

  但頭上窗臺卻選在這時打開。

  栩兒探出頭。「周先生?」

  他停下撥號的動作抬頭。

  「真的是你!」她一臉驚訝。「我還在想是不是我看錯!這麼晚,你找我有事?」

  他眨眨眼睛,不知該怎麼回話。

  總不能告訴她,他跑來這的原因,是因為他沒來由想念― 「家」的感覺?!

  光線太暗了,從栩兒角度望下,周夢唯身子一半被屋子陰影遮住,只能看見他左半邊臉龐,但就算這樣,她也能從他眉宇、從他矜持的站姿,讀出他心頭的不平靜。

  栩兒一直是憑直覺做事的人,她很清楚知道這時不能讓他離開,他正需要人陪伴。

  「你來得正好。」 她舉高爐上的平底鍋,眉眼滿是邀請。「我正在煮義大利面,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上來吃一點?」

  難怪他會聞到大蒜爆香的氣味。

  「我以為經過下午,妳不會想再看見我。」 他眼中有絲疑惑。

  不能說她沒這麼想過,她聳了下肩膀說:「此一時彼一時,那時你是為了工作,而我的態度也稱不上有禮貌!怎麼樣,上來坐坐吧?」

  「我肚子不餓,謝謝。」

  「我還是希望你上來。」 她正色說:「你現在的表情!我有點擔心你。」

  難道他心事全寫在臉上了?「我不需要妳的同情。」 他別開頭,眼神惱怒。

  「誰說我同情你了?等我,我馬上下去。」邊說,她邊快步跑下一樓,本還擔心他會不會乘機離開,但門打開,發現他還在,她鬆口氣,綻出笑來。「請進。」她熱心地說。

  但他不動,只是定定看著她。「妳怎麼會知道我在樓下?」

  「不知道原因。」她聳肩。剛才她正忙著燒水煮義大利面,弄著弄著,就有一股「什麼」 ,催使她探出頭看看。

  一望,正好看見他。

  「進來吧,就算喝杯茶也好。」

  你不應該進去!你應該馬上打電話叫計程車來接!― 他腦子不斷下達指令,但他的雙腳,卻受誘惑地走進店裏。

  內心一角,他知道,他真的不想這麼早回到他那個冷冰冰、毫無人氣的家裏。

  栩兒俐落關上大門,領路上樓。

  「坐。」 她朝沙發上一比,然後端來一杯檸檬水。

  他就像被下了符咒似的,乖乖坐下,接過。

  想當然她不會知道,她一連串舉動!下樓開門,微笑領他上樓,還有不斷傳出香味的廚房,正好實現了他幼時的夢想。他真的怪怪的。她側頭打量他。他此刻仍舊穿著下午那套西裝,但有幾個地方不太一樣。大概是下班了,所以領帶摘掉了,頭髮也掙出髮油的控制,幾繒發絲鬆鬆垂在額上。還有眼神,不像下午初見時那般冷靜謹慎,而是脆弱……跟一點點的痛苦。

  栩兒感性,總是容易接收到他人求援的訊號。只是她不太懂堂堂大企業董事長的特助,有錢又有能力,怎麼會露出這種像迷路孩子似的無助表情?

  真想抱抱他,讓他確切知道,這世上還有其他人關心他的― 念頭轉過的同時,她手已不受控制朝前伸去,就在快碰觸到他肩膀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幹麼。

  她趕忙把手抱在胸前,驚慌地瞪著不受控制的雙手。

  妳控制點好不好!她在心裏喊著,莫名其妙碰人,是會被喊性騷擾的!

  「妳在做什麼?」她奇怪突兀的反應,教他猛皺起眉頭。

  「沒有……沒事。」她欲蓋彌彰地笑。「我突然想起義大利面還沒煮好,我去裏面弄,你坐著休息……」她剛要起身,就被他一手拉下。

  「妳在躲我?」

  「沒有。」她眼一瞟仍被他抓住的右手。我的媽啊,他還要握她手多久?難道他不曉得,跟他距離太近,十分有礙健康嗎?「那個……你的手……」

  周夢唯視線一落。「這個?」 他抓起她手問。

  她希望他快把手挪開,沒想到他卻反而抓得更緊。

  「原來這就是甜點師傅的手。」他拿起來細細端詳,還順手捏了捏。

  栩兒的手,曾不止一次被同學笑譫,說很像剛出爐的麵包,軟嫩圓鼓的。栩兒不胖,一百六十公分才四十五公斤,但雙手卻特別多肉,摸起來就像小嬰兒的手一樣,滑嫩有彈性。

  她的手一直是她的自卑處,雖然圓滾滾的手指不妨礙做麵包跟蛋糕,但只要是人,都會希望自己有雙修長又纖細的手。

  就像周夢唯的一般。

  「放開!」她心跳好急。

  「不要。」 他甚至還抓來手心輕捏,他發現觸碰她的手,有一種奇妙的療愈作用,感覺心底的寒冷,會在這樣的碰觸中,被她的暖度一寸寸融化一樣。「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妳的反應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不是他自誇,但換作其他女人,有機會被他牽手,鐵定開心到不行,就只有她一臉為難。

  「你喝酒了?」 直到現在,她才聞到他嘴裏的酒氣。

  「我沒醉,我意識很清醒。」

  她接著說:「但你的自製力卻很鬆弛。」

  他譏諷:「妳又知道了?我們才認識多久,妳就能用這種口氣評論我?」

  瞭解這種事又不需要花什麼時間。她歎氣。「要不要我找面鏡子給你,你自己看看,就會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

  周夢唯猛地放開她,他打從心底痛恨這種被人赤裸裸看穿的感覺。

  右手終於獲得自由,栩兒鬆口氣站起。「你坐一下,我馬上回來。」

  五分鐘後,栩兒端來兩盤義大利寬面,卷成小山似的寬面上隨興撒上培根跟烤熟的洋蔥。周夢唯不餓,仍舊被濃郁的洋蔥香氣吸引。「麵條是我自己做的,試試看,我是覺得挺好吃的。」

  周夢唯卷了一口進嘴,俊美的臉上,有抹被美食取悅了的笑。

  「怎麼樣?」她期待地問。

  他不答反問:「妳常這樣邀人進門吃飯?」

  「才沒有。」她連叉了好幾片洋蔥嚼著,她最喜歡洋蔥烤熟的香味了。「是因為我看你的樣子不對勁― 對了,你是遇上什麼事,讓你難過到需要借酒澆愁?」

  他一瞪。「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借酒澆愁?」

  「這兩隻。」 她兩手按住眼角。「對,我跟你不過兩面之緣,我現在不管說什麼你都會覺得我是在裝熟,但你知道你現在表情,跟下午差多少嗎?」

  被人一眼看穿,不是他喜歡遇上的事。

  周夢唯突然沒了胃口,他將盤子推開,露出戒備神色。

  「我害你沒胃口了?」她瞧著他的表情。

  他瞇眼看她。「妳到底想說什麼?」

  「你別這麼劍拔弩張行不行?」 她重新將盤子移回他面前。「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覺得很難受很寂寞,不用一個人忍著,可以過來找我。」

  「這算什麼?」 他懷疑地審視她臉。「下午妳一副巴不得沒見過我的表情,現在又說我可以依賴妳?」

  她不解反問:「我說過,我知道下午你是為了工作而來。我爸媽常告訴我做人要對事不對人,現在你有了不開心的事,需要他人的關心,我可以提供啊……」

  說得這麼好聽,他真要痛哭流涕了。周夢唯冷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因為我長得好看?」

  「你真的很偏激耶!」 她忍不住罵道:「又不是刺蜻,幹麼動不動就豎起尖刺戳人― 對,你的確長得很好看、很帥,但今天就算再其貌不揚的人到我面前,我還是一樣會伸出援手。」

  她的善良,源自家教。當然她也明白世道不好,她一個女孩子家,該對陌生人做點防範,但他是爺爺的特助,她想,應該不會是壞人。

  「我媽常說,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聊一聊就好了,老悶在心裏反而不好……」

  這傢伙,難道都沒有警覺心,不會覺得害怕?內心一股氣湧上,周夢唯就是想撕碎她臉上天真的表情。

  「妳啊,」 他瞪著她說:「妳就是我不開心的原因。」

  栩兒眨眨眼睛問:「下午的事?」

  「對。」他連跟小杏分手的難受都往她頭上推。「現在我告訴妳了,但我還是不開心,怎麼辦?」

  「真的很對不起。」她鄭重道歉。「我知道我讓你很難面對黃董事長,但是,我真的不能答應你們提出來的要求。」

  「我不要聽這種話。」他逼近她。「事情是妳造成的,妳就該負責到底。」

  說話就說話,幹麼靠這麼近?「我、我能做什麼?」栩兒畏懼地望著他不斷靠近的身子,呼吸和心跳變得零亂而沉重。

  「多了。」他唇瓣綻出惡意的笑。「比方,這樣。」他終結兩人之間不到三公分的距離,炙熱的鼻息拂上臉頰,接著是舌尖― 含著淡淡酒氣的舌頭滑進深處,誘惑似地攪動她舌頭。

  栩兒傻了慌了,腦子也亂了。

  「住!」 她只來得及發出微乎其微的一字,其餘盡數被他唇舌吞沒。

  深知自己魅力的他不斷施展純熟的吻技,直到她忘情地沈溺在他的親吻中。

  他的吻,就像火一樣燙人!這並不是栩兒的初吻,但與他的吻相比,過往經驗立刻變得笨拙無味。她眩暈地感覺他滑膩舌尖的蠢動,鼻息間滿是他好聞的氣味,淡淡的古龍水香氣混上葡萄酒香,光被他吻著,她就快醉了。還有他嘴唇,每每吮著她下唇一吸,她身子就會不自覺抽緊,乳尖鼓脹挺起。

  「看妳樣子,還挺知道該怎麼讓男人開心的嘛……」周夢唯譏諷低喃。

  栩兒猛地回過神來。

  「不要!」她使勁推開他,突然感覺胸口涼涼的,她驚異地望著胸口,身上的扣子什麼時候被解開?她竟一點感覺也沒有。

  「幹麼突然裝矜持,妳明明也很享受啊?」他毫無愧色地翻坐一旁。

  惡劣!栩兒紅著眼眶手忙腳亂扣好扣子。「你馬上給我出去。」

  他冷笑。「不是還信誓旦旦說妳關心我?現在呢?反悔了?」

  做出這麼過分的事,他竟還有辦法指責她!栩兒難以置信。這人性格到底扭曲到什麼程度?

  「傷了關心你的人的心很好笑嗎?」她怒不可遏地揪住他衣襟。「你非得要搞到所有人都怕了你,避你避得遠遠你才甘心?」

  「我不稀罕妳的關心。」他用力甩開她手。「更不需要妳廉價的同情。」他心裏想著,沒有其他人他也可以過得很好,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除他以外的人,都只會教他失望而已。望著他執拗但傷痛的表情,她意識到自己跟他的不同處。雖然不太明瞭他百般拒絕他人親近的理由,但可以猜測,他童年一定不太好過。

  而她,從小就在豐沛的愛裏長大的她,看在他眼裏,一定太過溫暖而完整,甚至,會是一種嘲笑;因為那種溫暖感受,他從來都沒感覺過。

  想當然他要抗拒她,否則,要他如何面對一直以來殘破的自己?

  她腦海驀地浮現凱叔的臉,記得凱叔剛到「Grace 」,也花了好幾年,才慢慢有了笑容,不再害怕擔負責任。是她的錯,她太高估自己,以為只要付出一點溫暖,就能讓他馬上覺得好過些。

  時間!她忘了這個最重要的因素,必須要有耐性。

  這麼一想,她起伏的情緒立刻穩定下來。

  「你錯了,我的同情跟關心一點都不廉價,只是你還看不出它的價值,沒關係,我原諒你。」

  這傢伙― 聽聽這口氣,她以為她是誰?德蕾莎修女?周夢唯憤怒地看著她重新拿起叉子。被他這樣羞辱過後,她怎還能夠氣定神閑吃面?還有,她憑什麼用那種瞭解寬容的眼神看他?! 他搶走她的叉子,朝桌上重重一摔,接著抓住她肩膀,又想用吻擊潰她的自尊。就像剛剛一樣,他想讓她意亂情迷,嘴裏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句關心的話語。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她一跳― 但也就這麼一點驚訝,當他唇瓣即將覆上之際,她突然開口說!

  「從我剛才的反應,你應該知道,你的吻對我來說,不是懲罰……」

  嚇一跳的反而是他,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坦誠,她喜歡他的吻。

  可惡!他猛地推開她。

  我到底是怎麼了?他抱頭低吼,慌張無措成這樣,這不是他一貫的表現!

  「你還好吧?」

  「不要碰我!」 他拍開她手,跟鎗下樓。

  他知道了,一定是這個地方,太過接近他童年的夢想,才會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只要離開就好了,他只要離開就好了!

  但來到一樓他發現,鐵門被鎖上了。「黃栩兒!」他轉頭衝著樓梯大吼,一臉焦躁的,就像被困住的野獸。他痛恨不知所措的自己,更痛恨讓他瞧見自己狼狽模樣的栩兒。

  「我在幫你叫車。」 栩兒晚了兩分鐘下樓,手裏還拎著打包起來的餐盒。「你不用這麼急,我沒意思要困住你。」

  「閃遠點。」門剛拉開點縫,他便擠開她鑽出門去。黃色計程車正好抵達,他二話不說跳上車子。

  「等一等……」

  「開車。」車裏的周夢唯喊道,看也不看她。

  計程車疾馳離開。

  「你的義大利面……」望著被夜色吞沒的車影,她放下高舉的右手,心情微妙地返回店內。

  門一關上,她整個人乏力地跌坐在地上。

  「好混亂喔,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多事?」她望著暗幽幽的麵包店喃喃,而後觸碰自己的嘴。

  唇上,還依稀殘留他嘴唇的熱度。想起剛才說了什麼,她臉倏地脹紅。天吶,她怎麼會說出這麼大膽的告白”竟當著他面承認,她很享受他的吻……更為難的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說謊。

  「以後該拿什麼臉見他啊!」 她蒙住臉呻吟。

  「Grace 」的一天,總是從天色濛濛亮的清晨六點揭開序幕。

  負責照顧麵包生種的李明雄總是第一個抵達,每天栩兒打開後門,定能看見他跨在野狼機車上喝著從7-12買來的熱咖啡。負責買菜的凱叔會晚一點,但也不超過六點二十分,就能聽見他爽朗的吆喝聲。

  「栩兒、明雄早。」

  「凱叔早。」 正在做巧克力飾片的栩兒回頭笑,看見明雄湊過去幫凱叔卸貨。

  「需要我幫忙嗎?」

  「我來就好。」明雄拎走一袋黃皮檸檬,開始清洗榨汁,不一會兒,工作房裏滿是檸檬特有的誘人香氣。凱叔在「Grace 」負責的工作是製作甜塔皮、海綿蛋糕跟奶油,機械嗡嗡的攪拌聲伴隨著奶香迥蕩;明雄洗好生菜後開始揉面;一旁的栩兒,則是專心一意調製香草蛋液!冰箱開合聲響交雜烤盤的碰撞聲,工作房裏的一切,總是那麼急促富有韻律。

  時間分秒過去,新鮮剛出爐的麵包,也一簍簍被端至前場。九點五十,後門再次打開,理當安靜現身的麗琪,卻連跑帶跳地衝進來大叫。

  「栩兒姊,不好了、不好了!」

  工作房裏三人同時回頭。

  「妳怎麼了?」栩兒問。

  「不是我,是店。妳快跟我過來!」麗琪抓著栩兒邊跑邊說:「我剛過來的時候,看見我們店門口停了一輛好大的卡車跟挖土機……」

  兩人合力把鐵門打開,一看,栩兒也傻了。

  她仰頭望著遠比兩層樓還高的黃色挖土機,這是怎麼回事?她再一看挖土機旁七、八個戴著工作帽的藍領工人。

  一見店門打開,卡車司機立刻抓著工程單過來。「哪位是黃栩兒小姐?」

  「我是,」栩兒往前踏一步。「請問你們是?」 卡車司機亮出單據。「我們是房東叫來要拆房子的,許可證在這兒……」

  「怎麼可能?」一定是哪兒搞錯了。栩兒接過一看,地址店名都對!等等,上頭房東名字,怎麼會寫著黃盛宗?

  該不會是他搞的鬼― 栩兒腦中浮現周夢唯的臉。

  「你們稍等我一下!」她邊跑邊喊。「我馬上打電話問清楚,在我搞清楚之前,不許你們輕舉妄動!」

  凱叔他們也跟了過來。

  「怎麼回事?栩兒,那些人跑來這兒做什麼?」

  「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先打電話問房東。」栩兒倉皇翻出名片簿,連按錯兩次電話,才終於接到房東本人。

  「對不起啊,黃小姐,」房東滿是歉意的聲音自話筒傳出。「我沒先跟你們說過就把房子給賣了。但黃董事長開的價錢實在太好,我真的沒有辦法……」

  不會吧!栩兒手一鬆,話筒「哐當」 地滑落。她震驚地望著一臉不耐的卡車司機,還有在一旁連連安撫的凱叔。天吶,她的「Grace 」,爸媽一手創建起來的麵包店,真的要被拆了!

  麗琪扯她衣袖。「怎麼樣,栩兒姊?房東怎麼說?」

  「我不會讓他們拆的!」她堅定地握住麗琪的手,抓下頭上的廚師帽,大步衝往樓上。

  「栩兒姊?!」麗琪驚喊:「妳要去哪兒?」

  卡車司機拉開了嗓門催促:「怎麼樣?問好了沒有?我們下午還有工作,不能等你們太久……」

  「不許拆!」一聲喊叫自眾人頭上響起。

  一樓的眾人聞聲抬頭,只見穿著廚師服的栩兒張開雙臂,高高站在二樓屋頂。

  她吸足了氣大叫:「你們如果非要動這間屋子,就從我身上挖下去。」

  「危險啊栩兒!」凱叔一見她的腦門正對著挖土機的利爪,頭都暈了。

  「下來啊,妳這樣要我們怎麼做事?!」卡車司機氣得跳腳。

  「你們怎麼還在這兒?」始作俑者周夢唯姍姍來遲,他一望杵在門口的凱叔還有明雄,再一望站原地不動的工人們。

  卡車司機指向上頭。「就那位黃小姐,你看她站在那兒,我們根本沒辦法拆!」

  周夢唯瞇細眼抬頭,看見她大張著雙臂,一副抵死捍衛的模樣。

  「是你搞的鬼對吧?」 她瞪著他問。

  他唇上有著淡淡的笑意,彷佛兩人所談內容,是再普通不過的閒聊。「我說過,我非帶您回黃家不可。」

  「你好卑鄙!」 栩兒氣得渾身發抖。

  他明明知道「Grace」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他還拿它來對付她。

  她會哭嗎?他直視她水溶溶的眼睛,但她只是用力一吸鼻子,淚水硬是忍下。

  打死她也不會在他面前掉淚,死也不要!「你說,我要怎樣做你才肯撒走卡車跟挖土機?」

  「妳應該知道答案。」

  「好。」為了保有這家店,要她做什麼都可以。「但我有條件,我要這間屋子的產權,還有你們的保證,從今以後,你再不會做任何傷害它的事。」

  「謹遵吩咐。」他微微一躬身,然後回頭,示意工人們收工休息。

  當然,工錢照算。工人們歡天喜地離開。阻礙街道的卡車跟挖土機一走,一旁街坊鄰居立刻圍過來探問。「現在是怎麼樣?以後『Grace』還開嗎?」

  剛才栩兒的舉動,可把大夥兒嚇出一身汗。誰曉得看起來甜甜美美溫溫柔柔的她,會有這麼驚人的舉動?

  「『Grace 』絕對不會消失的。」栩兒肯定地說,而後一個個鞠躬道歉。「對不起,引來這麼大的騷動。」

  「沒什麼、沒什麼,別這麼客氣!」 街坊都是一路看栩兒長大的老鄰居,大夥兒都很心疼她這個二十出頭就死了雙親的孤女。「妳也知道我們很喜歡你們做的麵包,怎麼樣?店裏準備好沒有?」

  「當然。」 栩兒戴上麗琪遞來的廚師帽,再朝眾人一鞠躬。「歡迎光臨『Grace』。」

  直到客人陸陸續續離開店前,她才走到周夢唯面前。「幫我帶話給黃董事長,我今晚會過去找他,我有事要當面跟他談。」

  「我會派車來接。」周夢唯紳士般地欠身。就在栩兒轉身離開的同時,他壓低聲音問:「怎麼樣,後悔了沒有?對妳之前說過關心我的話?」

  栩兒停步,定定看著他深邃如海的眼瞳,這人真是無可救藥了。「你真教人同情。」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店裏。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2:07
  第三章

  一整天,周夢唯發現只要注意力從工作上移開,黃栩兒說的那句話,便會不自覺躍入他腦海。什麼叫「你真教人同情」?他輕點桌面的手指變得急促,眼神嚴厲地瞪著他面前的電話。

  幾度他已經抓起電話,想問清楚黃栩兒為何那麼說他,可理智總在最後一刻阻止他按完號碼。

  想一想,要是那傢伙接到他的電話,她會怎麼想他?

  這算什麼?他斥責自己,為了一個女人不過六個字的評論,他就浮躁成這德行?太難看。

  身為男人,身為菁英份子的自尊,他絕不容許自己做出一丁點會危及顏面的舉動。但心情就是沒辦法平復。直到此刻,他眼睛一閉上,仍舊能清楚看見她大張雙臂,抵死捍衛「Grace」的畫面。他從沒有看過這樣的女人,為了保有一家不怎麼賺錢的小店,她寧可放棄六千萬,甚至自己的命?

