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892|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方蝶心]新郎換人做【落單新娘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17:59 |倒序瀏覽 | x 2
新郎換人做(落單新娘之二)作者:方蝶心 

她是全世界最悲慘的新娘,在聖壇前──
新郎偷吃忘記擦嘴,野花帶顆球來撒野,
她這穿著禮服的「第三者」只好買醉澆愁,
可他這奉命出來追新娘的人真善良,
陪了她一整晚,任她起酒瘋,
還帶她到飯店吃好睡好,
但,酒醒她人也跟著醒,
她可沒coco付房間錢,
還是包袱款款離他愈遠愈好,
但天要亡她,不管她吃什麼頭路,
就是會和他狹路相逢,
下場是禍從天降,炒魷魚免費吃到吐,
有可能是看她這麼衰,
他才善心大發的介紹飯店工作給她,
可他沒說櫃檯小姐還得幫客人接生ㄚ……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2:29
  第一章

  蘭格醫院育嬰室——

  「快喝奶,喝了便會長大,別打盹了,吃飽再睡,要不打屁股了。」辛亦妘柔聲軟調的喃喃說著不甚溫柔的威脅話語,催促著懷中的小娃兒別貪睡忘了喝奶,然而看在他人眼中,只當她是仙女下凡的溫柔,誰叫她就是長得可人。

  瞧,隔著玻璃窗,育嬰室外頭的走道上,一個個新爸爸眼巴巴的朝裡頭翹首眺望著,只是大夥兒注意力根本不在嬰兒床上的娃兒,反倒不約而同的落向了那個努力哄著小娃的護士身上。

  美,真是美……

  穿著那意味著俏麗、柔情的護士服,烏黑的髮紮成整齊的馬尾,那張瓜子臉骨瓷似的精緻無瑕透著美麗的光芒,未施脂粉的兩頰泛著蘋果色的自然粉嫩,眉黛眼彎,瞧那殷紅的小唇正低低切切的對孩子低語呼寵,煞是親暱。

  呵護備至的模樣羨煞不少心術不正的新爸爸,紛紛對奶娃兒棲靠的渾圓透出一臉的渴求,渾然忘記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

  一旁的邢美娟見狀,頓時瞭然於「胸」,只得再三無奈的猛翻白眼。

  在男人的眼中,辛亦妘無疑是一位性感尤物,不但長得美艷動人、艷光四射、還有那婀娜的身段,不知讓多少男人幾乎瀕臨崩潰。

  就是因為她的存在老引起男病人無謂的遐想瘋狂、女病人誇張的嫉妒自卑,護士長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只好將她安插在無性別情愛之分的育嬰室,可偏偏還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成天眼巴巴的面對育嬰室的玻璃窗流口水,真是噁心。

  大錯特錯!

  男人果然是視覺動物,他們絕對無法想像,辛亦妘這嬌艷的姿容下,其實有著英姿颯爽、大而化之的直率性格,舉手投足間只有純真沒有女人味,看似風情的她其實保守得像個歐巴桑又率直得像個小男孩。

  姑且不論她真性情到底是什麼,總之絕對不會是男人眼中的性感尤物,她離性感太遠了。

  邢美娟忍不住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語,「小辛,妳瞧那些色鬼,都是當老爸的人了,還不安分的猛往妳瞧,口水都要淹沒育嬰室外的走廊了。」

  聞言,辛亦妘猛的抬起頭,只見剛剛還眼巴巴的癡看美女的男人,紛紛扮起了新生兒的老爸,故作滿足狀的把手指把上育嬰室的玻璃窗,不住的輕敲玻璃各自逗著一張張嬰兒床上的小娃兒。

  惡,拜託!又不是在動物園看無尾熊,敲啥玻璃?再敲就全剁下來鍋上鹵。

  辛亦妘眉一皺,將懷中飽足的嬰兒安放在嬰兒床上,走向窗邊緩緩拉開一扇窗,「各位先生,你們是來看Baby的還是來看無尾熊?這裡不是動物園,請不要拍打玻璃窗,以免嚇醒小寶寶。」說完,冷冷一睞,索性把窗簾拉上不給看。

  見美人惱火了,一群男人只好摸摸鼻子,意猶未盡的四散,臨去前,還不住的回頭瞥望,希冀能再見美人一眼,然而他們注定還是要失望。

  「受不了這些笨男人!」辛亦妘噘起嘴不耐煩的說。

  邢美娟切切的笑,「對,他們都是笨男人,只有妳的郭醫師才是聰明又傑出的好男人。」揶揄著她。

  沒錯,辛亦妘已經名花有主了,對像還是個年輕有為的醫師,正是院長的獨子,人長得白淨斯文,兩人可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果然這樣的好運只獨屬於辛亦妘這樣的美人,不過是一個微笑就讓未來的准夫婿對她傾心、鍾情得五體投地,羨煞不少期盼飛上枝頭的護士。

  「美娟,少笑我了,政鑫也只是個普通男人,別把他說得像天神。」

  「什麼也只是個男人?」她不同意的喳呼著,「他可是醫院裡最讚的黃金單身漢,多少人巴望著他的垂青,妳別吃了甜瓜還嫌瓜不甜,這真要氣煞我們這些人了!」尾音不甚認同的高高揚起。

  「妳少誇張了,他本來就是個男人,跟大家都一樣。」辛亦妘不以為然的抱起啼哭的孩子,準備換尿布。

  「對、對、對,一樣,也只有妳覺得他跟那些蠢男人是一樣的,那妳還嫁他做啥?」邢美娟發酸的問。

  「因為他向我求婚,而我也到了適婚年齡了,他個性溫和還不錯。」她說得再簡單不過。

  邢美娟猛的朝自己前額一擊,「不管啥事,只要從妳嘴巴裡說出,就跟浪漫完全扯不上關係。」睞去一記收受不起的白眼,馬上又好奇的靠上前,「欸,你們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下個月就要結婚了耶。」一臉欣羨。

  「很好啊,有波拿穆爾婚禮顧問公司在籌辦,場地、禮服、喜宴菜單、喜餅、婚紗照……反正,什麼事都不用我忙。」

  「波拿穆爾婚禮顧問公司?!」邢美娟驚呼出聲,「那可是全台灣首屈一指的婚禮顧問公司,只有名門望族才有機會找上他們籌辦婚禮,天啊!小辛,我真的要說妳實在太幸福了,如果將來我的婚禮有波拿穆爾婚禮顧問公司幫我籌畫,我說什麼也要找個男人結婚。」

  「美娟,妳是為了跟對方攜手一生而結婚,還是為了波拿穆爾婚禮顧問公司而結婚?」

  「都有、都有嘛!」她吐吐舌頭輕笑,「婚宴在哪家飯店?」

  辛亦妘用手指敲腦袋,「好像是天際帝國飯店。」

  「呵——」又是倒抽一口氣,有了最好的婚禮顧問公司,還有大家最夢想舉行婚禮的飯店,「好小子,妳真是全醫院女人的羨慕對象,我只能說幸運女神實在太眷顧妳了,知足吧妳。」

  「我很知足的!」纖掌一揮,打得邢美娟差點得內傷,她卻還不自覺。

  就當兩人交頭接耳的言語,育嬰室的門響起兩聲輕敲,隨即探入一顆頭,「亦妘,還忙嗎?」

  說曹操,曹操到,那人正是郭政鑫。

  邢美娟頂頂辛亦妘,「喏,妳的王子來了,剩下的交給我吧!」

  王子?會不會言過其實了點,她剛替孩子換完尿布,手都還來不及洗,就被邢美娟頂出育嬰室。

  「亦妘……」

  辛亦妘才走出來,一聲甜到膩死人的呼喚後,伴隨而來的是郭政鑫大敞的雙臂,緊接著是他的吸盤嘴要湊上前來。

  她連忙用飄散異香的手抵擋,「等等,我剛換完尿布沒洗手,一手大便。」

  她這未婚夫人是還不錯,但就是老愛想些色情的東西,成天巴不得拐她上床,幸好他還算有風度,還不至於幹些霸王硬上弓的討厭事,不過她總有辦法打斷他的遐想。

  一聽到是大便,郭政鑫及時停住手,一臉敬畏,「去洗手,我想要妳抱我親我。」

  她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早習慣他那把肉麻當有趣的毛病,「這裡是醫院,別想胡鬧。」轉身正要進育嬰室。

  他趕緊拉住她的手,「亦妘,晚上我們去玩點刺激的好不好?」

  「玩什麼?你不會又想要從台北殺到劍湖山,然後玩那些大怒神、斷軌雲霄飛車吧?好像不錯耶!」她眼睛霍的一亮,忍不住也摩拳擦掌起來。

  他垮了肩,不過仍不氣餒的繼續說:「不是,我想……」湊上她耳際,說了個曖昧的字眼,然後興奮的衝著她笑。

  「做愛……」她吃驚的一嚷,連忙住口。

  「嚷這麼大聲,我就知道妳也很期待,我訂好汽車旅館了,今晚我們來樂一樂吧!」又衝著她直笑。

  辛亦妘是全醫院最美艷動人的女護士,不光是其它部門的男醫師愛慕她,就連男病人都瘋狂愛她,為了追求她,他可是費盡不少心力,等下個月的婚禮一到,這個性感尤物就要完全屬於他郭政鑫了,今天算是嘗鮮吧!

  只見她十分嚴謹的眼掃來白眼,「不行。」斷然拒絕了。

  「為什麼不行?我們就要結婚了,早做晚做都要做。」他遊說著。

  「沒錯,遲早都會做,反正也不差那一個月,就等我們下個月結婚吧!」

  一說起婚前性行為,她骨子裡那嚴謹的八股思想就佔據她的腦子,怎麼也不給破解,即便是眼前這個下個月就要嫁予的男人。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不行就不行。」她還是不退讓。

  「亦妘,妳老是拒絕我的求歡,難道妳就不怕我找上別的女人?」他采哀兵政策。

  她神色一凜,瞇起眼問:「你會找別的女人宣洩嗎?」

  「我……我當然不會,我最愛妳了,要不幹麼跟妳結婚?」他討好的說。

  她釋懷一笑,「最好你不會,要不然我一定會讓你成為台灣第一位太監。」辛亦妘那灑脫的男子氣概又浮現。

  「不會的,妳那麼美艷動人,怎麼可能這麼凶殘,別鬧了,妳可是我心目中的性感尤物,千萬別學那些可怕的男人婆。」他心裡忍不住泛著恐懼。

  「可我偏偏就是……」

  來不及把男人婆三個字說完,郭政鑫即打斷她的話,「好了、好了,我鬧妳的,我答應妳,婚前絕對不對妳踰矩,因為妳值得等待。下午我還要跟爸爸去開會,晚些再打電話給妳,約個時間我們和婚禮顧問公司的人討論一些婚禮的細節。」

  「嗯,好吧!」他就這點好,不會強迫人。

  兩人沒有太多的依依不捨,各自轉身忙碌去。

  辛亦妘不懂,為什麼全醫院的女人老把政鑫捧在手掌心上,欽崇備至得像對待神祇,可他也不過是個男人,沒啥特別的啊!

  會答應他的求婚,就因為他身家清白人也很慇勤,懂得尊重她的意願,對她而言,一個男人懂得尊重這就夠了,所以她就點頭答應,沒太多的濃情蜜意,因為她根本不相信王子與公主的童話愛情,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實在些。

  「嘖嘖,枉費了妳那一身美艷婀娜的皮相。」邢美娟冷不防的推開門說。

  「妳偷聽……」

  「我光明正大的聽。」她沒好氣的道,「妳啊,說話溫柔些吧!別浪費妳的容貌,男人偶爾要給點甜頭,要不然當心哪天老公被搶走!」

  「我很溫柔啊!又沒拳來腳踢的。」

  「妳……算了,要叫一個男人活得像女人,是困難了些。」

  「美娟,說清楚!」辛亦妘不懂她的率直為什麼老被說像男人,她不過是獨立了點、大而化之了點,偶爾還會固執了些,可她還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啊!「美娟……」

  天際帝國飯店六樓宴會廳——

  一早花店、婚禮顧問公司就匆匆忙忙進場佈置,飯店工作人員也馬不停蹄的奔走著,因為今天晚上將有一場別開生面的盛大婚禮要舉行。

  只見宴會廳裡工作人員爬高趴低的忙著張羅場布,在巧手裝點的佈置下,原本空曠冷清的場地瞬間變得浪漫夢幻,桃紫艷麗的蝴蝶蘭充斥整個婚宴現場,雪紡絲帶輕飄飄的襯著花朵,屆時香氛蠟燭一點,那空氣、那氛圍絕對浪漫得叫人隨時可以駕鶴歸西。

  幾名工作人員搬來進口地毯,氣派的一展手,紅絨布地毯從這端極其高貴的滾到盡頭,貴氣又喜慶。

  此時一樓大廳前車道上,凝著一張臉的章繼姝在司機的護送下下了車,年輕英挺的門房侍者馬上體貼的為她拉開厚重貴氣的金鏤雕花大門。

  「歡迎光臨。」門房侍者露出潔白的牙。

  她沒多瞧,踩著高跟鞋丰姿綽約的走來,她瞥掃著大廳牆上標示著各樓層今晚的宴會主題。

  「大小姐,您來了。」櫃檯人員恭敬的致意。

  「嗯,今天宴會廳怎麼又是婚禮,不說是孤鸞年嗎?怎麼我看昏頭的男男女女還真是多得數?清。」嘲諷的語調、睥睨的神情,讓人退避三舍。

  「呵呵……」櫃檯人員乾笑著,不知道怎麼回話。

  這章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難搞,看似冷若冰霜卻愛刁難人,雖然已經嫁做人妻了,不過三天兩頭還是回自家飯店看管督促一番,儼然視己為飯店繼承人,不過這要細說起來,只怕又是一場換湯不換藥的豪門恩怨。

  斂了神色,章繼姝不再多言,沒有搭上電梯,反倒是一層階梯一層階梯的逐一視察著,直到來到六樓的婚宴現場。

  看著那富麗堂皇又浪漫甜蜜的佈置,她禁不住想發出一陣輕蔑的哧笑,看來這場婚禮花個兩三百萬是跑不掉了,只是不知道這段婚姻能維持多久,一年?兩年?

  「我看能熬過三個月都值得稱許了。」冷冷的口吻帶點幸災樂禍,隨即轉身走進電梯,直往樓下的辦公室。

  出了電梯走到木質的辦公室門前,她連敲門都懶,霸氣的摒開秘書逕自推開門進去,紫檀木辦公桌前的男人抬起了頭,對這種擅闖早習以為常的他,一點也不惱火的扯出一抹微笑,食指一撥,讓為難的秘書退下。

  章繼青,天際帝國飯店的總經理,不過那只是暫職,大家都在等著他成為董事長的那天,因為那將意味著老董事長打算將事業全權交給第二代掌管。

  「妳來了,怎麼最近越來越空閒,回自家飯店的次數頻繁得嚇人,難怪這陣子老聽到員工們在竊竊私語。」雙手拱在桌上,一派從容模樣,嘴角的笑意淺淺淡淡。

  相較於無禮闖入的傲慢女人來說,章繼青是屬於親切和善的好好先生,其實也不然,身為飯店人,他只是希望多點親切而不是傲慢,臉上的笑容自然多過於眼前的女人。

  至於真實性格……或許他是收斂得太過了。

  瞧他笑得牲畜無害,章繼姝姿態優雅的坐入皮沙發,「怎麼?不能回來?」冰冷的嘴角泛著一抹挑釁的弧度,「不常回來瞧瞧,走動走動,難不成真讓這飯店被你給獨霸了才後悔?我好歹也是章家的女兒。」

  「是啊,嫁出去的女兒。」他的口吻揶揄。

  驀的,她抿起嘴,眸光發冷,「我說章總經理,法律上即便是嫁出去的女兒,都有繼承遺產的權利吧?」

  「唔,這倒是。」他搓著下顎,故作驚訝狀。

  他這妹子個性就是刁蠻,成天巴望著要接掌這全台第一的大飯店,嫁做人妻還不安分,逼得妹婿得用囚困的手段脅迫她安分。

  可真能安分就不是章繼姝了,先是偷偷跑去進修什麼飯店經營管理碩士,把兒子丟給老公,然後成天上飯店來盯著他,唯恐他這哥哥會敗光家產似的,更好笑的是她還明目張膽表明要爭奪飯店所有權,真是笑煞他也。

  等改天他真不幸掛了,唱完五子哭墓再來爭家產也還不遲,不知她現在急啥?

  愛鬧,他這好哥哥就陪她玩玩,他若連章繼姝都治不了,哪還有臉面接掌飯店的事業。

  「我就是擔心你把我的份兒給侵吞了,所以三天兩頭的回來瞧瞧。」瞧她說得一點也不臉紅氣喘的,那麼睥睨著,「我若是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你的外甥兒打算。」

  忽的,「呵呵……」章繼青爽聲大笑,「繼姝,妳呀,牙尖嘴利的,這飯店經營真要讓妳掌管,一級主管可有賠不完的罪了,難怪當初爸爸寧可放妳到外頭上班,也不讓妳插手飯店的事務,原來是擔心妳會把一些老客戶得罪光了。」

  「呿,隨他們愛來不來的,愛來就會來,不來的理由一大堆,不盡然是我服務不佳的關係。」

  「怎麼,跟妳老公吵嘴了?」他起身走向端坐在皮沙發上的妹妹。

  「誰愛跟他瞎起哄,還不是他自尊作祟。」從鼻子輕哼一氣。

  「妳就是這刺蝟樣,他疼妳可是公認的,我說妹子,脾氣收斂點吧!好好拉攏他,以後爭家產妳老公一定是妳得力助手。」

  「疼?哼,把我關在家裡就是疼?我還寧可他放我自由,也不要用囚禁的方式,我好歹也為了飯店經營特地去拿了碩士學位,總不能白費我當年的辛苦,日後爭家產靠他?我早敗了。」惱火的事,章繼姝沒細談的興致,轉了話題,「飯店婚禮的場次還真是多得不像話,什麼日子都有人擺喜宴。」

  「這好呀,難不成讓飯店空著養蚊子?我這兒又不是孑孓培養處。」

  呿,孑孓!她這哥哥益發的幽默風趣了,不但揶揄人也會調侃自己,不過她不懂,大哥沒事裝和氣幹麼,他明明還是有罩門的,老擺出一家親的鬼樣,真不屑!

  別忘了他們都是章家人,脾氣差早是沆瀣一氣,別以為掩飾就成,只要罩門一現,就不信他脾氣會好到哪裡去。

  「不說孤鸞年嗎,怎麼飯店的婚禮場次一樣排得滿滿?」

  章繼青站起身走向辦公桌後的帷幕造景,「平常年歲要在天際帝國飯店宴客得在一年半前預定,趁孤鸞年,不迷信的搶插迷信的隊,就怕場地空閒的日子不夠讓他們去挑選,誰還管得了什麼年歲孤鸞的。」

  「一群昏頭的男女。」章繼姝再次用輕蔑的口吻說。

  「妳不也曾經昏頭過?」他轉過身再次調侃妹妹。

  說起這,就不是他愛說,心機深的章繼姝不但拐了個老公,還把他養成肥豬,讓所有美眉退避三舍,她好繼續花枝招展,嘖,真是最毒婦人心!

  「章、繼、青!」她惱得直呼哥哥名諱,「是啊!別人昏頭,怎麼就昏頭不到你頭上來?」她的語氣僅是微慍,然而心頭火早燒得漫野。

  「呵呵……我是眾人皆醉我獨醒,要昏頭,再等幾年吧!」他自信滿滿。

  「別把話說滿了,那傢伙當初不也信誓旦旦抱著獨身主義,還不讓我給拐進婚禮!」她說得恨切。

  真是眾人皆醉我獨醒嗎?捫心自問。

  沉吟許久,章繼青想起一些話:心理學家說,人在潛意識存著古老家庭照片,然後被與照片中相仿的人吸引,長久的醞釀等待,就是在等那樣的人。

  這些年他深信,他愛的也一定是在心中長久醞釀的人。

  總有一天他會邂逅這樣的人,只是早晚而已,所以他保持清醒在等待,因為醞釀的影像甚是模糊,唯有出現面前他才會懂。

  覺察妹子打探的眼光,他淺淺一笑,「瞧妳臉紅脖子粗的,肯定是跟他吵嘴了,別想了,妳這飯店未來的經營者,還不去跟妳的客人打聲招呼?!」他取過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穿上,挺拔的身材更顯英氣。

  「幹麼?」她一副意興闌珊。

  「郭伯伯娶媳婦兒,爸爸要我代他送份賀禮。」

  「郭伯伯?呿,不會是那個老愛傻笑、扮豬吃老虎的郭政鑫要結婚吧?」她一臉鄙夷。

  「嗯哼,可不是。來吧!飯店人是沒有個人喜惡的權利,來者是客,一塊兒下去打聲招呼。」

  「打招呼就免了,不過不去看看那個倒霉新娘倒是真的,不知道她收不收奠儀?」

  奠儀?她要真送上,保證讓人攆到馬路撞死。

  「妳呀,嘴巴就是不饒人,當初人家不過心急想吻妳,妳就馬上宣告三振讓人下不了台。」

  「停,別提起往事了,他依然是個色胚,而我是已婚婦女,」她義正辭嚴的說,而後挑釁的睨他,故意說:「何況未來我還會是天際帝國飯店的董事長。」

  「好,不提,下去瞧瞧,婚禮就要開始了,然後一塊兒吃晚餐。」

  「行,別說我不賞臉。」她用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站起身,手指俐落的揮拂裙襬,高跟鞋的聲音再次清脆響起。

  兄妹倆並肩走出辦公室,搭上了電梯。

  「你這總經理什麼時候升格為董事長?」她眼裡閃過一絲慧黠,隨即被冰冷取代。

  「等時機成熟。」他的口吻十分神秘。

  「呿,時機成熟?怎麼,是等水梨熟了沒,還是等番瓜成熟?」她一臉不以為然。

  「時機,一個絕佳的時機點,那意味著飯店的營運更為成長,也意味著成長的同時必須要有新氣象。怎麼,妳等不及要我這位子了?別急,想侵吞家產也不能像妳這樣蠻著來。」

  他不認為繼姝有那麼渴望奪權,她熱中的應該是那種爭奪的新鮮,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經營本身,反正只要在許可的範疇裡,也就暫且由著她了。

  不過,身為大哥的他,一定會用一個最震撼的方式讓她明白,責任可不是可以輕易推諉、招攬的,誰叫他是長兄嘛!