  那傢伙腦袋一定有問題,那根本不是正常人會做的舉動。在他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內心一角卻也浮現一抹淡淡的羡慕。

  從小到大,他從沒有遇過一件能讓他甘願放棄所有,也要保護的事物;他更沒有遇過哪一個人,會像她一樣張大手臂,不願退讓、不肯放棄。

  他困惑敢用肉身阻擋挖土機的她。他疑惑、也好奇那是什麼樣的感覺?為什麼一個年僅二十六歲、存款不過十一、二萬的女孩擁有的東西,他,堂堂「縱• 橫」集團董事長特助,卻從沒感受過?

  電話聲打斷他的思緒,他回神接起。「特助辦公室,董事長!是,我現在馬上過去。」

  收拾好桌上公文,出門前還特別照了下鏡子,他才開門交代。「我到董事長辦公室,有人找我請他留話。」

  「是。」 職員們異口同聲。他平日工作除了擔任董事長特助,還得管理秘書室裏二十多名女職員。

  不消說,英俊多金的他,一直是眾秘書們心中最佳金龜婿人選。但說也奇,他擔任特助三年多,從不曾聽聞他與公司哪位女職員走得近的消息。

  來到董事長辦公室,他抬手輕敲門。「董事長。」

  「進來。」

  門打開,便見一頭華髮,年過七十的黃盛宗坐在辦公桌後邊,端正威嚴的容貌說不上慈祥,卻很有魅力。

  周夢唯很少佩服人,唯獨對黃盛宗工作手段、態度相當折服,這也是他甘心留在「縱• 橫」 的最主要因素。

  「董事長找我有事?」

  「你晚上有事嗎?若沒事,我想找你去接栩兒。」

  上午周夢唯一離開「Grace」,立刻打電話跟黃盛宗報告好消息。本以為他的任務就此結束,怎知道竟還有後續。

  「夢唯不懂?」 望著周夢唯輪廓深刻的端正面容,黃盛宗在心裏歎息,這小子,實在跟從前的自己太像太像了。老是擺出孤立於外的冷淡表情,但心裏卻比任何人要更渴望他人的關注― 只是偽裝得太好,一直沒人聽到他內心的呼喚。

  正因為是過來人,知道孤伶一個人的苦,黃盛宗才會獨排眾議提拔他當特助。

  而周夢唯也沒教黃盛宗失望。三年過去,兩人已培養出亦師亦友的微妙感情。

  黃盛宗輕咳一聲。「你知道,我跟她是第一次見面,我想有你在場,或許氣氛會和緩一點。」

  董事長!在害羞?!周夢唯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擁有國內外上百家連鎖旅館,見過多少場面的大企業家,竟會不好意思單獨會見自個兒的孫女?

  黃盛宗掌掌鼻子下顎,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口氣說話,我怕我會表現太凶,讓她怕我。」

  周夢唯唇角露出微笑。「董事長想展現好爺爺的氣度?」

  黃盛宗瞪眼。「你也知道那種事我做不來,我只想平平靜靜跟她談一點話,至少可以跟她和平相處。」

  周夢唯暗暗吐氣,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方向。當初聽到黃盛宗要求,他直覺認定黃盛宗只是想找個生孩子的工具,怎知黃盛宗的意思,竟是想重拾親情,當人家的!爺爺,

  「不瞞您說,董事長,我跟栩兒小姐的相處情況稱不上好。」

  「是嗎?」黃盛宗驚訝。「我還以為你們處得不錯,你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說服她……」

  周夢唯苦笑。「對不起,我太急於完成董事長的囑咐,在說服栩兒小姐的時候,施了一些手段……」

  他這麼一解釋,黃盛宗七七八八猜得出他用了什麼方法,一定跟那家店脫不了關係。

  「算了,」黃盛宗揮揮手。「也該怪我當初沒把事情說清楚。」

  「如果董事長希望我去接栩兒小姐,我還是會去。」

  黃盛宗考慮。「再怎麼樣,你跟她有幾面之緣,感覺還是會比我熟悉一點。」

  「是。」 周夢唯欠身。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董事長儘管吩咐。」黃盛宗微笑。「在栩兒適應上流世界這段時間,我要你當她的管家,從旁協助她。」

  晚上八點半,蛋糕麵包皆已賣光的「Grace 」提早打烊。想著白天鬧出來的風波,栩兒認為自己應該給其他人一個解釋。

  把用過的烤盤工具全部洗好擦乾之後,她摘下頭上的廚師帽,轉身看著眾人說:「凱叔、明雄,還有麗琪,可以給我十分鐘時間嗎?」

  三人互看一眼,凱叔代表回答:「沒問題。」

  早上那一鬧,每個人心裏無不懷著疑問,只是因為忙,加上尊重,三人一直忍著不主動提。

  走進休息室,待全部人坐妥之後,栩兒揭曉答案,包括她與黃盛宗的關係,還有周夢唯來訪的目的。凱叔大驚。「難怪妳昨天會說……」

  「那『Grace 』怎麼辦?」麗琪表情擔憂。「栩兒姊當了貴婦,誰來做蛋糕?」

  「我不可能當什麼貴婦的。」 栩兒對自己太瞭解了,她快樂的來源,就是做出一個個讓客人吃了會露出笑臉的美味蛋糕。「但黃董事長提出來的條件也得應付,我現在還在想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既然他要的是孩子,妳就生一個給他。」明雄插嘴。

  凱叔給了明雄後腦一掌。「你當生小孩跟做麵包一樣,隨便捏捏就成?我贊成栩兒的想法,小孩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東西,得從長計議。」

  「但沒時間了啊……」麗琪都快哭了。「萬一待會兒栩兒姊去見她爺爺,結果她爺爺不答應讓她再回『Grace 』,那我們……」

  「怕什麼,還有我在。」凱叔一拍胸口。「雖然我做蛋糕的手藝還不如栩兒,但多少能撐上一陣。栩兒,妳別怕,『Grace』 這兒有我、明雄,還有麗琪幫忙頂著,妳就專心想辦法。」

  「對。」 明雄與麗琪異口同聲。「我們會幫忙的。」

  眼眶泛紅的栩兒站起身鞠躬。「謝謝。在這個時候能夠得到你們的支持,我真的好開心……」她想自己真的是個幸福的人,有這麼一群默默支持她的夥伴。她突然想起周夢唯。他呢?他是不是也有幾個如此信賴關心他的人?

  想像他的眼神,還有他偏激的言論,答案明顯可見―

  一定沒有。

  「傻丫頭。」 凱叔眼眶也紅紅的。「我不是說過了,有事情凱叔絕對幫忙到底,不用跟凱叔客氣。」

  「好感人喔……」麗琪突然哭了起來。

  「妳沒事掉什麼眼淚!」明雄抓起面紙盒往麗琪頭上一扔。「惡死了,眼淚快點擦一擦。」

  「李明雄!」麗琪氣得撲打他。「你真的很沒禮貌耶!」

  「好了好了。」 凱叔扯開兩人。「時候不早了,東西收拾收拾早點回家休息。」

  「謝謝你們。」 栩兒再一次說:「看今晚什麼情況,我明天再跟你們報告。」

  「妳也快去換衣服了。」凱叔搭著栩兒肩膀把她帶往樓梯。「加油。」

  準時九點,白色SUV停在「Grace 」門前,周夢唯按著二樓對講機。

  一會兒,對講機傳出她喊聲:「誰?」

  「我是周夢唯。」

  「馬上下來。」

  約過一分鐘,周夢唯看見一抹藍白身影自店旁小巷鑽出。栩兒今天穿著白色鄉村縐紗上衣搭配九分單寧褲,鬆鬆圍在脖子上的黃藍花絲巾與她腳上黃色高跟鞋十分相配。

  周夢唯皺了下眉頭。想想,他還是頭一回看見她把頭發放下來,鬆軟微鬆的長髮框住她圓圓的臉蛋,感覺!還挺可愛的。

  他打開車門。

  拎著兩個紙盒上車的栩兒劈頭問:「你吃過晚餐了嗎?」

  他一愣,怎樣也沒料到兩人再見,頭一句話竟會是這個。被他那樣對待之後,她還不討厭他嗎?

  「做什麼?」他防備地看著她。

  「我幫你準備了一份三明治。」 她打開其中一個紙盒,一股烤熱麵包的香氣立刻盈滿車內。「想說你晚餐要是還沒吃,多少可以暫時填肚。」

  瞪著紙盒裏夾著火腿、羅勒、番茄與起司的鮮豔組合,他回想自己最後一餐是什麼時候?記得下午開完會,他好像吃了幾片餅乾,然後!

  「吶。」 她不由分說硬把紙盒往他手裏塞。「花幾分鐘吃完我們再出發。」

  他應該拒絕的,但就像每回遇上她總會出現的結果― 他身體的反應總快過他的腦袋。在腦袋發出拒絕意識之前,他已經捧起溫熱的吐司,大大咬了一口。

  好吃!羅勒刺激的香味盈滿他口鼻,吃掉了一半他才想起,她怎麼知道他晚上會來?

  一想到這個三明治別人來也吃得到,他突然沒了胃口。

  在意這件事實在太過無聊,他知道,但他就是討厭被一視同仁。

  見他停口,她忍不住問:「怎麼不吃了?味道不對嗎?還是需要飲料?」

  「妳怎麼知道我會來?」 他還是問了。

  「我怎麼會知道?」 她好笑地反問。「我又不是算命仙。」

  「要不知道,妳怎麼會準備三明治?」

  「你不是按了對講機?」

  「妳知道是我來妳才做的?」

  「對啊。」到現在栩兒還不懂他問到底的目的。「你以為我弄一個三明治要多少時間?」

  「萬一我已經吃過了?」 他還是有些懷疑。

  「我自己吃啊。」她嫣然一笑。「不過我有直覺,你應該還沒吃飯。」

  還說不是算命仙。周夢唯心底納悶,這傢伙到底看穿了他什麼?

  「幹麼一臉怕怕的,我又不會在裏邊下藥。」她敦促他繼續吃。「我是從你昨天的表現發現的,你好像挺喜歡我做的東西。」

  周夢唯拉長了臉。他向來不喜歡別人猜出他心思,即使猜到的是這麼小的事,他一樣不高興。

  丟下僅剩三分之一的三明治,他扣好安全帶準備出發。

  「不吃了?」

  他板著臉孔搖頭,死也不吃了。

  「怎麼了……」栩兒從沒遇過這麼彆扭的人,捧起被他丟在盒裏的三明治,她撚了一小塊進嘴裏。沒問題啊?番茄很新鮮,麵包也還溫溫的,吃起來跟平常一樣啊!

  他雙眼直視前方,神色冷淡地問:「妳上午為什麼那麼說?」

  「你是說同情那件事?」

  他沒吭氣,但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我覺得你聽了一定不高興。」

  他轉頭瞪她。「妳懂什麼?少用很瞭解我的口氣跟我說話。」

  想不到她卻笑了。

  「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自我們起過衝突之後,你已經沒再用頭一次那一種!很制式、很客氣,很像戴了面具的聲音表情跟我說話了?」

  他心一驚。她沒說他還真沒意識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撒下了一貫的偽裝。

  熟知人性的他,很清楚人不容易對溫良恭儉讓的形象產生戒心― 如果再加上俊帥的臉蛋跟好聽嗓音,簡直所向披靡了。

  所以在外,他總會戴上無害的面具,好利用、說服或親近目標人物;唯獨對她不行,她帶有某些特質,非常容易引發他極少表露的壞脾氣。直視前方車況的黑眼不悅地瞇緊。栩兒瞧了瞧他表情,試探問:「還要說嗎?」

  廢話。他橫她一眼。

  「我爸之前跟我說過,跟人相處,該注意的不是他說了什麼,而是他沒說什麼。你啊,不管是昨晚還是今早,所有言語都繞著『關心』兩字打轉;雖然你說的是反話,你不需要,也不屑人家關心你,但!」 她一聳肩。「我是覺得,如果你真的不需要他人的關心,你根本不會提―」

  周夢唯突然將方向盤一扭,白色SUV 像箭一樣衝進路旁停車格;速度之快、之猛,嚇了栩兒一大跳。

  他倏地按下她往前傾的身子,突來的震盪讓栩兒下意識抱住頭,但他「啪」 地解開安全帶,抓住她手腕逼近。

  他把她動作當成是害怕。「妳放心,我從不打女人!」

  「那你!」想幹麼?

  還未說出第三字,她嘴巴已被堵住,他舌尖與唇瓣牢牢地擄獲她,逼迫她配合他的吮啜,做出羞死人的回應。他舌尖勾住她掌贈、輕咬,直到她發出喘不過氣的嗚咽,他才嗤笑移開嘴,又輕又柔地咬著她耳垂。

  只有這個辦法可以讓她閉上嘴。盛怒的他真的是豁出去了,在吻她的同時,他毫不擔心她會一狀告上她爺爺那兒,只要能阻止她繼續揣測他心思,他什麼都願意做。

  何況,栩兒昨晚還給了他傷害她的最佳利器。她說她關心他,還有,她喜歡他的吻,那麼就來瞧瞧她的心意有多堅定。

  「看樣子妳昨晚說的是真的,瞧妳一副渴望的表情,怎麼?很久沒男人了……」

  他低沈誘人的聲音是如此地好聽,吐露的卻是傷人的話語。

  栩兒回神,猛地推開他身子。

  「假矜持。」 他盯著被他剛剛吮紅的唇瓣諷道:「妳明明很喜歡。」

  「我是喜歡,但不代表你可以借機欺負我!」 她挺起胸膛不願說謊。身體的感覺騙不了人,從小爸媽一而再提醒她,絕對要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打從昨晚看見他寂寞的眼睛,她就被打動了。她知道自己很自不量力,也可能彌補不了他內心的空洞,但她就是止不住想對他好,止不住想伸出小小的手,或多或少,給予他一點點的溫暖。

  她早就知道親近他會是艱難的任務,也多少做好了被排拒的心理準備,但就算這樣,驟然聽到他的嘲諷,她還是受傷了。

  「搞錯了吧?妳轉頭看一看自己的倒影,看妳現在的表情,哪裡像被欺負過的模樣?」他眼神裏滿是惡意。

  「我知道你的目的。」她再次忍下幾欲奪眶的眼淚。「你這麼做的目的是希望我怕你,你想看我後悔說過我關心你,告訴你,我不會的!不管你說再多譏諷我的話也一樣,我不會改變的。」

  周夢唯雙眼一瞇,到這種程度她還要堅持下去?她有病啊!

  「關心我有什麼好處?還是妳要說妳頭次看見我,就愛上了我?」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原來。」 他嗤笑。「我真是罪過啊,莫名其妙又教人給愛上,難怪妳昨晚會說妳喜歡我的吻……」

  「至少我夠誠實,」 她好努力地板著臉瞪他。

  「不像某人,不敢誠實面對自己。」他拉長臉。可惡,這傢伙竟敢這麼說他,但不諱言,確實被她說中了。

  此刻盤旋在他心頭的混亂與迷惑,是他過往三十年從未感受過的。從小在育幼院的生活,讓他飽受同齡孩子的欺侮。他尤其痛恨節日,痛恨在父親節母親節時看見其他人全家團聚,而他,卻只有一個人。

  等他有能力離開育幼院,他便告訴自己,他要變強,沒有爸媽兄弟姊妹或長輩疼愛他沒關係,反正他也不需要。

  他只要為自己而活,絕不再給任何節日、事物或機會,傷害自己。

  這一切偏激,他全藏在溫和無害的笑容裏。是栩兒乾淨甜美溫柔的笑臉與綿延不絕的關心勾出他心底的嗜虐性,教他忍不住想弄髒她,想見她哭泣。

  但他沒想到傷害是兩面刃,他在嘲諷她的同時也看見了自己的扭曲。就像她剛才說的,如果他真的不渴望他人的關心,不理她就算了,何苦處處找她麻煩?

  全出自莫名的執拗,在聽見她說關心他的時候,他沒辦法不去試探;他極渴望知道,最後到底是誰落敗。他相信一定是她。但同時他也覺得迷惑,搞不清楚讓她知難而退,是否真是自己樂意看見的結果?

  時間不多了,周夢唯朝車上時鐘看了一眼,硬是抑下怒氣繼續開車。白色suv 經過大安森林公園,來到敦化南路附近一楝大樓。

  管理室警衛一見周夢唯,立刻打開地下室柵欄。

  進電梯前,周夢唯拿出手機撥通電話。「董事長,我們到了。」

  至於栩兒,則是緊緊抓著手上的紙袋,她映在電梯門上的臉龐,明顯忐忑不安。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2:36
  第四章

  電梯門方打開,便見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鞠躬招呼:「周特助,栩兒小姐。」周夢唯幫栩兒介紹:「這位是黃董事長的貼身管家,我都喊他孫伯。」

  「孫伯。」 畢竟受過幾年日本教育,栩兒扎實行了個九十度鞠躬禮。

  「栩兒小姐客氣了……」孫伯受寵若驚。「董事長已經等很久了,裏邊請。」

  孫伯推開厚實的鍛造鐵門,栩兒看見以矮櫃和陶甕點綴出的清幽玄關,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她本以為大企業家住的房子,應該更金碧輝煌、華麗氣派才對,但站在這兒,她只感覺到樸實與低調。

  「請換上拖鞋。」 孫伯說。

  周夢唯一進客廳便喊:「董事長,栩兒小姐來了。」

  栩兒自他背後探頭,看見一華髮老人坐在暗褐色的皮制沙發上。兩人眼神遇上,她又恭謹地行了個鞠躬禮。「您好,我是黃栩兒。」

  「不用這麼拘束。」黃盛宗笑容有些僵。說來可笑,從年輕至今,他見過多少達官貴人,從來沒像現在這麼緊張過。

  「這是我親手做的優格,還有幾塊蛋糕。」 栩兒遞出手裏的紙袋。

  孫伯面露遲疑。「甜點這一方面,恐怕董事長沒辦法多吃……」

  「這點我考慮過了。」栩兒微笑。「所以做的時候我特別調低了糖、鹽還有奶油的含量。」

  「還愣在那兒做什麼?」黃盛宗皺眉。「還不快拿去冰起來。」

  孫伯欠身,無聲退下。

  「這是妳今早要求的,我已經把『Grace』 房子的產權過繼到妳名下。」

  一待她坐定,黃盛宗立刻交出牛皮紙袋,示意她打開檢查。

  栩兒尷尬讀著裏邊的文字,之後收起檔,硬著頭皮說:「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您打個商量。」

  「妳說。」黃盛宗雙手合十,朝沙發一靠。

  「黃董事長找我回黃家的用意,周先生已經表達得很清楚,我也知道收了房子之後再說這種事,實在太厚顏無恥!」她深吸口氣。「但我不得不說,我沒辦法接受拿錢換孩子的舉動。」

  「你是這麼說的?」黃盛宗挑眉望著佇候在旁的周夢唯。

  「是。」周夢唯欠身。

  「是我沒跟夢唯說清楚。」黃盛宗歎氣。「我提出六千萬這個條件,只是一個保障,我沒那個意思想用錢跟妳買孩子。」

  栩兒一聽,眼裏立刻冒出希望。「所以,關掉『Grace』 這件事,也是一個誤會嘍?」

  「這倒沒有。」黃盛宗介面。「我確實不樂見『Grace』繼續營業,那工作太辛苦了。妳想想,我兒子!也就是妳父親,為了它累出病來,我不希望妳步上他的後塵。」

  「不是這樣子的……」栩兒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麵包店的工作確實辛勞,她也沒辦法否認爸爸的病跟店裏繁重的作業無關― 但就算這樣,爸爸在合眼之前,也從沒後悔開了「Grace」啊。

  「栩兒。」黃盛宗打斷她。「雖然子彌堅持不跟我扯上關係,但妳也清楚,血緣關係不是妳說不要就能不要。現在我只剩下妳這個孫女― 妳看我年紀這麼大了,我僅剩的希望,就是看妳有個好歸宿,生一、兩個白胖娃娃。我這麼一點卑微的希望,妳忍心拒絕嗎?」

  薑還是老的辣,周夢唯暗暗佩服,把一切要求包容在合情合理的說詞中,教人難以拒絕。

  她會怎麼答?周夢唯覦著栩兒進退失據的表情。

  「您的要求並不過分,但是,我不覺得我的幸福,是建立在結婚、還有生小孩上……」

  「妳不喜歡小孩?」

  她搖頭。「我喜歡,但是……」

  「那就得了。」黃盛宗手一攤。「妳年紀也到了,也不討厭孩子,而且我已經挑了好幾名適當人選,就等妳見面決定,萬事俱備,妳還猶豫什麼?」

  「不不不。」等栩兒驚覺已經太遲,她發現自己完全被牽著鼻子走。「這不是我的來意,我來是想告訴您,我絕不放棄『Grace』。」

  黃盛宗沈下臉。「妳意思是,妳收了我禮物之後,還要拒絕我?」

  拿人手短啊這招。周夢唯隱去幾快綻出的笑意,等著看栩兒的反應。察覺他的目光,她投予無措的一瞟。

  快幫幫我。她用眼神暗示。

  她知道自己舉動很可笑,明明曉得周夢唯正是她爺爺派來的說客,跟他求援,無疑是與虎謀皮,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裏邊她最熟悉的人吶。

  周夢唯隱隱接到她的訊息。妳要我幫妳?

  她眨眨眼,輕輕點了下頭。

  他眼睛掃了她全身,最後才停在她臉上。要我幫忙的代價很高,妳確定妳付得起?