  橫眉一掃恰巧捕捉到他的竊笑,她攏攏眉心,「你啊,心思狡詐,旁人只當讓你的笑容親切給騙了。」冷然的說,「你那總經理的位子我還沒看在眼底,倒是董事長的位子我或許會多看幾眼。」

  擰擰她的臉,「妳今天真是吃了炸藥還是吞了冰。」章繼青搖頭一哂。

  他自嘲有這種妹妹,保險必須無止境的加碼,說不準哪天真被解決了,好歹保險金能隆重的供送自己歸引西方,不至於身後事一片淒涼。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2:58
  第二章

  天際帝國飯店的新娘休息室,歐式的椅子上端坐著今天美麗的主角,從法國空運來台的精緻手工婚紗裹著完美的身段,錦緞點綴的頭紗蓋住了那張天仙的臉孔。

  辛亦妘搓著掌心的冷汗,瞧,幾乎要濡濕了珍珠面的白手套,原來新嫁娘的心情是這般複雜紊亂的,就像頭洗了一半,沒法兒在這節骨眼抽身似的。

  「小辛,妳真的是好漂亮,不愧是咱們醫院的第一朵花。」

  「小辛,真羨慕妳,找到郭醫師這樣的老公……」又一人讚歎著。

  就在這群女人說不完、道不盡的欣羨中,波拿穆爾婚禮顧問公司的專員快步走進新娘休息室。

  「新娘子該出來了,婚禮馬上開始。」

  「啊,馬上要開始了、開始了!」只見眾人手忙腳亂的想幫忙些什麼,卻一概被那專員給擋了回去。

  「別忙、別忙,這我來就好,請各位貴賓入席。」她真怕了這些親朋好友的熱情豬蹄手會毀了新娘子精心的打扮。

  催趕下,新娘休息室淨空了,可更突顯新娘的緊張。

  「我、我一直冒汗欸. 」她皺了眉。

  「剛剛人多,熱了。」機伶的掏出手絹,拭了拭新娘的兩鬢,然後招來化妝師幫忙補個妝。

  「我……」一向大而化之的辛亦妘竟然彆扭了起來。

  「別緊張,新娘子都是這樣,不過妳真是我看過最美麗的新娘了……」那名專員拚命說著好話,「深呼吸三次,來……」

  她忍不住打斷,「不是,我右眼皮跳了一整天了,左跳財右跳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

  「呸、呸、呸!」只見那專員連呸了三聲,「百無禁忌、百無禁忌,今天就數新娘子最大,天大的壞事也得躲開,我們出去吧!音樂已經開始奏起了。」

  天大的災厄也得等婚禮完成再來,要不然婚禮顧問公司忙和半天,難不成要算是當義工?現在是臨門一腳,出錯不得的。

  「相信我,一切都會完美落幕的。」一把攙起新娘,絕不讓她再猶豫。來到紅毯前,「加油!」一把便將她推了出去。

  彆扭尷尬的新娘在小小花童跟伴娘的帶領下,雙腿發抖的緩緩走向紅毯前的新郎身邊,兩旁的禮炮此起彼落響起,她一臉驚恐。

  「慢點、慢點……」婚禮顧問公司的人雙手拱成圓筒狀,小聲叮嚀。

  沒法兒,她一急就會健步如飛,就怕這幾十公尺長的紅毯三兩下便叫她踩完,而那可難看了,旁人還以為這新娘有多迫下及待呢!

  一時心虛,腳步顛躓,渾身略微打晃,辛亦妘連忙穩住重心,才沒跌個四腳朝天的狗吃屎,嚇得一旁顧問人員頻頻拭汗。

  然而不管她怎麼克制,三兩下,她還是用一種極快的速度走完這段路,趕著投胎似的。

  由於辛亦妘還掛心那不祥的徵兆,臉色有些擰,幸虧頭紗掩著,反觀新郎,則是傻笑著樂不可支的模樣。

  當兩人在前方站定,郭政鑫高興的說:「妳好漂亮。」

  她給了他一抹尷尬的微笑,竟意外電得他幾乎酥茫暈厥,面對著主婚人、證婚人,她決定以專心聆聽來緩和內心的忐忑。

  充滿福證的話語不斷的被傾吐而出,儀式莊嚴隆重的進行著,好不容易司儀宣佈新人交換戒指,右眼持續狂跳的她才稍稍的喘了口氣。

  郭政鑫執起她的手,象徵婚盟的戒指即將套住她的那一刻,忽而,宴會廳的門被霍的推開,有人大喊著,「婚禮不能舉行,不行!」

  「呀?!」在眾人驚訝之中,一名大腹便便的女人氣急敗壞、面孔猙獰的闖入。

  聞聲,辛亦妘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驚駭的看著前來阻止婚禮進行的女人。

  一語成讖,右跳災啊!

  「郭政鑫!」女人悲痛的嚷喊著新郎的名字。

  「小姐請冷靜些,小姐……」婚禮顧問公司的人員馬上衝出來試圖阻擋。

  「茜倩……妳怎麼來了?!」郭政鑫僵住臉上的笑容問。

  看似嬌弱的孕婦力大無窮,一掌拂開婚禮顧問公司人員的攔阻,「怎麼,我不能來恭賀你新婚燕爾嗎?我還帶著即將出世的孩子一起來恭賀,恭賀他這狼心狗肺的父親就要背叛我們母子。」

  一時間婚禮現場賓客交頭接耳,歡樂的氣氛頓時消失,辛亦妘掀開面紗露出蒼白的臉,「請問妳是誰?」面容力求鎮定如常。

  「我是誰?那妳可要好好問問妳的老公了,問問他,我是誰,我肚子裡的傢伙又是誰!」女人含著悲憤的淚,一步一步的走來。

  「茜倩,我……我說過我要結婚的,妳……」郭政鑫詞拙得發窘,「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我……不是給妳打胎的錢了……」

  「你什麼你?你弄大我的肚子,丟了幾千塊就要我自己去墮胎,你說沒錢養小孩,但你卻花了兩三百萬在這一場婚禮上,你給我一個交代,一個交代!」

  「你始亂終棄?」辛亦妘轉身對著眼前的他凝聲問。

  「我、我沒有,我……那孩子不是我的,亦妘,妳聽我說。」他急著想抓住她的手。

  「狼心狗肺的男人,說,你應該大聲的說,而且要說給全部的人聽,說說你是怎麼在我的床榻上講些遙不可及的美夢哄騙我,讓我傻呼呼的讓你宣洩慾望,然後又怎麼無情義的拿錢打發我。」女人咄咄逼人的說著。

  席間的賓客竊竊私語,似笑非笑的紛紛衝著辛亦妘睞來,有一種難堪的熱氣灼燒她的臉、眼,熏得她渾身直髮燙,只見她顰起了眉沉聲問:「你在跟我交往的時候,還背著我跟其它女人上床?」

  「亦妘,這是誤會,男人逢場作戲……」

  「去你的逢場作戲,怎麼男人老有逢不完的場、作不完的戲?誤會?好大的誤會,那肚子看隨時都要臨盆了,你難道不知道我真的會把你闈成台灣第一太監嗎?」辛亦妘狠狠的瞪住眼前沒擔當的郭政鑫。

  她是美艷,但是並不意味著她沒有脾氣;她身材是火辣,但不意味著她就胸大無腦,相對的,她的脾氣就跟她的美艷成強烈的正比,她的胸線一樣跟理智成正相關。

  「亦妘……」見她神情不像是玩笑,郭政鑫開始有了畏懼。

  她甩開捧花,「今天,我一定要讓你成為太監,讓你知道女人不是這麼好欺騙的!」臨時找不到棒球棍,她抓起一旁小花架上的鐵梗,作勢便要朝他身下揮去。

  「啊!救命啊!我只是情不自禁,是她誘拐我的……」他發出幾聲喳呼。

  「我誘拐你?你說話有點良心!」

  只見方纔還英姿煥發的新郎這下成了過街老鼠,被兩個女人追著打,氣急敗壞的辛亦妘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脫下一隻高跟鞋便朝那奔竄的身影砸去,K中了新郎的後腦勺,卻仍難消她心頭之恨。

  「有種你別跑!」孕婦火力全開的追逐著。

  「別打,啊——」新郎抱頭鼠竄,迅速消失在宴會廳。

  現場隨著新郎的消失而陷入死寂,約莫半晌,獨站在紅毯上的辛亦妘覺得難堪萬分,劈腿翻船的新郎跑了,一場婚禮沒有新郎那還算什麼婚禮?一場婚禮冒出了另一個女人,那也不是婚禮了。

  千想萬想,怎麼也沒想過她會成了這樣的新娘,而且還是最難堪的落單新娘,根本是天大的笑柄,枉她還以為他是個可信賴的人。

  氣不過這男人的欺瞞,她一手抓下僅剩的一隻高跟鞋,另一手雷霆萬鈞的扯下典雅的頭紗,憤恨難堪的往紅毯起點走回去。

  最好不要再讓她看見他,要不然一定讓婚禮變喪禮,讓他從新郎變成死人。

  「別跑,新娘子別跑啊——」婚禮顧問公司的人員四面八方追了上來。

  辛亦妘頭也不回的跑著,不愛哭泣的她仍讓這場難堪的婚禮逼出了憤怒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奔出宴會廳後才一個九十度轉身,夾帶旋風式衝勁的她冷不防的掃進了一個男人的胸膛。

  正在與妹子交換一些經營話題的章繼青本能的接住這朝他懷中奔來的女子。

  「小心!」

  他連退三步,好不容易穩住兩人的腳步,雙臂稍稍推開了彼此,一張梨花帶淚的美麗絕容就這麼不設防的映入眼簾。

  心頭一震,一身白紗不正是新娘的打扮嗎?

  同一時間,一股熟稔又陌生的感覺浮現又隱沒,空氣約有十秒的凝窒,那是一種令人屏息的美麗,讓他差點忘記呼吸。

  「哥……」章繼姝教哥哥那恍惚的模樣給駭著了,心想,有人前幾分鐘才把話給說滿了,該不會是馬上就要破功了吧?

  妙,妙啊!這點可能性讓她慧黠的眼一時間百亮千明瞭起來。

  「攔住她,別讓新娘跑了!」顧問公司的人狂追了出來。

  羞愧又氣憤的辛亦妘推開那男人寬闊的胸膛,這一刻她再也不敢相信男人的胸膛是可以依靠的。

  「讓開。」越過了他,她美麗的眼噙著淚水,灑落幾滴溫熱落在他手背上,拉起過長裙襬,就這麼不顧一切的奔了出去。

  馨香飛快的搔過他的鼻息,不明就裡的章繼青對著臉色鐵青被妻子攙扶出來的老翁一喚,「郭伯伯?」

  「繼、繼青……快,快幫郭伯伯把新娘子追回來,我、我的媳婦兒……」說完,老翁一厥,便昏了過去。

  「老伴?!老伴快醒醒啊!」

  剛剛還浪漫富麗的婚宴現場這會一片混亂,章繼姝冷眼看著,低聲嘲諷,「唔,看來根本不用三個月,連一天都不成呢!」忍不住壞心的笑了。

  「繼姝,快請人叫救護車。」他攙住昏厥的老人往發愣的妹子一嚷。

  「哥,你快去幫郭伯伯追媳婦兒,別讓她出意外,這兒有我。」章繼姝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一把頂開兄長,獨立撐著癱昏的世伯,「快,別出了意外才好!我家司機還在外頭街上等著,你讓他把車子給你開。快點喔!」

  「趕快將郭伯伯送醫!」

  「行,這小事我知道。」她攆著哥哥離去。

  來了個大肚婆,新郎夾著尾巴跑了,落單新娘也跟著跑了,婚禮顧問公司忙成一團,這場婚禮根本成了鬧劇,賓客紛紛討索著禮金,主人家昏的昏、腿軟的腿軟,一時間亂成一片。

  章繼姝反倒喜了,見了這莫名的混亂,一早和先生哄吵的鬱悶全給解了。

  夕陽沉,天色落入墨黑景致,街上車水馬龍的車燈取代了白晝的光亮。

  章繼青駕著車,在幾近壅塞的路上,漫無目標的梭巡,追逐著那身穿白紗的身影。

  心裡有一個聲音,催促他盡快找到她,他的手緊緊的抓住方向盤,被那不知為何的情緒擾得莫名煩躁。為什麼感到陌生又熟悉……

  好不容易車陣龜速的來到十字路口,那鮮明的白色身影就在眼前,他趕緊下車追上前去。

  「小姐,小姐。」他一把扣住辛亦妘的手肘,硬是將她拉回紅磚人行道上。

  她狠狠的瞪著那阻礙的禍首,「放開!」激烈揪扯。

  「小姐,我沒有惡意,我是天際帝國飯店的職員,妳的親友委託我來找妳,快跟我回飯店吧!」

  一提到飯店,她遭受的難堪又再次浮上心頭,她惱火的抓住手上僅剩的高跟鞋,潑辣的朝他打去,「去你的婚禮、去你的飯店、去你的親屬,我老爸老媽早榮歸天國了,那場醜陋的婚禮我再也不想看到!」

  「妳冷靜些,不管妳遭受了什麼難堪的事情,但是最應該善待的人還是妳自己。」任她撒潑的攻擊,章繼青十分有耐心的說。

  最應該善待的人還是妳自己……

  辛亦妘緩下手,抹抹臉上乾涸的淚痕,一肚子幽怨,忠誠這種東西對男人真的那麼難嗎?

  他怎麼可以跟一個女人極盡纏綿後孕育了孩子,下一秒還若無其事的牽起另一個女人的手,在眾人面前宣示著要共度一生?

  多可笑的私心,難道就只是因為她長得美艷,所以她就得這麼被對待?

  其實她的美麗也是有缺陷的,多年來,她臉上有一道淡去的破相,只是男人眼中只有她傲人的胸部,哪會注意她下顎上的疤,細細的蔓延至嘴角,他們只看到浮泛的美艷,永遠不會注意到那道疤,因為這年頭的男人總是無心,至於眼睛,已經讓胸部弄瞎了。

  摸上了疤,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就這麼模糊的隱約浮現,為什麼偏在這種時候想起當初救她一命的男孩,那個胸口刺青的男孩……

  他可能已經變成某角頭老大,或者早已橫死街頭?現在想想,與其嫁給三心二意的男人,她寧可嫁給流氓,至少那人就下把她的美麗放在眼底,救了人便走,她突然在這十多年後的今天想起他來,真是莫名,可當時的暖意彷彿還留在心坎。

  「妳的腳一定很疼,台北的街頭看似平坦,但是妳光著腳板走了大半段路,還是會不舒服的。」章繼青看見她手中被拿來作為武器的鞋子,料想她會奔得不見人影,一定是早早睿智的捨棄了絆腳的高跟鞋。

  聽見這溫柔的口吻,辛亦妘抬起眼睞了他一眼,一時悲從中來,索性號啕大哭起來,比五子哭墓還淒厲,哭者為上,她哪管得了旁人的側目。

  「嗚嗚哇哇……」聲嘶力竭。

  頭紗早被扔在飯店,髮髻上的鮮花掉了,妝糊了,眼哭腫了,連鞋子也只剩手上這一隻,渾身上下只有這身禮服看得出她是新娘,只是她很想問,為什麼她的婚禮這麼淒慘?

  「欸,怎麼又哭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有一種手術可以把女人的淚腺摘除。他俐落的掏出手帕,遞入她的手中。

  汲去滂沱的淚,「他怎麼可以這麼卑劣,我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個溫和可以信賴的男人,而他竟然把另一個女人的肚子搞大,還若無其事的牽著我的手說要結婚,就算是逢場作戲,但是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逢場作戲,非得做出個孩子來!」她激動咆哮。

  天際帝國飯店舉辦過無數場的婚禮,就數今天這場最混亂,原以為是幸福的開始,卻突然冒出大腹便便的女人,別說面子掛不住的難堪,遭到背叛的感覺更難受,章繼青忍不住同情起這個新娘。

  「先上車,想哭就好好的哭,但是別虐待自己的腳。」他拉著她的手,半哄半說的朝緊急停靠在路旁的車子走去。

  坐在車內,辛亦妘嗚嗚咽咽,覺得悲切又難堪,低垂著頭緊閉著眼,彷彿只要閉上眼,前童往事就可以一筆勾銷,

  「我不要回飯店,反正新郎跑了,也不差我這可笑的新娘。」她哀怨的說。

  章繼青沒有多說什麼,關上車門後只是扭轉方向盤緩緩的開車,在台北的街頭兜轉,就等她平復心情。

  在台北市繞了好幾圈,辛亦妘頂著紅通通的兔子眼問:「你是誰?」濃濃鼻音。

  「我是飯店的職員,妳的家人拜託我出來攔妳,怕妳發生意外。」

  「鬼扯,我哪來的家人?」她低叱。

  「妳是孤兒?」他中心的憐憫多了些許。

  「什麼孤兒,你孤雛淚看太多!」她聲音哽咽的駁斥。

  原來給錯憐憫了。「因為妳說妳沒有家人。」

  「沒有家人是因為他們已經蒙主寵召,跟孤兒不知老爸老媽是誰的遺棄差很多。」對著他的手帕狠狠的擤了鼻涕。

  「抱歉,不過我想妳總有其它的親戚吧!」

  「沒有,我爸是老榮民,親戚都在大陸,我媽生我的時候我爸已經快七十歲了,我媽是孤女,哪來的親戚?」

  「也沒有兄弟姊妹?」

  不耐煩的睨了他一眼,「沒,我是我媽老蚌生珠的奇跡,那已經違反人類生殖繁衍的遺傳定則。」

  聽她說的話,章繼青很想笑,可是想她還在傷感中,貿然失笑似乎不大恰當,所以勉強忍了下來。

  「那現在我可以送妳回家嗎?」他問。

  她搖搖頭,不發一語,只是一徑把臉埋在雙手掌心。

  他沒法兒,車子這麼開呀開的,就往台北縣的方向去了。

  好半天過去,辛亦妘偶然抬起頭,看著陌生的夜色,「我們要去哪裡?」

  「不知道,現在應該是在八里吧!」

  她搖下車窗,然後把整張臉掛在車門上,風吹得她不禁闔上眼,只能用鼻子嗅著八里的味道。

  「是不是不舒服?忍著點,我把車子停下。」他怕她是暈車了,趕緊在一處路旁停下車。

  她若吐在車裡,章繼姝那潔癖鬼一定會火冒三丈的逼他買下這部名貴轎車。

  車子的速度靜止,辛亦妘打開車門用赤裸的腳踏在地上,這裡有淡海的味道,她只是蹙起眉瞅著,一句話也不吭。

  章繼青走下駕駛座來到她身邊,「很不舒服嗎?」

  她還是搖搖頭,彷彿除了搖頭,她啥都不會。

  「為什麼我會變成落單新娘?」她一副棄兒的口吻,「他是我第十個男朋友,還是注定甩掉我另結新歡。」

  她真是被詛咒了,每個男朋友都想拐她上床,在被嚴厲拒絕後,他們都選擇狠狠甩掉她,只有郭政鑫屹立不搖,所以她決定嫁給他,可是弄到後來,最卑劣的也是郭政鑫,她真是何苦來哉。

  「這不是妳的錯,妳很好,我敢說,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就會喜歡妳。」至少他就覺得她不賴。

  「對,因為我長得美艷、胸圍傲人,所以想拐我上床。」她不平的述說。

  「不是這樣的,那是他們還沒發現妳真實的美好,相信我,一定會有一個男人不單喜歡妳的美麗,還會喜歡妳的真實,男人不全然是妳以為的那樣。」

  「那你也喜歡我嗎?」她冷不防的問。

  「當然!」不忍見她失意,他忽的脫口而出,「妳生氣的模樣很有活力。」

  「呵,真會安慰人,欸,你真善良。」辛亦妘低笑,沒把他的喜歡放在心上。

  把目光落向遠方,她的手撫上自己光裸的肩膀,風帶來微微的冷意,在這三四月的天裡。

  章繼青脫下外套,披上她的肩,眼神朝四周掃過,「妳別走遠了,我馬上回來。」不等她搭腔,他疾步離開。

  她望向遠遠的淡海,她真的受傷了,她以為她是被尊重的,她以為郭政鑫會是個好丈夫,然而他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的偽君子,即便他們之間沒有熾烈的濃情蜜意,但是,畢竟他們還想過攜手相伴的,只是他背叛了她。