  她看懂他的暗示,臉頰倏地脹紅。

  她頭次體會腹背受敵是什麼感覺,回絕擺出孤苦姿態的爺爺,善良的她不夠自私,說不出口;但若接受周夢唯的幫助,感覺像跟魔鬼簽定契約,她下場堪慮。

  拖得了一時是一時,為了「Grace」,她眨眼做出決定。

  幫我。她朝他輕點下頭。

  收到。周夢唯綻出邪氣十足的笑。「董事長,」 他朝黃盛宗靠近一步。「我想栩兒小姐需要一點時間考慮,畢竟結婚生子是人生大事。而且,一直醉心做麵包蛋糕的她,一時間也感受不到您為她做的苦心安排。」

  黃盛宗望向他。「你意思是……」

  他靠近低喃了幾句:「先不關閉『Grace』 ,但要求她搬進來陪您,一來可以增進您倆的相處時間,二也比較好安排她跟相親人選見面。我想那些人個個都是青年才俊,總會出現一名讓小姐心動的對象。」 不知怎麼搞的,吐出最後一句時,他倏地覺得不悅!周夢唯皺眉,他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黃盛宗被說服了。

  「這個主意不錯。」黃盛宗望向栩兒,把周夢唯的提議重說了一遍。「今晚太晚了,從明天開始,怎麼樣,妳沒問題吧?」

  「我可以搬進來住,也可以照你們安排去見什麼青年才俊,但有一點我要堅持,每天要給我四個小時的自由時間。」栩兒知道這是自己最後討價還價的機會。

  黃盛宗問:「妳要做什麼?」

  「麵包。」她心裏在意的永遠是「Grace」。

  「早上六點半到十點半就好。」

  黃盛宗想,這段時間也沒辦法做什麼安排,不如依了她。「可以,不過我也有但書,萬一它讓妳太累影響我為妳安排的行程,我有權收回承諾。」

  「沒問題。」

  「還有,我已經跟夢唯說好,由他擔任妳的管家,在妳適應之前,他都會陪著妳。」

  她一聽,表情瞬間垮下。「那個……請問,管家的工作是?」

  「幫妳打點生活起居,教會妳所有餐桌、應對禮儀;更重要的是要保護妳。」

  意思是說,她跟他得無時無刻處在一起?!栩兒驚愕地望向周夢唯。

  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那眼神好像在說!放心,我一定會盡心、好好「伺候」 妳的。

  她趕忙說:「不、不用那麼麻煩,周先生那麼忙,我怎麼好意思多佔用他的時間……」

  「能為栩兒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周夢唯又掛上溫文有禮的面具,笑得好不溫柔。栩兒卻覺得渾身發毛。兩人眉來眼去暗潮洶湧,但黃盛宗好似全無感覺,繼續說他的話。

  「我當然不可能這麼操勞他。我已經安排好了,在他照顧妳這段時間,他公司的工作暫由其他人替代。」

  「不好吧……」栩兒低喃。

  「還是妳有更好的人選?」黃盛宗盯著她問。

  「我……」想也知道不可能有。栩兒頭疼極了。她知道再不提出拒絕的理由,這事真的會這樣定下了。

  「既然沒有,就這樣決定了。」黃盛宗一瞟周夢唯,又接著說:「妳放心,夢唯在成為我特助之前,曾在飯店管家部門服務過,他可是連續三屆獲得『完美管家』頭銜的優秀人物。在他之前,從來沒有人辦到過。」

  「董事長過譽了。」周夢唯謙遜道,可他看著栩兒的眼神,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妳就乖乖接受吧,還是妳忘了剛才的承諾?他盯著她看,眼神靈活得像會說話。感受到他眼神的威嚇,理虧的栩兒只能黯然點頭說道:「好吧。」

  「很好。」黃盛宗表情非常滿意。

  「明天十二點,我要看見妳已經在家裏。」送栩兒進電梯時,黃盛宗不忘提醒她。

  她邊鞠躬邊答:「我知道,我會準時過來的。」

  電梯門一關上,她好像被抽光了力氣似的,整個人小了一圈。

  好累喔,跟他們這樣說話。一直以來栩兒的世界都相當平靜平凡,少有這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情節;也難怪她會表現得一塌糊塗,完全被耍弄著玩。

  周夢唯冷眼注視她的反應,出電梯時她不小心絆了下,他很快抓住她。

  「謝謝。」

  他沒搭腔,一直到上了車駛出大樓停車場,才開尊口說了第一句話:「接下來該到哪兒去呢?」

  活像受驚的小兔,栩兒身體一顫。「不、不是要送我回家?」

  「妳現在表情真是可愛。」他挪移右手端住她下顎,嘴上浮現嗜虐的笑。「讓我好想欺負妳。」

  「等、等一下……」她竭力縮起身子,問題被安全帶綁住的她,根本沒太多掙扎的空間。

  「我向來沒什麼耐性。」 覦著停車位,他將車頭一歪,斜斜插進停下。

  栩兒慌張地解著安全帶,但越急動作就越慢,手剛摸上門把,他身子已朝她傾來。

  被困在他身體與椅子之間的她,只能屏息瞪著他無比俊美的臉蛋。

  他宛如情人耳語般,貼在她頰邊低喃:「告訴妳一件事,我車上有中控鎖,在我未解除之前,妳哪兒都別想去。」

  「拜託……不要這樣。」 她徒勞撐著他胸膛,卻阻止不了他舔舐她耳朵的舉動。

  熱熱的鼻息鑽進她耳朵,攪得她腦袋都亂了。「早先不是這麼說的吧?妳忘記了嗎?在董事長家裏,妳明明用眼神示意,說我想怎麼樣都行?」「我沒有……」

  「妳有。」 此時此刻,他才不給她反悔的機會。「我幫了妳,妳就得付出相對的報酬。」

  「但這種事……」她紅著臉感覺他嘴唇咬住她耳垂吸吮的濕滑觸感。「不是應該跟喜歡的人做……才對嗎?」

  「喜歡吶!」 他硬扳開她阻礙的雙手,一把壓制在頭頂兩側。「那種事太麻煩。妳很有趣,勉強可以拿來打發一點時間。」

  「你就不怕我告訴董事長―」

  「我怕就不會做。」他早料准她不可能說,從她與董事長應對方式不難猜出這傢伙的思考邏輯,她太善良,捨不得見任何人因她難過。

  即使是百般欺負她的他。

  因為她「關心」他,她說的。

  說完,他唇瓣再次覆上。依舊是那麼濃密、火熱又色情的吻……栩兒感覺他唇舌滑膩地吮啜、磨贈,還有他身上好聞的古龍水氣味,迷惑她所有域官。她不自覺配合地轉動頭部,在他每個輕嚼間,發出難耐的喘息。他輕鬆扯掉她脖子上的絲巾,熱熱鼻息拂上她頸脖。

  當他輕嚼她纖細的肩胛,她唇瓣發出一聲疼痛的低吟。

  她完美的反應激出他的怒氣。「妳在其他男人懷裏,配合度也這麼高嗎?」

  意識昏亂的她沒聽清楚,只能睜著困惑的眼睛看他。

  「說,」他鼻尖貼著她鼻尖質問:「妳跟多少男人做過這種事?」

  栩兒這才驚醒。

  「放開我……」她困窘地脹紅臉。可惡!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妳還沒回答我。」他輕鬆壓住她抵抗的手。「多少男人吻過妳?老實說。」

  「我跟其他男人……跟你什麼關係!」

  「沒關係,但我想知道。」不知何時,他左手已滑入她罩衫底下,正握著她飽滿的胸脯輕捏。

  「你住手!周夢唯!」她臉好熱,整個腦袋正嗡嗡作響。「你太過分了!」

  「會嗎?」 他手指隔著蕾絲布料撫弄底下的凸起。「妳很敏感,妳知道嗎?」他知道自己正在嫉妒,雖然這情緒來得莫名,但他就是想搞清楚,她沈醉的模樣,到底有多少男人見過。

  「放開我……求求你……」栩兒難得吐露哀求的字句,身體感受到的歡愉衝擊著她的自尊。還有他的眼神,有如鞭子般淩遲她的理智。她沒辦法理解,他為何能用如此冷酷的表情做出如此熱情的舉動?彷佛他此時動作,與他這個人毫無關連一樣。

  「我為什麼要放開?」他邊舔著她耳朵,邊撚著她挺起的乳尖。「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你放開,我就告訴你……我跟幾個男人……啊!」 最後這聲喊,是因為她發現內衣背扣已被他解開。

  「妳說說看。」他陶然撫著她平滑的背脊,極喜歡手指滑過她肌膚的絲滑觸感。

  「不,你先答應我。」

  「妳確定妳有討價還價餘地?」他手掌移回她胸口,從鬆開的內衣邊緣滑上。

  栩兒緊急抱住自己前胸,不讓他越雷池一步。「放開。」

  他畫著她的手背。「不要。」 她抵死不從。

  「好吧,這樣我找其他地方下手……」他手指輕易找到她牛仔褲扣。

  栩兒驚嚷一聲。「不要不要,我說,我說。」這會兒她真的哭了。「兩個,我只交往過兩個男朋友……在日本……」

  「為什麼分手?」 他端起她淚汪汪的臉蛋審視。

  「我太忙……沒時間約會……」她啜泣道。

  她在日本研習的時候,曾有兩個日本男孩提出交往的要求。但因為忙碌,她不是約會遲到,就是得一再改期。一回兩回,男方當然覺得不受重視。

  「交往多久?」 他繼續逼問:「妳跟他們進展到什麼程度?」

  她眸子一斜回想,實在太久沒想起他們了。「不到兩個月吧?程度……牽手……」

  「只有牽手?」他確認。

  「KISS也算嗎?」 她又補了一個。

  「沒有嘴對嘴接吻過?」

  「沒有。」 她皺眉瞪著他。「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他滿意了。知道自己是她的初吻對象,讓他莫名的喜悅。「這麼說來,妳還挺有天分的。」 說完,他雙手滑進她罩衫。

  她一聲「不要」還未喊出,他已幫她扣好內衣背扣,坐回原位。

  她眨眨眼睛,一時會意不過來。

  他踩下油門,同時瞟她一眼。「怎麼,一臉想要我繼續的樣子?」

  「我才沒有……」她捂住洩漏秘密的臉頰。

  「說謊不打草稿。」 他按住她頭逼她面向車窗,「看清楚一點。」

  車窗映出她緋紅的臉頰,還有一雙惶恐受驚的水瞳,底下粉唇,早被他啃嚼得又紅又腫。看著這樣的自己,彷佛是在指責對他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放開啦,」她拍掉他手,「欺負我很好玩是嗎?」

  「是挺好玩的。」他答出令她為之氣結的話。

  討厭鬼。她偷瞪他一眼。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他冷不防丟來一句,栩兒驚得身體一縮。

  幹麼,連她在心裏偷罵的權利他也想剝奪?她心裏碎碎念道。他眼一橫。「現在妳還敢說妳關心我?」她深吸口氣,一會兒才說話。[― 對啦。」

  想想她還真自虐,都已經被人欺負成這樣了,她還是沒有辦法冷眼對他。

  「那好,」直視前方的眼瞳透了點笑意。「我肚子餓了,幫我弄點吃的。」

  「喔。」栩兒傻傻回應。可一會兒她才想到,不對啊!「怎麼是我弄?明明你才是管家!」

  趁著紅燈,他空出手端起她臉。「妳確定!要我伺候妳?」望著他意有所指的笑,她背脊汗毛警覺豎起。任她生了八個膽子,也不敢答聲「是」「沒有沒有,」她小心陪笑地移開他手。「我做,我回家馬上煮。」

  隔天一早,同樣六點準時,明雄邊喝著熱咖啡邊走進「Grace 」後門。

  昨晚很晚才睡的栩兒,臉上還有疲倦的痕跡。「早。」

  「沒睡好?」明雄點點自己下眼瞼。栩兒苦笑。

  「妳爺爺的事談得怎麼樣?」

  「等凱叔來再一塊說好嗎?」

  話聲剛落,栩兒便聽見後門打開的聲音。

  想來凱叔昨晚一定也擔心了一夜,今天才會這麼早到。

  「栩兒、明雄早。」 推著推車的凱叔喊,接著問了一樣的話。「妳爺爺的事談得怎麼樣?」

  她摘下廚師帽,簡單扼要說明昨晚的談判。

  聽完,凱叔與明雄面面相覦。

  「意思是說,妳得在很短時間內結婚生小孩了?」明雄問。

  她歎氣。「大概吧。」

  「那妳的意思呢?」 凱叔比較在乎這點。「不覺得太勉強?妳連男朋友都還沒有,就得這麼快決定終身大事!」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還不曉得爺爺幫她安排了多少相親,也不知道爺爺設定多短的時間!但至少,她現在還能接觸最喜歡的蛋糕,還有「Grace」

  「做事吧。」 她重新戴上帽子。「光歎氣也解決不了問題。」

  凱叔又問:「行李呢、收拾好了?」

  「我昨晚整理了一些……」回答同時,她腦中躍出周夢唯俊帥的臉蛋!還有昨晚他的作為,臉頰不禁脹紅。

  「妳臉好紅,該不會感冒了?」凱叔盯著她問。

  「沒有,我沒事……」她假借查看預約本回避凱叔目光。「今天有客人訂了十二個太妃糖威士卡布丁,還有兩個八吋的巧克力覆盆子蛋糕。」

  說起覆盆子,凱叔立刻來獻寶。「妳看看老徐幫我們留的覆盆子,每一顆都好漂亮。」

  老徐是水果商,在臺灣買新鮮覆盆子不容易,好在「Grace」有老徐,一句話,一定想辦法弄到。

  一般蛋糕用的覆盆子果泥多是罐頭製品,但栩兒喜歡用新鮮水果現做,哪怕利潤會因此變薄,還是不改原意。用料好作工細,正是「Grace」令顧客念念不忘的原因。

  「留二十顆做擺飾,其他通通打成泥,今天可以多做一點覆盆子口味的蛋糕。」

  「沒問題。」明雄邊戴口罩邊說。栩兒將紙箱塞回凱叔手上,拍拍手。「好了,開始幹活兒吧!」

  剛過九點,周夢唯車已來到「Grace」門前。他現在知道栩兒平常都從後門進出,鎖好車門,他拎著公事包拐進一旁的巷子。緊閉的鐵門關不住飄散的麵包香氣,這才想起,他又忘了吃早餐。

  算了,他想,反正也還不餓。

  他抬手敲門。

  「妳今天吃錯藥啦?」正打算把麵包端至前場的明雄打開門,一見是誰,嚇了一大跳,他以為是麗琪提早到,還在想她幹麼不直接進來哩。

  「早。」 在人前,周夢唯總是一副儒雅有禮模樣。

  但私底下!哼哼,最熟知他「真實面貌」的人,這會兒正忙著幫巧克力覆盆子蛋糕噴「漆」;「漆」的原料當然是濃稠的黑巧克力。只見她站在以圍板隔起的蛋糕轉臺前,一手握著噴槍,一手輕轉蛋糕台底,香濃帶苦的巧克力香氣隨著「嘶」的氣聲漫開。

  周夢唯望著她專注的側臉,突然想起一句久遠的廣告詞!「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她穿戴的明明是毫不起眼的廚師服與圍裙,但此時散發的氣勢,卻如鑽石般閃亮耀眼。

  交往過無數絕色女子的他,竟會覺得不過中上之姿的她,好看亮眼極了。

  周夢唯揉揉眉心,他眼睛是有什麼毛病?

  結束工作的栩兒回頭,一見周夢唯立刻朝牆上掛鐘一望,她真的像塊玻璃一樣透明,心思完全寫在臉上。

  「你怎麼這麼早到?」看見他,她還以為十點半了,還慌了一下,擔心還有三、四種蛋糕沒做完。他綻出深具感染力的笑容。「這是我平常上班時間,想說過來,或許有我幫得上的地方。」還真不習慣他這樣。栩兒下意識拿攣雙臂,一副承受不起的表情。轉頭確定凱叔跟明雄沒在附近,他才板起臉孔瞪她。

  「幹麼,見了鬼了?」

  這口氣表情才對嘛!栩兒低笑地拆下圍起的隔板。「有機會我真要做個記錄,看你一天能夠變出多少面目。」

  還想耍嘴皮?!他湊在她耳邊問:「是不是我昨晚的懲罰還不夠?」

  栩兒一聽,倏地彈開。

  她太清楚他「懲罰」的內容!把她吻得昏天暗地,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這時凱叔捧著切好的蛋糕經過,周夢唯一見,立刻綻出笑容招呼。

  「早。」

  「噯,早。」凱叔點頭回應。

  栩兒脫掉手套,捧起做好的巧克力覆盆子蛋糕,嘴裏一邊碎念:「雙面人,在別人面前就一副好好先生模樣,對我就差那麼多……」

  「妳說什麼?」

  「沒有沒有……」她假笑搖手,拿出玻璃盅,快速將蛋糕捧到前場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3:06
  第五章

  十一點十分,已抵達黃家的栩兒正坐在起居室裏,接受周夢唯的惡補。黃盛宗交代,等會兒十二點,他會回家與栩兒共進午餐。「上流社會非常重視餐桌禮儀,孫伯,麻煩你充當一下餐廳的服務生,我是男伴。」

  周夢唯曲起右臂,示意栩兒搭著他手前進。

  「進餐廳時,一般有教養的男士會主動幫女士開門,對,妳走在我前面,有服務生帶位元也一樣,保持服務生,然後妳,再來是男伴的順序。」

  「然後呢?」 栩兒站在大桌前手足無措。

  她是餐飲學校畢業,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餐桌禮儀,但因為太久沒做,早把學的東西通通還給老師了。

  「左側入座。」這時孫伯走來拉開椅子。周夢唯提醒栩兒不要馬上坐下,要站在幾快貼近桌子的距離,等待服務生把椅子推進來。

  「感覺到腿彎碰到椅面的時候,就可以順勢坐下了。」

  「接著是餐巾。」周夢唯示範,坐下後,他優雅地打開餐巾,折成三角形後,以開口朝外的角度平放在大腿上。

  栩兒就像個乖學生,依樣照做。

  「萬一用餐的時候弄髒嘴巴,不要拿起餐巾就擦……」

  「這我曉得。」栩兒拿起餐巾,反折用內側擦拭嘴巴。「對不對?」

  她做對了。周夢唯點頭。

  「喝酒的時候……」他望著孫伯靠近,因為只是模擬,孫伯拿水壺充當葡萄酒,高雅地注了點水在高腳杯中。「用大拇指、中指和食指握住杯腳,端起來嘗一點,然後放下杯子,不要像吃中餐那樣,把酒杯端起來盛酒,那非常失禮。」

  待周夢唯放好杯子,孫伯再度靠過來注水,大約倒了三分之一杯後退下。

  「到目前為止有沒有問題?」栩兒搖頭。剛才動作,她對入座跟喝酒部分比較不熟,其他還有點印象。

  周夢唯抬頭問道:「孫伯,中午的功能表是什麼?」

  「前菜是桃子、義式熏火腿為底的沙拉,主菜是袋烤海鱸魚,湯是馬鈴薯冷湯,甜點是昨晚栩兒小姐帶來的香蕉塔。」 孫伯頓了一下又說:「今早董事長吃過手工優格了,董事長說相當美味。」

  聽見最後這句,栩兒笑顏逐開。

  「鱸魚不好處理。」周夢唯說。

  對不熟悉西餐禮儀的生手來說,魚類料理簡直是夢魘。

  孫伯一臉抱歉。「但對董事長身體有益,只能請栩兒小姐多擔待。」

  「沒關係的。」 栩兒不挑食,吃什麼都好。

  周夢唯想了下。「等會兒妳就參照董事長的吃法,我先教妳喝湯的禮儀。」

  孫伯送上兩隻淺盤,裏面沒湯,仍舊只有水。

  「舀湯要由內向外,喝湯絕對不能發出聲音。」周夢唯示範。

  他身體微向前傾,栩兒發現他喝湯時非常留心湯匙的位置。

  他放下湯匙後說:「最得體的角度是湯匙與嘴巴呈四十五度。」

  栩兒盯著他問:「董事長說你當過管家,這些禮儀都是那時候學的?」

  廢話。他以眼神回答。

  「我還滿驚訝的。」她一瞧盤子裏的清水,再一望他身上的西裝。

  他今天穿了一套正統黑西裝,乍看低調,但一望他脖子上那條質感極佳的灰色霧面領帶,立刻能察覺他的講究。

  從頭到腳,不管怎麼看,他氣質姿態一直給人出手闊綽,出身名門的印象。如此俊美華麗的男人竟然當過管家,而且還連得三屆「完美管家」頭銜,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拿人家薪水的小職員。」

  「只要有心,什麼都可以學。」他無意透露當年的辛苦歷程,兩句話便結束閒聊。「快十二點了,妳該去換衣服了。」

  「我穿這樣不行嗎?」 栩兒一瞧身上的藍色短洋裝,以為自己打扮得很得體了。

  「當然不行。」 他推她肩膀敦促她走快點。「時間不多,我幫妳挑。」

  「但它已經是我最好的衣服了……」她一個月平均有二十八天穿著廚師服,加上工作忙,根本沒什麼時間幫自己添購便服。打開她行李箱,他才知道她沒說謊。

  三條牛仔褲、三件襯衫加上兩雙鞋、兩條絲巾,就是她帶來的全部家當。

  這可不行。他一看手錶,估計還有半小時時間。

  「跟我來。」抓起她擱在梳粧檯上的化妝包,他拉著她奔出臥房門。

  「要……要去哪兒?」栩兒傻眼。

  「買衣服,我記得樓下有幾家精品店……」說完他對著孫伯吩咐:「我帶栩兒小姐出去一下,二十分鐘後回來。」

  「是。」孫伯目送他們離開。

  抓著栩兒的手,周夢唯大步踏進窗明几淨,以白黑兩色妝點的服飾精品店。

  時間不多,他進門直奔掛架處,飛快翻看過一架子的短洋裝。

  一見周夢唯,精品店小姐立刻丟下手邊工作,眼裏滿是驚豔的閃光。「有特別要找的款式嗎?我可以幫忙介紹―」

  周夢唯停下動作,一望精品店小姐的妝容,搖頭。「我自己挑就好。」擺明看不起精品店小姐的眼光。

  他也表現得太明顯了!栩兒忙陪不是。「對不起,因為我們等一下有約會,時間有點匆促……」

  這男人以為自己是誰啊,虧他長得這麼帥,也太瞧不起人了!精品店小姐沒好氣地說:「那您慢慢挑,有需要再叫我。」

  周夢唯很快取下一件米白短洋裝,丟給栩兒。「去換換看,更衣室在哪兒?」

  「等一下。」 栩兒指著削平的領口。「上面沒有肩帶耶。」

  「這個叫平口小禮服。」 精品店小姐在旁解釋:「您不用擔心,我們店裏有NuBra……」

  她想說領口光溜溜,感覺很奇怪!但到口的話,卻在周夢唯的瞪視下消失無蹤。

  「還是要我幫妳換?」

  「不不,我自己來就好。」她趕忙搶走洋裝跟NuBra,匆匆躲進布簾後方。趁栩兒更衣,周夢唯同時挑好搭配的鞋子與發飾。「好了沒有?」 他一望手錶,不耐地敲著櫃檯。她一手按著削平的領口,不安地拉開布簾。「這樣……可以嗎?」

  想不到效果這麼好,象牙白完美襯出她古典溫柔的氣質,感覺就像古堡裏的公主,我見猶憐。周夢唯注視她渾圓的裸肩跟細長的小腿,心湖隱約騷動。

  「坐著。」 他手掌輕搭她肩膀。

  栩兒很明顯一縮。一瞬間她想起他的吻,總是那麼熱情霸道、不由分說,教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周夢唯當然察覺到了。

  「幹麼?怕我吃了妳?」趁精品店小姐去取東西,他附在她耳邊調侃。

  「我才沒有……」栩兒羞赧一瞪。

  她不知自己現在的表情加上她的打扮,看起來多麼秀色可餐。要不是時間不多― 周夢唯心想,難保他不會當場吃了她。

  「妳沒有,但我倒有那麼一點意思……」說完,他接下精品店小姐拿來的梳子,留栩兒一個人胡思亂想。他剛那話什麼意思啊?周夢唯一邊幫她梳頭,一邊指派工作。「鞋子拿來讓她穿上,還有她剛換下來的衣服,幫她整理好收在袋子裏。」

  想到裏邊有自己脫下來的內衣,栩兒忙說:「那個我來就好……」

  「妳乖乖給我坐著。」他按住她頭,一把梳子在她頭上又轉又扭,加上幾根黑夾子,一個鬆鬆的髮髻就好了。

  瞪著鏡子的栩兒一臉驚奇。他也太全能了吧,連梳頭也會?!