  酸澀的腿撐不住身子,她索性坐進車內,藉著敞開的車門看向陌生的八里,說來好笑,她在台北生活這麼久,卻從來沒到過八里,就像她認識郭政鑫那麼久,卻從不曾看清他。

  今天這個意外何嘗不就意味著對她稚拙的一種諷刺……

  陷入回憶的冥想之際,一杯醇香的熱咖啡出現在她面前,帶著納悶的眼光順著那隻手看去,這才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模樣。

  「這兒空曠,晚上比較冷,喝杯熱咖啡吧?」

  「唔,謝謝。」接過杯子,她的眼睛仍是盯著他瞧,那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本能反應。

  他的臉是鑿刻有型的藝術品,鬢若刀裁,濃濃的眉,鼻子高挺的好看,還有那張嘴,薄稜有型帶著飽滿。

  原來就是這飽滿的唇瓣,才會吐出叫人放鬆的口吻……

  章繼青啜了一口咖啡,注意到她的視線,轉而低下頭探問:「怎麼,有事?」

  趕緊低下頭,辛亦妘搖搖頭,跟著喝了一大口咖啡。

  忽的,「嘖,好苦!」她的眉都緊緊的皺了起來,「天啊,你給我喝什麼藥啊?」馬上吐了出來。

  他忍不住輕笑,「咖啡本來就會苦,難道妳不知道?」

  聽出他話裡的揶揄,她眼底瞬息發火,「可世界上應該有砂糖這種東西吧?」咖啡的苦在她口中散開,讓她痛苦的猛吐舌頭。

  「我已經幫妳加了一包。」

  「才一包!」她抗議的嚷嚷,「一包哪夠,這種苦得像黃連的東西不加個十包怎麼喝?還你!」她嫌惡的把咖啡推給了他。

  剛剛還可憐兮兮的像棄兒,怎麼這下子她馬上精神抖擻得像要大幹一場似的,而且只是因為一杯苦澀的咖啡。章繼青搖搖頭,禁不住想笑。

  「不許笑。」她帶著埋怨命令說,原想用手掌死命揉去他的笑,突然意識到兩人不過初初相識,瑩白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許久,直到她尷尬的收回。

  半晌,「喂。」她喚。

  「什麼事?」

  「你叫什麼?」

  「章繼青。」

  「喔。」又低下了頭。

  兩人陷入短暫的寂靜……

  「欸,什麼青的。」

  「章繼青,文章的章,繼承的繼,衛青的青。」他細述了名字。

  「好啦好啦,章繼青,你怎麼不問我叫啥?」她縮起腳,把那髒兮兮的腳板兒縮進裙襬下。

  他淺笑,從善如流的說:「請問小姐芳名?」

  「辛亦妘. 」

  「唔,辛小姐。」

  「是亦妘,不是小姐。」她直率的糾正,許久,「什麼青的,我肚子餓了。」可憐兮兮的口吻再現。

  「我請妳吃飯吧!算是為這杯咖啡賠罪。」

  「你真好……」她馬上又下生氣了,彷彿剛剛的咖啡只是無關緊要的插曲,「可是我沒穿鞋子,身上還穿著這礙眼的衣服。」

  「我買上車,坐在車子裡吃,可以嗎?」

  「謝謝,」她看著他半晌,「什麼青的,你真好。」

  「章繼青。」他好脾氣的再次重申。

  「是,我知道,就是什麼青的。」

  章繼青低頭一哂,也罷,她愛怎麼叫便怎麼叫吧!不過是個稱呼。

  在八里熱鬧的街上,章繼青買了不少小吃,只見這穿著白紗的女孩,顧不著什麼形象不形象的,埋頭猛吃了起來,好像要藉著大吃一頓來宣洩她的心情。

  「好餓,為了這場可笑的婚禮,我從早上被婚禮顧問公司的人抓去做造型,還搞了一堆有的沒的,餓得我前胸貼後背差點昏厥,本想晚上就可以大快朵頤了,卻搞出這麼一場鳥龍,早知道婚禮會變成笑話,我幹麼那麼委屈自己的肚子!虧我剛剛還緊張得差點在紅毯上暈倒。」她忿忿的說,狠狠的夾起兩顆水餃塞入嘴巴裡。

  章繼青看著她狼吞虎嚥的模樣,嘴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醬汁沾上了她的唇,他無奈的掃了眼剛剛被當成衛生紙擤鼻涕的手帕,索性從後座抓來面紙盒,連抽了幾張湊給她。

  「唔,謝謝。」她真的是餓壞了。抹抹嘴,她發現他正瞅著她,「你怎麼都不吃?」

  「快吃,吃完回去休息,明天就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聞言,辛亦妘的眼眶又要紅了,可她不願意再哭泣,忍著眼淚,努力的把這堆小吃全部嗑光,一點都沒浪費。

  「呃,」她打了個嗝,「好飽。」禮服的腰突然緊了些,努力的調整呼吸,只見略低的胸口,雪白的反覆賁起。

  章繼青頓時口乾舌燥,連忙制止,「好了好了,別弄了,當心把衣服撐破。」

  她扯出一抹尷尬的笑,美艷的相貌配上那清純的笑容,叫人摸不準她是風情還是青澀。

  「我送妳回去吧!」

  一聽到要回去,她滿足的心情馬上洩了氣。

  她敢說,她的住處一定聚滿了關切的同事,說不定還有那個壞男人,她好不容易才覺得舒坦,為什麼還要去面對那些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憐憫?

  「什麼青的,我還不想回去。」

  「那妳想做什麼?」

  「去慶祝,我們去大喝一場,好好的慶祝,你應該知道許多喝酒的好地方吧?因為你是個男人。」

  等等,什麼叫作因為你是個男人?他瞇起了眼,在她眼中,男人好像跟酒是秤坨不離似的。

  「妳要慶祝什麼?」他以為她要買醉痛哭,竟然是想慶祝?

  「慶祝我今天當了落單新娘,慶祝我今天認識了你,慶祝我今天第一次到八里,慶祝我今天終於知道了一些真相,慶祝……」她越說越可憐。

  好吧!看來她的慶祝跟他以為的買醉痛哭也差不了多少,總之是宣洩。

  「好、好、好,別說了,我帶妳去。」章繼青發現他還挺有成為好人好事代表的潛力。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3:59
  第三章

  沿路找尋,章繼青總算找到一家啤酒屋,只是一個不像新郎的男人帶著一個赤腳的新娘上門喝酒,說有多弔詭就有多弔詭。

  果然他們一出現,就引起不少人的側目,不過還是有些眼拙的人當他們是瘋狂的新婚夫妻,胡亂朝著他們猛道賀,逼著他們不得不趕快找個位子坐下。

  幸虧這啤酒屋有獨立的包廂,雖遮蔽性不佳,但至少可擋去大半的好奇。

  「來,乾杯——」琥珀色的液體一斟入杯,辛亦妘立即豪氣干雲的拿起杯子,猛的撞上他手中的杯,敲出一聲清脆,然後便咕嚕的喝個精光。

  「妳有這麼渴嗎?」

  「我爸以前常跟鄰居的福佬阿伯喝酒,老唱什麼「杯底咽通飼金魚」,所以當然要乾杯嘍!」抓過酒盅,她再一次斟滿。

  「慶祝盡歡就好,別喝太多。」章繼青意思意思的啜了一口。

  「不多喝一些怎麼盡歡?」她反駁。

  才一杯啤酒,她的臉就紅得像柿子,他發現她不單對咖啡因沒有抗拒力,就連對酒精這玩意兒,似乎也沒太多抵抗的能耐,他有把握,這個女人一定會把自己灌得通醉,現在他只希望她的酒品不會太差,那就真的是老天保佑。

  「你怎麼不喝?」她注意到他杯裡還滿著。

  「我開車,不喝,妳慢慢喝。」

  「掃興。」她抱怨。

  掃興也無所謂,反正這些年她辛亦妘一個人活慣了,自得其樂總會吧!

  她沒再邀他豪飲,倒是自己取過酒盅,一杯接著一杯連連將酒一飲而盡,啤酒沫兒沾上唇,她揚起手臂就是一抹,一臉無所謂。

  章繼青凝望著她,她有一張屬於絕色艷麗的臉,一瞅一睞都是萬種風情,可她骨子裡卻率直的不扭捏作態,女人味不屬於她的調子,倒是孩子氣還比較符合她。

  口袋的手機猝然響起,他掏出一應,「喂。」

  「你人在哪兒?」劈頭就問,是章繼姝。

  「外面。」

  「廢話,我是說你把我的車開去哪兒了,人找到沒?」刁難的口吻帶點不耐煩,卻又難掩好奇的問。

  「車子明天一早叫司機來取,妳搭出租車回去吧,要不要讓妳老公來接妳回去?」

  「誰管車子,我問新娘子找到沒?」

  「是郭伯伯在問嗎?」

  「呿,郭伯伯還躺在醫院裡,能不能醒來還是個問題呢!是你妹子我在問。」

  「那就甭報告了。」他咧嘴一笑,逕自掛上電話,不理睬性情乖張的妹子可能在電話那端跳腳撒潑。

  「誰打電話找你了,不會是嫂夫人吧?呃。」辛亦妘一問,伴隨一記酒嗝。

  「飯店裡的人,我跟她借了車。」他含混帶過。

  「喔,是不是要急著還他車?」她又顰住眉。

  「甭急,等妳喝得盡興再還。」

  「嗯。」她滿意的連斟幾杯,咕嚕咕嚕的飲得盡光,只覺得渾身暖呼呼的,像要飛馳了似的陶然。

  「什麼青的,你有老婆嗎?」

  「沒,為什麼這麼問?」

  「我只是不懂,為什麼男人的心總好像定不下來似的,明明有了老婆卻還巴望著外頭的女人。」

  「怎麼又這麼說?」他當她又想起未婚夫的背叛。

  「是真的,我在醫院工作,負責照顧新生的娃兒,那些當了爸的男人眼睛老不安分的對著護士瞧,渾然忘了妻子才為他生了健康的娃,你說這不叫人生氣嗎?」

  「並不是每個人都如此。」

  「但我看到的都是如此,他們老說我艷冠群芳,可他們每說一次,我就更厭惡一回,只是沒想到我千挑萬選,還是個糟糕的男人。」她氣惱的連灌自己三大杯。醉蒙的眼神早已不勝酒力。

  章繼青趕緊拉住她的手,免得她倒個倒栽蔥,「妳家住哪?我送妳回去。」

  「唔……就家裡唄……」她伏案一倒,就再也沒吭說一句。

  他歎了口氣,怪自己疏忽沒及早問清。拉過她的手攀在自己肩上,他打橫地將她抱起,付了酒錢,便抱著她離去。

  車上,放倒前座座椅讓她安穩的躺著,她側著身一臉無辜。

  他凝看她半晌,暗自思付,她的容貌太過美艷,但是她的心思卻還單純如赤子,心頭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揪住,他靜瞅著,禁不住用手指拂開她臉上散落的髮,忽而,她揪住他的手,睜開迷濛的眼,淒淒一喚,「爸爸……媽……」隨即又闔目安憩。

  他拉上她身上的西裝外套,將她包蓋著,思索須臾,決定將她帶回飯店暫宿一夜。

  這一回,有了明確的目標,回程的速度快上許多。

  回到天際帝國飯店的地下停車場,章繼青不想引起太多的臆測,搭上私人專屬的電梯,直往他平常停留休憩的總經理專用套房。

  電梯裡的玻璃鏡面映照出他們兩人,她是嬌瘦的,然而卻得天獨厚的擁有女孩渴望的傲人身材,白紗女子安睡如夜晚的鳥兒,口紅褪去卻不減殷紅的唇吐著氣息,他竟看得癡了,直到電梯發出叮噹的響聲,才將他喚回神智。

  他將她擱放在偌大的床上,雪白的床褥、雪白的婚紗,一想到這原本是她的新婚之夜,他溫和的眼眸明顯的浮現嫉妒,淳樸的她該值得更好的對待。

  「唔……」她嚶嚀著側過身。

  一翻身,她那雙污黑的赤腳露了出來,他又是自嘲一哂,索性到浴室擰來毛巾,蹲跪在床沿,執起她的腳,耐心幫她擦拭抹淨。

  女人的腳真是小巧,雖不是三寸金蓮,托在掌心還是覺得小。

  正當他揉撫著那雪白的腳指頭,猛的,房門被人用鑰匙從外打開,是章繼姝。

  「嘖,我沒看錯吧?」她手指抵著下顎,故作驚駭的睨著大哥。

  瞬間,待最後一絲窘迫隱去後,章繼青溫和的面容浮現極度的不悅,「繼姝,適可而止。」口氣有著忍耐的憤怒。

  她不以為意的挨著床沿坐下,冷冷的看著床上的新娘,「紅顏薄命,女人長得太美艷似乎都不會有太好的下場,聽說郭伯母決定放棄這個媳婦兒了,因為那女人的肚子懷的是男孩。」

  聞言,他的眉不尋常的皺緊。

  「車子在地下室,妳取了就回去。」他攆人的意味濃厚。

  「趕我?你想做什麼,孤男寡女,你不會是想趁虛而入吧?」她膽大的捋著虎鬚。

  「章繼姝。」他睞過一記嚴厲的目光。

  呵,就說她這看似好好先生的哥哥也是有罩門的,不過是讓她瞧見他幫女人擦腳,和讓她說中心事而難以招架,他終究還是會發火。

  「真惱了?不打擾便是,我又不是那麼不識相的女人。」她轉身想走。

  「等等,妳到辦公室等我,我有話跟妳說。」他命令著。

  「晚了,我要睡了。」她擺高姿態。

  「章繼姝,如果妳想名正言順的掙脫妳老公疼愛的囚困,妳最好馬上乖乖到辦公室等我。」他用逼人就範的口吻。

  「你敢威脅我?」回過身,她目光凌厲的瞅著大哥,兩相衡量,「好,這次就認栽了。」她拂袖而去。

  「等等,想辦法幫她把臉上的妝卸下。」

  「什麼?!」她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快點。」他催促著。

  章繼姝從包包理掏出一罐東西朝哥哥身上扔去,「你有奴性你自個來,我才不管這種爛差事、渾濁水。」語罷,頤指氣使的離開。

  章繼青看著妹子盛怒的背影,露出反扳一城的勝利笑容,取過新毛巾,他好心的幫辛亦妘卸完妝,然後將這屋子的寧靜獨留給她。

  「好好睡,明天醒來一切就會不一樣了。」他吐出幾聲低語。

  愣看熟睡的面容半晌,他衝動的傾身想在她美麗的唇上落下一吻,然而在相距一指的距離前,他君子的停住了,她的下顎上有一道手術縫線的痕跡。

  他以指腹撫過那淡去的痕跡,設想過許多為什麼,陷入一番長思後,他拉過被子將她密密的蓋住,轉身離去。

  吻一個女孩要在她清醒的時候,這樣她才會記住這個吻她的男人。

  陽光強勢的闖入房內,曬得被窩暖暖的,舒服得叫人不想起身,要不是兩鬢直髮疼,辛亦妘真要天長地久的一直賴床下去。

  一起身,她甩甩頭,「怎麼今天的陽光變成從右手邊出來?難不成是下午了?」勉強睜開半瞇的眼,冷不防陌生的傢俱竄入眼簾,她駭得跳下床來,發現這根本不是她熟悉的家。

  眼睛掃過一回,床尾的歐式長椅上擺放著乾淨的衣裳,小圓桌上擱著一碗裊裊冒煙的熱食,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而她卻渾然不覺。

  「不會是讓人下藥了吧?!」她駭然低頭查看。

  昨日那套婚紗還穿在身上,裙襬下端都發灰了,她這才想起昨夜,她央求那個章什麼青的男人帶她去喝酒,說要慶祝她人生最可恥的遭遇。

  她衝到窗邊探看,街上的景物小得迷你,不過可以揣想的是,她人可能還在天際帝國飯店裡。

  「不知道昨晚有沒有做出什麼失態的事情?」她緊張的咬緊唇,喃喃自語。

  依著床旋繞著走,繁複的禮服裙襬每每要絆得她四腳朝天,抬起腳丫一瞧,她明明赤腳走了一整個晚上,怎麼一點髒污也沒有?

  那個什麼青的究竟是誰?辛亦妘越想越不安,想要拔腿就胞,可是這招搖的模樣不讓人攔下還真是難,說不定一開門,她這賴睡飯店一夜的禍首馬上被人贓俱獲。

  她看著那套衣服,不假思索便脫下禮服,胡亂的套了衣服,一旁還有一雙鞋,「不知道合不合腳?」她抓過來一套,分毫不差。

  火速衝到浴室,她急急忙忙的拆下盤覆一日的髮,「天啊!我的頭都成鋼盔了。」她睨著一堆黑髮夾嘀咕著。

  回到床邊,她想也不想的粗魯扯下禮服上的雪紡緞帶,當作是髮帶紮好她的髮。

  記得昨日在八里,那個章什麼青的男人說,「快吃,吃完回去休息,明天就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可是她發現,這一覺醒來,許多麻煩事跟著來了。

  首先她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己弄出這家飯店,然後用最快的速度丟出辭呈,接著……

  糟,原本結婚後要同住一個屋簷下,她租賃的房子退租了,還計畫蜜月回國後搬家,這下慘了,她臨時要去哪兒找落腳處?

  可也不能待在那兒故作若無其事,她可不想等著看那些看似憐憫的同情。

  辛亦妘一屁股坐在圓桌前的歐式扶手椅,一股香氣竄升,「好香……算了,肚子也餓了,先吃再說,總之吃完落跑,徹底落跑就對了。」

  她辛亦妘絕對不是等待憐憫的人,雖然失戀又即將失業,但她還是會勇敢活下去,拿起湯匙,她不客氣的品嚐了那盅味鮮的鮑魚粥。

  飽撐之後,她躡手躡腳的打開門,直往底端的電梯奔去,頭也不回的溜了。

  至於昨晚那個善良的男人,她會記得他的,因為他是那麼善良,不過就別再碰面了,日後他若有個差池,她還會寫篇祭文悼念他曾經的善良。

  另一廂,章繼青忙了一整個早上,回到飯店二十樓的房間,就看見婚紗被棄在床邊的地板上,稍早準備的衣服鞋子不見了,瓷盅裡的食物一滴不剩,那個叫辛亦妘的女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時間他悵然若失……

  他衝動的想要追,才一轉身,章繼姝又陰魂不散的出現。

  他瞬間斂容,「不過才晌午,妳又來了。」

  「來看看那女子屍骨全不全,是不是被我哥哥吃乾抹淨了。」

  「妳少唯恐天下不亂。」他食指抵在妹妹眉心,警告她別放肆。

  她一掌隔開他在她眉間上的手,逕自走來,「唔,人呢?」

  「妳問我我問誰?乾脆叫我去擲茭求籤好了。」他沒好氣的一應。

  「不會是跑了吧?呵呵……」

  「妳樂什麼?」他瞇起眼問。

  「沒,只是發現有人這麼不領我哥哥的情,替你覺得難過而已。」

  「章繼姝……」

  章繼姝冷著一張臉,賞了幾聲冷笑,不等他說什麼就離開了。

  叫辛亦妘是吧!是不是只要她比哥哥先找到那女人,奪得飯店經營權的勝算就多一點?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4:28
  第四章

  辭了醫院的工作,接連忍受了郭政鑫偏激又瘋狂的糾纏,辛亦妘賞了他幾頓閉門羹後火速的搬了家,真不知道過去他的好脾氣是怎麼裝出來的?

  礙於時間緊迫,她搬到一處頂樓加蓋的房子,決心遠離那些過去,然而眼下燃眉之急的是,她得先找到一份工作,因為她已經失業一個半月了,再這樣下去,單薄的積蓄也會坐吃山空。

  只是一份份的履歷表像石沉大海似的,沒激起半點浪花,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沉沒,真是讓她望穿秋水。

  「不行,工作不來就我,那麼我得去就工作,難不成真在家癡等到斷糧斷炊餓死的那天到來嗎?」

  行動力十足的辛亦妘踩著她的老爺腳踏車,決定到附近看看是否有工讀的機會,便利商店工讀生、麥當勞阿姨、收銀員什麼都好,只要能讓她有點收入,她就心滿意足了。

  沿著附近幾條街,只要有張貼著徵人的單子,她就眺下車去仔細詢問,然而一整個上午過去,凡是老闆娘當家的,一看到她長得美艷動人,二話不說就婉拒了,偏偏老闆當家的又全是粗活、技術性的工作,想當黑手都沒機會。

  沒辦法,誰叫她不會修理摩托車,連在來的路上腳踏車脫煉她都不會修,還得厚著臉皮勞煩老闆看在美色的份上幫她一回。

  只見她大街小巷揮汗如雨的覓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有一家便利商店錄取了她,暫時免去她當女遊民的可能性,殊不知,她人生的考驗才要上演。

  前一個禮拜,一切都在手忙腳亂中,店長看在她那張甜美笑臉的份上,只當作是職前訓練,罷了。

  可忍耐是有限度的!

  「小辛,妳小心一點,別再把架上的商品撞掉了。」虎背熊腰的店長喝叱著。

  就說她今天鐵是是諸事不順,一起床右眼皮狂跳數十回,刷牙差點把牙刷捅進喉嚨,喝豆漿喝到嗆到,出門穿鞋差點絆倒,下樓梯差點變成多爾袞,一騎上腳踏車,車輪爆胎不打緊,煞車失靈害她差點在下坡撞上車子,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趕來上班,果然遲到,現在又被店長「釘」,真是慘到極致了。

  「知道。」她才卑微的應了話,一轉身,右側的架上商品馬上被撞得像落石,紛紛滾落她腳邊,讓她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只有低頭讓店長眼中火把的憤怒,把她燒得屍骨無存。

  一整個早上,她不知道撞掉多少架上的貨物,雖然她努力的陳列補貨,卻還是不敵貨品墜落的頹勢。

  「辛亦妘,我懷疑妳走路平衡感其差無比,明明架子之間的走道這麼空,為什麼妳老愛往架子碰撞?」店長看著散落一地的東西,氣急敗壞的說。

  錄取她是因為她長得美艷嬌柔,說不準會招來許多死忠的消費者,可是誰知她什麼也不會,胸大無腦,連最簡單的陳列、補貨都搞得店裡一塌糊塗,真是氣煞人也。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她裝成小媳婦連聲道歉。

  「別再退了,要不連架子都要倒了。」店長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拎到一旁走道扔去,一肚子熊熊烈火正在竄燒。

  辛亦妘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明明看準了方向,卻每每撞上架子,把好不容易排列的商品再次的下架,她今天一定是跟這家店犯沖。

  可窮苦的失業人家哪有資格說啥犯沖的話,硬著頭皮也得做。

  「小辛,妳別弄了,現在客人不多,妳去站櫃收帳。」店長的臉已經漲得比關公還紅了。

  「對不起……」她囁嚅著,趕緊機伶的站到櫃檯去。

  原以為可以喘口氣,可老天真要亡她,她才靠近收銀台幾分鐘,客人突然蜂擁而至,一批又一批的掃進小小的便利商店。

  瞬間,收銀台前排著滿滿等著結帳的人,盛況空前把她嚇得說不出話來,額上的冷汗也沒時間擦拭,她巴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

  收銀台上堆著滿滿的商品,她努力的區分著,「請問需要微波加熱嗎?請問需要……」

  「不用。」

  「對,加熱。」回答聲此起彼落。

  焦頭爛額的她抓起東西往微波爐一扔,繼續跟這些飲料、便當廝殺盤點,等微波爐叮的聲音響起,她一打開,整個人都傻了。

  微波爐裡擱進的便當不見了,只剩下一攤乳白的液狀物,還有殘餘的包裝。

  辛亦妘用兩根手指掐住一看,兩鬢的冷汗落得更是兇猛,因為她把冰淇淋扔進微波爐加熱了!

  眼前一黑,原來是厄運的烏鴉群聚飛過。

  忽的,收銀台前的小男生哇的放聲大哭,「哇哇哇,我的冰淇淋溶化了!」哭得大有崩山陷地之勢。

  「對不起、對不起,姊姊請你吃糖果,別哭……」辛亦妘壓低音量的安撫著,就怕長得像黑道大哥的店長聽見,會把她殺了。

  「我要我的冰淇淋!」孩子兀自哭著。

  收銀台前陷入哭聲震天的混亂裡,排在後頭的消費者雖因她的美貌而搶著結帳,但久等下也紛紛露出不耐煩的眼神,直瞅著她瞧,而那個凶狠的店長還是發現了她的蠢事。

  「對不起,這邊可以結帳。」店長狠睨了她一眼,警告她待會看著辦,便協助處理起大批的排隊人潮。

  一直苦等不到小外甥買冰淇淋回來的章繼青,決定下車進去找人。

  進到便利商店,他就只看見一片混亂,像是被打劫過似的,客人幾乎把收銀台完全包圍了,他探看的走來,發現小外甥哭得抽抽噎噎,一名紮著馬尾的女孩背對著他,拿著棒冰對他的小外甥又哄又騙的。

  「別哭,小男生要勇敢,姊姊請你吃棒冰,快回去,姊姊還有其它客人要結帳,對不起喔!」她揉了孩子一頭的亂髮。

  女孩說完話後就匆匆趕回收銀台,低著頭埋頭苦算帳。

  「靖璋。」章繼青喚。

  「大舅。」眼眶發紅的外甥帶著笑容走來。

  「怎麼了?」

  「剛剛有個笨姊姊把我的冰淇淋丟到微波爐,我急了,所以哭了,後來姊姊請我吃棒冰。」他一邊解釋,一邊猛舔棒冰。

  章繼青轉過身去看著收銀台前,隊伍排得像條龍。

  「小姐麻煩妳快點。」顧客不耐煩的催促。

  猛的抬頭,辛亦妘帶點火氣,「別催、別催!」

  是她!那一個抬頭的動作,雖然不施脂粉,章繼青還是馬上認出她來,他忍不住笑了,一時興起,便站在原地看起她的窘狀。

  冷不防的,她睞來一眼,似乎是抗議他的嘲笑,不過她顯然沒認出他。

  打從剛剛就一直發現有人在注視著她,瞧得她無端冷汗直冒,就在她手中的機器無法順利讀出商品條形碼時,竟然又有低笑的聲音傳來,她也火了。

  「笑啥,又不是每個人都會用這種愚蠢的收款機!」她抗議的一嚷,只見她拿著收款機的讀碼機心急的對著商品猛敲猛打,最後竟然失手把讀碼機敲碎肢解了。

  「啊?!」她當場傻眼。

  一旁的店長火冒三丈的瞪著她,渾身發顫的她扯著惶恐的笑,還來不及退開,店長已經忍無可忍的朝她大吼,「辛亦妘,妳被開除了,從現在起妳馬上給我滾出這裡——」

  「店長……」她再次拿出小媳婦的把戲,試圖哀求。

  「滾出去,馬上!要不然我就用掃把請妳出去!」他熊般的狂吼著。

  「可是薪水……」工作沒了,薪水還是得多少貼補一下,杯水車薪也不錯。

  「我會給妳一萬塊,當作是我「拜託」妳走。」店長惱火的說。

  在那凶神惡煞的臉孔逼迫下,辛亦妘悲慘萬分的脫下制服,苦著一張臉默默的走出便利商店。

  她幾時變得這麼笨手笨腳了,竟然連便利商店的工作都不會?

  坐在商店外頭的花台上,她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像人一倒霉,什麼事情都會跟著不順利。

  這時,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她以為店長改變主意了,遂扯出笑臉一回頭,「店長,我……」是那個小男生。

  「姊姊,妳挨罵了?」

  她正要摸摸他的頭,發現小男孩身後還站著一個男人,那厚實寬闊的手掌就落在男孩頭上,她順勢抬起頭一瞥。

  「嗨,我們又見面了。」

  「嚇,是你,那個什麼青的!」她從花台上跳了起來。

  瞬間,心頭閃過許多假想情況,他會不會向她索討飯店住宿費?他會不會要她賠償衣服鞋子的費用?他會不會叫她付清偷吃鮑魚粥的錢?他會不會把她扭送警局……

  「先說,我身上真的沒錢,住宿費、服裝費、用餐費我通通付不出來。」辛亦妘先發制人的說,她沒料到他們會有再碰面的一天。

  章繼青笑了,「妳在說什麼?」

  「你不是要跟我討錢嗎?」

  「我只是湊巧碰見妳。」

  半信半疑的瞅了一眼,長得好看的男人說的話不知能信幾分?「真的?」

  「妳這陣子過得還好吧?」他問。

  「你說呢?」她肩膀都垮下來了,「你兒子?」

  「我不是大舅的兒子。」小男生搶白。

  章繼青聳肩一笑,「我記得妳說妳是醫院的護士,怎麼還跑來便利商店兼職?」

  「我辭職了,」她解下馬尾重新扎上,「發生那種糗事,誰還想繼續待下去。」別說大夥兒私議紛紛,況且還有郭政鑫三天兩頭的糾纏,她厭煩得緊。

  「怎麼沒想要繼續當護士?」

  「有啊,只是投出去的履歷都沒響應,我總不能在家等死吧!」她扯扯衣襬,忽的又抬起頭,「欸,怎麼我每次遇見你都沒有好事?」大有埋怨的意思。

  他沒有回話,抱著外甥跟著在她身旁坐下。

  「幹麼,你這麼閒啊?」她奇怪的睞了他一眼,這年頭善良的男人都長得這麼賞心悅目嗎?不當明星可惜了。

  「那天怎麼一聲不響就跑了?」

  「相見不如不見,而且身無分文,欸,下回等我有了錢,那些欠你的我再一次還。」她現在只希望遺忘,霍的起身。

  「妳要走了?」

  「廢話,被開除了還不走,難不成賴著挨打?」

  章繼青忍不住脫口而笑。

  她驀的指著他的鼻子,「欸,你笑什麼?」剛剛還是小媳婦的模樣,這會兒又潑辣得像晚娘。

  「抱歉,」他強忍住笑,「妳看來挺精明能幹的,卻似乎有些迷糊,要把冰淇淋扔進微波爐,這還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

  又是這張臉惹的禍!

  「我只是長得艷麗,跟那些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女人一點邊都沾不上,況且以前我是護士,誰跟收款機、微波爐這種玩意兒熟?」她不服氣的抗議著。

  這麼一嚷,感覺肚子都餓了,辛亦妘直覺摸摸肚子,這舉動他看得明白。

  「好好好,妳不需要這麼生氣,一起去吃飯。」

  「甭了,回家吃泡麵實際些。」現在她得拮据生活,哪能隨便出去吃飯,更何況這傢伙有嘲笑她的嫌疑。

  舉凡嘲笑她的人,殺無赦,儘管他如何善良也是一樣。

  「吃泡麵對身體不好,我請妳吃飯。」

  「不用了。」風火上,她凝著臉,頭也不回的走了。

  女人還是要有點骨氣,免得讓人瞧不起。

  「我送妳。」

  「不用,收銀不會,但是走幾步路還難不倒我。」她還記恨他的笑。

  「辛亦妘,妳有手機嗎?」他問。

  「沒有,我沒電話沒手機,甭跟我聯絡了。」

  章繼青看著她倔強的背影,不禁搖頭失笑,這個叫辛亦妘的女人,有種率直的真實,一點都不會掩飾她的喜怒哀樂,脾氣有點小糟。

  「大舅,姊姊為什麼生氣走了?」靖璋抬頭問,不懂大舅為什麼笑。

  「她挨罵了,所以心情不好。」

  「大舅,姊姊好漂亮,比媽咪還漂亮欸. 」

  「噓,回去別跟媽咪說。」他不想又讓妹子算計他什麼。

  「嗯,我知道,爹地教過我,看到美女要偷偷保密,絕對不可以讓媽咪知道。」他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人小鬼大。」章繼青抱著外甥上車離開,臨去前還不忘回過頭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怎麼辦,要他不喜歡這個女人,似乎有些難。

  「叮咚,叮咚。」

  餓極了的辛亦妘兩眼昏花的爬著去開門,為了節省開銷,她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

  好不容易打開門,她對著門口的人咧嘴笑說:「嗨,還真讓妳找來了。」忽的,眼一黑,就要跌個倒栽蔥。

  「小辛?!」眼明手快的邢美娟趕緊扶住她,「妳沒事吧?」

  差點跌坐在地上的辛亦妘沒理會她的問話,靈敏的鼻子狂嗅著她手上的提袋,「唔,好香、好香……」

  「我的天啊,小辛,妳是餓多久了?」

  沒空回答,「妳帶了什麼?」她趕緊睜開眼睛奮力的梭巡。

  「排骨便當。」

  「哇,是排骨便當欸,妳真是好人。」辛亦妘接過袋子,趕緊打開便當盒,不顧一切的狂吃起來。

  「吃慢點,沒人跟妳搶排骨便當。」邢美娟起身幫她倒來一杯水。

  「是沒人搶,但是我已經好多天沒聞到肉味了。」嘴邊沾了油漬,她滿足的用手背一抹,神速的嗑著排骨。

  「當初叫妳理智些,妳啥都不聽,妳看,結不成婚花了一筆錢不打緊,現在為了骨氣連工作都沒了,還倉皇搬家,小辛,我真不懂妳,幹麼好心的分攤婚禮的錢,那本來就是郭醫師他們該付的。」

  「哎呀,銀貨兩訖,這樣郭政鑫才沒理由繼續哥哥迪。」

  「可是本來就是他的錯。」

  「當我識人不清,花錢消災,幸虧沒真嫁給他,要不然我的下半輩子才真是烏有。」吃著排骨便當,辛亦妘馬上元氣十足的說。

  「可是妳知道嗎,郭醫師他很小人的在醫院說妳騙了他用來籌措婚禮的錢,結果人還落跑。」邢美娟忿忿不平,「真不知道當初我怎麼會說他好!真是瞎眼了我。」

  「甭計較,是誰落跑,當天婚禮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她狠狠的咬著兩口排骨,以茲洩恨。

  「但是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聽說郭醫師竟然透過關係,阻礙妳到其它醫院工作,分明存心要害慘妳。」

  「靠,難怪我的履歷都像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她忍不住氣憤的暴聲粗口,「那些郵票也是錢欸!」

  邢美娟看看這家徒四壁的頂樓加蓋,真是心酸,「我說小辛,妳要不要搬來跟我一塊兒住,雖然擠了點,但是至少可以省下房租,妳也不用讓房租逼得那麼緊。」捉襟見肘的生活,她也真能忍。

  「不要,妳又不收我房租,況且妳工作辛苦回來圖的就是歇息,我若去又要增添妳的麻煩,不了。」辛亦妘搖搖頭。

  「可是妳這樣連飯都沒能好好吃,萬一病了怎麼辦?」

  「多幫我注意有什麼打工的機會,就是幫我了。」樂天其實也是一種優點。

  「當初如果不要一口氣捐了一百萬給希望慈善基金會,或許妳現在生活也會好過些。」邢美娟忍不住犯了早知道的毛病。

  年老的辛爸、辛媽前後辭世,留下百來萬的錢,善心作祟的辛亦妘竟然就一眼不眨的捐了出去,說什麼要把所有跟那些窮苦的孩子分享,全投入那個推動希望工程的慈善基金會,落得自己辛苦生活。

  「美娟,那不一樣,一百萬也不是我賺的,況且人家真的是需要幫助,我現在辛苦點,說不準明天我馬上會找到好工作啊。」辛亦妘樂天的說。

  吃飽心情就好,這就是她得天獨厚的優點。

  邢美娟原想說些什麼,但手機適時響了,她索性嚥下話,先接聽手機。

  辛亦妘滿足的把排骨嗑得乾淨,彷彿房租、開除這些不愉快的事都離她好遠。

  「小辛,有好消息了。」邢美娟掛上電話開心的說。

  「怎麼,妳中樂透了?」

  「差不多,有一個工作機會來了!」她雙眼發亮。

  「真的嗎,做什麼的?」她放下排骨,頂著油滋滋的嘴問。

  「是我表妹的同學的阿姨的朋友開了一家花藝設計公司,現在正欠缺人手,雖然不是妳熟悉的工作,但是有機會我就推薦妳了。」

  「真的嗎?耶!我真的可以嗎?但我對包裝花朵、園藝照顧這些什麼都不懂欸. 」

  「沒關係,對方說沒經驗也行,只要性情好相處就可以。」

  辛亦妘高興的撲進她的懷裡,將她抱個滿懷,「美娟、美娟,我真是愛死妳了,不但帶排骨便當來看我,還送了一個難得的工作機會,我真是愛死妳了。」

  「辛亦妘,妳少肉麻了,把自己照顧好才是真的。」

  「我會的,絕不會叫我自己餓死的,因為我現在還沒錢辦喪事。」她樂得想在地板上打滾,就說排骨便當是她的幸運食物!

  再次來到天際帝國飯店,是為了工作。

  辛亦妘的新工作是花藝設計助理,老闆恰巧承接了一場化妝品發表會的場地花藝佈置,而地點就選擇在天際帝國飯店。

  一早,她便和大夥兒載著一車又一車的新鮮花材,輸往天際帝國飯店。

  辛亦妘看著六樓的宴會廳,還真是三生有幸,好巧不巧又是這個場地。

  「小辛,發啥愣,快把這些花材搬進去。」

  「喔,馬上來。」

  她紮起馬尾,趕緊把電梯前成堆的花材一一扛進會場。

  對於花藝設計啥都不懂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出賣勞力,別看那些花嬌貴美麗,一整東的重量還是挺驚人的,尤其得小心翼翼防範花朵在搬運中損傷,真不是件容易的工作。

  白色蝴蝶蘭、鮮紅的大火鶴、富貴的粉牡丹,還有各色的馬蹄蘭分門別類的擺放著,一旁還有一堆又一堆裁整的浮水木,她拉著推車小心卸貨。

  忽的,右眼皮猛的一跳,她揉揉眼不甚在意,隨即又是連續的狂跳不止,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我的天父、聖母、觀音娘、恩主公……別再讓我出啥意外,我可是窮苦人家,禁不起這一連串的意外啊!保佑、保佑……」辛亦妘口中唸唸有詞的,叨念老半天,右眼皮總算不駭人狂跳,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小辛,把短浮水木推過來。」

  「喔,馬上來。」她趕緊把短浮水木搬上推車,迅速推到花藝老師手邊。

  「來,幫我扶著。」

  「是。」雙手捧著木頭,看著花藝老師熟練的在木頭上纏捆固定,她發現這工作其實還不錯,只是她少了點藝術細胞,唉,可惜。

  「小辛,把細葉百合竹拿來。」

  「喔,好。」她轉身馬上又去搬來細葉百合竹。

  「小辛,中型羅馬花架搬兩個過來。」東邊又叫。

  「小辛,紫色馬蹄蘭抱過來。」西邊喚著。

  「把粉牡丹拿來。」南邊又嚷。

  「把蝴……」北邊又說。

  一時間,只見辛亦妘推著推車在宴會廳裡東南西北的奔竄,「好、好、好……」好個沒完。

  「小辛,快來幫我固定這些木頭。」

  「小辛我要那些竹子……」

  「小辛給我緞帶!」

  她推著推車,又是木、又是花、又是材料、又是工具的跑個沒完,忽然,她專注的搬著花,卻沒注意到幾根浮水木掙脫了捆繩正在地上滾動,滿腦子只想迅速把東西送給花藝設計師的她,一腳踩上便開始天搖地動的滑了起來。

  「啊,救命、救命啊——」她叫得跟殺豬似的。

  辛亦妘踩上了木頭,又滑了下來,又踩了上去,雙腳像打結似的在地上兜兜轉轉的點跳著,重心不穩的她蹦、蹦、蹦的往後連跳幾步,冷不防的撞上一旁的梯子,把正站在上頭的設計師連人帶梯的撞下來。

  「啊——」設計師發出淒厲的尖叫聲,危急之際隨手一抓,竟然把忙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才固定好的花卉佈置全扯下來,人還當場摔得鼻青臉腫,一腳掛在梯子上抖個沒完。

  然而災禍未止,辛亦妘被倒塌的梯子撞得恍惚重心不穩,雙手一揮一推的,一旁的推車跟著滑動起來,眼看又要造成另一場災難。

  她死命的想抓穩,卻還是跟著推車一塊兒滾向一旁推疊的鮮花,砰的一聲巨響,連人帶車的翻了上去,當場壓得那些花枝斷骨碎裂,一朵半爛的蝴蝶蘭就掛在她頭頂上,而她則像狗吃屎的趴在地上,連喊疼的氣力都沒了。

  整個會場約莫有十來分鐘的寂靜。

  章繼青和章繼姝正好為了飯店的工作來到宴會廳,一推開門,就看見這場災難,而始作俑者正悲淒的趴倒在他的腳邊,老半天站不起身。

  「辛、亦、妘——」花藝設計的老闆臉色鐵青的大喊。

  章繼青低頭一看,可不就是她,她怎麼又變成花藝設計公司的員工了?

  「唔,疼……」她呻吟著,牙齒咬破了唇,有著血的腥味。

  「喔喔,現在這是怎樣?五體投地嗎?那可是行大禮呢,只是大甲媽祖邊境都還沒開始,拜這麼急有用嗎?」章繼姝一腳踩上支離破碎的花朵,語氣嘲諷,半彎著腰的瞅向頭上掛著一朵花的辛亦妘,「難不成地板上有黃金嗎?撿得這麼急,還四腳朝天呢!」

  章繼青顰眉睨了妹妹一眼,趕緊伸出援手將辛亦妘一把拉起,「妳還好吧?」

  章繼姝看了現場的狼藉一眼,笑得牲畜無害,「我看她可能不大好,花都還沒上場就爛光了,而且幾乎是進口花卉呢!真是滿天全金條,欲抓沒半條。」

  痛徹心扉的辛亦妘順著善心的手往上一瞧,「天啊,怎麼又是你?!」臉色想要不發青都不行。

  「妳不要緊吧?」若不是親眼所見,章繼青實在不敢相信,怎麼會有人摔得這麼狼狽。

  骨頭像是已四散碎裂的辛亦妘好不容易爬起身,視線掃過四周後,暗叫一聲糟,別說花沒有一朵安好的,就連大半完成的佈置,也都在意外中被生死垂危的設計師當作大海中救援的浮木一把扯了下來。

  她怯怯的睨著老闆,果然有大火燎原的態勢。

  「老闆……」她無辜的喊。

  數步遠的老闆臉色僵得像石灰,咬牙切齒,「辛亦妘,妳、被、開、除、了——」使勁剩餘的氣力用力喊出。

  轟的一聲,感覺就像打開鍋蓋的蒸氣般,瞬間朝她襲來。

  「老闆,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她急得想辯駁。

  章繼姝踩著自信的步伐靠近那堆殘花,嘴角扯著冷笑,「這個會場下午四點就要,現在完成的設計有一半遭殃了,而剩下的花材又全部被妳砸個稀巴爛,我想就算不是存心的,妳老闆也原諒不了妳。」

  辛亦妘聽著那無情的口吻,拳頭握得死緊,這女人皮相好,但說話未免也太……坦白了吧!