  不只這樣,他接著打開栩兒的化妝包,幫她上了點粉底,掃掃眉毛畫畫眼影,最後再抹上唇膏。

  「好了。」 他將散在櫃檯上的零碎全部裝回化妝包,要她張眼瞧瞧自己。

  栩兒不得不說,她現在這樣子,看起來真美,象牙白的平口短洋裝搭配豔紅色的高跟鞋,幾繒發垂落頸邊,平衡了領口的空洞。還有綴在發帶上頭的水晶在燈光照射下閃爍耀眼光芒。

  「好了,結帳。」 周夢唯一瞧手錶,還差十分鐘十二點。

  「一共兩萬兩千。」精品店小姐遞來帳單。教栩兒聞之驚愕的金額,周夢唯丟出一張金卡就解決了。「我們走吧。」

  「謝謝惠顧。」精品店小姐笑顏逐開地開門歡送。

  一出店門,栩兒馬上說:「我等一下領錢還你……」

  他一臉好笑地說:「不用,我會跟董事長請款。」

  「但衣服是我的……」

  「這就是上流社會。」他一眺前頭十幾層樓高的大樓,然後轉頭看她。

  「購物花錢的日子以後還多著,妳最好快點適應。」說完,他遞給栩兒一隻信封,用眼神催促她打開來看― 裏邊是張金卡。「以後刷這張卡,帳單我會處理。」

  「謝謝。」栩兒有禮地道謝,但表情並不特別開心。她本來就不是物欲高的人,對打扮自己還有逛街的熱情,向來比研究糕點低上許多。

  望著他炯亮的黑眸?不知怎麼搞的,栩兒只覺得心情沉重。

  「我就知道事情交給你,一定沒問題。」進門看見栩兒的打扮,黃盛宗表情十分滿意。「餐點可以送上來了。」

  聽見命令,孫伯穩穩端著餐盤過來。

  考驗來了。栩兒瞟了周夢唯一眼,然後吐氣,現學現賣,小心翼翼叉著盤中沙拉。

  「等會兒吃完飯妳休息一下,下午我幫妳排了幾個行程,夢唯會帶妳去。」

  她忙吞下嘴裏的食物答話。「喔。」

  「要答『是』。」站在她身邊的周夢唯提醒。

  「是。」她忙補上。

  黃盛宗微笑。「這麼嚴謹吃飯,妳應該是頭一次吧?不過,用餐禮儀非常重要,那代表一個人的家教。妳可要跟夢唯好好學,不能丟臉。」

  她一縮脖子。「― 是。」

  「還有,明天妳要跟『元仕』董事長的兒子吃飯,他的基本資料晚一點我會拿給夢唯,妳趁今天仔細看一看。」

  這麼快?栩兒驚訝地眨眨眼。黃盛宗說出盤算。「我下個月十二號生日,我打算在宴會上把妳介紹給大家,順便公佈妳訂婚的消息。」

  不就只剩一個多月?這消息教她胃口盡失。

  「覺得太快了?」黃盛宗讀出她心思。

  栩兒點頭,她向來老實。

  黃盛宗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就不跟妳拐彎抹角了,我的身體狀況不太好。」

  栩兒與周夢唯同時望向他,兩人表情同樣驚訝。

  黃盛宗苦笑。「我也七十多了,不得不服老。前一陣我的主治大夫提醒我該退休了,他說我再繼續操勞下去,對身體健康恐怕有非常不好的影響。公司有夢唯跟其他主管代勞,我倒沒那麼擔心,就有個遺憾,總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孫子孫女也都沒有子嗣……」

  黃盛宗是故意的,他料准栩兒個性善良,對這種話一定沒有抵抗力。果不其然,聽完,栩兒表情沉重極了。

  「我不是想給妳壓力。」他輕輕拍栩兒手,要她抬起頭。「我只是希望妳在不勉強的情況下,幫我這個孤獨的老人想一想。」

  一旁做壁上觀的周夢唯暗想董事長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在所難免,但孤獨!就太矯情了。

  但看栩兒表情,似乎挺有用的。

  他暗暗搖頭,這傢伙心太軟了,幾句可憐兮兮的話就能誘她上鉤。

  用過餐,黃盛宗要周夢唯一塊到書房。給了他「元仕」董事長兒子的資料後,黃盛宗突然問了句:「你對栩兒印象怎麼樣?」

  周夢唯很快地答:「善良、溫柔,是個非常好的女孩。」

  這種場面話誰都會說。黃盛宗挑眉。「如果嫁給你當老婆,你接不接受?」

  「董事長應該知道我是不結婚的。」這話題他們兩年前就討論過了,身為孤兒的他極度不相信感情,連帶討厭婚姻,還有小孩。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是個盡責的丈夫― 想到總撐不過半年就覺得厭煩的戀情,他想自己還是少作孽,免得又生出一個他來。從小被雙親拋棄、沒被關愛過的痛苦,他希望到他為止。

  「我多少希望你會因為什麼而改變主意。」黃盛宗歎氣。「好吧,不問結婚,單問栩兒給你的感覺― 你會想追她嗎?」

  董事長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周夢唯警覺地問:「董事長希望我追求栩兒小姐?」

  黃盛宗半真半假地答:「我想衡量一下外邊男人的感覺。」

  會想追她嗎?周夢唯腦海浮現栩兒穿著象牙色洋裝的嬌怯模樣。

  她不是他一貫喜歡的類型,畢竟,他不是那麼喜歡能看穿他心事的女人,那感覺太危險了。但不可諱言,她有股特殊的魅力,像他這樣不容易在他人面前放鬆的人,在她身邊,竟也能感覺溫暖而自在。

  他想起昨晚兩人共處的時光。原意只是想吃頓飯就離開的他,卻在她屋裏多待了兩、三個小時。也沒做什麼,不過是在她下廚時騷擾她,還逼她喂他吃飯。他喜歡看她哀哀求饒又不由自主沈醉的神態,那總會讓他心房浮現一股莫名的滿足。

  他掃開心頭雜緒,正色說話。「栩兒小姐絕對是一般男人心目中理想的結婚對象,但我也說過了,我是不結婚的。」換句話說,她不是他的菜。

  這樣啊,黃盛宗沈吟。「我知道了……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栩兒剛才表現還不錯,不過用餐禮儀還得加強。」這點周夢唯比誰都清楚,他點頭。「董事長還有其他吩咐嗎?」

  黃盛宗搖頭。

  「那我先下去了。」說完,周夢唯欠身離開。

  下午兩點半,周夢唯載著栩兒來到新光三越A9館。

  Chanel服務員一見他來,立刻漾滿了笑。

  周夢唯介紹栩兒。「黃栩兒小姐,我要找適合她的衣服。」

  Chanel 服務員頷首。「栩兒小姐好,兩位要不要先看一下剛到的新款?」

  就像鄉巴佬進城,栩兒望見服務員身上的制服跟白手套就呆住了,腦子根本沒辦法運轉。

  趁服務員介紹時,她悄悄看了眼吊牌,個十百千萬………十五萬?她揉了揉眼睛,想說會不會算錯了?一件洋裝要十五萬九千四百元?

  周夢唯仍舊飛快地揀著衣服。「這套不要,這件可以,幫我拿適合她的尺寸― 栩兒小姐?」 他突然喚。

  栩兒嚇了一跳,趕忙回應:「是。」

  他瞟她一眼,托著她手肘到旁邊說話。

  「鎮定點。」

  「我不行。」打從進了Chanel ,她心臟就像戰鼓一樣擂個不停。「這裏東西太貴了,一件衣服等於『Grace 』一個月的進貨……」她重吐口氣。「你要笑我是土包子也行,反正我就是沒辦法放鬆。」

  「妳一定得適應。」 周夢唯眼神冷漠。「在這裏消費是一種身分的象徵,不管妳喜不喜歡。」

  她搖頭。「我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

  「妳以為整個臺北市有幾個人買得起Chanel的衣服?」他一睨正微笑等待的服務員。「等妳簽完帳單,那些人就會把妳存在的消息傳進上流社會。」

  原來這是一種「宣傳」手段?栩兒眨眨眼。

  「別忘記妳現在一舉一動全代表了『 縱• 橫』 。」說完他綻出和煦的笑,看似輕鬆,實則施了力氣硬推她回原位。「衣服拿好了?」

  服務員點頭。「麻煩栩兒小姐跟我來。」

  她看他一眼,他點頭要她跟上。

  「我在外邊等妳。」

  兩分鐘後,服務員領著栩兒出現。「周先生。」

  他滿意點頭。她身上簡單的白與黑還有胸下綠的大蝴蝶結,襯托出她單純溫雅的氣質,帶她來Chanel,還真是挑對了。

  栩兒看著鏡裏的自己,表情有些不安。

  周夢唯走來說道:「很好看,很適合妳。」

  「真的嗎?」她惶恐地摸摸胸下的蝴蝶結,畢竟一套十幾萬塊的衣服!穿起來,實在很有壓力。

  他正想再說點什麼的同時,一個聲音突然闖入。

  「夢唯?」

  兩人回頭,看見一名穿著性感v 領長洋裝的豔麗女子,驚愕地瞪著他倆。是小杏,周夢唯的前女友。他皺起眉頭,心裏一陣厭煩。在他的認定中,現在是「上班時間」 ,哪怕跟栩兒處得再融洽再無壓力,也還是上班時間。

  交往時他一再要求眾女友們,五點之前絕對不可以打擾他!即使在路上遇見,也得裝作不認識。

  工作時遇上私事,是他向來最忌諱的事,但小杏卻莽撞觸碰他的禁忌。

  「這就是你最新的獵物?」足蹬高跟涼鞋的小杏慢慢靠近,她不解地看著渾似白兔般懵懂無害的栩兒。她不懂,依夢唯眼光,怎麼會看上這種― 食之無味的貨色?

  周夢唯站前一步擋下她。「我今天沒時間跟妳說話,請妳先離開。」

  「為了陪她?」小杏一睨他身後的栩兒,搖頭。「想不到幾天沒見,你眼光變得這麼差。她有什麼好的?還是你最近改吃素,喜歡這種不起眼的小女人?」

  「去換衣服。」他壓根兒不理,只是轉身推著栩兒。

  栩兒瞧瞧小杏,又看看他變得陰鬱的眼神,雖然他現在的表情跟剛才沒什麼差別,但她感覺得到,他心情變壞了。「留你一個人好嗎?」她壓低聲音問。

  她竟然在擔心他?!周夢唯挑眉。「妳以為她能拿我怎樣?把我吃了?」

  話不是這麼說嘛。她一啾小杏充滿嫉妒的眼神。「我可以幫你解釋!」

  從兩人反應,不難看出兩人關係,栩兒心裏有些酸酸的。原來他喜歡這種高姚豐滿、性感豔麗的類型;難怪他每次逗她,總能夠說親就親、說停就停,因為她根本不是他喜歡的型。

  「不用。」周夢唯自覺對小杏已經仁至義盡,他給的她也拿了,早該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妳做妳的事,不用管她。」

  「幹麼竊竊私語?」小杏淩厲插話,突然朝栩兒伸手。「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田詩杏,夢唯的女友。」

  小杏故意隱掉一個「前」字,就是想看栩兒吃醋。

  栩兒竟還傻傻握住她手輕搖。「田小姐妳好,我姓黃……」

  天兵。周夢唯硬搭住栩兒肩膀將她送到更衣室門口。「照我的話做,換妳的衣服。」

  「我只是不想看你不高興。」她輕碰他蹙緊的眉頭。接連幾面連身鏡映出兩人身影,還有他微愕的表情。「需要我幫你解釋儘管說,不用跟我客氣。」

  這傢伙,怎麼能夠善良到這種地步?他不可思議地問:「聽她說她是我女友,妳一點感覺也沒有?不會覺得吃味?」

  栩兒露出掙扎的表情,在不想說謊的情況下,她勉強透露一點事實。「也……不能說沒有……」

  那就是有。知道她在嫉妒的情況下仍舊沒辦法不關心他,他眉頭倏地鬆開,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斕好人。」他斥她一句,接過服務員手上的衣服,拉開更衣室門,將她推了進去。

  「那個,等一下,服務員……」她想說她需要服務員進來幫她拉拉煉,可話還沒說完,她感覺自己的嘴唇被啄了一記。

  「啊……」她驚訝瞪眼。

  「晚點再獎賞妳。」他一拍她屁股,幫她把拉煉拉至背部一半。直到他走出更衣室門,她還傻傻摸著自己嘴巴,會意不過來。待栩兒再踏出更衣室,她看見小杏勾著比她年紀大上二十歲的中年男子,還一邊幫他擦著汗。

  「外頭很熱對不對……你瞧你滿頭汗……」

  看這情況,應該是她換衣服的時候,小杏約的男伴抵達了。

  想到周夢唯,栩兒轉頭搜尋,只擔心他會看見這一幕。結果他人就站在左前方鞋區那兒,正在幫栩兒挑鞋。

  「我去請周先生。」 服務員小聲說。

  「等一下……」栩兒還不及阻止,周夢唯與小杏已經遇上了。

  只見小杏挽著中年男伴的手,狀似不認識他似地從他身旁穿過。

  栩兒捂住嘴,吞掉一聲低呼。

  她看見他招招手,要她過去。

  她一到他身邊,他立刻推她坐下。「我幫妳挑了幾雙好搭配的鞋,坐著試試。」

  「你還好吧?」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她察言觀色,卻讀不出他眼底情緒。

  「妳哪只眼睛看見我不好了?」說時,他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鞋,親自幫她穿上。

  「不不……我自己來就好……」她嚇得縮著腳。

  他不由分說握住她腳踝。「不想見我心情不好,就乖乖坐著讓我服侍。」

  他這麼說,她哪敢有其他意見。

  至於一旁的小杏,看過一輪鞋後,她指名當季新款。「親愛的,你看這雙粉紅羽毛高跟鞋好漂亮,人家好喜歡……」

  「喜歡就試,就買。」 她的男伴呵呵笑。

  幫栩兒套上鞋後,周夢唯伸手攙她。「走走看,會不會太緊?」

  栩兒這時哪管得了自己的腳。剛聽小杏喊出「親愛的」 ,她臉都綠了。

  這種事― 女人當著男友的面叫其他男人「親愛的」,與她的世界距離太遠,她根本無從想像。

  見她一副腦袋快燒掉的模樣,周夢唯忍俊不禁。

  他頭一次不嫌棄她的單純!不然,他怎有機會看見這麼逗趣的表情?

  「不用替我擔心,我跟她早就分開了。」他再取來另一雙鞋讓她試。

  她微張嘴。「所以她剛說……」

  「她騙妳的,大概是想看妳吃味嫉妒,跟我吵架。」她哪有可能跟他吵架!她低頭看著腳上的蛇皮高跟鞋。她心知肚明,自己的模樣跟他喜歡的女生類型,根本是天差地別。

  她對他的好感不過是一頭熱,他很清楚地說過了,他只把她當玩具,用來打發時間罷了。

  「妳在想什麼?我在問妳話。鞋子穿起來怎麼樣?」

  「……很漂亮。」 她回神,悶悶地點了兩下頭。

  周夢唯主動掏出自己的金卡。「幫我把剛才那套衣服還有這幾雙鞋一塊包起來。」

  「等一下……」栩兒低叫,她想說爺爺已經給了她金卡,不必讓他代付了,但他卻按下她的手。

  「先用我的卡刷。」 他眼睛朝左一睨。

  栩兒半轉頭,看見一雙燃著嫉妒之火的眼瞳。

  對噢,小杏正看著。她會意過來。「一共355600 ,收您的金卡。」

  聽見服務員報出的金額後,小杏臉更臭了。「還有她剛穿來的衣服,一塊幫我送到這個位址去。」周夢唯寫下黃家的地址。

  「好的,」 服務員允諾。「六點之前一定送到。」

  「走吧。」 他曲起右臂。

  栩兒看他一眼,吐口氣,配合地把手搭上。

  從櫥窗倒影看,兩人站一起的畫面還真有那麼一點情侶的模樣。

  直到離開小杏視線,栩兒芒刺在背的感覺才終於淡去。她重吐口氣,想不到被人瞪著看的感覺這麼不舒服。

  他拉著她走向手扶梯。「走快點,妳還有一堆東西得買。」

  她嚇一跳。「不是要回去了?」

  「還早呢妳,自己瞧瞧。」 他從口袋抽出董事長安排的行程。

  她看得一臉驚愕,上頭標注要買新衣二十套,鞋子最少七雙,還有保養品、化妝品、珠寶首飾、包包跟內衣,光想她就覺得頭暈。

  她自問,全部跑完一趟,得在這裏耗上多少時間?

  他就愛看她沮喪發暈的表情,竊笑地將她推進下一家名店大門。

  「想早點休息,動作就快點。」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3:59
  第六章

  當晚八點,累到雙腿僵痛的栩兒終於可以離開百貨公司。一上車,她就像一團被烤熱的麻翻,軟綿綿地縮在副駕駛座,連幫自己扣上安全帶的力氣也擠不出。

  反觀周夢唯,還是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疲態。

  想到她早先在小杏面前的表現、他難得不欺負她、還幫她扣上安全帶。

  「噯,一直忘了問妳、肚子餓不餓?」

  「餓,但吃不下。」 她好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現在她滿腦袋只想躺平,好好睡上一覺。

  瞧她累到一點形象都沒有,他想,要是被董事長看見,他一定會被責備不夠體貼。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了,順便找點吃的。他邊想邊踩下油門,白色SUV 滑順地駛出地下停車場。十五分鐘後,他關上引擎,搖搖睡得昏死的栩兒。「醒一醒,到了。」

  她撥開他手,囈語著一些聽不懂的話。睡著的人最大,現在就算是她的偶像「Mountain 」的老闆親自來叫,她也一概不理。

  好啊這傢伙,竟敢不理他!周夢唯捏著她鼻子念道:「妳最好一直睡,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要不,就看他怎麼「修理」 她。

  他開門下車來到她車門邊,像抱公主一樣抱起她後,才鎖上車門搭電梯上樓。

  這裏,是他位在吳興街附近的家。一個人住稍嫌大的四十坪屋子,寬敞的客廳裏邊只有一張茶几跟一張雙人沙發椅,縱使整個房子全鋪上木頭地板,也難掩屋裏四溢的寂寥。

  臥房跟衣帽間算是屋裏最有人味的地方,他將栩兒安置在床上,一個人走到廚房,看能幫自己跟她弄點什麼吃的。

  周夢唯偶爾會下廚,只是太久沒買菜,冰箱裏只剩三顆蛋、一條凍住的吐司跟兩罐啤酒,想想還是叫外送方便。他拿起對講機。「管理員嗎?我是A 楝六樓的住戶,請問你一下,附近有沒有比較好吃的餐館有在幫人外送……不要披薩,像粥啊面之類……好,我記下了,謝謝你。」

  掛上對講機後他改撥室內電話,約莫過了半小時,外送小弟來按門鈴,他開門付錢,再把東西拿進廚房用盤子裝好。

  他點了香菇雞湯跟兩碗白飯、一碟炒青菜。待東西上桌,他走回臥房喚醒沈睡不醒的栩兒。

  看她蜷縮在自己被窩裏的畫面有些奇妙,他從不曾帶朋友回家,更別提歷任女友。他喜歡約在飯店見面,一來停車方便,二來省事,他用不著擔心私人僻靜之所,突然有什麼人上門打擾。

  剛也不是沒想過就近找間飯店休息,但一想到她的身分,還有即將到來的相親宴,他想,還是低調點,回自己家比較安全。

  畢竟臺北就這麼一點大,萬一被相親人選撞見,誤以為他帶她到飯店開房間,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起來吃晚飯了。」 他搖搖她的肩。睡得極沈的栩兒好似沒聽見,眼皮連動一下也沒有。

  「我在喊妳有沒有聽見?」

  他戳戳她的臉頰,見她仍舊睡得死沈,惱了。

  只見他掀開棉被,一手捏住她鼻子,一手捂緊嘴巴。

  看妳多會睡!