  章繼青凝起了眉,「繼姝,妳住口。」

  「唔,凶人了啊?我不過是說實話罷了。」章繼姝冷淡的說。

  這哥哥最近修養似乎不大好,連著兩回對她「結面腔」了,而且每次都有這女人在場,她朝辛亦妘睞去一眼,說不出是什麼意思。

  「老師,怎麼辦?會場佈置根本來不及完成了。」甲助理說。

  「而且花材來不及重新挑選運送。」乙助理也道。

  辛亦妘一臉懊惱,咬著唇不發一語。

  章繼青看見直率的她如此沮喪就心生不忍,連唇都咬破還擔心工作不保,他決定招手喚來服務生。

  「章先生。」服務生上前應聲。

  「麻煩妳請樓下花店負責人上來一趟,另外聯絡十名飯店特約的花藝設計師一併過來。」

  「是。」

  服務生走了,辛亦妘不解的看著他,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五分鐘後,飯店樓下的花店負責人匆匆自電梯跑來,鞠恭敬喚,「章先生您好。」微微發喘。

  他簡單頷首,轉而向發窘的花藝設計老闆介紹,「這位是敝飯店的花店負責人,把您需要的花材、工具告訴她,她會盡快幫妳把需要的花材送到會場,另外,待會有十位花藝設計師到達現場,他們將會提供任何專業的協助,所有的花費由天際帝國飯店負擔。」

  「這……章先生,這怎麼好意思?」花藝設計老闆受寵若驚。

  「不用客氣,面對緊急情況這是我們可以提供的協助,也是我們該做的。」章繼青簡單響應。

  辛亦妘的手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搭在他的手裡,她只覺得自己渾身冰冷,而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卻是溫暖的。

  「你……」她略顯吃驚的看著他,她懷疑自己是剛剛摔傻了,要不眼前的他為什麼出現了奇異恩典的光芒?

  他究竟是飯店裡的啥米來頭,竟可以這樣決定事情?她以為他只是個……服務生之類的,可他似乎不是。

  瞧,整個會場所需用量的花價值不菲,緊急聘請一位花藝設計師的價格也不低,他還一口氣請了十位,這……

  天啊!他可不可以下要這麼溫柔的看著她,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的……貼心?心臟的跳動快得離譜,胸口有點發喘的難受,有沒有普拿疼賞她一顆?

  「怎麼了?」

  「章繼青,你……」一時間她不知道該說謝謝,還是該說點什麼,微啟的嘴巴一陣無言。

  章繼青笑了,薄稜的唇扯出一個弧度,「真高興,原來妳是記得我的名字的。」

  「當然。」他說過的,不是嗎?況且她只是失戀又失業,還沒失憶好嗎!

  「去吧!在會場佈置完成前,妳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他緩緩的轉著她的身,將她往前微微一推。

  辛亦妘回過頭,就這麼癡看著他離去,一切還是渾沌未明。

  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充滿善意、包容?

  章繼姝瞥去一眼,興味盎然的轉身跟上哥哥的腳步,留下依然困惑的辛亦妘.

  「我說章總經理,你似乎善良過頭了。」她訕訕的說。

  「怎麼說?」章繼青頭也不回的繼續走著。

  「你知不知道那些花材價值多少?還有十位設計師的工資,宴會廳可不是一間小斗室,整個場地佈置下來,也是一筆可觀的數目啊!」她提醒著,「好吧!就算你章總經理有這等財力好了,但這對飯店經營怎麼說也是賠本生意。」

  「或許吧!」他不想正面回答什麼。

  章繼姝存心不讓他逃避,踩著高跟鞋的腳蠻橫的橫跨在他面前,身形緊跟著一帶,就這麼杵在他面前。

  「好狗不擋路,妳不知道嗎?」

  「你……」她這哥哥說話有時真是難以入耳。

  「放心,賠本生意我不做,妳不用擔心我會敗盡飯店的基業。」

  「哼,這還差不多。」她點頭稱許,「欸,我說章繼青,我聽我兒子說,上個禮拜你們甥舅兩人在一家便利商店遇到一個漂亮的姊姊,還千交萬代的要他別說。」她瞇起眼,凝視著大哥。

  「唔,我不記得了,不過我倒是記得小外甥說,媽咪跟爹地為了一個女人大吵一架,說是媽咪命令爹地去找,可是爹地不情願,是不是?」他從容一笑,「我說妹子,妳又想叫妳那個私家偵探老公查誰?」

  她臉一怏,隨即斂容,「少顧左右而言他。」

  「繼姝啊,妳就是這點沉不住氣。」說著,他朗聲輕笑的走了。

  章繼姝抿著嘴,暗付,故作曖昧,總有一天讓你奉上這家飯店的經營權跟我賠不是。

  章繼青步伐輕鬆愉快,這樣算不算是喜歡一個人,而且是帶點瘋狂的喜歡?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4:51
  第五章

  出了那樣的意外,新工作辛亦妘是沒臉待下去了,只好再一次出走,她可不想又在飯店出啥紕漏,讓章繼青有機會繼續伸出援手,就算他不介意,可她倒是很在意。

  為什麼她老在這個帥男人面前出糗?她已經受夠自己每一次都得在他面前用最慘的情況來歡迎他們的碰面。

  失敗的婚禮他看見了,喝酒的糗態他看見了,就連便利商店的蠢事加開除,他也是現場目擊者之一,即便她連跨好幾行跑到花藝設計公司當助理,還是擺脫不了在他面前出糗的厄運,彷彿她做的每一件蠢事都難逃他的法眼,這真叫人很沮喪、心。

  她甚至懷疑是他帶賽,才會每次碰面都出事!所以還是躲遠一點,以保安全。

  「哼,我就不信換了這個工作,還會碰上他不成?」辛亦妘穿著一雙雨鞋,高捲著衣袖、褲管,跟著前輩在偌大的游泳池裡來回的刷洗,這個專業泳池清潔就是她的新工作,「哈哈,終於可以不必再丟臉了。」

  她拿著長刷彎腰駝背的刷洗著,心裡直道不可思議,竟然有人過得這麼豪華的生活,不但擁有歐式豪華建築,還有這一大座的游泳池,更別說其它的綠地、庭園造景了。

  「小辛,動作快一點,我知道妳對這種有錢人的生活很好奇,不過妳還是清醒一點,那是有錢人的世界,我們這種人就要安分的工作。」年近半百的老闆阿慶叔叮嚀著。

  當初她來面試時,老闆嚇了一大跳,打從心底懷疑這個如花似玉的美麗小妞能做這種粗活,不過在她誠摯央求下,還有一連串賣力的工作表現,他也就不再存有懷疑她的心態。

  「知道了阿慶叔——」她中氣十足的從這端喊向幾十公尺外的老闆,手中的長刷霍霍。

  「小辛,這邊先交給妳了,我得趕去下一棟別墅,妳把剩下的善後,騎車子過來,知道嗎?」

  「是,老闆。」整個山頭的別墅都是他們的客戶,雖然辛苦,倒也不怕餓死。

  辛亦妘沖洗完畢,一邊收拾清潔用品,一邊重新蓄水,口中還不斷哼唱著小調歌曲,看得出她對這個新工作很滿意,心情好得緊。

  章繼青睡眼惺忪的拉開陽台上的窗簾,就看到一名泳池清潔人員賣力且高興的模樣,依那身形看來,是個年輕的女孩,這讓他很納悶,「沒聽說過阿慶叔有女兒,難不成是他新聘來的員工?不過歌聲有點槽……」

  他今早清晨才睡,今天雖然是假日,不過他還是習慣到飯店去看看,經營一家飯店可沒有假日和非假日的分別。

  他匆匆換上整齊的三件式西裝,短髮梳得光亮服貼,步履沉穩的下樓,老爸老媽出國去,反正他大半時間都住在飯店,也不常回家,索性就讓管家也跟著放假去,是以今天他是沒有早餐吃的。

  走出五層樓高的獨棟歐式別墅,正要越過翠綠的草皮走向停放一旁的房車,那個清潔人員的臉孔讓他一喜。

  「辛亦妘?」他低笑著,真是山水有相逢啊!

  瞧她,一身輕便的衣服,套著一雙雨鞋,絲毫不減她的美艷動人、婀娜體態。

  兀自陶醉在新工作的樂趣,辛亦妘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喚止住了歌聲,困惑的抬起頭。

  不瞧還好,那一瞧——

  「你、你、你怎麼會……」她嚇得說話結結巴巴,食指驚駭的指著他。

  「你什麼你?在我家看到我需要這麼吃驚嗎?」他真要被她的表情激出狂笑。

  他家!這是他家?!

  怎麼還是遇到他?她都已經找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工作了,怎麼還是遇上他?哇靠,今天是什麼鬼日子,難不成真是她的忌日?

  心頭一震,她臉色乍青倏白,心虛的低下頭拿著長刷胡亂的在地上瞎刷一通,然後不斷的想著要怎麼落跑。

  「妳換新工作了?」他往前跨了一步。

  「可、可不是嗎……」她偷偷的往後退去,故作忙碌的刷地。

  她沒敢多看他一眼,雙眸死盯著地上那雙發亮的手工皮鞋,只要皮鞋往前靠近,她就連退數步。

  「辛亦妘……」

  不等他把話說完,她突然激動的舉起長刷抵在兩人之間,「你別再靠近了,我真的很怕看到你,我很謝謝你每次都幫我,但是我真的……」雙腳拚命往後退去。

  「妳別再退了,再退都要……」章繼青才要提醒她,殊不知老天注定災禍橫生,她還是遇災了。

  辛亦妘的後腳跟頂到泳池邊的突起地面,一時重心不穩,雙手拿著長刷在天空中胡亂揮了幾下,撲通一聲,她整個人落入嶄新的游泳池裡載浮載沉……

  「救、救命——」她尖叫。

  章繼青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為什麼每次見到她,她沒有一次是安好的。

  她在水池裡啪啪啪的胡亂拍打著水面,水花四濺,眼睛幾乎睜不開。

  「妳不會游泳嗎?」他發現她似乎不諳水性,那水深不過才到胸口,她怎麼一副要滅頂的樣子?

  「我、我……」咕嚕咕嚕嗆了幾口水,她痛苦得幾乎要死去。

  「欸,妳是真的還是假的?」他真不敢相信。

  「什麼青的,救命!救……」

  他擱下公文包,脫去外套縱身躍入水面,不費吹灰之力的自她身後,把瀕臨溺斃的她抱了起來。

  「噗——」她吐了他一臉水,然後死命的攀緊他的脖子。

  倒霉的章繼青伸手抹去,「妳非得把水對著我噴嗎?好歹我是妳的救命恩人。」他從來沒想過救人的下場是這樣,可又覺得好笑。

  「咳、咳、咳……你這行動遲緩的傢伙,沒看到我都要溺死了,拖了那麼久才救我,你下怕我真溺死在游泳池裡!」她抗議的喳呼伴隨一陣狂咳,「咳……」

  他索性把她放下,「這水深連肩膀都不到,妳要真溺死了,那還真誇張,虧妳還是個泳池清潔人員。」他沒好氣的說。

  驚魂未甫的辛亦妘死命的抓住他,「什麼話嘛,誰規定泳池清潔女工一定要會游泳?哪條法律你說啊!」

  章繼青看著自己一身濕漉漉的,看來今天飯店是不用太早去了。

  他正要轉身攀上,窮緊張的辛亦妘突然死巴住他,激動的嚷嚷,四肢像失控的武器,揮打踢踹拉扯並用。

  「先把我弄上去,我不要淹死。」

  經她這麼激烈一鬧,不設防的他重新跌落水底,就連始作俑著都一併摔了回去,再次激起澎湃的水花。

  好不容易他重新站穩,皺眉的拎起她,對巴在身前這只無尾熊問:「請問,妳這是蓄意謀殺還是純屬意外?」

  然而下一秒,他瀟灑撥去髮梢的水,禁不住還是笑了起來,然後凝望眼前這張美麗又狼狽的臉。

  死裡逃生的辛亦妘慍然的睨他一眼,這傢伙幹麼死盯著她,還衝著她笑?難道他不知道他這樣亂帥一把的嗎?

  目光躲也不是、迎也不是,猝然四目交會之際,週遭停止了所有的生息,兩人的鼻息好近好近,近得幾乎混雜,她對著陌生的迷惘暈眩的輕輕闔上了眼,隨即溫熱的唇瓣便覆上了她,一隻粗糙的手擰上她連接嘴角與下顎的疤。

  「不會再疼了。」低不可聞的嗓音吐出幾個字。

  她驚駭的睜開眼,臉上的暈紅來得洶湧,唇間的碰觸退離一吋,須臾,說話的人再次靠近,繼之而起的便是狂風暴雨般的激吻。

  他吻了她,因為那無辜神態蠱惑了他;她被他吻了,所以陷入空前的情潮中。

  灼燒的唇舌引渡著彼此的體熱,腦子一片轟然,陡升的體溫讓彼此更加瘋狂,直到他熾熱的吻落在她略微敞開的胸口,固守禁忌的理智被尋回,她宛若是風中翻飛,而終究要回歸現實埋於塵上的落葉,猛然推開了他,然後失控的揮出一巴掌,落在他俊逸的臉龐上。

  「妳——」章繼青惱怒、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她眼眶灼熱的回視他,死命的咬住唇,倔強的推開彼此,攀附著泳池邊的扶手,倉皇的逃開,留下懊惱的他。

  殺千刀,她竟然肇事逃逸!

  奔竄的路上,她的心失序的跳著,他吻了她,她怎會讓他吻了自己?

  這樣面面俱到又溫柔體貼的男人才是她該徹底躲開的,不是嗎?

  看來,這個工作又不該繼續了。

  她竟然打了他,狠狠的打得他清醒萬分。

  要不是嘴角還發疼,他真不敢相信那女人有這等氣力。

  章繼青凝著臉色低調來到飯店,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他的位子上坐著一個人,雙腳大膽的跨在窗台上,背對著門不知在欣賞什麼。

  聽見聲音,背對的人收回腳旋過椅子,素來冰冷的臉孔露出一抹過於燦爛的礙眼笑容,故作驚訝說:「唔,你臉上的五指山是怎麼回事?」

  他瞇起眼,「妳又知道什麼了?」

  章繼姝起身迎來,「你說我該知道什麼呢?」把問題拋回給他。

  「我看妳真的是閒得發慌,既然無聊就去Shopping,跟妳的姊妹們喝咖啡聊是非都好。」他心情鬱悶,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她快步跟上來,「不、不、不,我現在對你臉上的五指山比較好奇,說吧,究竟是誰這麼膽大妄為,難道對方不知道你曾經是……」冷肅的臉漾出笑容。

  「繼姝。」他低喝的制止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瞧你這模樣,一定是女人打的,因為沒能還以顏色所以把悶氣帶到飯店來了,如果是男人打的,你鐵會……」

  「章、繼、妹,妳信不信我現在馬上打電話叫妳老公來失物招領回去!」他抓起電話威脅道。

  她一手壓住電話,「欸,住手,我好不容易趁他出門我才跟著出門的,你就算再不高興也不需要把氣出在我身上吧!」章繼姝惱羞成怒的說。

  「妳不高興就滾,但是記得別帶走我的安寧。」章繼青現在沒啥好心情跟妹子哈拉。

  一屁股的坐上桌子,「偏不,敢攆我我就偏不走,除非……」她露出一抹冷艷的笑,「除非你告訴我那個膽大的人是誰。」她實在太好奇了。

  「隨妳。」他索性把椅子旋去背對著她,捧來桌上的文件詳讀起來。

  「你……」她發現她對哥哥的忍功真是束手無策,他的掩飾也未免太過了吧!

  對峙半晌,她鬥敗離去,但是她對哥哥那一巴掌的好奇可是不減反增,總會有人知道的,而她就要找尋知道的人,即使身為私家偵探的老公不幫忙,她還是要知道。

  章繼青看著妹子快快不樂的離去,揉揉還有些發麻的嘴角,這巴掌跟女人他自行處理就好,愛多事的妹妹就甭管了,因為他說不定會請人料理她。

  拿起電話,他撥了一組再熟悉不過的電話號碼。

  半小時後,總經理辦公室外,一名圓胖的男子有禮的等待秘書通報後,才走進來。

  「你找我!」他忽地被他臉上的掌印駭著,「你……這、那……」

  這高傲的傢伙臉上有巴掌印,到底是哪個禍首這麼好膽,竟敢把手揮到章繼青的臉上,那個禍首最好能夠證明一切純屬意外,要不然,他敢說這世上過不了多久鐵定會多一具無名屍。

  「我警告你別問。」他實在不想多做解釋。

  舉起雙手在面前,圓胖男子忍不住試探性的問:「別發火,這不會是章繼姝的傑作吧?」

  章繼青越過辦公桌,掃過一道利刃似的目光。

  「好、好,我不問。」圓胖男子摸摸鼻子,十分識相,但是心裡又免不了好奇,頻頻掃過視線。

  「章繼姝最近有沒有什麼行動?」章繼青闔上文件,朝圓胖男子入坐的皮沙發走來問。

  「行動?你問的是她想爭奪經營權的行動嗎?」

  「任何行動,包括她的經營權爭奪部署,包括她所有一切不合常軌的行動。」

  「唔……」圓胖男子搓著下顎,「那還真多,你那個妹妹向來行徑乖張,據我多年跟監觀察,她的任何行動都不能歸於常軌。」

  「一條條說來聽聽。」章繼青難得的從他口袋中掏出香煙、打火機,十分熟練的吞雲吐霧起來。

  「光這個禮拜,她見了八名股東、常務董事,每次會面一到兩小時不等,地點選在你們章家的私人招待所、北縣觀光溫泉旅館、偏僻的山區小屋……」

  「然後呢?」口中吐出裊裊白煙。

  「喏,這是我透過管道拿到的文件,這八位座上賓都看過這份文件。」

  章繼青接了過來,眉梢挑著,禁不住輕哼,「你看她幾時會有更大的動作?」

  「很難說,不過半年內應該就會行動。」

  他點點頭,「不錯,她若還能忍半年,這點我要佩服她,雖然她是打算跟我爭奪飯店經營權的敵手。」

  「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圓胖男子銳利的眼從圓呼呼的臉龐中擠出光芒。

  「處置?呵呵……」他爽聲大笑,「這點我正在籌畫中,看在她是我妹子的份上,我若不給她一個震撼的對待,那實在太說不過去。」

  「你真的很詐,光為了對付妹妹就可以花個好幾年跟監她的一舉一動,你早料到她會出面爭奪家產吧?」

  「顯然把她閃電式的嫁出去,還不夠讓她覺悟。」章繼青忽的捻熄香煙,「不過也好,有爭奪的食物嘗起來特別美味;有競爭的位子,坐起來特別安穩。」

  「窩在一家飯店裡實在太埋沒你……」

  他的手一揚,「好了,我不想提以前的事,章繼姝的跟監請再嚴格周密些,這一次你漏了她五個行程。」

  「啥?」五個行程?他怎麼知道……圓胖男子錯愕的瞪著他。

  「不用太意外,我自然不會只聘請你來監視她,那太容易被她發現,章繼姝乖張,敏銳度當然不可等閒視之。」

  「我、我知道了。」他頓時覺得有些臉上無光。

  走回辦公桌的章繼青忽然回身朝圓胖男子勾勾手指,眼神半瞇透著邪肆。

  「呃?」他是男人耶,他想怎麼樣?