  不過幾秒,快窒息的栩兒掙扎著醒來。

  她用力推開他手大口喘氣。「你在做什麼啊你,這樣會死人你知不知道?」

  「反正妳剛才樣子也跟死人差不多。」他瞪她一眼站起來。「下來,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我不要吃,我要睡覺……」她搖搖頭又縮回被窩。

  「妳眼睛敢再合上妳試試看。」 他像拎小雞似地把她從床上抓起。「站好?肚子餓時,睡覺只會讓妳覺得更累。」

  她不情不願地拖著腳步離開臥室,直到這時,她才發現這裏她從沒見過。

  「這裏是哪裡?」

  「我家。」栩兒瞧瞧茶几,又瞧瞧空蕩蕩的客廳,他家裏竟連一張飯桌也沒有,只能就著茶几吃飯。

  「你才剛搬來?」 她誤以為此處的空曠,是因為東西還收著沒拆封的關係。

  「我在這兒住兩年了。」他舀了一碗雞湯放在她面前。

  不會吧”她喝湯的動作倏停。

  「你!」她指指四周。「平常就這樣生活?」

  「不行嗎?」他一向很忙,沒什麼時間添購屋子擺設。況且他也習慣了,東西少就容易整理,每隔三五天拿拖把弄一弄就乾淨了。

  她一望白白的牆面,這兒是他家,他想怎麼擺設她當然不好有意見,但怎麼說!裏邊的氣氛,也太冷清了。

  她在日本待過好一段時間,也曾住過擺設極少,富含禪意的和室套房!但那感覺跟眼前完全一樣,和室是東西很多但儘量不擺出來,但眼下房子,就是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這人怎麼那麼多面?她邊吃著雞肉,邊看著周夢唯扒飯的動作。她曾在書上讀過,可以在人居住環境裏,瞧出對方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屋裏連張照片也沒有,意指他不留戀過去,或者說,他沒有值得留戀的回憶。沒有電視,暗示他貪靜不愛人吵。沙發上沒有抱枕,沒有植物,大概意味他不喜歡與人接觸,真難想像他獨坐在沙發上的模樣。

  他瞄她一眼。「妳想說什麼?」

  她搖頭,她才沒膽子說。前一次她說中他心事的結果,是換來他無情又熱辣的吻。她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找事。

  他打量她。「怎麼,舌頭被貓叼走了?平常我這麼問妳,妳不是都會說一些自以為很瞭解我的話?」

  「你又不愛聽……」她小聲嘟嚷。

  他扳高她下顎。「要說什麼大聲一點,幹麼咕咕噥噥?」

  她扭開頭,想起明天的事。「明天我要怎麼回『Grace 』?」

  「我會去接妳。」

  「你不就要很早起來?」

  「誰叫我是妳的管家。」他舀了點湯進碗,就口掃掉裏邊的飯粒。「吃快一點,也該送妳回去了。」 似約好一般,他剛說完,他手機就響了。掏出手機一瞧,他按下通話鈕。「董事長,我正帶栩兒小姐在外邊用餐,對,都已經辦完了,好,吃完我馬上送她回去。」

  結束通話,他搖搖手機。「聽見了?」

  「我吃飽了。」她站起準備收拾碗筷,但因腳麻,晃了一下。

  他眼明手快地拉住她。「還好吧?」

  「抽筋了……」她忍痛地指指左小腿肚。

  「坐著。」

  待她坐穩,他彎身揉起她左小腿。他手指每有動作她便哀哀叫痛,眼淚都沁出來了。

  「晚上睡覺記得把小腿墊高,不然明早有妳受的。」

  「噯,你說,我還得過這種日子多久?」 她可憐兮兮地啾著他。

  「妳不喜歡?」

  她點頭。「我真的不是當千金小姐的料,每次看見衣服吊牌,我就會拿我做的蛋糕比較。『Grace 』最貴的八吋蛋糕一個訂價一千二,一套Chanel 洋裝,我得賣一百二十五個,還沒扣掉成本。」

  「妳根本不需要計算這些,妳只要乖乖接受妳爺爺的安排,短短時間,妳可以得到的比妳一輩子努力來得還要多。」

  「但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很沒用。」從小爸媽就告訴她,喜歡什麼想做什麼,都要靠自己爭取、努力,因為那正是一個人活在世上的「價值」

  搞不懂她在想什麼。他沒好氣地說:「妳知道妳現在不想要的,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還得不到的福分?」

  「我知道啊……」

  他一瞪。「知道就閉嘴乖乖享受。」

  確定她腿痛稍緩,他一拍她腿肚,要她移開。

  她摸摸領口的黑色蕾絲,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所以說,如果有一天有人開了很優渥的條件,希望你放下你原本的生活,你會答應嘍?」

  「妳是說六千萬?」

  她點頭。他故意露出唯利是圖的笑。「不夠,要我做到那種程度!六億勉強接受,不過如果對方拿不出這麼多錢,我倒是可以提供其他服務。」 「什麼服務?」

  「給我一百萬我陪她一天,五百萬兼陪她上床,一千萬當她一個禮拜的情人,以此類推。」

  所以說六千萬,她可以買下他當她六個禮拜的情人嘍?

  她在想什麼啊她?她輕敲自己腦袋。

  「怎麼,妳有興趣?」他打量她的表情。

  「我才沒有!」她瞪他。

  「好啊,」 他湊近她。「如果是妳,算妳熟客價,一百萬一個禮拜,怎麼樣?」

  「誰理你。」她推開他,開始收拾桌面。

  「確定不要?」他跟在她屁股後面走進廚房。「我床上技巧很好,絕對保證讓妳欲仙欲死的吻……」

  「你不要胡鬧。」

  「幹麼這麼無情?」他從後抱住她,張嘴在她耳邊輕呵。「昨天晚上我們不是處得挺愉快的……」想到昨晚的親吻,她臉就紅。

  「誰跟你愉快……明明就是在欺負我……」她扭開身,唯恐他再靠近,忙高舉濕灑灑的菜瓜布充當盾牌。

  「妳以為那點小東西擋得了我?」他嗤一聲抓起丟掉,近距離俯視她驚惶的臉。「對了,我說過要給妳獎勵。」

  「不用不用,不用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他扳開她兩手,逼她環抱住他。「妳喜歡我怎麼吻妳?我今天破天荒讓妳挑選。」

  「就說不用了……」站離他這麼近,她整個腦袋鼻腔都是他的氣味,弄得她頭暈腳軟的。

  「可我向來討厭食言。」他卷起她頰邊的散發把玩。「快說,妳不說我就自行決定了。」

  「臉頰,」 她急忙擠出話來。「輕輕一個吻就好。」

  這麼沒挑戰性。他端起她臉頰靠近。正當她以為會以一個短暫的啄吻結束時,他卻伸出舌尖,貓似地舔過她臉頰。

  「啊!」就這麼小小的不留神,他的唇已覆上她的。

  她早該想到他不會乖乖聽話,卻還是中了計。

  他的舌輕柔舔過她唇角,然後滑進她口中,磨踏她嬌嫩的舌尖,她總會在雙腳發軟的同時發出難耐的喘息。他抓住她腰將她抱坐在流理臺上,嬌小的她,難得有機會平視他眼睛。

  「不要……」她在他眸裏看見自己陶醉的模樣,不禁別開頭去。

  「說謊。」 他嚼她耳朵。「妳明明很喜歡。」

  就是因為喜歡,才不能再繼續下去。

  她屏息著感覺他的嘴沿著她裸露的頸脖下滑,盤旋在寬大的領口上方。他的吻就像濃郁的威士卡,她明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卻又忍不住一嘗再嘗。

  大掌隔著黑色雪紡紗握住她軟嫩的胸部,很容易發覺底下的凸起。

  他挪眼下望,黑色衣料將她白哲的肌膚襯得更加晶瑩透亮,他忍不住想像直接吻住它的觸感,是否會一如它外表般軟嫩可口?沒必要忍耐。他空出右手拉開她背上的拉煉,雲朵般絲滑的雪紡紗立刻滑落她肩頭。被他的吻迷得暈陶陶的她根本沒發現他的舉動,直到他勾下她蕾絲內衣直接舔上端點,她才抱住他頭,嘴裏發出不成句的抗議。

  「你……不可以……」

  「不可以?妳確定?」他吮住她乳尖的唇瓣微微打開。

  不!她抱住他頭輕搖,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了。理智一角不斷地尖喊著要推開他、阻止他,但身體卻感覺那麼的舒服― 他舌尖的彈動、吸吮、輕扯……都讓她舒服到像快融化一樣。

  「好甜美……」他一手捏住她突起的乳尖輕壓,繼而含進口中。

  濡濕的吮啜聲不斷傳進她耳,羞得她都快昏厥了。她突然慶倖自己坐在流理臺上,不然一定會癱軟在地上,像一團融化的巧克力。

  「還想我怎麼碰妳?」他熱燙的唇停在她胸骨中央,高挺的鼻尖不斷蹭著她軟嫩的肌膚。

  她頻頻搖頭。不知道,她不會說,她只覺得身體好熱、思緒好亂,好想再多感受一點……但那一點是什麼,卻是單純青澀的她無從勾勒的渾沌。突然,她感覺他燙熱修長的手指滑進她裙襬,按住仍穿著蕾絲小褲的腿間,她倒抽口氣。

  「妳很有感覺吶……」他手指潛入腿側的開口,摸到一片稠滑的沼澤。

  她抱住他頭輕搖,很是受不了他喜愛實況轉播的癖好。但不諱言,她體內的快意,卻也因他露骨的描述,燒得更熱。

  「腿再打開一點……」他一邊親吻她一邊呢喃,手指往裏滑探。

  她簡直要瘋了。

  「真應該找面鏡子,讓妳瞧瞧妳現在的表情……」他深邃眸裏投射出炙熱的火光。連他也有感覺,對她的逗弄,已悄悄越過了界。

  在他,欲望一直是打發時間的玩具,可他從來沒想到,原來盡其所能挑逗女人的感覺如此美妙,他喜歡她臉上的紅暈,還有那難以自抑的陶醉表情。以前他交往的女伴對做愛太過熟稔了,就像乾柴碰上烈火,燃燒時挺熱沒錯;但燒完,什麼也沒剩下。

  但此刻在她身上感覺到的,卻遠勝他過往所有的經驗。為什麼?在舔舐她耳垂,聆聽她喘息時他自問,為什麼其他女人做不到的事,她卻如此輕易越過界線?而且,還是由他主動迎她進來。一個連點威脅性也沒有的女人……他手指殘酷又熱情地滑入她腿間,滿意感受她身子細微的顫抖,還有不斷汨汨流出的濕液。她整張臉、整個人所有反應都在告訴他,她喜歡他,徹徹底底,連一丁點為自己保留的能力也沒有。

  怪的是,他竟不討厭這種感覺?!

  別忘記,明天早上一睜閉眼,你得帶著她去見其他男人。

  這念頭一從他腦中躍出,他高昂的情緒瞬間冷卻。他怎麼確定她在見了其他男人之後,會不會出現一樣的反應?

  一股妒意竄升,他驀地收回自己留戀不已的指。

  快意瞬間被抽離,她嘴裏發出困惑的呻吟。

  「怎麼,還想要?」他嗤笑地注視她欲求不滿的臉。「剛才不是還嚷著不要不要?」

  被他一譏,她倏地清醒過來。

  「你這個人真的― 很惡劣耶你!」她泣然拉扯自己淩亂的衣裙。她最最痛恨這一刻,他的清醒與旁觀,向來是她沈醉著迷的最佳解藥。就像被潑了一桶冷水,透骨的厭惡,讓她幾乎要恨起他來了。

  但「幾乎」 ― 距離界線,仍舊存在著遙遠的距離。

  她總是敗在那一點善良上。

  尤其看過他的家之後,她更沒辦法徹底絕然地討厭他。

  因為,他是那麼的寂寞。

  「生氣了?」 他覦瞧她濕紅的眼角和鼻頭。

  不能說他完全沒感到愧疚,但愧疚程度如果分成十階,現存在他心頭的,大概也只有一成而已。

  他喜歡對她予取予求,喜歡看她氣得牙癢癢,又拿他沒轍。

  「不要碰我。」她手一抽,甩掉他的撫慰。

  喔?他探究地望著她臉。「看妳這樣子,似乎決定跟我決裂了?」

  「你哪只耳朵聽我這麼說了?」 她套用他最喜歡說的話駁斥。「被你欺負成這樣,我連生個氣的權利也沒有?出去啦,我要洗碗。」

  「好,好,不鬧妳。」 他手心向前慢慢朝客廳退去。直到不見他身影,她才以手捂額,惱怒地跺腳生氣。妳怎麼那麼沒用?完全被他吃得死死,一點招架能力也沒有!

  但氣歸氣、惱歸惱,她碗還是照樣洗得乾乾淨淨,排得整整齊齊。

  這就叫老實人的天性。

  一見她走出廚房,他招招手要她過來。

  她一臉警戒加不情願地接近。

  他有趣地看著她。「幹麼這表情?我又不會把妳吃了。」

  騙人!世上最會「吃」她的人明明就是他。

  她橫眼瞪他。「要做什麼?」

  「梳頭。」他把她往沙發上一壓。「讓妳頂著這頭髮回家,難保董事長不會誤會我們偷偷做了什麼。」

  不是說不怕被發現?她嘟嘴想著,就是沒膽出口。

  他梳攏頭髮的動作相當溫柔,若不是她親身感受,她還真沒辦法想像眼前人,跟剛才口吐嘲諷話語的男人,是同一個人。他到底還藏了多少面貌是她沒看過的?她入迷地望著他肩頸部分的俐落線條。察覺她的目光,他唇角微微勾起。「喜歡我的臉?」

  她才不信有誰會說不喜歡他的臉― 她小臉通紅地轉開。

  「說真的,我不喜歡人一直盯著我看,但妳的眼神,我不覺得討厭。」

  這話什麼意思?她調回視線。

  察覺她眼底的疑問,他難得好心地解釋:「妳或許是認識我的人裏面,離我最近的人了。」

  他難得的告白讓她整個人激動起來。

  她突然抓住他手,說:「會不會……我是說,有一天……有那麼一點點可能……你會愛上我?」

  想不到她這麼大膽,有勇氣問出口。

  他低笑看著她眼睛說道:「不可能的,傻子。衝著妳下午的關心,給妳一個良心的建議,不要指望我。跟我在一起,妳會心碎的。」

  說完,他放開她,逕自抓起擱在茶几上的車鑰匙「時間不早了,我送妳回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4:44
  第七章

  難道他們之間,真的連一點點可能性也沒有?回到黃家,一整晚,周夢唯的警告不斷在栩兒腦中盤旋。她不太明瞭他到底是怎麼想她的,他說對她毫無感覺,卻可以在興致來時毫不猶豫親吻她;他說他一點都不在乎她,但是又說她離他很近,不排斥她的目光;他在任何人面前總是溫文有禮,唯獨對她霸道又任性。她很想假設自己在他心裏佔有微妙的位置,但他卻又說:「不要愛上我,妳會心碎的。」

  問題是,她沒有辦法。

  早在初見那晚,她在視窗瞥見他迷路似的眼神時,她的心,就已不自覺朝他飛去。

  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雖然腦子很清楚知道他倆並不適合,但心卻有著不一樣的聲音。她還存有一絲奢望,她不想放棄還想努力,但他卻說「不要指望我」躺在陌生的被窩裏,她抬手抹去滑落的眼淚。

  「我被拒絕了。」

  她想,這種感覺,應該就叫「失戀」吧?

  雖然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投入,他只是隨興之所至地戲耍她,但她還是誤會了。

  美夢被打碎,一丁點也沒剩下了。她擦著不斷湧出的眼淚,一邊告訴自己該割捨了!除非,她願意拿出一百萬,買他陪她一個禮拜。

  那也太悲慘了。她蒙著臉低低笑了兩聲,接著,眼淚又從眼角滑出。

  戀愛失了魂的女人就是這麼沒骨氣,她剛竟然想著,如果這是親近他的唯一方法,她情願做個悲慘的女人。

  「黃栩兒,夠了。妳忘了妳之前怎麼答應過爸媽的?不要自怨自艾,要快樂啊。」

  但是,她想如果爸媽知道她的心意,應該不會怪她今晚的表現才對。

  所以,今晚就讓她破例一次,一個晚上就好,她拉高棉被掩住頭臉。

  明天一早,她一定會打起精神,繼續開心微笑……

  「嗚嗚……」在微微凸起的棉被團中,不斷傳出壓抑過的啜泣聲。

  一整晚。

  隔天,栩兒腫著兩顆眼睛起床,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昨晚怎麼了。孫伯一見她,立刻進廚房包了幾塊冰塊過來。「敷在眼睛上會舒服一點,坐一下,等周先生到了我再叫您。」

  「謝謝孫伯。」她廄激涕零地接過。

  周夢唯準時六點抵達。就算瞧見栩兒一雙眼腫得跟核桃一樣,他也沒說話。

  「這是栩兒小姐的早餐,還有,董事長提醒今天中午的約會一定要到。」

  「我知道。」 站在電梯裏的周夢唯點頭,按下關門鍵。

  電梯無聲降下,栩兒從頭到尾沒說話,只是一徑盯著地板。

  「妳氣色很糟。」

  不用他說她也知道,她摸摸自己仍舊腫脹的眼角。「晚一點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說真話,見她哭腫了眼睛,他有一點心疼。他很清楚她為了什麼掉眼淚,知道自己擁有左右她情緒的能力,他,有那麼一點開心。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他向來討厭女人的眼淚,總覺得裏邊藏著計謀,但在她身上,他感覺不到這種心機。

  她哭,是因為她難過,而不是想從他身上取得些什麼。就是這點,勾動了他的心。

  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後,他挑了家距離最近的7-12停車。

  「我去買個東西,妳在車上等我。」

  兩分鐘後他回來,手裏還拿了兩包面膜。

  一上車,他橫過身幫她把椅背調低。

  她嚇了一跳。「你要幹麼?」

  他拆開面膜包裝,下顎一點示意她把眼睛閉上。

  「睡一下,到了我叫妳。」

  就是這種若有似無的體貼教她沒辦法死心,他要真霸道到底就算了,偏偏,她又能在他一些小舉動中讀出他的溫柔。她鼻頭一陣酸楚,好像又要哭了。他扣好安全帶,俐落地將車駛進車道。

  朦朧間,她聽見他說話。

  「我想妳不知道,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我不知道我爸媽是誰,連我的姓,也是院長給我的。」

  她倏地睜眼看他。

  「我不懂什麼叫愛。」 他直視前方,語調平靜地說。

  「照顧我的院長是個好人,育幼院的老師也算負責有愛心,但他們太忙了,育幼院有三十多名院童,每個人能分到的時間就那麼一丁點。我很小就知道自己跟其他同學不一樣,我受了挫折,沒有溫暖的懷抱可以給我慰藉。我想要什麼,得靠放學打工,存很久很久的錢才能買到,甚至還是買不到。我知道乖孩子惹人憐,院長一而再提醒我們,但我卻不那麼確定,如果哪天我不小心犯了錯,那個因為我乖而喜歡我的人,會不會就因此不喜歡我了?」

  這就是他屢屢試探她的原因?看著他無表情的側臉,她好似看見一個孤獨的孩子,正用一種偽裝出的強悍、防備地看著世界。

  「不會的。」藏在面膜底下的唇瓣輕聲說:「我說過,不管你做了什麼,我對你的關心是不會變的。」

  他分神瞟她一眼。「現在或許是,但下個月十二號以後呢?等妳找著了金龜婿,妳確定妳心裏還會有我?」

  「當然。」敷著面膜不好說話,她索性拿下它。「我從不說謊,這點你可以相信我。」

  「結婚以後呢?如果我興致一來,又像昨天那樣吻妳摸妳― 」

  這倒不行。她緊揪著上衣,眼神遊移。「如果我結了婚,就表示我對那個人有責任,不管我再怎麼喜歡你,也不能做傷害對方的事。」

  他沒來由覺得火大,原來他的重要性,只要另一個男人就能取代。

  他冷哼。「我就說了,什麼關心啊愛啊,全都是有限制的。」

  「那你告訴我要怎麼辦!」說話同時,豆大眼淚再度從她眼角滾落。「我說我喜歡你,你勸我不要喜歡你;我問你有沒有可能喜歡我,你又告訴我不要指望你……現在,你又要我給你沒有限制的關心― 你難道不覺得太為難我了?」前後退路全被他給封閉了,她又不是鴿子麻雀,有辦法從空中飛出一條路!