  「拿來,章繼姝最近應該找過徵信社吧?把資料拿來,我要知道她到底盯了誰,拿到什麼資料。」

  「這你也知道?」圓胖男子不安的摸摸額頭,兩鬢冷汗直冒。

  「你把資料放下就可以走了。」

  圓胖男子拿出牛皮紙袋裡頭的資料,「你想知道的,都、都在裡面。」

  「好,你可以走了。」

  「那我接下來……」

  「繼續盯住章繼姝,而且我每天都要知道她的行蹤,舉凡她到過哪裡、見過誰、吃過什麼……我都要鉅細靡遺的知道。」

  「我知道了。」他摸摸肚皮走了,一腦子的難懂。

  門外,圓胖男子忍不住思忖,有錢人家真是奇怪,錢一多就非得搶,管他是不是親兄弟姊妹,先搶先贏,連徵信社都拿出來對付自家人,了不起的有錢人。

  門內,章繼青翻開資料,然後盯著資料裡的內容搓起下顎,一抹微笑微微浮現,十足弔詭。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5:45
  第六章

  換上高爾夫球場的制服,一群桿弟聚坐在一塊兒,這裡絕大多數的桿弟是屬於媽媽級,只有她看來像稚氣未開的小女生,辛亦妘搭不上媽媽的話題,逕自數著這是第幾份工作。

  剛開始人還多,隨著會員陸續抵達,大夥兒都上工去,聊天的人就少了,才不過幾分鐘,只剩下她這個菜鳥。

  「唔,第五份工作了。」她有些吃驚,沒想到短短時間,她換過這麼多工作。

  「什麼第五?」主管的大頭驟現在她面前,順勢往下瞧去,那圓呼呼的身材還真像保齡球。

  「啊,沒、沒有。」先是一愣,她隨即傻笑著。

  「別發愣,雖然這份工作不用大腦,但至少得把妳的小腦帶著。快來,今天來揮桿的會員特多,桿弟人數不夠,妳機伶點,可別把頂級白金VIP 會員趕走。」

  「是。」辛亦妘煞是真誠的猛點頭。

  高爾夫這種東西,她還真是不懂,對她而言,這是往下打的棒球,小小的球桿、小小的球,總之,桿子打中球的機率可能不會太高。

  帶著遮陽帽蹦蹦跳跳的來,還沒靠近主管口中那個白金大會員,她就瞪大眼睛看著下遠處的男人,本能的停下腳步。

  「我的天,怎麼又是他?!」

  「章先生,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跟你介紹,這位是我們新來的桿……」主管肥胖的身材轉過身朝辛亦妘嚷,「小辛,還不快過來,發啥愣?」

  辛亦妘瞪著那個男人,發現他臉色似乎不是挺好看,該不會是還對那巴掌記仇吧?

  「小辛,快點!」主管低吼喝叱,回過身,這個白金VIP 的會員似乎臉色不是很好,該不會是被這丫頭的不禮貌搞得龍心不悅吧?「對不起、對不起,章先生如果不滿意,我馬上調另一個桿弟來。」

  「不用,」章繼青出言阻止,「我就要她。」

  胖主管看見向來溫文的章繼青臉色嚴肅,不再多說什麼,走去把辛亦妘抓來,然後用眼神警告她敬業,下一秒便忙賠著笑臉離去,留下兩個對看的男女。

  天氣很好,不過氣氛似乎不大好,辛亦妘眼珠子猛往上瞧,死都不看他,一旁的章繼青則是僵著臉,看往另一個方向。

  「繼青快點,人家等很久了。」一名嬌滴滴的女子甩弄著銀色球桿,嬌嗔著。

  哇,那是裙子嗎?怎麼比裡頭的小褲褲還短!

  辛亦妘看得差點噴鼻血,然後睨了章繼青一眼,這傢伙果然只是個男人,虧她把他想得多贊,哼!

  「我這桿弟在鬧情緒。」戴上指套,章繼青說了句話,把過錯推給辛亦妘.

  女子濃妝大眼睞來一眼,見辛亦妘是個頗有姿色的女子,敵意馬上浮現,「鬧情緒?我還沒聽過哪個桿弟可以對著會員鬧情緒的,還不背著章先生的球袋快過來,再囉唆我就讓老闆開除妳。」她頤指氣使。

  辛亦妘睇著章繼青,繼而睞著那個陌生的濃妝女子,忍住氣的暗想,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既然當桿弟就好好當,她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二話不說,她立即背過章繼青手邊的球袋。

  「走了,繼青。」濃妝女子嘰嘰喳喳個沒完,「你就是太好說話,不過是個桿弟也想仗著幾分姿色,喝叱她幾句,就不信她還敢拿喬。」

  章繼青沒回話,逕自睞了辛亦妘一眼,那妮子也倔著,別過眼,索性來個相應不理,整個球場就只聽見那位濃妝女子像麻雀似的說個沒完。

  「又一個逢場作戲的男人,呿!」辛亦妘冷不防的嘀咕一句,馱著那沉重的球袋,遠遠的走在前頭。

  一整個早上過去,除了濃妝小姐猛唱獨腳戲外,誰都沒吭一聲,只見她揮汗如雨,汗流妝花,活像是國劇裡唱大花臉的角兒。

  「繼青,我們別打了好不好?去吃吃飯、聊聊天好了。」那手幾乎要摸上他全身,「人家腳酸口渴又累又餓。」

  辛亦妘低語一句,「我還飢寒交迫呢!」

  章繼青忍住笑,不著痕跡的格開濃妝女子,「妳累了就先去休息,我打得正順,女孩子不適合在太陽底下曝曬過多陽光。」他想圖個安靜,沒把麻雀強留的道理。

  瞧他體貼的,聽在辛亦妘耳裡還真不是滋味。

  「可是人家……」濃妝女子撒嬌著。

  「別在意我,累了就去休息。」他好性子的要她去歇息。

  「那我先去餐廳等你好了。」狼狽擦著臉上像湧泉的汗,她不忘嫣然一笑。

  「嗯。」他隨口一應。

  只見濃妝女子搖搖擺擺的搭上車子,讓人載回休息區的餐廳,還不忘強力放送她的臨去秋波,意圖迷倒章繼青。

  「嗯……」一旁的辛亦妘打了個冷顫,渾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他把她孩子氣的小動作看在眼底,在心裡竊笑幾回後,收起球桿將雙手頂在桿上,一改先前的生疏,「又換新工作了?」

  她掃來一瞥,上前把他的球立好,挑挑眉,沒回答的意思。

  見她沒回話的打算,他不死心的走到她面前,「聾了?」

  「你少詛咒我。」她別過臉去。

  「妳不覺得我們還挺有緣的嗎?不管妳換什麼工作,總是會遇上我。」

  「禍不單行這道理我懂,你不用強做解釋。」她生著悶氣。

  為什麼生氣?因為他若無其事的模樣,還是因為他強吻了她,又或者是他跟別的女人出來打球,抑或是……總之就是生氣。

  「還生氣,因為那個吻?」他軟化僵臉,漾著笑問。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只當是被狗舔了。」她漲紅臉駁斥。

  「沒生氣臉色怎麼會這麼難看?我說辛亦妘,該生氣的人是我吧,莫名其妙被個女人呼巴掌。」

  「莫名其妙?你分明是罪有應得——」她大聲指責,鼻子重重的呼氣。

  「如果妳說的罪有應得是因為我一時情不自禁的吻了一個我喜歡的女人,那我認了。」他好整以暇的睞著她臉上的表情。

  他說什麼?他喜歡的女人……

  辛亦妘賞了一記大白眼給他,花言巧語的男人!

  「喏,這桿妳來打。」他把球桿遞給她。

  猶豫著,最後她說:「我不會。」

  「不會?妳是桿弟,多少要會揮個幾桿,要不然很不專業。要不妳說說看,我很好奇那妳到底會什麼?」

  「甭管。」她神情睥睨。

  「快說,桿弟不可以這麼凶的。」他伸出食指逗著她。

  游泳池畔一吻,她賞人一巴掌後就逃逸無蹤,要不是他今天因公得出來打球,不知又啥時才會遇上她,誰叫她連個聯絡方式也沒,連阿慶叔都一問三不知。

  「啥都不會,就只會打針、換尿布,這樣行了吧!」她挑釁的說。

  章繼青竟對她露出寵溺的笑,「唔,不錯,還不至於一無是處。」一把接過她肩上的球袋,「快,不打我就吻妳,反正這兒人煙稀少的。」他一改先前的溫文,竟然膽大的調戲起她來。

  「章繼青——」這男人吃錯什麼藥了?真是。

  「快,」他催促著,不容推辭。

  辛亦妘不知他葫蘆裡賣啥藥,快快不樂的接過銀色球桿,打就打,誰怕誰,烏龜怕鐵錘,蟑螂怕拖鞋,但是她辛亦妘可不會怕他來著。

  「她是旅行社的老闆,今天為了跟我洽談合作,所以約在這裡打球。」他逕自解釋起來。

  聞言,她訝然的一個揮桿,球留在原地,倒是草皮被她狠狠的刨打出一塊光禿。糗……她心虛的看了他一眼。

  「呵呵,這麼使勁,我看球沒打出去,這裡倒先被妳挖出一條人工的馬裡亞那海溝。」他調侃的瞅她直笑。

  「你沒事說啥話?」都是他說話害她分心了。

  「不正在說妳在意的事嗎?因為有人擺了一個早上的臉色給我瞧呢!」

  「無聊。」她把球桿扔回給他。

  「不打了?」

  「不打。」她態度堅決。

  他沒多說啥,把球桿塞回她手中,用眼神逼迫她繼續打。

  「辛亦妘,這是妳第幾個工作了?好像我們一碰面,妳就會換新工作。」

  「打球就打球,說那麼多話做什麼。」晦氣事提它作啥?哪壺不開提哪壺。

  章繼青突然用手指擰住她的下顎,湊近瞧著。

  「你做什麼?」她把頭往後一仰,「敢亂來我揍你喔!」亮出手中的球桿。

  「下顎這傷怎麼來的?」

  「關你屁事。」她口出惡言。

  「嘴巴這麼利,真不說?不說我要吻妳了。」他威脅著。

  他到底吃錯啥藥?為什麼開始說些卑劣的調侃話語,見他當真作勢湊上前來,她連忙用球桿一擋,「以前摔傷的,至於為什麼我忘了。」隨口搪塞。

  凝視半晌,他沒搭腔,以手指撫過她的臉,包括那傷痕,「太陽這麼大,而妳連防曬乳都不擦的嗎?就算妳天生麗質,也不需要把好好的一張臉曬到脫皮吧!當心得皮膚癌。」

  一掌拂去他的手,「你少詛咒我,要得皮膚癌也是你先得。」她轉身想把氣出在球上,誰知使勁揮桿後又順勢挖起一大壞土。

  「No、No、No姿勢不對,」他走上前,將她連桿帶手的握住。

  他一靠近,辛亦妘頂起手肘想要拉開兩人距離,誰知他卻強勢的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有抗拒的機會,「身體放鬆,跟著我的動作來揮桿。」

  他們之間如此的貼近,寬闊的胸膛貼住她的背脊,恍惚的當下,他麥色的肌肉伸展,雙手輕輕使勁一帶,小白球就這麼飛上天際,遠遠的落下,她目光驚訝的盯住小白球。

  瞧她喜的,章繼青背起球袋率先走去,這會他反倒更像桿弟。

  「辛亦妘,有個工作要介紹給妳。」他突然說。

  「可是我已經有工作了。」她從小白球上回過神。

  「我敢保證妳不到三天又會被開除,因為妳連揮桿都不會,也不會說好聽話,骨氣大過什麼,剛剛那個女老闆多遇幾次妳就會被開除。」

  就算這是實話,就算她的率直的確是個大缺點,但就是不想被他瞧扁,「你又知道我不行了?」

  回過身,他用一種瀟灑的姿態望向她,「我問妳,60的挖起桿以何反彈角較合適?還有,果嶺邊的Edge應該用Putter、Chip或者SW桿、3 號木桿?」

  辛亦妘的腦門上有一群烏鴉棲息,罩住她的思考,「這……」

  他嘴角稍稍上提,「看,專業知識不足,如果我是老闆還不開除妳,那我真是蔑視所有會員了。」

  得意什麼?她悶頭咒罵他幾句,「就算我不會打球,那你又有什麼像話的工作?」當她是未雨綢繆好了。

  「飯店櫃檯人員。」見她臉上有所質疑,他馬上補充,「有提供餐點跟住宿,不但不會餓肚子,還有宿舍可以住,妳馬上可以省下一筆租屋費,工作重點就是微笑。」

  「那跟賣笑有什麼差別!」竟然要她出賣色相。

  「賣笑?那是提供妳的親和力,我經營的是飯店,不是特種營業場所,誰需要妳倚門賣笑、送往迎來的。」有時他真好奇她的腦袋裡裝什麼東西。

  「難不成天際帝國飯店是你家開的?那我要考慮。」原來這傢伙是小老闆,難怪有恃無恐。

  聽起來不錯,有飯吃還有房子住,這種員工福利才像話,不過她還是要有點矜持,好歹她是辛亦妘,女人不擺擺姿態太對不起自己。

  「沒得考慮,就依這桿來決定,球打出去依我,球落在原地依妳。」

  夜長夢多的蠢事不幹,如果她不能決定,他就幫她決定,因為他發現先前的紳士都是多餘,對她,太紳士是不行的。

  她不疑有他,一挑眉,「好。」

  反正依她拙劣的球技來看,這顆球是鐵定打不出去了,所以決定權注定落在她手上,看,這種賭注她就很喜歡。

  辛亦妘悠哉的上前作勢揮桿,忽而,章繼青迅速的靠上前來握住她的手,不假思索的便帶領她的手瀟灑揮桿而去,出乎意料之外,小白球再次飛向天際。

  她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微側過臉看向他,發愣的當下,他的唇再度襲來,高挺的身軀幾乎把她完全的囚困,逼她不得不仰高下顎,承接他帶點霸氣的熱吻。

  「你、你犯規……」她的紅潮從脖子向上漫過整張臉。

  「沒人說不許那樣的,我們的規則只在球打出去與否。」他像吃了魚的貓,「至於用什麼手段就是各憑本事了。」

  「你太狡猾!」她低叱。

  為什麼她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奪去了吻?他們之問什麼也不是的,不是嗎?難道她竟然也開始覺得心動……

  天要亡一個人,必先使其瘋狂,她竟然撇不過去對男女分際的嚴謹堅持,投入他的親吻之中,難不成她真要滅亡了?

  「咦,先前妳不老說我好、說我善良?」

  「那是誤判,你是狡猾的。」她渾身抖顫,為他帶來的情潮感到不安。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太君子了。」扳過身體托起她的下顎,章繼青再次忘情的吻著她。

  吻一個女孩要在她清醒的時候,這樣她才會記住這個吻她的男人,而他就是要她徹底的記住他的吻。

  何況打人巴掌是要付出代價的,偏偏她打的人還是有仇必報的章繼青。

  渾然不知何時歇止這個吻,她忙著喘息,雙手緊緊瞅著他的上衣。

  「我們這樣算什麼關係?」他突然問,聲音低啞。

  「唔?」她茫然無所知。

  「既然妳不知道,那就依我的認知來判讀,我,只吻屬於我的女人。」

  只屬於他的女人!

  他說的話太魅惑人,他的口吻太逼迫人,他……

  這個色慾熏心的男人!

  「把你的吸盤嘴拿開!」

  辛亦妘抬起膝蓋正要攻擊,誰知他竟機伶的搶先一步制止,「辛亦妘,下回攻擊前,請先衡量自己是否可以承擔後果。」

  深沉的笑欽去後,取而代之的是更瘋狂、放肆的掠奪。

  「章繼……」她的失聲驚呼,在他的笑容裡淹沒了。

  這是愛情嗎?為什麼她如此的興奮與渴望?即便把歷任交往過的十個男友,收集當時所有的激情,都抵不過現在與章繼青的一分鐘。

  是不是這麼多年來的過度壓抑自我,就為了等待他的釋放?

  樂極生悲,這話說得真好!

  章繼青真是真知灼見,她果然難逃被開除的厄運。

  起因於那天她在球場與章繼青相吻得激情忘我、煽情如火,不幸被濃妝女子瞧個正著,當場一狀告到主管那兒去,而她就被殺雞儆猴的開除了,誰叫她只是個空有美貌的菜鳥桿弟呢!

  幸虧聰明如她知道未雨綢繆……

  然而將她拐騙到飯店工作,扔給魔鬼般的訓練主管,章繼青就消失了一個禮拜,整整一個禮拜,害得她悵然若失,幸虧飯店這工作還挺鮮的,也就稍稍撫慰了她的心情。

  「小辛,有位香港客人請求客房服務,她的小孩因為生病在飯店哭鬧不休,麻煩妳到外頭店家把這些項目的商品買回來。」Jason 交給她一張字條。

  「好,我馬上去。」穿著制服,踩著皮鞋,辛亦妘快速的跑出飯店,在附近的店家採買。

  PS2 、電玩卡帶、掌上型DVD ……呿,這年頭的小孩玩的東西還真是琳琅滿目,想她以前一根竹蜻蜒就樂得快要飛上天了,哪有啥米PS2 !

  「哇,看來不錯玩,等領到薪水也來買一台玩回宿舍玩。」她趴在架上,被這些新奇的玩意兒吸引了,結完帳還賴著不走。

  「亦妘……」

  聽見有人喚她,她轉過身去,一片該死的烏雲飄來罩頂,十分晦氣。

  「亦妘,我終於找到妳了,妳為什麼要躲?為什麼……」郭政鑫又驚又喜的靠上前來,「我是那麼的想念妳,來,快跟我回家。」

  瞧他,那套手工西裝被他穿得跟霉乾菜似的,襯衫像醃黃瓜、領帶像餿掉的油條,頭髮像掉到色拉油桶的髮菜,褲子、鞋子全飄散著異味。

  「郭政鑫,你給我讓開,你再靠近,我可是會把拳頭揮上你的臉。」他是掉到垃圾桶剛爬起來嗎?辛亦妘連退數十步。

  「亦妘,我們是夫妻欸,妳怎麼可以這樣無情無義?」他跳腳抗議。

  「閉嘴,誰跟你是夫妻,你劈腿劈到翻船還敢在這裡說這種噁心巴啦的話,信不信我會把你打成太監!」她火冒三丈,什麼話都嚷出來,哪管先前教育主管還千叮嚀、萬叮嚀,說什麼說話要文雅的鬼話,拜託,文雅也得看人好嗎!

  「妳這樣分明是逃妻,我要妳跟我回去,馬上跟我回家,妳是我的老婆,我郭政鑫的老婆!」他激動的上前要抓人。

  辛亦妘發現眼前的他似乎不大正常,以前他的潔癖可以龜毛得逼瘋一個人,而且即便滿腦子色情也不至於這麼瘋狂。

  「辛亦妘,妳別想跑,我好不容易找到妳,這一次絕對不會再放過妳了,妳的身體是我的,妳的人通通是我的,妳休想跟其它男人跑。」

  哇靠,到底是誰讓個大肚婆跑到婚禮現場來的?虧他講得好像是她水性楊花咧,歹年冬,多瘋子,她若再跟這瘋子糾纏下去,難保她不變成瘋子。

  辛亦妘扔了他一頭電玩商品,拔腿就跑,飛也似的跑……

  她一邊狂奔,一邊還忙不迭的看那個瘋狂的郭政鑫有沒有跟上來,一個疏忽,就撞上了不太牢靠的倒霉鬼。

  「啊——」她趴在地上慘叫一聲。

  那人倒好,安穩的站著,她順著那雙三吋高跟鞋往上看去,一張妝點完美的臉正毫不客氣的對著她。

  是她!章繼姝一眼就認出她了,那個婚禮被搞得大亂的新娘,還勞煩她大哥為她擦腳抹臉的女人。

  「妳走路都不看路嗎?」她眉擰高著。

  「對不起。」辛亦妘爬了起來,趕緊拾起那袋東西。

  「妳為什麼在這裡?」

  「啥?」她一愣。

  這人好像在哪裡看過,婚禮上依稀見過,在花藝公司打工時好像也在飯店見過……啊,她不就是那個嘲笑她的刻薄女人!

  章繼姝看著,發現她身上穿的是飯店員工的制服,這女人幾時來飯店應徵了,她怎麼不知道?心念一轉,她頓時明白。

  沒再瞧她,她丟下一句,「叫人事部的經理打電話給我。」說完就走了,像只驕傲的天鵝,款擺著姿態。

  見章繼姝一走,Jason 趕緊跑來,「妳完了妳,飯店這麼多人誰不撞,偏偏撞到章小姐。」

  辛亦妘一臉無辜,把手裡的商品交給他,「她是誰?」

  「還問,她是總經理的妹妹,雖然她在飯店沒有掛任何職務,可是就連章總經理對她都還得禮遇三分。」

  「為什麼?」她納悶的回頭看那人一眼。

  「因為她很可能是飯店未來的經營者,」Jason 探看四周,隨即小聲說:「聽說她在跟章總經理搶奪飯店的經營權,兩兄妹表面上融洽,實際上在飯店可是各有派系擁護。」

  「這麼嚴重?」她訝異的張嘴,「可章總經理知道她妹妹想搶飯店嗎?」

  「章小姐三天兩頭就來,章總經理也奈何不了她,或許章總經理還不知道吧!你看他每次都和和氣氣的,不像章小姐盛氣凌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章總經理不是章小姐的對手。」

  「這麼糟糕,難道都沒人跟他說嗎?」她驚覺事態嚴重。

  「說?誰敢說?說了就會被開除,反正這是有錢人家自個兒的事情,我們哪管得著,還不是鯛口飯吃而已。」Jason 拍拍她的肩膀,「妳剛來,以後就知道了。」

  辛亦妘再次看著章繼姝消失的方向,心裡更想念起章繼青了,這個呆頭鵝到底跑哪裡去?

  笨男人,對付她的時候很狡詐,偏偏該清醒的時候卻很笨,把她扔在飯店就不知去向,連想通風報信要他小心他妹妹的陰謀都不知道找誰說去,活該他的飯店被人搶。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6:12
  第七章

  一個禮拜了,章繼青像消失了似的,有種他就永遠消失好了。

  站在櫃檯前,辛亦妘笑不露齒的迎視著每位光臨的顧客,突然發現,人長得美麗動人也不錯,不單客人看了心情好,相對的對她的工作也是一種幫助。

  飯店里長得美麗的員工不少,所以她的存在就不那麼突兀,轉移了對她容貌上注意,彼此相處起來也就更融洽真誠。

  可是,她好想念他喔……這個天殺的臭男人。從未如此掛心一個人,誰知他就讓她這麼備受煎熬的望眼欲穿,殺千、殺千刀。

  某日交班後,站得雙腳發軟的她發現了一個好地方,就是飯店的頂樓。

  三十幾層樓高,四周的建築物低了許多,飯店四周用森森松柏包圍著,營造室外桃源的感覺,站在樓頂,高聳的松柏都顯得矮了,視野也開闊了,用來想念或咒罵,這都是一個好地方。

  「小辛,換我來了。」

  「嗯,麻煩妳嘍!」雙腿酸得緊,辛亦妘把櫃檯交接給下一位同事,便離去。

  正要躲到頂樓喘口氣,廚房的點心師傅攔下她,送了一個巧克力咖啡沙露特義式甜點給她。

  「很好吃的,送妳。」說完,靦腆的年輕點心師傅就走了。

  「欸——」她受寵若驚的喊,人卻早已消失,她捧著甜點,又驚又喜的來到頂樓,肚子正餓,她決定好好享用這個充滿善意的巧克力咖啡沙露特。

  手指餅乾盛著精華,香濃的香草、咖啡、鮮奶的味道混合一起,蘭姆酒將美味突顯,她滿足的嘗了一大口,然後深深的發現到在飯店工作的另一個好處,就是有頂級的美食可以嘗鮮。

  「呼呼,好吃、好吃,臭章繼青,活該你吃不到——」大有一吐為快的舒暢。

  辛亦妘舉手投足間向來就大而化之,工作的時候不得不矯作優雅,然而一交班,那直率的瀟灑可是天皇老子都止不住,只見她滿嘴都是餅屑、鮮奶油花,手指上更是沾了不少,兀自陶醉在渾然不覺的情境中,壓根兒忘了章繼青這號人物,偶爾補上幾句咒罵,便滿足得不能自抑。

  隨著通往頂樓、平時不該開敞的門走上來,章繼青就這麼看見一隻吃得像小花貓似的女人,一邊咒罵著他的大名,一邊還不斷稱說甜點的美味。

  那咒罵的內容,聽得他哭笑不得的猛搖頭。

  瞧她陶醉的,有人入侵她的地盤了還渾然不覺,他低頭一哂,悄悄的靠近她,趁她在料理那沾滿甜點的手指時,采手拿過那盤甜點。

  準備再接再厲的辛亦妘一回過身,「唔?我的甜點呢!」連忙跳起身,上下左右的找了起來。

  一回過頭,沒想到,她的甜點正落在那個天殺的男人手裡,瞧他隨意站著,吃得優雅又愜意,還把她的迷糊看在眼底嗤笑著。

  她睞了一記大白眼,「還我,你這小偷!」翻開手掌向他索討。

  「嗯,還不錯吃,這什麼點心?」他兀自問。

  「巧克力咖啡沙露特,快還我,你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偷。」再不還,她可要上前搶去,屆時別怪她不給面子。

  他挑了眉,「小偷?我說辛亦妘,妳是天際帝國飯店的員工,吃的是飯店重金禮聘來的點心師傅特製的甜點,我都沒指控妳是小偷了,妳倒是先喊我小偷。」優雅的又嘗了一口。

  「那又不是我偷的,是點心師傅送給我嘗的。」

  「那就對了,私相授受、人贓俱獲,罪加一等。」他故作嚴肅狀。

  「你、你又沒規定不能收同事的東西。」她詞窮抗辯。

  「那我也沒準妳收啊!」他反過來說她不是。

  「我愛收什麼東西就收什麼東西,你管不著,倒是你這傢伙躲哪去了?」她恰北北的問。

  「敢情,是有人想念我?」他嘴角逸出一抹笑。

  「哼,想,想「死」你了。」

  「咳,那個死字,就可以免了。」他捧著剩餘的甜點走來,往一旁的檯子上坐下。

  「該還給我了吧!那是人家請我吃的,又不是要請你吃的。」她伸手就要搶。

  章繼青轉身格開她的手,從懷中掏出一條手帕,「擦一擦,都幾歲的人了,還吃得滿手滿嘴。」話雖如此,他殊不知自己正帶著寵溺的口吻。

  辛亦妘接過手帕,帶點報復的孩子氣,胡亂的抹了一手帕的甜,存心搗蛋。

  突然修長的手指送過一塊甜點,她正要伸手接來,手指的主人刻意掠過她的手,直往她嘴邊送來,「手才擦乾淨,就別碰了,嘴巴打開。」

  「唔?」她一愣。

  他掃過一眼,「不吵著要吃,怎麼現在又不吃了?快點,要不我吃了。」他肚子正餓呢!

  「等等,」不多說廢話,張開嘴,馬上一口吃去,讓口中的甜味滿足了味覺。

  瞧她樂的,真是好收買的女人,「還習慣嗎?飯店的工作。」甜點在他口中消失半塊,然後又送到另一位終結者的嘴裡。

  「嗯,大家人都很好,工作也挺好玩的。」她雙腳節奏交錯的踩著。

  「好玩?」

  「是啊,好玩,因為我……」突然意識到他是管理階層,她趕緊止住即將脫口的話。

  「怎麼不說了?」他瞥了一眼。

  「秘密,這是我們小員工的秘密。」神秘的低低笑來,她繼而抬起頭,「欸,那個章小姐是誰?就是我還在花藝設計公司時,跟你一塊看到我摔倒的那個女人。她真的是你的親妹妹嗎?」有錢人三妻四妾,兄妹是不是系出同門就未必了。

  「怎麼了?」他好奇她為什麼問起章繼姝,難不成她已經吃到繼姝的排頭?

  「我聽說她想要搶飯店的經營權。」當初一聽到,她擔心的想馬上告知他,誰知這男人消失太久,害她攬著這秘密難受得緊,就怕他在家族鬥爭中給暗殺了。

  章繼青淺淺一笑,「她是我妹妹,這事我聽說了,我知道她想要這家飯店。」

  「你會給她嗎?萬一她出狠招強搶,你怎麼辦?」她緊張問。

  「妳在擔心我嗎?」他問。

  「廢話,你看起來這麼善良,雖然偶爾也有點小奸小詐,可是你妹妹看起來就很幹練精明,你哪是她的對手,我當然擔心你會死於非命啊!」

  他心頭喜著,順勢把頭傾到她肩上,「那我也沒辦法,她總是我妹妹啊!」故作感歎,「辛亦妘,如果我有一天搶輸了,妳還會喜歡我嗎?」

  「你說什麼渾話,當我辛亦妘是什麼人,大不了我養你。」馬上又想著不對,她用肩膀頂開他的頭,「笨,你怎麼這麼笨,男人搶輸東西很丟臉欸. 」繼而又想想,「算了,搶輸就搶輸,別丟了命才是真的,要不然我真會被你氣死。」她會捨不得的。

  章繼青沉沉笑著,拿著最後一口甜點湊到她嘴邊,「喏,快吃。」

  辛亦妘豪氣萬千的一口咬下,甜味又軟化了她的心情,真是甜蜜,遂把手中的手帕扔回給他,要他也擦手。

  他看到那皺巴巴的手帕,不甚恭維的抖抖手帕,果然散下一堆手工餅乾屑,他只好勉為其難的折好,略微擦拭便塞回她手中,「送妳。」

  「送這條髒手帕給我幹麼?」

  「送給妳洗乾淨啊!剛剛我交給妳可是整整齊齊,既然是我女人,幫我洗個手帕不為過吧?」

  「誰是你女人!」她一把推開他的臉。

  「又否認!」抓過她,馬上吻住她的嘴,讓她暈頭轉向的臣服。

  閃躲的她瞅住他放肆的手,悠悠問:「你去哪裡了?」

  「去瑞士開會。怎麼,真的一點想我的念頭都沒有?」他的舌,輕輕描繪她的唇,一啄一啄的啃著,像在品嚐韻味綿長的甜糯。

  她低下眼,眨眨那長翹的睫毛,彆扭的點點頭,害羞的撲到他懷裡。

  她想念他,非常的想念他,幾乎都要害相思病了,這輩子從沒這樣深刻的思念一個男人。

  章繼青滿意的抱緊她,「我也想妳,待會到辦公室來,我幫妳帶了禮物。」

  「真的?那我們現在就去拿。」

  「等等。」

  「幹麼啦!」她捶了他一拳。

  「我要吻妳。」話落,托起她的下顎,纏綿的吻起她,像是要把多日的思念一次道盡。

  溫度不斷上升,她身軀發軟的向後倒下,他深情款款的傾身低吻,這是兩人私密的時刻,然而就有人這麼不識好歹的闖了進來。

  「咳咳。」章繼姝唯恐不被人注意到,猛力的咳著。

  「啊!」辛亦妘羞得無地自容,一把推開章繼青,隨即像無頭蒼蠅似的不知往哪竄去。

  章繼青一手攬住她,沒好氣的瞪著壞事的妹子,「有事?」

  「沒事,來看看我們章總經理到哪兒偷閒去,我還當你出差很辛苦的,不過顯然我是多心了。」

  「妳的確是多心了。」

  「下來,我要問你有關下一季的經營概況。」她高傲的睨著兩人,說完轉身就走。

  回過頭,就看辛亦妘努力掩飾著滿面愁容,「怎了?」擰了她一記。

  辛亦妘發現這女人實在強勢,章繼青該怎麼辦好呢?

  「你要加油喔,不要被她嚇著了,有事我挺你。」故作豪爽的拍拍他的肩,渾然不知道剛才驚惶失措的人不就是她自己。

  章繼青正要離去,轉身又竊了一吻,「記得來拿禮物。」嘴角扯出魅惑又神秘的弧度。

  「嗯!」她揮揮手,目送他遠去。

  他一消失,她馬上捧著胸口,臉色發紅的喘了起來,一方面擔心他的處境,一方面擔心自己的改變。

  完了,她真是瘋狂滅頂了,再多的吻似乎都弭平不了她內心的渴望,這個禮拜她瘋狂的想著他,瘋狂的……以為他出現,這一切的不尋常就會暫歇,沒料到反倒益發濃烈起來,怎麼辦?她甚至想要將他壓倒在床上!

  「清醒啊辛亦妘!」她猛打自己的臉,卻是徒勞。

  晚上六點鐘,辛亦妘跟一名男同事站在櫃檯前,逐一的替初抵達飯店的客人辦理Checkin.

  「謝謝您的光臨,羅伯特先生,今天為您安排的房間是在803 ,這是房間的卡片,希望您盡情享受飯店為您提供的一切服務。」她漾著美麗的笑容,把東西交到客人手上。

  「妳真是個漂亮的女孩。」羅伯特先生送來一個飛吻,然後在服務人員的協助下登上電梯。

  「妳真是男性客人的殺手!」Jason 低笑說。

  「你也不差啊,師奶殺手。」她打開抽屜,把東西收整,待會就要下班了,章繼青那男人說要約會共進晚餐,不知道他今天的董事會議結束沒?她想著他,笑意氾濫。

  感覺面前有道目光注視,她整整衣領連忙抬起頭,展露親切的微笑,「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

  櫃檯前,一名年輕女子拖著一隻行李箱,目光幽怨、唇色略顯蒼白的凝視著辛亦妘,老半天說不出話。

  「請問,有什麼是我們能提供幫忙的?」辛亦妘再次問,注意到她是個大腹便便的少婦。

  「我……」女人如雲的兩鬢突然滴落冷汗,倏然,臉色刷地慘白,只見她緊緊的皺了眉,手攀抓住櫃,痛苦萬分的說:「我的肚子好疼……」隨即讓疼痛逼得倒了下去,同一時間,腿間有股溫熱的液體大量流出。

  「小姐、小姐?!」辛亦妘趕緊步出櫃檯,攙扶住她另一手探向巨大的肚子,翻起裙襬一瞧,「Jason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這位客人是孕婦,羊水已經破了。」

  「好痛——」女人尖聲叫了起來。

  一時間,天際帝國飯店的大廳引發一陣騷動,因為不敢貿然移動孕婦,服務人員只好趕緊將櫃檯的東西收淨,隔出空間給孕婦。

  女人緊緊抓住辛亦妘的手,眼淚奔騰的流出,「我的肚子好痛、好痛……」指甲深深陷入她的手臂。

  「妊娠幾周?」辛亦妘問。

  「三、三十二……」

  「救護車馬上抵達,請您放鬆,跟著我呼吸。」她要孕婦跟著她採用拉梅茲吐氣法,「吸氣,吐氣,別再尖叫了,快呼吸!」她一時情急的對少婦嚴厲命令。

  聞訊而來的部門經理、員工把這名孕婦團團圍住,「發生什麼事了?」

  「客人羊水破了,隨時有生產的可能,已經叫救護車了。」辛亦妘一面解釋,一面引導少婦呼吸。

  Jason 臉色不佳的走來,「有工地發生意外,附近幾家醫院還有消防局的救護車都已經出勤支持,現在沒有多餘的救護車,而且逢下班尖峰時刻,距離較遠的醫院救護車趕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啊——好痛——」少婦痛哭尖叫。

  大廳現場氣氛緊張,「Jason.飯店還有空出來的空間對不對?如會議室……之類的什麼都好。」

  「有是有,但是妳想做什麼?」

  少婦還在聲嘶力竭的喊著,體力在消失中。

  「笨,當然是接生,來不及等救護車了,用擔架將她送到空出來的地方。」辛亦妘率直的抓著孕婦大喊,「住口,別亂叫,要保留力氣,要不然待會小孩會有危險的。」

  「可是小辛,我們沒人會接生啊!」有人說出問題癥結。

  「她會,她以前是婦產科護士。」說話的人是甫抵飯店的章繼姝,正居高臨下的盯著眾人。

  「章小姐。」眾人紛紛喚。

  辛亦妘跟著掃了她一眼,不過她沒啥心思多想章繼姝為何記住她的工作履歷,只是不斷的緩和孕婦的情緒,這麼愛尖叫,她真想掐住准媽媽的喉嚨要她安靜些。

  「還愣著幹什麼?快弄出個擔架來,把人移到適當的地方,你們不會是要我們的客人在大廳生產吧?」章繼姝中氣十足的一喝。

  「是、是。」大伙回過神的動員著。

  冷不防的,章繼姝喚聲辛亦妘,讓她莫名的抬起頭。

  「辛亦妘,這客人跟肚裡小孩的命交在妳手上,妳最好別讓他們出意外,要不然我會開除妳的。」她撂下恐嚇,隨即踩著高跟鞋優雅的離去,啥都不沾染似的冷漠。

  好不容易把哀叫連連的孕婦安置妥當,生產的跡象也越來越明顯,辛亦妘脫下外套,決定先行為這名少婦接生。

  門內女人哀號聲此起彼落,門外一樣圍聚不少關切的人,大家都膽戰心驚的等候著,雖說是救護車缺乏的原因,可萬一讓客人在飯店有意外,這也難辭其咎。

  「加油,寶寶已經快出來了,加油!」

  「唔……」捏緊拳頭,渾身是汗的女人痛苦萬分。

  「加油!還差一點點。」辛亦妘激動喊。

  折騰半天,好不容易鮮血淋淋的嬰兒自母親產道滑出,落在辛亦妘手中,她小心翼翼的處理照料,暸喨的哭聲響起,房裡房外的人都鬆了一大口氣。

  辛亦妘將孩子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當了那麼多年的護士,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一刻那麼讓人感動,儘管身上的白襯衫都沾染了血,但是她卻興奮得想哭。

  「是個漂亮的小男孩,辛苦妳了。」她把孩子安放在渾身無力的女人身旁。

  「謝謝……」虛弱的聲音難掩為人母的喜悅。

  這時Jason 敲門,「救護車終於到了。」他領著救護人員進來。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護送著產婦,為求謹慎,辛亦妘跟著搭上救護車,一路護送母子到醫院。

  幽靈似的出現,章繼姝帶著詭異的笑,看著離去的救護車,忽的命令說:「馬上發佈新聞稿,通知媒體採訪。」

  「啥?」一旁公關部門的員工愣住。

  飯店宗旨,禁止將客人的私事做為宣傳工具,違者開除處分,現在這……

  「啥什麼啥?請公關部門馬上發佈新聞稿通知媒體採訪,這可是為飯店免費宣傳的一次極佳機會。」說完,她又神情倨傲的冷漠離去。

  「她不會是想跟章總經理互別苗頭吧?」

  「擅自發新聞,章總經理知道了怎麼辦?雖然宣傳飯店是必要的,但是利用客人來宣傳,章總經理可能會不同意吧?」

  「瞧,她真的是野心勃勃,看來章總經理處境很危險。」

  眾人在背後竊竊私語,評說章繼姝積極想奪取飯店經營權,準備利用這個意外大打宣傳,豪門恩怨的爭奪部署又再一次成為飯店員工茶餘飯後的話題。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7:07
  第八章

  經過詢問查證,原來這名家住台南的女人因為跟丈夫發生口角,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搭著火車來到台北,卻因為長時間的舟車勞頓,導致胎兒提早生產,而她的丈夫聞訊正從台南趕來。

  「嗚……」女人還在為夫妻之間的爭吵難過。

  「別哭、別哭,妳現在是母憑子貴,妳先生一聽到妳生產,顧不得晚上要加班還得陪老闆應酬,已經在趕來醫院的路上了。」辛亦妘安慰著。

  「我只是賭氣想讓他著急,幸好孩子沒有意外,要不然……」

  「妳沒錯,賭氣是女人的權利,瞧,連孩子都支持妳呢,要不哪會這麼合作!很多人頭一胎都得多耗好幾個小時,就妳的寶寶最乖了,馬上出來。」她揮著手,略顯激動的說服這個賭氣的正當性。

  「叩、叩。」單人病房的門響起兩聲敲門聲,來人是章繼青。

  辛亦妘高興的正要起身拉過他,發現後頭還跟著提著大包小包的公關部經理,趕緊機伶的縮回手,十分得體的介紹說:「傅太太,這位是我們飯店的總經理跟公關部經理,他很高興妳的寶寶能在飯店誕生,飯店算沾了妳的喜氣呢!」

  章繼青對於她靈光一現的能言善道很是詫異,當然還有一絲讚賞,不過他不動聲色的隱斂情緒,免得她得意忘形。

  「傅太太,弄璋之喜,為了表示飯店的恭賀,住院費用將全部由飯店支付,另外還有這些禮物,不成敬意,希望妳日後與孩子能常光臨我們飯店,現在請妳安心休息,傅先生已經在搭機趕來的途中。」

  公關經理趕緊送上幾大盒的禮物,然後十分識相的離開病房。

  「謝謝,太感激你們了。」女人感激萬分。

  十分鐘後,病房的門再度打開,一名男人滿頭大汗的闖進來,西裝外套跟公文包拎在手上,領帶歪鬆了大半,「老婆——」他衝到床前。

  辛亦妘一看見那男人,正想代替床上的產婦好好的教訓這個粗心丈夫,章繼青卻早一步摀住她的嘴,將她拎了出去。

  「放開我啦!你幹麼阻止我?」她沒好氣的罵。

  「人家先生趕來了,妳杵在裡頭做什麼?當壁燈還是當裝飾?」

  「什麼壁燈、裝飾,我當然是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懷孕的女人最敏感纖細了,他怎麼可以跟她吵架?何況她肚子都大得跟熱氣球一個樣,萬一動胎氣可是會威脅到母子耶。」

  「好管閒事,人家小倆口鬧鬧脾氣,妳少攪和。」他哂笑。

  「可是……」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見公關經理走了過來,她趕緊住口。

  「總經理,有記者埋伏跟來了。」她壓低音量。

  「唔,果然來了。」章繼青搓搓下顎,「這次妳做得很好,沒有貿然行事,剩下的就交給妳了,徐經理,不管如何,天際帝國飯店的宗旨是絕對不把客人的私事拿來做宣傳。」

  「這是當然,總經理。」

  「很好。」看來是該幫她加點薪水了,忠心可鑒。

  章繼青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見辛亦妘還沒跟上,他回過頭,「還愣著做什麼?」

  「喔。」她看看徐經理,又看看章繼青,還是決定跟上他的腳步。

  「發生什麼事了?」遠去後,她忍不住好奇問。

  「小事,有記者知道這件事,我讓她去處理。」

  「記者?記者這麼神通廣大,連人家生小孩都知道!」她驚訝的說。

  「飯店的宗旨是不把任何客人的私事拿來宣傳,偏偏我那好妹妹擅自聯絡記者。」

  「會沒事吧?」

  「嗯。」一把抓來她的手握住。

  「你做什麼?醫院人多,萬一徐經理她……」她驀然羞紅臉。

  他側身睞了她一眼,「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們是情侶的,不是嗎?」眉一挑,調情意味濃厚,他嘴角的弧度性感又神秘。