  被她一吼,加上她的眼淚,讓他突然清醒過來。是啊,他的確是在為難她;不給她機會靠近,卻又要求她為他保留情人才能享有的愛與關心,他確實太自私。

  他靠邊停車,抽了幾張面紙幫她抹乾淨眼淚鼻涕,再取走她手上濕淋淋的面膜,幫她眼睛對眼睛,嘴巴對嘴巴敷上。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小小的機會?」栩兒眨巴著紅腫的眼睛看他。

  「不可以。」 他拒絕得很順口。

  她臉一垮,結果還是一樣嘛!

  「妳真的很煩人。」他一搔他往後梳齊的黑髮。「平常那麼多事,我叫妳不要做,妳哪一回聽過我的話?偏在這時間起我意見了?」

  因為他是她喜歡的對象啊,總不能他不接受,而她卻一個人一頭熱― 咦?!栩兒慢了半拍才發現他話裏涵義。他意思該不會是― 隨便她想怎樣了?

  她才張開嘴巴,就被他厲聲遏止。

  「嘴巴閉上,我不想聽妳的問題。」不過,她一啾他直視前方的側臉― 他好像沒有生氣?過了一會兒她才扭著手指低聲說:「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會繼續喜歡你,一直到你不希望我再喜歡你為止。」

  手握方向盤的長指動了動,許久,才見他開口:「隨便妳。」

  這已經是她聽過,他讓步最大的一句了。

  望著他俊美的側臉,栩兒昨晚好像碎過的心,又悄悄升起一抹希望。

  接下來的相親宴,就在周夢唯強力主導下展開。一到與會現場,他會表明自己身分― 身為栩兒的代理兼保護者的他,嚴格禁止她給男方手機號碼。萬一會面結束男方想再邀約栩兒,一律得經他轉答聯絡。

  要不是經過這番周折他還沒發覺,對他來說不過中上之姿的栩兒,在其他男人眼中,竟是這麼炙手可熱!

  當然黃家豐厚的資產也是一大誘因,但綜觀男方評價,對她印象最深部分,一致都是她的溫柔氣質。

  打頭陣的「元仕」董事長兒子廖文任說得好:「栩兒小姐給人的感覺就像水,不管把她放在哪裡,從哪個角度看她,給人的感覺就是那麼地舒服自在。跟她說話,會覺得心情平靜,連飯也變得好吃了。」

  每每聽男人讚美栩兒,周夢唯總覺得不是滋味。每一次陪她去相親,他總忍不住把她的表現跟她對他的反應擺在一塊比較;他尤其討厭見她衝著其他男人笑,總覺得那表情是他的專屬,不該被其他男人看見。

  但對栩兒來說,她的笑,不過是一種禮貌,畢竟她現在是以黃家第三代的身分出現,總不好丟爺爺的臉,讓人家以為她沒家教。

  兩個禮拜很快過去,栩兒接連也見了八名相親對象。每回相親結束回黃家,黃盛宗固定會問她印象,喜不喜歡與會男士,她總是搖頭。

  「還是不喜歡吶!」黃盛宗沈吟。「但前面那幾個小子對妳印象倒挺不錯,夢唯,我聽對方說他們都有打電話給你?」

  「是。」 周夢唯頷首。「但栩兒小姐一律要我推掉。」

  坐在一旁的栩兒心想,他那種問法,她能說好才怪。

  每每接到男人的邀約電話,就是周夢唯情緒最差的時候;雖然他總會用和悅的聲音與對方交談,再找適當的理由― 比方她正在做spa ,或在購物,或與誰誰誰有約來推掉。一等他結束通話,哼哼,就是「懲罰」她的時候了。

  若是剛好還有外人在,那懲罰時間會稍緩一點;要是沒有,就算栩兒抱頭鼠竄,他也一樣會拎她回來,把她吻到七葷八素,不知身在何地他才甘願罷手。

  他隱隱想獲得證明!在她心裏,他周夢唯仍舊是第一跟唯一。

  而他一直不願去細究,對她的這種佔有欲,到底有何涵義。

  話說回來,栩兒並不討厭他老是擋在她與相親者中間,反而還挺喜歡的。

  那表示他在乎她。

  雖然他總是說:「妳以為妳夠格讓我嫉妒?」

  這她就不懂了,既然不是嫉妒,他幹麼那麼芥蒂其他男人約她見面?

  他的說法是:「因為妳很好玩,在我還沒玩膩之前,我不想讓其他男人染指。」

  每每聽到這種話,她心總會涼了半截。

  一天,栩兒參加完相親宴!這已經是她見過的第十個「青年才俊」 ,周夢唯送她回黃家稍事休息後,再送她到知名的美容名店「White Ladies」做護膚美容。下車前,周夢唯交代:「課程結束前半個小時打電話給我,我再過來接妳。」

  「White Ladies」離「縱• 橫」 頗近,開車不到十分鐘。每次送栩兒去「White Ladies」,周夢唯定會乘機進「縱• 橫」總部處理公事。

  「好。」 她一笑,然後拎起包包,一個人走進金碧輝煌的「White Ladies」。

  確定她安全走進門裏,周夢唯才掉轉車頭離開。

  這是栩兒第四次進來「White Ladies」,對裏邊豪華擺設她已有些適應。一進門她直接走向電梯,正當電梯門要關起,突然有個穿長袖T 恤吊帶褲的年輕女子拉著推車衝進來。

  「等一下!」

  栩兒趕忙按下延開鍵。

  將堆滿工具的推車往角落移定後,應乃雛轉頭道謝。「我剛那麼大聲,沒嚇到妳吧?」

  「沒有。」栩兒搖手。

  「沒有就好。我壞習慣,明明可以等一下再上去,但看到電梯門快要關起來,還是會忍不住衝進來― 」應乃雛突然緊盯栩兒看。「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栩兒也覺得對方很面熟,她試著問:「詔安街的『Grace』 ?」

  對了!應乃雛想起來。她就是「Grace」蛋糕店的老闆― 栩兒嘛!

  「妳怎麼會在這兒?還這身打扮?」應乃雛驚奇地看著她身上質感極佳的小洋裝。

  「妳也是啊,怎麼這身打扮?」栩兒每次看見應乃雛總是穿著華麗的V 領洋裝,露出她漂亮的胸線跟長腿,但現在她卻穿著髒汙的上衣跟牛仔吊帶褲,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我在園藝店工作,現在是上班時間。我平常到你們店,都是去參加餐會順路彎過去,當然得穿得比較華麗― 」

  應乃雛是臺北知名企業「集應集團」董事長的孫女,這事栩兒知道,倒沒聽說過她平常在園藝店工作。

  「樓上有一塊我負責的區域,前一陣我爺爺生病耽擱了一陣,最近有空,就趕快來把它做完。對了,我好久沒在店裏看見妳了,問麗琪她說妳最近很忙?」應乃雛問。

  「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栩兒絞絞手指。「總而言之,我現在待在店裏的時間,就只有白天六點半到十點半。」

  「是噢……」應乃雛一臉沮喪。「我本來還想問妳方不方便教我做『占度亞』上面的巧克力醬―」

  「怎麼了?」

  聊天同時,電梯門突然打開,原來五樓到了。

  應乃雛忙問:「妳很急著做spa嗎?還是可以給我一點時間?」

  「妳說沒關係。」栩兒很喜歡開朗活潑的應乃雛,尤其她還是「Grace」的老主顧。

  「那我們到七樓,給我十分鐘就好。」

  一進七樓,應乃雛跟栩兒介紹。「這裏是『White Ladies』負責人的辦公室,目前的代理負責人程予皓,是我男友明之的學長。明之妳見過吧?」栩兒尷尬地說:「……不太有印象。」

  應乃雛點頭。也對啦,明之不太跟外人說話,每次她去「Grace 」,他站在店外邊等的機會居多。

  「對了,妳剛說妳現在進『Grace』 的時間變少了?」

  「嗯。」栩兒花了點時間解釋。

  聽完,應乃雛歎氣。「想不到我們兩個遭遇這麼像……我前一陣也是被我爺爺抓去改造了一番……」

  聽完應乃雛的故事,栩兒一臉同情。

  那種「變身名媛」的苦,她可是感同身受。

  「妳真的打算照妳爺爺的安排做?」應乃雛問。

  「真要我選,我會選擇『Grace』 ,那才是我真正擅長而且喜歡的。像這一身打扮,還有這地方……」栩兒瞧瞧裝漬典雅的辦公室。「我並不習慣。」

  「老人家就是這樣,固執死了!」應乃雛幫忙抱不平。「老愛說什麼他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多,以老賣老,也不想想現在什麼時代了……」「好了,不說我了。」 她輕拍拍應乃雛的手。「妳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是這樣的,過一陣是明之的生日,他很喜歡『占度亞』上面巧克力的味道,所以我想請妳教我做那個巧克力醬,大概這樣就好。」應乃雛比出大概尺寸。「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栩兒聽不太懂。「教妳調製巧克力跟驚喜有什麼關係?」

  應乃雛眸子滴溜溜打轉,小麥色的臉頰浮現兩抹紅暈。「就是……可以讓他……抹在我身上,然後……舔……」

  啊!閨房情趣。得知「使用方法」的栩兒臉蛋倏紅。

  「哎吻。」應乃雛抱住通紅的臉頰跺腳,「就是那麼回事嘛!」

  兩個女人觀瞧對方一眼,同時撲哧笑了出來。

  「好,我教妳做。明天早上妳到我店裏?」

  「不行。」應乃雛搖頭。「太早了,明之一定會問我去哪兒,我又不好說謊。」

  「怎麼辦?我除了六點半到十點半,其他時間都沒辦法。」

  應乃雛想了一下,問道:「如果在這裏呢?」栩兒走到茶水間看了下。「這裏有煮水的爐子跟冰箱……應該可以喔,只要從店裏借點工具、準備好原料。不過我下一次來是四天后了,妳來得及嗎?」

  「來得及。」應乃雛立刻答,明之生日是在五天后。「那就這樣說定了?」

  「嗯。」栩兒微笑,然後一瞧腕上手錶。「糟糕,三點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時間過這麼快,妳快點下樓做spa ……」應乃雛趕忙送她去搭電梯。「對了對了,我的手機號碼給妳,有事妳可以直接跟我聯絡。」

  栩兒也從皮包拿出紙筆,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一切就拜託妳了。」

  電梯門將關上前,應乃雛對著電梯裏的栩兒行了個九十度鞠躬禮。

  隔天中午行周夢唯又一次送栩兒參加相親宴。

  他依以往做法介紹自己還有栩兒,只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男方旁邊多了一位得叫阿姨的長輩。

  服務生一過來點菜,這位碧阿姨立刻跟周夢唯提議。「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坐在這裏很礙眼?人家年輕人需要空間時間好好認識熟悉,我們兩個閒雜人等就到旁邊去……」

  「等一下……」

  不給周夢唯機會拒絕,碧阿姨硬拖著他另辟一桌。

  周夢唯的怒氣全藏在他額上不住猛爆的青筋。「碧阿姨,您這樣我很難跟董事長交代。」

  「沒關係的。」碧阿姨拍胸脯擔保。「我跟黃董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他要怪你的話,你打電話給我,我跟他說。你瞧瞧,他們倆真是郎才女貌……」

  什麼郎才,不過是一個光會拿手術刀的三流庸醫。周夢唯心情壞透了,坐在這兒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他惱得手指急敲。

  「來來,服務生點菜。」碧阿姨交還菜單同時望著周夢唯笑。「你要吃什麼儘管點,今天碧姨請客。」

  「怎麼好意思―」周夢唯裝出笑臉回應。

  全場唯一發覺周夢唯情緒不對的,就只有坐在五個桌位旁的栩兒。

  她不安地朝他一望,又看看面前的相親對象,勉強擠出笑容來。與會男士姓王,出身醫生世家,身為整型外科醫生的他,北中南各有一家整型診所,據黃盛宗給的資料上寫,年收入超過千萬。

  「栩兒小姐,妳知道我昨天才見了誰嗎?」 醫生不愧是最常面對陌生人的職業,相當會找聊天話題。

  栩兒搖頭。

  「就現在很知名的藝人吶……」王醫師小聲說出對方姓名。「妳知道她來找我做什麼?」 他朝他自己胸口一指,暗指隆乳。

  一般女性都對娛樂圈八卦相當感興趣,可偏偏栩兒是個整年沒看電視也沒問題的怪人。

  「做我這一行的常可以看見藝人卸了妝的模樣,所以我就想,我將來的老婆,一定要找一個內外皆美的女性。我看妳皮膚相當好,個性又溫柔……」

  王醫師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了,栩見雖不感興趣,仍舊應付著點頭。就在話題轉到日本旅遊的趣聞時,栩兒突然聽見簡訊鈴響。

  她悄悄拿出手機一瞄,猛地轉頭望向周夢唯方向。

  不在?她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她怎麼沒看見?

  「對不起!」 她抓著皮包起身。「我有急事要找周先生,您稍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噯……」王醫師還來不及說話,栩兒已經跑掉了。

  「什麼事打手機說一下就好了,幹麼一定要離座?」 王醫師望著她背影嘟嚷。

  栩兒詢問服務生,服務生說看見周夢唯拿著手機到外頭去了。

  「謝謝。」 說完她掏出手機打給他。「周先生?你人在哪兒?」

  「餐廳旁邊的防火巷,幹麼?」

  「我現在就過去。」

  結束通話沒幾秒,就見她身影出現在防火巷前頭。

  瞧她行色匆忙,他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了?那傢伙欺負妳了?」

  「不是……」她喘著氣高舉手機。「今天是零九年七月八號,再一分鐘……」

  「怎麼樣?」他還是不懂。

  「你看,再四十幾秒,時間就是12 點34 分56 秒,今天又剛好是7 月8 日09 年……」

  排起來正好是123456789 - 剛才的簡訊是應乃雛捎來的,她說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巧合,下一次,就得等2090 年了。倒數計時,她突然握住他手。「這麼特別的時間,我想跟你一起過。」

  他還以為怎麼了,領悟的同時,免不了覺得她小題大作。傻子,不過就123456789 的數字排列―

  可是心頭那股愉快是怎麼回事?他瞪著被她握住的手,方才被碧阿姨那老女人激起的不悅,突然消失無蹤。

  他反握住她手,拖著她往巷子裏邊走。

  「咦……要去哪裡?」

  在她來不及會意之前,她已被他緊抱在懷裏。

  「妳這傢伙― 妳打哪兒想出來這麼可愛的點子?」

  「就……朋友……傳簡訊……」她半側頭不敢直視他強烈的目光,心臟坪坪跳得好急。「因為……你剛剛好像在生氣……」

  她看出來了?他曲起食指輕掌她柔嫩的臉頰,然後俯頭,親吻離自己最近的她的耳朵。

  「真可惜啊……現在吻妳,一定會把妳嘴唇的口紅弄糊掉……」他一邊說話一邊舔舐她細嫩的耳垂,舌尖往耳骨內部探索。即使不親吻,他舉動也夠煽情的了。栩兒覺得自己恍若會從耳朵部分開始融化一樣。

  「周……」她手掌驚惶地撐住他肩膀。

  「夢唯。」他熱熱的呼息灌入她耳,激起她身體一陣輕顫。「我允許妳這麼喊我。」

  「那個、夢唯……我們……該回去……」

  他停下舔吮的動作。「比起我的吻,妳比較喜歡裏邊那傢伙?」

  「才沒有……」她急忙駁斥,不過一見他竊笑的眼,就知自己又中計了。

  她的說法,活似她多滿意他的吻似的。

  「我是說,我對王醫師沒有……」

  「我不想聽妳聊其他男人的事。」 他按住她嘴。「我想吻妳,還要我等多久?」

  「那個……」她眨動眼睛,不知該怎麼回答。

  「給妳一個小時,趕快結束走人了。」他手指沿著她耳朵一路下撫,最後停在她鼓起的胸脯上方。她可以感覺,藏在衣服裏的乳尖,早已附和地挺起。「記得,妳讓我多等一秒,我就多折磨這裏!十分鐘。」 他再咬了下她耳朵才鬆開懷抱。

  「哪有這樣的!」栩兒氣惱抗議。

  他好整以暇看了下手錶,提醒道:「妳只剩下五十九分四十秒。」

  他當真啊!栩兒急忙推開他,快步衝回餐廳。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5:15
  第八章

  四天后,栩兒再一次踏進「White Ladies」七樓辦公室。領路的應乃雛打開門,看見有人在,嚇了一跳。「學長?!」

  「過來拿點資料。」 程予皓瞧見乃雛身後的栩兒,微笑招呼。「不用介意我,我很快就走了。」

  「既然你在,我就介紹一下。」 應乃雛朝程予皓一比。「栩兒,他就是『White Ladies 』的代理負責人,程予皓,我習慣跟明之一樣喊他學長。」

  「妳好。」 程予皓伸出手。

  栩兒與他一握。「您好,我叫黃栩兒。」

  兩人手掌接觸瞬間,程予皓驚訝一娣。她的手,摸起來真軟、真舒服!

  這麼一分神,他就忘了鬆開她手。一見栩兒要抽手卻抽不回,應乃雛趕忙過來分開兩人。「喂喂學長,你也握太久了吧?」

  「對不起。」程予皓尷尬。「我失態了,實在是黃小姐的手,摸起來的觸感太好!」

  「色魔學長。」 應乃雛保護地擋在栩兒面前。雖然栩兒年紀長了應乃雛四歲,但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好欺負的樣子。

  「我們到茶水間去。」 應乃雛牽著她走。

  調製巧克力需要的工具跟材料,乃雛全從「Grace」搬來了。

  站在熟悉的工具前,栩兒就像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將軍,眼神氣勢都不一樣了。

  「要先做什麼?」應乃雛問。

  「從調奶油開始。」栩兒將鮮奶油塞往她手裏。

  不過幾分鐘,濃郁的奶油香氣彌漫整間辦公室。

  在外頭查資料的程予皓饞到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妳們在做什麼?我也要吃一點。」

  應乃雛才不許。「別過來喔,學長,這裏沒你的分。」程予皓隔著乃雛頭頂往裏看,只見栩兒專注地盯著隔水加熱的巧克力糊,之後再添入奶油以打蛋器攪勻。兩相混合散發出來的香氣,嗜甜的應乃雛跟程予皓聞到都呆掉了。

  「小氣鬼,妳搞那麼多巧克力,讓我吃一點會死?」

  「不准不准……」

  「喂,這是妳對大恩人的說話態度?」為了吃,程予皓開始要起人情來。「想當初要不是我介入幫忙,妳跟明之會那麼順利?還有,好歹這茶水間也是我的,我吃一點當使用費不過分吧?」

  應乃雛嘟嘴,這裏的巧克力,是要跟明之關起門來「用」的啊,她才不希望被學長先吃到!

  「快一點。」 程予皓非要嘗一口就對了。

  「不行吶!」應乃雛跺腳。

  「可以啦,小雛。」調整好甜度的栩兒將巧克力糊倒進玻璃罐中鎖緊。「缽裏的巧克力絕對夠程先生吃。」

  「可是……」應乃雛湊來嘀咕幾句。栩兒聽完,臉頰倏地羞紅。她反應真可愛。程予皓目光完全被栩兒吸引。只見兩個女人頭湊頭嘀咕個不停。

  「不能讓他先吃啦……」

  「但是不讓程先生吃一點又說不過去……我想到了!」 栩兒問的程予皓。「程先生喜歡吃甜嗎?」

  「喜歡。」 他點頭,然後一看擱在旁邊的巧克力包裝紙。「哇,還用到guanaja ,妳們很講究啊。」

  一聽就知道他是巧克力行家。栩兒再度將不銹鋼缽放進熱水中,再多打一點奶油,添入巧克力後用力攪拌,最後以熱水沖下,以瓷杯盛起一杯最頂級的熱巧克力飲品,就這麼完成了。

  「我幫你多添了點甜度,應該會比我剛才做的還要合你的胃口。

  「好想喝……」應乃雛欣羡地看著程予皓的杯子。

  程予皓故意拿到應乃雛面前吹涼,然後啜一口。

  「怎麼樣?好不好喝?」應乃雛在旁急問。一秒、兩秒!程予皓足足呆站了五秒鐘,才說道:「― 完美。我的天吶,我從來沒喝過這麼香濃的熱巧克力!」

  「我也要喝一口。」聽見這種評語,應乃雛怎可能不搶。

  「噯噯噯,小心點,等一下打翻了……」

  「不要我鬧就給我喝一口。」

  「不"。要。z 」

  正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栩兒已快手快腳把工具收拾好了。

  她抽來兩張廚房紙巾擦手,交代道:「小雛,這裏工具等乾了之後再收進袋子裏,要麻煩妳送回『Grace』,不然我明早會沒東西用。」

  「沒問題。對了,妳剛做的巧克力,多少錢?」

  「兩百五,妳等一下拿給麗琪就好,算店裏的進帳。」

  「這麼便宜!」 程予皓忙說:「我也要買,給我十罐。」

  「就說過沒你的分。」 應乃雛頂開他。「不過真的,太便宜了,少說也開個五百塊。」

  「夠付成本就好。」栩兒看了下時間。「不早了,我得快去做spa,上一次太晚回去,還被念了好久。」

  「對噢。」應乃雛趕忙送她去搭電梯。「謝謝妳喔,我再打手機給妳。」

  「工具記得。」

  應乃雛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電梯門一關上,就見端著瓷杯的程予皓探頭問:「妳跟她感情很好?」

  「還不錯,怎樣?」

  「那……妳知不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

  想知道?!應乃雛指指他手裏的瓷杯,是要他獻上貢品。

  程予皓好勉強地交出杯子。

  乃雛開心接過,啜了一口― 反應跟他剛才一樣,呆了五秒她才找回舌頭說話。

  「我的天吶!」她讚歎不已地盯著快見底的杯子,好喝到她都想哭了!

  「快說。」

  「還沒有啦,不過最近她爺爺正在逼她四處跟人相親,你知道她爺爺是誰嗎?」

  程予皓搖頭。應乃雛告訴他。程予皓腦袋飛快轉著。「有有有,這消息我朋友有跟我提過,噯,妳覺得我現在去插隊還來不來得及?」

  應乃雛眼睛一亮。對噢!怎麼會忘了還有學長這麼好的人選?

  「我幫你打電話問她……」應乃雛翻出手機,響了好久,轉入語音信箱。「她可能在換衣服吧,我等會兒再打。」

  晚一點應乃雛聯絡上栩兒時,她正好在周夢唯車上。

  「我是小雛啦,有兩件事要跟妳說,工具我已經送回『Grace 』了;第二件事呢,我是來幫學長請問,他有沒有那個榮幸跟妳私底下見面?」

  握著手機的栩兒一呆。「妳是說……」

  「他就是下午那個拚死要吃到巧克力的傢伙啊,噢對,我還沒跟妳說,我有跟學長說妳正在相親的事,他對妳印象很好,才要我打電話……」「什麼印象很好。」栩兒聽見手機那端有一個男聲斥道。「給我,我來跟她說。」

  「喔,栩兒,學長說要親自表白心意,我手機給他嘍。」

  「栩兒小姐?我是程予皓。」

  隔著手機,程予皓聲音變得更低柔了。栩兒愣愣回了句:「你好。」

  「我從小雛口中聽到一些事,也知道妳是『Grace』的蛋糕師父,我剛吃過妳做的蛋糕,非常好吃,非常美味。」

  「謝謝。」栩兒彆扭地一瞧周夢唯,幸好他還沒察覺異狀。

  「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我們可以有個正式的認識嗎?」

  「對啊對啊,」應乃雛在程予皓身邊喊道:「學長很愛吃蛋糕,跟他在一起不用擔心『Grace』的將來!」

  「吵死了妳。」 程予皓斥了句才繼續說:「只是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她要怎麼答?栩兒再一啾周夢唯,心裏不安極了。

  「誰打來的電話?」周夢唯朝她一娣。

  「一個朋友……」栩兒頓了下才對著手機說道:「那個,相親的事,都是我爺爺在安排,我也不知道……」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周夢唯靠旁停車,然後搶走她的手機。

  「噯……」她驚訝轉頭。

  周夢唯一臂擋開她欲拿回的手。「請問閣下哪位?」 他聲音冷靜沉著,但眼神卻冒出不悅的火光。

  手機那端的程予皓一頓。「我是『White Ladies』的程予皓,請問你是?」

  程予皓?周夢唯邊思索相親名單邊答:「我叫周夢唯,栩兒小姐在外行程一切由我安排,我剛才聽見栩兒小姐說到相親的事……」

  周夢唯很確定,這姓程的傢伙不在名單裏。他一娣栩兒,眼中充滿狐疑!

  妳打哪克認識他的?!

  栩兒微微瑟縮,她完全無誤地讀出他心底想法。

  「是這樣的,我在『White Ladies 』 跟栩兒小姐有一面之緣,我知道栩兒小姐正在尋覓理想的另一半,想說是不是可以安排我與她正式認識,我想追求她。」

  周夢唯暗暗抽氣,一直以來出現多少相親對象,他全沒放在心上,但這個程予皓讓他感覺非常不一樣。尤其是她的態度― 他狠狠盯住她,心裏疑問翻飛。她為什麼一臉心虛樣?她跟這傢伙發展到什麼程度?為什麼這傢伙有她的手機號碼?

  「我會把你的要求轉送到黃董事長那兒,明天十點給您答案?」

  「那就麻煩你了。對了,我的電話,093 1 777XXX ,可以幫我把手機交給栩兒小姐嗎?我想跟她說聲再見。」

  「當然。」周夢唯嘴巴雖然這麼回應,可額上爆跳的青筋卻洩漏了他的情緒。

  一直以為她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原來,他盯得還不夠緊。

  他沉著臉把手機還給栩兒。

  糟了。栩兒背脊汗毛直豎,她從沒看過他那麼生氣的樣子。

  「喂?」她對著手機怯怯說道:「是,好,不會,再見。」

  她剛結束通話,周夢唯便狂怒地搶過,拗斷了它。

  「啊!」栩兒嚇壞了。

  「妳給我說清楚!」他一把拉住她。「妳跟他怎麼認識的?還給他手機號碼?我明明交代過妳,絕對不可以給其他男人電話― 」

  「我沒有。我給電話的是乃雛,她是我『Grace 』的老顧客,我們在『White Ladies』遇上……」她把來龍去脈簡單交代,想不到他聽了之後更氣。

  「妳瞞著我跟其他男人見面?」

  冤枉啊!她連連搖頭。「我真的沒有,那是剛巧,不然,你用董事長名義回絕他嘛,以後『White Ladies』我也可以不去―」

  「我不會回絕他。」 他咬牙切齒地說:「妳好不容易勾來個男人,我怎好意思壞妳好事?」

  被他誣賴,她也生氣了。「你為什麼老是扭曲我意思?我已經說不是這樣了!」

  「不然妳要我怎麼想?一個陌生男人有妳的電話號碼,還親自打過來說要追求妳,偏偏妳跟他認識的時候,我不在身邊?」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反應,真的很像打翻醋桶的男人在質問他的女朋友?」

  怎麼可能?!這是頭一個閃過他腦袋的念頭。他根本不喜歡她,怎麼可能因為她而吃那個姓程的傢伙的醋?但他心裏不滿的情緒又該如何解釋?周夢唯陰沈地瞪著一臉不解的栩兒,突然鬆開她,掉轉車頭,重新把車駛回路上。

  過了好一會兒栩兒才發現,這不是回家的路。

  「你要帶我去哪兒?不是還得回去跟董事長一塊吃飯嗎?」

  周夢唯不答,但答案很快揭曉。

  目的地是他家。

  「不,我不要去你家……」栩兒極力抗議。她知道這會兒進了他家,又得遭受多少情欲的折磨。

  但我行我素慣了的周夢唯,哪會聽她的抗議。

  車一停好,栩兒馬上按住車鑰匙不讓他拔。「我不要上去……」

  「原來妳喜歡在這兒,也行。」 說著,他手便朝她胸脯摸去。

  她嚇得身體一縮,當然車鑰匙很快落入他手中。

  俐落開門下車,他打開副駕駛座車門要她下來。

  栩兒還在做最後的掙扎,手緊抓著安全帶不肯離開。她以為這樣他就治不了她?周夢唯鼻一哼,一個箭步按下安全帶插扣鎖,把她像扛米包似地架到肩膀上。丟臉死了這動作。栩兒既怕被人發現,又覺得自己應該抗議。「放我下來,周夢唯!」聲音雖氣,但音量並不大。

  他一路冷笑著將她扛進電梯,放下,以身體跟手臂將她牢牢壓制在電梯角落。

  這一角度剛好是監視器死角,他注意過,大門管理員頂多只能看見他的背。「妳好大膽子啊,從來沒有人讓我這麼生氣過……」他一邊說,一邊咬嘗她纖長的頸脖。經過這幾個禮拜的「懲罰」,他已非常瞭解她每一個敏感帶。

  只要輕咬她脖子,她就會發出耐不住的低哼?只要吸吮她耳垂,她便會牢牢抓緊他衣襟,因為雙腿早已酥麻地站立不穩;只要親吻她的嘴,挑動她的舌,她整個人就會像融化似的,無力軟倒在他的臂膀中。

  對她的肆虐一路持續到電梯門開啟,他才打橫抱起她,快速掏出鑰匙開門。

  來不及到臥室裏了,一踏進玄關帶上門,他立刻放下她,迫不及待覆上她嘴。

  濃烈又熱情的吮吻很快讓她理智全消,等再有意識,她發現自己正仰躺在沙發上,背上拉煉早被拉下,洋裝和蕾絲胸衣鬆鬆掛在身上,他的手正揉著她赤裸的胸脯。她喘著氣,瞇眼娣著他極度煽惑的動作,被吮著而硬挺的乳尖時不時出現在他唇舌底下。「妳喜歡我這樣碰妳,對不對?」 察覺她的目光,他刻意放慢舔吮的動作。

  栩兒羞得臉都紅了。

  「才幾天,它好像變得更豐滿了?」寬大的掌測量似地罩住雪白的乳房,然後放鬆,接著是他的嘴唇從胸脯下緣一路上吻直到她頸脖,在吻住她嘴時,手指同時滑進早已濕透的細縫中。

  她身體一顫,感覺他邪氣的指正挑弄她最敏感的地方,一陣陣過激的快感逼出她的呻吟,還有不住外汨的稠液。

  可恨啊!他焦躁嚼著她軟嫩的下唇,腦中閃過無數負面想像。

  她就是用這副被他訓練得無比敏感的身體,跟那傢伙認識說話的嗎?該不會……那傢伙已經看過她銷魂的表情?不然怎麼會匆匆一面,就讓那傢伙動念想追?

  可惡!滿溢的妒意更激出他體內的欲望,他近距離娣著她氤氳的水眸,就差那麼一步,他會不顧一切要了她。驟響的鈴聲打斷一切。他氣息不穩地鬆開嬌喘連連的栩兒,拿出手機走到臥房接聽。想也知道會是誰打來。

  「董事長,對不起,路上塞車!大概還要二十分鐘,我知道,我開車會小心。」

  結束通話走回客廳,他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栩兒,正倉皇地套上內衣。

  他靠近,從後摟住她細腰。

  「不要這樣!」她感覺他手橫過她胸,將她柔軟的胸脯調整進蕾絲罩杯中。

  平常做來很正常的舉動,被他的掌溫,還有不斷拂進她耳朵的鼻息,染上無比的誘惑色彩。

  「這麼急著逃離我?」

  「你就愛逗我。」她低喘著瞪他一眼。

  「誰教妳這麼有趣。」他幫她調整好內衣後換抬起她下顎,在頸脖上留下一道細吻後,突然重重咬下。

  「啊!」他在她肩胛下方留下一個外人看不到的吻痕。董事長的生日宴越來越近了,想到再過幾天她便會決定結婚對象,他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

  他一直在想辦法保持原樣!在不娶她、不給她承諾,而其他男人也碰不到她的情況下,繼續佔據她的身與心。

  但目前為止,答案是沒有。

  他不是得犧牲自己的自由,就是得犧牲掉掌控她的權力。

  兩個他都不想放棄。偏就是這樣,把他卡死在一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微妙地帶。

  然後還蹦出了個程予皓― 周夢唯咬牙切齒。他倒要會會那男人,瞧瞧敢犯到他頭上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模樣?

  他幫她把拉煉拉上,再轉動她肩膀,審視她被他吃掉的妝容。

  「坐。」他下巴朝沙發一點。

  栩兒有聽到通話內容,知道時間所剩不多,他應該不至於再上下其手。

  她縮著身子坐好。他打開她的化妝包,取出粉餅跟一管唇蜜,仔細幫她補妝。在唇蜜抹刷堪堪離開她嘴唇之際,她突然開口說話:「過了董事長的生日宴,我就沒辦法跟你私下相處了― 你,真的不會覺得捨不得?」

  「世上比妳漂亮的女人那麼多,我隨時可以找到人填補。」

  他眼神殘酷,嚴酷的言語正是用來掩飾心頭的那抹鬆動。他在心裏告訴自己,他不需要溫情、不需要羈絆,他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感情,是他生命中最沒有價值的存在。

  「原來如此……」她寂寞地垂下眼睛,聲音幾不可聞。「我知道了。」

  看她的表情,他還以為她會哭泣掉眼淚― 其他女人不都如此表現?但她沒有,幾個深深的吸氣後,她主動離開沙發。

  「我們走吧。」

  不舒服。望著她果斷絕然的背影,有一種微妙的情緒在他心頭翻攪。他討厭她與眾不同的反應,因為那會讓他心焦,讓他無從猜測,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上了車系好安全帶,他這才注意到腳邊的手機殘骸。車子一離開停車場,他立刻找了家通訊行,刷卡買了支一模一樣的還她。栩兒安靜打開紙盒,將舊有的SIM卡插進手機裏,開機,確定完好沒有損壞。

  「怎麼樣?」他問她手機狀況。她點點頭沒說話,接著響起簡訊鈴聲。

  她點下開啟,是程予皓。

  我是程予皓。我剛忘了說,今天那杯熱巧克力非常好喝,是我喝過最完美的。希望下回還有機會品嘗妳的手藝。

  栩兒靜靜地看著,讀到「手藝」兩字時,豆大淚珠突然掉在偌大螢幕上。她趕忙抹去,同時刪掉程予皓的簡訊。程予皓不經意的讚美,勾出她的心事,想起她向來最喜歡的事,就是守在「Grace 」作坊中,專心一意做她的蛋糕。

  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會離她離得那麼遠?

  周夢唯彷佛生了通天眼,光從她動作就知道是誰發的簡訊。

  「那傢伙挺積極嘛,妳說才跟他認識一天?」他言下之意,就是懷疑他倆有私情。栩兒別開頭,好一會兒才說:「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他一時啞口。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直到抵達黃家大樓。

  事情怎麼會弄到這種地步?從黃家離開,周夢唯獨自開車回家。昏黃的路燈點亮城市的黑暗,藏在車頂陰影下的俊顏如鬼魅般忽隱忽現,他回想著幾個禮拜來的事。望著前方川流不息的車潮,他竟一下忘了自己到底想上哪兒去。

  最後,他把車停在「Grace 」附近。快要八點半,「Grace」鐵門已拉下一半。

  望著不再亮起的二樓窗臺,他想起那一晚,自己失魂落魄地站在樓下。而她,毫不猶豫地讓他進門。

  她的溫暖― 他想起她最吸引他的地方,以及她那永遠溫柔的笑、毫不保留的擁抱與反應。他倆之問本不應該產生交集,卻因為他的貪婪,改變了一切。

  他就像飛蛾,受不了溫暖微光的引誘,一次又一次靠近、耽迷― 但是今晚,他卻在她一句自白中,聽見她的疲憊。難道,愛上他,是這麼寂寞的一件事?周夢唯翻出她留在車上的紙袋,取出被他捧壞的手機把玩,破碎的機殼紮痛他手掌,他腦子突然閃過一句近似詩的語句。

  他那時不小心摔壞的,該不會是她的心吧?

  「怎麼可能。」他嗤笑地將手機丟回紙袋。他對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一半也是對栩兒的死心眼有信心。

  手機驟響,他取出一瞟號碼,按下接聽鍵。

  「董事長。」

  黃盛宗來電目的,是通知他明天行程有變。

  「我剛跟程予皓他父親通過電話,他也非常贊同予皓跟我們家栩兒見面認識。吶,你明天改帶栩兒到國賓飯店。至於常董兒子那邊,我已經跟他們延期了。」

  常董兒子,是栩兒原本的相親對象。周夢唯想不到黃盛宗會對程予皓這麼賞識,還特別為他調整行程。

  雖然還沒見過程予皓,但從他行事態度,周夢唯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味。做事講究快狠准,一旦相准了目標,動手絕不猶豫。他心裏感到不安,栩兒那個單純的傢伙,確定抵擋得了如此猛烈的追求攻勢?「栩兒小姐怎麼說?」

  「她沒有反對,據說予皓他有個朋友跟栩兒是老交情,明天她也會一道出席。」

  挺聰明的麼,那傢伙。周夢唯按在排檔杆上的拳頭一緊。

  「我知道了。」

  「好了,那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董事長晚安。」

  「嗯。」

  結束通話,他瞪著偶有車影經過的馬路發呆。

  他現在已經厘不清心裏的感覺了。假如說她對他的意義不過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他為何會有一種很重要的東西,即將從自己手上溜逝的畏懼不安感?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我不可能愛上她的……」

  但此時心頭的慌亂,他又該做何解釋?回程,瞥見賴爾富門口有個停車位,他遂下車買點東西。結帳時,突然聽見店內廣播呢喃說著:「接下來我們來聽一首1993 年的舊歌,唱的人是前陣子演出《色戒》的梁朝偉!」

  「當愛情來的時候,妳會要求我的承諾……我又怎能付出那麼多,當我依然如此迷惑,不要愛我,我會傷了妳的心……」(我會傷了你的心/詞曲:周治平)

  見鬼了!他凍住似地傻站在原地,擦得晶亮的玻璃門上,映出他驚愕的表情。

  一首當年他沒印象的舊歌,如今卻切中了他的心情。

  我怎麼能夠拒絕妳的美麗妳的溫柔

  我怎麼能夠說妳太天真妳太執著

  該用什麼理由讓妳不再編織美夢

  不要愛我

  我會傷了妳的心

  妳永遠不會瞭解妳我之間有什麼不同

  妳永遠不會懂這場道戲的規則

  我又怎麼忍心看到妳淚流滿面的表情

  不要愛我我會傷了妳的心

  這歌詞意義,哪裡是冷酷的拒絕?分明就是喜歡,喜歡得不得了,才會害怕容易厭倦疲乏的自己,會不小心傷了對方的心。

  「先生?」望見周夢唯呆立不動,店員好心地探問:「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

  他倉皇離開便利商店,只怕多待一會兒,再多聽那歌一會兒,他向來維護極好的柵欄,用來保護自己的心牆,會瞬間崩潰瓦解!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4-3-15 00:35:56
  第九章

  翌日,周夢唯送栩兒到國賓飯店,看見位在一樓的繽紛蛋糕坊「Le Bouquet」之後,他突然明白程予皓選擇這裏的用意。有句成語叫「投其所好」,程予皓還真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冷眼旁觀看著栩兒發現美麗蛋糕的愉快表情,看著她遇上好友愉快的笑臉,看著她回視自己那不安的眼神;還有,程予皓看著她時,那溢於言表的欣賞。

  程予皓出乎他意料地俊挺,個頭也高。兩人站一塊相比,外表是他贏了幾分,但程予皓如太陽般的笑臉,卻是周夢唯自知永遠偽裝不來的優點。

  他覺得自己的心像被送進了冷凍庫,正一點一滴失去原有的溫度。

  他有預感― 不,不只是預感,而是確定栩兒先前說的,那個她會忠誠以對的對象,會是眼前的程予皓。周夢唯瞪著面前精緻的餐點,卻胃口全無。所以說,她對他的關心,就到今天為止了?栩兒還是那麼敏銳,對於感受他的情緒。

  「東西不好吃嗎?」她趁著程予皓上洗手間時悄聲問他。「你已經好幾分鐘沒張口吃東西了。」

  餐點送上後,她看著他一直不斷撥弄盤子裏的肉塊,感覺好像有在進食,但細心的栩兒發現,他只是在偽裝。

  她又做錯什麼了嗎?她反省自己,很確定自己的反應,跟以往並無二樣。

  原來她有發現。周夢唯瞄她一眼,勉為其難吃了兩口之後,便拿起餐巾擱在桌上。

  暗示他不吃了,服務生可以過來撒下餐盤。

  「我到外頭打幾通電話。」說完他起身離席。

  「妳的管家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啊―」應乃雛眺著周夢唯背影說。

  栩兒點點頭,心裏想的卻是,不知道待會兒吃完飯,他會不會又帶她回家,對她任意妄為。

  「他長得真是好看……」應乃雛想了一下。「不過還是我的明之帥,雖然妳看了或許不這麼認為。」

  栩兒笑。「妳這叫情人眼裏出西施。」

  「說到西施。」 應乃雛頂頂栩兒手肘。「妳覺得學長怎麼樣?」

  「很溫柔。」

  「誰跟妳說這個?我是問妳把學長跟周夢唯擺在一塊比,妳覺得誰好看?」

  「為什麼要這樣比?」她不懂。

  「女人的直覺。」應乃雛眨眨眼睛。「我是不曉得學長看不看得出來,但瞞不了我。妳看周夢唯的眼神,還有他看妳的眼神,不單純。」

  栩兒心虛低頭。

  「噯,別這種表情嘛,我又沒有在怪妳。像周夢唯那麼帥的男人,還有妳又那麼溫柔,你們兩個互相有一點感覺是很自然的事啊!」

  她搖頭。「沒的事,那只是我單方面一廂情願罷了。」

  「妳是說……他不喜歡妳?」

  「對。」她難堪地承認。「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他瞎了眼啊他!」 應乃雛朝周夢唯方向一瞪。「像妳這麼好的女生,要我是男人我都追了。」應乃雛義憤填膺的口氣把她逗笑了。

  「沒關係,那傢伙沒眼光是他沒那福分,我們學長對妳可是一見鍾情。給他一點時間,我相信他會好好珍惜妳的。」

  對於好友的勸慰手栩兒只是輕歎了口氣。

  她很清楚事情沒這麼簡單。

  愛情這種事,要能這麼容易看透,那就天下太平了。

  相親宴結束,程予皓當著周夢唯面問栩兒。「我知道周先生說過,在事情還沒決定之前,最好不要私下聯絡,但我還是,可以允許我偶爾傳簡訊給妳嗎?妳可以不回傳簡訊,但我不想就這樣斷了聯繫。」

  周夢唯臉色相當難看,幾乎已到了掩飾不住的程度。

  「對不起。」 栩兒慎重地鞠躬。「我覺得這樣對其他人不公平。」

  「是嗎?」 程予皓失望。從她口氣他聽得出來,她對他的印象,並沒高過其他相親對象。

  「我今天非常開心,謝謝你安排的一切。」 栩兒再次道謝。

  四人在門口道別。

  上了車,栩兒細聲細氣地問:「你怎麼了?一直板著臉生氣……」

  周夢唯直視前方,壓根兒懶得說話。

  她扭著手指。「那個,程先生是個好人,但是我對他……沒有太大的感覺……」

  「是嗎?」周夢唯斜睨她。「我怎麼覺得妳在他面前笑得挺開心的?」

  「我沒有。」 她堅定道。

  「有也好沒有也好,跟我又沒關係。妳還剩今明兩天兩個相親對象,妳該好好考慮四天后挑誰當老公了。」

  她被他一番話弄得心情沉重。她看得出來,他是故意說的。

  她深吸口氣說:「不能……挑你嗎?」他心房一震,好在偽裝得當,臉上完全看不出異樣。這傢伙平常總是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負的樣子,可需要的時候,她卻比誰都要大膽勇敢。

  真搞不懂她腦子的構造。他好笑地哼了聲:「我沒跟妳說過?我是不結婚的。還有,憑妳就想拉我進婚姻的墳墓,妳不覺得妳把自己估得太高了?」

  他沒必要如此說話,但就是抑不住想傷害她。

  栩兒臉色倏地變白,簡直就像張紙一樣。

  「所以說……」她用力揪住安全帶,緊得指關節都變白了。「我非死心不可了?」

  「妳早該死心了。」 他再往她碎裂的心補上一拳。

  是喔。栩兒沒再說話,只是一徑低著頭。

  「不過呢,跟妳在一起沒我想像中乏味。這樣好了,我特別恩准妳,將來妳結婚了想玩點不一樣的,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免費招待。」

  對於他刻意輕佻的言論,她的回應是―

  「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隨便,你不是那樣的人。」

  他耳根熱辣辣的,有種被看穿的難堪,倏地將車靠邊停下。「我說過很多次,不要用那種自以為很瞭解我的語氣跟我說話。」

  「我說錯了嗎?」 她轉頭看他。

  他發現,她眼裏有抹幾欲落下的淚光。

  她一直在忍,忍著不在他面前哭。

  「我沒妳想的偉大。看清楚吧妳,真正的我,是個喜歡追求女人,喜歡刺激,喜歡挑戰道德標準,不喜歡承諾,痛恨被束縛的男人。我這種男人妳都會愛上,我只能說妳瞎了眼。」

  她突然伸手輕摑他臉頰,輕輕的,但懲罰意味極濃。

  「不許你這麼說你自己,你只是沒被人愛過,只是不習慣那種感覺,並不代表你就是壞人。」

  「妳對我還真有信心,」 他臉逼近她。「在我對妳做了那麼多事情之後。」

  「那是我自願的。」她挺起胸膛。「如果我不喜歡你,我一根手指都不會讓你碰!」

  好傢伙,越來越會說話了。有那麼瞬間他想用吻堵住她的伶牙俐齒,但腦中一浮現昨晚立下的承諾,他倏地移開幾快覆上的唇。該停止了。他不能再繼續肆無忌憚碰她,不能再讓她有機會影響自己的情緒,他得回歸正途,他倆不該再有交集。

  她迷惑地看著他。對於他突然煞止的舉動,這不像他,一直以來,他總是喜歡狎弄她做為報復的手段。

  重新將車開回路上的他說道:「怎麼?很驚訝我沒碰妳?」

  她驀地脹紅臉。

  「我想想太虧了,老是做這種收不到報酬的白工。」他語調輕佻,可就沒能看見自己直視前方的眼眸,早已蒙上深沈的憂鬱。「妳如果欲求不滿,打電話給程予皓吧,我想他一定非常樂意滿足妳。」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她瞪著他倒抽氣。「用這種話傷害我,你真的會感到開心嗎?」

  「還挺不錯的。」 他口是心非。他知道,光想像那畫面,就夠讓他妒火中燒,幾乎要爆裂了。

  但他不能再放縱自己,他昨晚發過誓了,他要回歸原點,過著自由自在、一個人也快意的生活。

  「我頭一次討厭我那麼喜歡你,」 她全身顫抖地說。「討厭!在聽到這種話的時候,我還是不能討厭你。」周夢唯沒作聲,只是死緊地握著方向盤,邊聽著她壓抑至極的啜泣聲。

  接下來兩天,兩人之間的氣氛降到谷底。為了貫徹自己的誓言,不再讓她干擾自己的心,很多事情他都放鬆了,甚至連她的相親對象跟她要手機號碼,他也不再阻止。

  只說:「得問栩兒小姐願不願意。」

  栩兒的答案當然是「很抱歉」

  正如她先前宣示過的,對於她不喜歡的對象,她根本沒興趣讓他們接近。

  最後一場相親宴結束後,黃盛宗問栩兒,她到底中意哪個。她沒作答,反而提出要求。「我想回『Grace 』住個兩天,好好考慮考慮。可以嗎,爺爺?」

  衝著她頭一次開口叫爺爺,黃盛宗二話不說點頭。當天晚上,和爺爺吃完晚餐,她便收拾隨身行囊返回「Grace 」。進門前,她朝周夢唯鄭重鞠躬。

  「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過來了,後天晚上我會自己搭計程車回爺爺那兒。」

  就這樣結束了?周夢唯居高俯視她蒼白的臉頰,突然發現,接連過了幾個禮拜好日子,她不但沒多長些肉,反而變瘦、憔悴了。

  她的種種不快樂,是因為他的關係?

  「我進去了。」她再一頷首,便走進門裏,用力地拉下鐵門。

  真的,如他所願,回歸原點了。

  他佇立在樓下望著二樓驀然點亮的燈火,恍惚以為又回到一個多月前,他喝了酒,無意識跑到這兒胡思亂想。

  但不一樣的是,上頭的窗門不會再為他打開,不會再有個笑語嫣然的女孩,招手喚他上樓吃飯。

  一個聲音在他腦中低問― 這不是你要的嗎?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就是這樣?心裏沒有人,也沒有人惦記著你。不用非得跟誰見面聯絡,也沒有人非得跟你見面聯絡。

  這種事他經歷太多,早習慣了,但為什麼突然間他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獨自開著車回到住的地方,打開門望見空蕩蕩的客廳,那股冷清如氣味般迎面撲來。

  他突然感覺到茫然。

  這,就是他一心期盼的嗎?

  兩天后!

  「栩兒姊,那我下班嘍?」栩兒望著麗琪欲言又止的臉,微笑地朝她揮揮手。

  「嗯,妳騎車小心點,明天見。」

  現在是晚上八點四十分,向來最晚走的凱叔,也在一陣欲語還休後返回家休息。定定望著空無他人的「Grace 」,栩兒終於下定決心。她要去找周夢唯。

  上樓把一身廚師衣服換掉,順便洗了個澡。出門前她沒忘記拿出收在抽屜裏的牛皮紙袋,薄薄不及一包香煙紙盒的厚度,卻是她靠自己雙手努力了好多年鑽來的積蓄。

  是的,沒錯。她在家仔細考慮很久,她決定放縱自己一次,做一回悲慘的女人。

  她,打算拿她銀行所有存款,買他一夜。

  抵達周夢唯家樓下時,她打手機給他。

  「幹麼?」 正在屋裏喝酒的他瞧見來電,心確實多跳了兩下。

  「方便讓我上樓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電話裏說不行?」

  他想見她,但理智卻告訴他不可以。

  不過才兩天沒聽見她的聲音,他就像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睡不安枕,連吃飯工作都覺得意興闌珊。

  她很堅持。「我已經在樓下了,賣我一個面子,讓我上樓說吧?」

  「我下去接妳。」 周夢唯無聲歎氣。

  兩人在金碧輝煌的大廳碰面。他眼睛掃過她全身,認出她現在穿的衣服,正是她頭次到黃家的打扮。

  進了電梯,兩人相視無話。栩兒站在他身旁偷覦著他陰鬱的表情,隱約嗅到了酒味。

  進了門,他霸氣地佔據了大半個雙人沙發,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說吧。」

  她打開包包,取出牛皮紙袋,橫過茶几送到他面前。

  他取過一看,眉頭蹙緊。「這是幹麼?」

  「你說過你願意算我熟客價,一百萬一個禮拜,但我沒有那麼多錢。那裏邊是我全部積蓄,十二萬,我要買你一夜。」

  有沒有這麼扯的事?他瞪看著紙袋再一望她的臉,發覺她是認真的。

  「明天中午妳就要當著眾人的面宣告妳要訂婚了,妳卻在前一天晚上抱著錢來找我?是怎樣,訂婚前的單身派對?」

  她深吸口氣後說:「我只是在想,或許我這輩子沒辦法跟我最愛的男人在一起。但至少,我還擁有他一夜。」

  她口中「最愛的男人」 是誰,周夢唯不會不懂。

  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怎麼會有這麼― 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女人?

  她怎麼能用這麼難過、這麼認真的眼神口氣跟他說話?

  他的心,正遭遇著前所未有的風暴與震撼。

  「妳回去,我不能這麼做!」他拚著僅存的理智說話。

  「你不能拒絕。」 她堅定地走到他面前。「這是命令。我爺爺說在生日宴之前,我不管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你。」

  這傢伙,就是不給他退路就對了。

  「太愚蠢了― 」他倏地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

  喝了酒的他沒辦法仔細思考,尤其在她身邊,他向來敏銳的腦子更是沒法順利運作。

  她卻連追了幾步從後抱住他。「我知道要你抱一個你沒興趣的女人,是在為難你。但拜託,就一次,一個晚上就好……」周夢唯感覺她熱熱的眼淚濡濕了他背上的襯衫,那一瞬間,再堅固的心牆也抵擋不了地崩裂了。他怎麼可能對她沒興趣?他轉身端起她哭濕的臉龐,手指好溫柔、好溫柔地幫她擦去眼角的淚。

  「妳真的是個傻子,我千方百計不讓妳靠近我,就是不想見妳傷心落淚。跟我在一起有什麼好的?從頭到尾我從來沒給妳好臉色看!」

  她認真地搖頭。「不,你是溫柔的,雖然你一直刻意擺出難相處的樣子,但從你的話、你的吻,我感覺得出來,你是善良的人。」

  不然,他根本不會在乎她會不會受傷,真正自私的人是看不見別人眼淚的。他不是,他只是太敏感,害怕受傷罷了。

  不管他說什麼都阻擋不了被她看穿是嗎?他緊閉眼睛歎氣,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阻止她住進心裏。

  「我不要求你的承諾,我只要一個晚上……」她踞起腳尖主動吻住他的唇。

  他有如被雷擊中般感覺她輕輕的吮吸。而理智,到此潰堤。他一把攬住她腰,有如捕獲獵物的野豹,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她帶進臥房,寬敞雙人床結實承接住兩人的重量。衣服脫掉了,內衣絆扣也解開了。他就像饑渴已久的旅人,肆無忌憚吮啜懷裏的甜美甘泉。細嫩的乳峰嬌翹地挺立,他以舌尖舔逗,嘴唇細撚。直到她喘息地抱住他頭,他才重新回到她唇上,極其溫柔地親吻她。

  心裏一個聲音吟唱般低喃―

  承認吧,承認吧!

  承認你愛她,承認你在不見她的兩天裏,空虛有如一草行屍走肉。

  承認你所以百般維拒她,是因為太在乎,因為你害怕,你害怕如果有天你失去她,你會失去控制,你會像七月的雪水,瞬間被太陽蒸發。

  因為愛情是沒有保證的,他甚至沒辦法理解她為何會喜歡上他― 一個空有外表卻內心寂寞的男人。他不懂在那麼多人可供她選擇的情況下,她為何獨挑上他?

  還是說,這種無法厘清的原由,正是愛的真諦?

  她呢喃過的話語在他耳邊迥蕩不休―

  「我就是喜歡,就是只想待在你身邊,我就是只能為你哭為你笑,我就是沒辦法不愛你。」

  老天爺!如果這一切是一場夢,那麼求妳,繼續下去,我永遠不想醒來。他在心裏歎息。

  但栩兒回吻他的嘴,害羞解開他扣子的手,卻在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現在所感受到的一切,是遠比夢境要更甜美無數倍的真實。

  令人感激的真實。

  他手掌沿著她細腰一路下滑,最後停在她牛仔褲腰上。接著是他的手,燙熱地罩住她的腿間。

  那兒的軟嫩,令他愛不釋手。他低笑著移開親吻她的唇,呢喃道:「妳知道撫摸妳很具療愈效果嗎?」

  整個腦袋全被情欲之火控制的栩兒,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貼在枕頭上的頭微微搖動。

  「妳有一種很奇特的、讓人放鬆的氣質。」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手指滑進濕濡的細縫中。噢,多棒的反應,如此燙熱、細嫩、濕潤……

  「就連我一向不給外人進來的屋子,妳也輕易地攻佔了。」當然,其中也包括他的心。她明明什麼也沒做,他卻一次一次要得更多。明明他才是獵人,最後卻覺得是自己被捕獲。

  但,他在這中間感覺不出一點勉強。彷佛在她身邊,正是他這輩子最應該,也最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栩兒發覺在他手指那樣邪惡地搔動時,要保持聽力聽他說話,是件無比艱難的事。

  她除了抱住他肩膀不住呻吟之外,根本做不來其他反應。

  而他,也不需要她其他的反應。

  「妳好熱情啊,小傢伙。」當她窄細的甬道開始夾著他抽搐時,他邊舔著她耳朵邊說:「瞧瞧妳多濕,還把我夾得這麼緊!」

  她最是受不了他說這些淫邪的話,她可以感覺自己臉頰變得好熱,一定都羞紅了。

  「要不要摸摸我?」 他鼓勵道。

  要,她當然要!

  栩兒半睜著眼睛,以慵懶的手勢滑進他敞開的襯衫衣襟。他肩膀輕輕一抖,空閒的左手再一抽,寬大如羽翼的襯衫只剩右手仍在其中。但他手指很忙,一時還不想離開那濕濡的天堂。

  她的手開始沿著他閃亮的肩頭下移。周夢唯雖瘦,但脫下衣服仍相當具可看性。結實的胸膛還有背肌,摸起來就像柔滑的天鵝絨布,細緻而有彈性。

  「妳的手真棒。」 他頭一回誇讚她,坐起身,手指暫時離開她身子。「幫我解開。」

  他指的是他腰上皮帶還有西裝褲,早已興奮挺立的他,開始覺得褲子緊得不太舒服。

  栩兒好害羞,也好興奮,能看見自己所愛男人的身體是多麼美妙的感覺,即使只有一夜― 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竭力推開心頭突生的憂愁,該把握的是當下,她正在她所愛的男人懷中。

  周夢唯穿著黑色素面四角內褲,鼓起的前端,明示著他的亢奮。栩兒在他的喃喃鼓勵中拉下鬆緊帶,厚軟的手掌,微顫地握住突挺的欲望。

  「對,就是這樣,妳的手真棒……」他一邊吻著她頭頂一邊撩動她長髮,然後抬起她下顎,燙熱的唇親過她眼角還有被吮紅的唇。她有著全世界最銷魂、也最色情的一雙手!當她手掌開始揉著他移動,以一種純真的生澀外加天分,他不禁抱著她頭顫抖喘息。

  「夠了,小傢伙。」 趁著還未失控前,他果決地移開她手。下一次。他心裏想著,下一次等他準備好了,他會教她更多更多取悅他的方式。

  但不是今晚。

  今晚,是她美夢成真的時刻。

  他跳下床,快速地脫去兩人的衣服。

  全身赤裸的栩兒臉都紅了,但娣視他的眼神卻如此直接大膽― 一個融合了純真與性感的惑人妖精。他拉起她,讓她跨坐在自己大腿上,在她羞怯的表情下,捧住她豐滿的乳房,再以唇輕撚、以舌舔舐。

  體內四射的欲望讓她不由自主扭動起腰肢,他巧妙地把她抱抵在他欲望的前端。每當她身體一動,濕潤的花蕊便會纏繞住他,又更激發出她的快感。

  「夢唯……」她覺得自己全身像要融化了― 不只胸脯、兩人交迭的大腿,還有正發出可疑聲響的私處,每個地方都舒服得像要逼瘋她一般。「妳要什麼,嗯?」 他舌頭舔上她頸脖,手掌沿著她肚腹滑下,完整地罩住她已濕透的外緣,之後食指滑入。她身體一顫,嘴裏發出無助的抽泣。

  「你!你的―」

  「妳是說這個?」 他探索至底後再次滑出。「妳喜歡?」

  「喜歡。」 她反過來抓住他肩膀。

  那股刺痛混雜著快感,讓他瞬間躍過遊刃有餘的控制線。

  他突然抱起她,將她放倒在床上。

  「打開。」他右手勾住她左小腿,讓她毫無保留地袒露在他面前。

  她臉好紅,他看著她迷蒙的雙眼,還有不住喘氣的小嘴。

  老天,她真美。

  他朝她靠近,燙熱的唇瓣與硬挺同時抵住她。

  然後,一陣刺痛籠罩她所有感官。

  「啊―」兩行眼淚滾落,但她所以哭,不完全是因為疼痛,而是聽見他的低語― 「留下來,小傢伙,明天的生日宴不要挑其他的男人,留在我身邊。」她也想,她好想好想。她環住他肩膀不住點著頭,但心裏卻清楚,今晚只是一場夢。她沒料到他會選在這時表白心意,她以為這只是一種角色扮演,因為他知道她會喜歡他這麼說。

  畢竟,在兩人擁抱之前,他從不曾說過一句他喜歡她。

  「真的嗎?妳真的答應?」他驚奇地看著她。

  「我答應,謝謝……」她哭著將臉埋進他肩窩。「謝謝你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被酒精、欲望還有喜悅迷昏了頭的他,全沒聽出異狀。

  他單純地以為,她接受了。

  「傻瓜,幹麼跟我說謝謝?應該是我謝妳。」他唇一點一滴吮去她頰畔的眼淚。

  兩人鼻對鼻相望了一會兒,栩兒先失笑。

  「夢唯,我真的好愛你。」

  「我知道。」他難得臉紅,但他此刻還沒辦法像她那麼率真地表達。「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努力……」

  「不用那麼努力。」雖然兩人此刻根本就是在雞同鴨講,但對話卻奇異地吻合。

  「能夠這樣被你抱著,看見你害羞臉紅的樣子,我已經好滿足了。」

  「還不夠……」他舔著她耳朵邊說:「我還有好多好事沒做,妳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喊滿足?」

  她害羞地輕槌他。

  「還痛嗎?」他鼻頂著她寧贈道。

  「剩一點點……脹的感覺……」

  是嗎?他呼出口氣緩緩抽離些許,炯亮黑瞳緊盯著她臉,察覺她只有一絲絲不適地喘氣,他才又向裏滑動。

  一回、兩回……直到她眉間微小的蹙緊被驚喜代替,他才放鬆控制,加快抽送的力道。

  直到這會兒她才終於瞭解,為何他先前會那麼有自信說他技巧極好,足以讓人欲仙欲死。真的,她真的覺得自己會舒服到忘了呼吸― 她攀住他肩膀,在他每一次深深推進時發出長長的嬌吟聲,雙腿早已無力弓起,只能任他推擠揉搓她身體。

  她全身軟Q 得像團剛揉好的麻糟,他鼻息不穩地蹭著她臉頰耳垂,偶又分心地咬吮她鼓脹的乳房。原本以為再也感覺不出新意的性愛律動,卻因為愛,變得如此銷魂忘我。

  望著懷中人兒攀上高潮的昏醉表情,他想,他錯了。真正讓人欲仙欲死的條件不是高明的床上技巧,而是摟著自己所愛,也正愛著的人。

  平素號稱勇猛的他,差點被她體內陣陣的抽措絞放出所有欲望。他停下動作,渾身發顫地喘氣,直到喧囂的欲火稍平,他才又繼續腰上的律動。

  捨不得放手,他還想要更多!

  他貪婪地諦聽她所有吟叫,轉換姿勢,從前從後,再將虛軟的她抱坐在大腿上,吻著她的唇撫著她的胸,一次次將她拱上高潮之巔,彷佛他想藉這一夜,彌補過往對她所有的苛待一樣。

  「不行了……我要融化了……」在不知第三還是第四次高潮之後,栩兒嘴裏發出無意識的低喃。他愛憐地親著她已無力合上的小嘴,最後以幾記深深的刺入,在她體內射出所有的菁華。

  而她,也在最後一波衝擊中,到達意識盡消的絕妙頂點。

  粗喘著氣,他張眼注視懷中早已睡暈過去的可人兒。

  他在想,此時洋溢他心頭的滿足,是不是正是一般人說的!歸屬感?

  那是一種飛絮經風吹拂,流浪萬里之後終於尋到紮根之地的篤實。

  就是她,不會錯。他親親她汗濕的額,抱著她一塊走入浴室,在注水時他一直不斷親吻她,撫摸她臉頰,然後,與她一道沈入汲滿暖水的浴缸。

  栩兒在這時稍稍醒來一會兒。

  「妳睡,不要被我打擾。」 他執起她手一根一根親吻。

  「好舒服……」她愛嬌地蹭著他肩膀,歎氣,不多久又沈入睡眠。

  她正在作一個好甜美的夢,夢中的他好溫柔,一直在她耳邊呢喃好好聽的情話。

  「我在想,跟妳組一個家庭,生一、兩個小孩,或許,並不是那麼不可能的事……」洗好澡後他抱她上床,臨睡前又不斷輕啄她頭臉嘴唇,要不是擔心她疼,不然,他還真想再做一次。

  浸淫在她體內的感覺是那麼的美好―

  「明天。」他仰躺著注視窗外昏黃的月,想到再過幾個小時他又能再恣意愛她一回,他身心靈就湧起一股無比的喜悅。

  「原來!這就是愛。」

  合眼前,他望著懷中人兒歎道。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5 17:1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