  「討厭,說這麼大聲做什麼?」她害羞得心兒卜通亂跳。

  「呵呵……」他開心的笑著,因為她竟然羞紅了臉,「肚子餓不餓?」

  辛亦妘看看手錶,「哇,都這麼晚了,你該不會也還沒吃飯吧?」

  「可不是,莫名其妙被妳放鴿子,我還以為妳發生什麼意外了呢!」

  「嚇一跳?」她的頭湊上前去,頑皮的問。

  「何只是一跳,是好多跳。」章繼青揶揄的說,停下腳步凝視她,手指撫過瓜子臉,「妳做得很好,不但幫了客人,也幫了我們飯店,尤其是幫了我。」

  「那是我該做的,而且也是我剛好會做的。」她低頭甜笑。

  他托起她的臉,蜻蜓點水的吻了她的唇,「我得好好想想,該怎麼獎勵妳今天的優異表現,有沒有想吃什麼樣的大餐?」

  「吃大餐?太平常了,一點都不特別。」她噘著嘴,不甚有興趣。

  「那妳想要什麼?我,妳覺得如何?」他挑逗的問。

  粉拳十分有勁的賞了他的胸口一記結實,「胡說八道。」她嬌嗔。

  他順勢握住她的拳頭,「把我打死了,難道不心疼?」

  「心疼?我幹麼心疼,況且章小姐會感激我的。」

  「嘴刁,走,回去把這衣服換了,帶妳去吃飯。」。

  「欸,那我的獎勵呢?」她情急的問。

  「妳想要什麼?」真難得,她也會向他索討,而他竟也喜歡被她索討的感覺。

  「我從來沒去過竹子湖采海芋,現在四月份正好是海芋的花季,如果你真要給我獎勵,帶我去採海芋。」雙手合十,她非常誠心的請求著。

  章繼青惡作劇的念頭一起,「好,吻我一個,明天就帶妳去。」

  「吻你一個?我乾脆賞你一拳還比較快。」她作勢便要揮拳。

  「恰北北,不過,這麼恰的女人正好對我的胃口。」攬過她的肩,他將她緊緊擁在懷裡。

  「章繼青……」她扭著身掙扎。

  「別指名道姓的,喊得溫柔些。」

  「臭美!」

  「欸,我問妳,以後跟我吵架,妳也會離家出走嗎?」

  她歪著頭十分認真的設想了一下,連忙搖頭,「離家出走太便宜你了,我要揍你幾拳才甘心。」

  「粗魯,虧妳還長得貌美如花,卻恰得令人不敢恭維。」

  「所以警告你少惹我。」

  「惹,就偏愛惹妳。」掐住她的鼻子,他狠狠擰了一回。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甜蜜蜜的說著,不遠處的後方,一雙眼睛將這一幕融洽深深的看在眼底,嫉妒啊!那眼睛。

  邢美娟坐在簡餐店靠窗的位子上,頻頻看著手錶,桌上柳橙汁的杯身不斷冒出水珠。

  「這女人竟然敢讓我等。」

  就在她叨念的同時,一陣旋風掃進了簡餐店,睜大眼瞧了幾回,迅速的奔向角落的靠窗位子。

  「對不起、對不起,先跑回去換了衣服,所以遲了。」辛亦妘穿著水藍色七分袖上衣,乳白色七分褲,拎著粉色小提包跟一頂小圓帽,十分青春洋溢的模樣。

  「幹麼換衣服?我難得看妳正經八百的穿飯店制服。」

  猛喝了一口柳橙汁,「哎喲,穿制服就會別彆扭扭,想要大聲說笑都還要顧著飯店形象,那太累了。」

  「可妳這身打扮比較像要去郊外踏青,不大像是來喝咖啡聊是非的模樣。」

  她心虛的漾起甜甜的笑,可不是咩,她下午就是跟章繼青約好了,要上竹子湖去採海芋。

  「嘖,我沒看錯吧?」邢美娟敏銳的瞪著她的臉,「妳在甜蜜啥?不會是有新戀情了吧?」

  「欸,可以這麼說啦,可是又好像不是這樣子啦!」她語無倫次,實在是她跟章繼青的認識,沒啥光彩的。

  「咳,有了新人就忘了我,我還想下午拉妳一塊兒去血拚,創造台灣經濟奇跡的。」

  「血拚?美娟,妳中樂透啦?」論勤儉,邢美娟可是頂港有出名,下港有名聲的,難得她想血拚。

  「因為我辭職啦!最近正好空閒,不用穿千篇一律的制服,可以好好打扮。」

  「妳辭職了?為什麼?」她傾過上半身問。

  「職業倦怠啊!」她避重就輕的說。

  實在是被煩厭了,誰都知道她與辛亦妘感情最好,自從婚禮後辛亦妘火速辭職,郭政鑫便三天兩頭的追問她辛亦妘的近況,讓她煩不勝煩,索性辭職走人。

  「那接下來呢?」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個月會到新的診所去工作,大醫院工作很辛苦,小診所應該會好些。」

  「真抱歉,我今天應該請妳吃飯的。」辛亦妘有些愧疚。

  「愧疚什麼?讓妳先欠著,不會讓妳逃過的,妳請客當然要好好挑餐廳,這種簡餐店太便宜妳了,要嘛也得挑法樂琪。」

  「法樂琪就法樂琪,歡送離職、慶祝到任一起喔!」她搶先說,要不兩頓吃下來,她的荷包會極度飢餓而亡。

  「好啦!」邢美娟低低的笑。

  忽而,鈴聲傳來,她低頭打開包包正要拿出手機,誰知坐在對面的辛亦妘已經搶先一步拿起手機高興的低語著。

  邢美娟一愣,咦,這傢伙什麼時候開始進化使用手機了?等她講完電話,她瞇起眼睛食指抵在她鼻前問:「妳幾時開始進化了?我以為妳這輩子永遠不會有手機這種科技的玩意兒。」

  進化?幹麼說得好像她是北京猿人還是山頂洞人似的。

  先是抗議的睨她一眼,然後辛亦妘扯著嘴,無辜的笑,「不是我的啦!我們約好下午要去踏青,我說要先跟妳來碰面,所以他叫我帶著他的手機,免得找不到人。」

  「難道他不怕有其它鶯鶯燕燕打手機找他,卻正好被妳逮到?」

  「沒啊,除了他家人找,好像也沒人找他。」

  「那妳怎麼辦?接還是不接?」

  「當然是不接,那是他的電話耶,我接了要說什麼?」

  「說妳是他女朋友啊!」

  辛亦妘笑了起來,眼呈彎月,「不要,我還不想被套牢。」

  「故作曖昧,妳喔……」

  「啊,他來了!」辛亦妘一眼看見停在外頭街上的車子連忙起身,跨了幾步又踅回來,「美娟,一塊兒去玩,今天要上山採花喔!」

  「不了,電燈泡這事兒我幹不來,妳自個兒去吧!」她揮手攆人。

  「那這禮拜請妳吃飯,就法樂琪嘍!」

  「好。」

  「掰掰。」辛亦妘快樂的奔了出去,不忘回過頭朝窗邊的她揮手。

  車子裡的男人走來,明明十分保護卻又惡作劇的將辛亦妘拎進前座,氣得她揮著雙手猛抗議。

  邢美娟清楚的看見這一幕,也明顯的感受辛亦妘面對這份新感情,有著不同於以往的投入。

  原想跟她說說郭政鑫的近況,但是看到她現在過得快樂,想想又何必讓她困擾呢?她沒有必要為郭政鑫的情緒分擔什麼,畢竟是郭政鑫背叛了她,不是嗎?

  車上的辛亦妘頭探出車窗,「美娟,掰掰。」不忘做個講電話的手勢,車子揚長而去。

  「大忙人。」章繼青別過臉笑說。

  「再怎麼忙哪比得上你。」睞他一眼,隨即又抗議,「你剛剛怎麼把我拎得像小雞似的,討厭。」話落,還送上一記辛家獨門鐵沙掌。

  「呃。」他吃疼一哼,方向盤驟然鬆手,車身打滑的閃出車道,突然前方來車按著喇叭,千鈞一髮之際,他趕緊又抓回方向盤化解危機。

  「啊!對不起。」她愣得猛道歉,不忘拍著自己的胸口。

  忽的抬頭,發現他嘴角有著忍俊的笑,她才知道他是存心整她。

  「章繼青,你嚇死我了啦!」

  「真吵欸妳,後座有點心,妳剛剛交班趕著來跟朋友碰面,還沒吃東西吧?快吃。」

  原本還想埋怨他的惡作劇,可下一秒,她馬上又被他的體貼給軟化了,他真是個貼心的男人!她睞去一眼,千嬌百媚的。

  「辛亦妘,密閉空間,車速還在進行,請不要這樣誘惑司機。」他警告著。

  「呵呵……」她笑著,清鈴般的笑聲訴說她的快樂。

  有別於山下的晴空萬里,山上天氣微涼,雲層帶著一點薄霧的蒼茫,拂進車內的山風透心沁涼,一看見竹子湖的海芋田,辛亦妘等不及停妥車子,瘋狂的奪門而出,要不是章繼青眼明手快的拉住她的後衣領,恐怕這傢伙就要一腳踩空,跌入泥濘的海芋田。

  「小心點!」

  「快點,今天有車有司機,我非得搬個幾十公斤的海芋下山不可。」小手撥呀撥的,趕著他的箝制。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挽住她的手,霸道又親暱的往路旁生長燦爛的海芋田走去。

  她心神都飛了,一徑愣看著生意盎然的海芋,翡綠的莖葉,一枝枝高昂潔白的海芋在萬綠中點綴,白色的花面上顯露初生的嫩黃翠綠,煞是春天。

  她沒理睬章繼青,反正他會負責打點所有,把自己的圓帽、提包塞進他手中,抓起園主準備的雨鞋,她撲通的跳入泥濘的田中,追逐她的純真花朵。

  雖然泥濘阻礙步伐,她奮力的拔腳找尋適當落點,瑩白的手往前伸探抓起一整根的海芋,只見用力過大的下場,就是反倒濺了自己一身泥濘。

  可辛亦妘根本不在意,她隨意抹去臉上的泥漬,繼續一枝又一枝的拔著,臉上的笑靨燦爛不減,嘴角的弧度極致的揚起,看似美艷的她卻露出可愛的虎牙。

  「章繼青,快下來幫我啊!」半拱著手圈在嘴邊,她愉快的喊。

  站在埂上的章繼青居高臨下的瞅著她,雙手優雅環抱胸口;心想,這女人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無止境的散播她的美麗?難道她不知道,整個海芋田周圍都圍滿了她招來的蒼蠅嗎?想著想著,他小心眼的顰起了眉,巴不得挖掉這些覬覦者的眼睛。

  久候不到他,她來到他面前,把手中的花全數塞到他懷中,「你幹麼ㄍㄧㄥ著一張石雕臉,醜死了!」她嚴正抗議。

  「誰叫妳有了玩的,就忘記我。」掏出手帕沾了點水,擦去她臉上乾涸的泥。

  「來這兒不玩,難不成看風景?」

  章繼青沒有回話,只是把他手中被強塞的東西高高舉起,堵她的話。

  「跟鞋子放一起就好,反正裡頭也沒啥重要東西,快下來。」

  正要再次轉身,他頓著身子拉住她,在她手掌心上胡亂寫著。

  「什麼?」她好奇又認真的問,以為這是他的神秘話語。

  他只是笑,沒有回答。

  她急了,拉住他的手猛問:「快說,你到底在我手心上寫了什麼。」

  他還是一徑搖頭,只是漾著那神秘又性戚的笑。

  「章繼青——」她所剩不多的耐性又用罄。

  見她有些惱火,他仰天爽朗的大笑,「我什麼也沒寫。」

  「騙人。」她不信。

  「妳不知道嗎?當一個男人想碰觸女人,就算是拉手也好;當男人想挑逗女人,就算是在掌心胡亂寫個字,也不錯。」他眨眼,「這是男人的天賦,隨隨便便就可以讓女人感動得亂七八糟的,妳不知道嗎?」

  他低頭哂笑,辛亦妘反手就在他手背輕打了一下,打完才發現自己居然連打人都這麼嬌媚,先是瞪大了眼,然後緊張的咬住唇。

  「我喜歡妳這種撒嬌方式。」他湊上她耳邊說。

  「壞男人。」她轉身隱沒在海芋田里,告誡自己保持清醒,雖然她心頭暈陶陶的發暖,但她還是努力克制那種甜蜜的得意。

  章繼青換上雨鞋下了田,目標是那個刻意躲避的女人。

  手長腳長的他輕而易舉的斬獲一大捧的海芋,然後追逐著那個女人。

  忽的,「哇——」他惡作劇的出聲一叫。

  「啊!」她愣了半晌,隨即重心不穩的搖晃起來。

  眼見她就要跌在泥濘上,他善心的騰出一手拉住她,只讓她的手埋進泥中。

  她狠狠的瞪著他,抽出髒污的手,作勢就要往他俊逸的臉上抹去,章繼青人高馬大,一手隔開,辛亦妘胡亂彈著手指,還是把泥污彈上他的臉。

  「禮尚往來。」

  他狀似輕鬆的揩去臉上的泥,索性把手上的海芋擱到泥地上,微瞇的眼透出殺氣,「好個禮尚往來,我今天一定叫妳好好見識什麼是真正的禮尚往來。」

  她賠著笑,心虛的連退幾步,「嘻嘻,你是男人,要有紳士風度,況且還是你先鬧人的,所以……」

  「所以什麼?」眸光陰冷。

  「所以……」她猛然轉身,強扯喉嚨,「救命啊——」淒厲的喊。

  只見偌大的海芋田,遊客紛紛抱著戰利品上岸躲避災禍,瑩白翡綠之間只剩一男一女瘋狂且殺氣騰騰的追逐著,尖叫聲此起彼落,一旁的老闆都看傻了。

  不費吹灰之力,章繼青輕而易舉的逮到她,單手就緊緊的將她困在懷中,用著沾有髒污的手指,毫不客氣的在她雪白臉上狠狠的畫上一隻褐色小烏龜。

  「章繼青,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辛亦妘氣得渾身發抖,顧不了許多,刨挖一球泥巴,使勁的扔向毀天滅地、人神共憤的章繼青。

  「啪搭。」

  泥球正中他的背,她樂不可支的大笑,扮著勝利者的鬼臉。

  一來一往,好端端的兩人全成了狼狽的小泥人,章繼青自身後擁住她,兩人一同開懷大笑,笑得趴在埂上猛喘氣。

  天色陰霾昏暗,遊客來去,滿園的海芋都幾乎在他們兩人的搶奪下散盡。

  老闆一家子正努力的幫忙包紮這兩個放肆者的花,一束又一束、一捆又一捆,多虧這對情侶,讓他們今日豐收還可以提前歸家。

  「老闆,要幫我把泥洗掉喔!」辛亦妘軟聲央求。

  忠厚老實的老闆驀的臉紅,頻頻點頭,「當、當然。」

  章繼青不是滋味的睞她一眼,「待會妳不許上車。」雙手瀟灑的撐在身後,別過臉說。

  「你才不許上車,髒鬼!」她不甘示弱的低叱。

  忽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呵呵大笑起來,笑成了一團,光潔的額緊緊相抵,儘管陰霾的天色已經落下茫茫的雨絲,仍不減兩人的開懷朗笑。

  「是不是要下雨了?」她抬眸問,兩頰因開懷而嫣紅。

  「下就下吧!正好洗去這身泥巴。」他勾去她頰上的髮絲,不以為意。

  她低下頭,又笑了。

  「幹麼?」

  她搖搖頭。

  「不說就把妳扔在這兒。」屈起兩根手指,狠狠的在她耳上一彈。

  她摀住發疼的耳,「可惡,很疼欸. 」

  他突然倚上前,輕含住她的耳垂,隨即離開。

  「你……」她的臉隨即被紅潮佔領。

  章繼青逕自站起身,指揮老闆將一捆捆的海芋搬上車,整個後座、車廂全都是海芋而幾乎無法關闔,只得用繩索捆好。

  老闆載著一家子向他們告別,辛亦妘揮揮手,兀自坐在埂上。

  「過來。」他喚,口吻一點也不甜。

  努努鼻子,辛亦妘搖晃著手中的花意興闌珊的挪移,這時大雨驟然下得滂沱,誰都沒想躲,兩人在蒼茫的雨勢中凝望彼此,往來的行車都紛紛為他們的瘋狂佩服。

  忽的,她撲上前去抱住他,緊緊的,她愛他,愛得比過往都深刻,曾經她以為嚴謹就是她的性格,她不可能瘋狂的愛上任何一個人,然而遇上章繼青,她發現骨子裡真實的自己是狂熱的,就像這一刻,她瘋狂的想將他緊緊的抱住。

  若說她擁有得天獨厚的美貌,那麼眼前的他不單有相貌,還有超出相貌許多的東西,比如他的溫柔、聰明,還有……

  「怎的?」他問。

  「我……」她說不出口,愛一個人的心情很難描述,只能把自己埋進他的胸前。

  他不讓她逃避,強硬的拉開彼此的距離,雙手捧起她的臉,「說,把妳心底的感受說出來。」

  雨中,他們的聲音縹緲,但是彼此的眼神,他們都懂。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驀然,他低頭狠狠的吻住她,似是在懲罰她的不坦白,她沒有躲,只有閉上眼,讓這種渴望的感覺不斷的擴張膨脹,直到彼此的身體都泛冷。

  「我們一定是瘋了。」章繼青說,「上車,我可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人染上肺炎。」

  這不歇止的大雨該死的讓她婀娜的身材更加突顯,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抓過她,火速將她塞入前座。

  直到坐上了車,不明的情愫還未散去。

  「我們要去哪裡?」披裹著他拋來的外套,她問。

  「介意上我家嗎?上次妳掃了我一巴掌的地方,不過我爸媽應該在家。」

  「別……」太狼狽了,這麼狼狽見到他的父母,實在不是好建議。

  「那送妳回飯店宿舍,我們各自先回去洗個澡,我再接妳去……」

  他的話還未說完,辛亦妘倏的把手搭上他右手前臂,「不要,別去你家,也別回飯店,」她緊張的嚥著口水,「能不能有個地方,只有我們兩人,我今天不想離開你,一刻都不想……」瞅了他一眼,連忙又心虛的別開視線,渾身因緊張而不斷發抖。

  章繼青如火炬般的目光看著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感覺她在發顫,「妳知道,那很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想縮回手,卻一把被他逮個正著,「回答我,妳知道嗎?」嗓音醇厚低啞。

  躊躇中,她僵硬的點下頭,車子隨即奔馳在蒼茫的暮色,那是她未知的前方。

  帶著問號,她用眼角餘光瞥了他,還是被他逮個正著。

  「別再用那種眼神這樣看我,我只是個男人。」

  她摀住嘴,把目光遠遠的拋向窗外,心卜通卜通得像鼓聲,如一首進行曲似的激昂。

  塞車的時候,辛亦妘疲累睡去,醒來就是這陌生的地方,她沒問,他也沒說。

  見他推開門,她即跳下他的懷抱,神秘的空氣中摻雜了一絲古老氣息,懷舊而浪漫,屋內深淺下一的對比色調,古樸屏風、雕花窗欞、荷花瘦骨、明式長燈,竟將色彩融和成一股暖流,狼狽的她與這裡的懷古幽情是那樣的不搭軋。

  她想逃,一轉身,卻一頭撞進他寬闊的胸膛。

  「這是遲來的後悔嗎?」他睇笑問。

  「才不是,我、我只是冷了。」她逞強搪塞。

  章繼青雙手扣在她肩上,使勁將她轉個方向,然後一推,「冷了就去把自己弄暖。」那是浴室。

  進退維谷的入了浴室,一身衣褲皺巴巴的濕冷,辛亦妘怎麼也不敢相信,方纔的自己會說出那種大膽的請求!

  她一直是那麼嚴謹的恪守男女之間的分際,然而章繼青卻讓她一直潰守,他身上一定有一種魔咒,一種叫人瘋狂的魔咒。

  解去衣物,原先是拖延的本意,然後是溫暖的熱水讓她不忍離開,淋雨的時候縱然暢意爽快,然而春雨還是孤冷的。

  直到在浴池中泡得皮膚發皺,她才不得不起身,套上長袍,密密實實的在腰際打個穩當的結,低頭走出。

  凌空一條毛巾飛來,披掛在她的頭頂上,她惱得抗議,「啊,你幹麼?」

  「妳不會是在裡頭把自己當屍體似的,泡在福爾馬林池吧?」他調侃。

  「你才是屍體!」面對他的挑釁,她可是火力全開。

  「唔,還很有精力,看來不會有傷風感冒的意外發生。喏,晚餐來了,快吃!」章繼青掃了她一眼,逕自越過她,走入氤氳熱氣的浴室。

  真的餓了,是下午的一番折騰,讓她體力耗盡,辛亦妘抓起食物,張口大吃。

  直到腳步聲再次傳來,她才止住狂吃的態勢,心想,這男人如果敢袒胸露背走來,她一定用手上的瓷盤砸昏他。

  「幹麼這麼看我,吃得不盡興?」說話的傢伙正乖乖的把浴袍上的腰帶紮好,看見桌上的狼藉,不禁讚歎的說:「妳的食量真是我見識過最驚人的,沒送妳到日本比賽的確可惜。好了喔,剩下的應該是我的晚餐了吧!」

  「我吃東西從來不畏畏縮縮的。」趕緊把所剩無幾的率直搬出來。

  太沉溺在他的世界,有時候真怕忘了自己是誰,在他面前,她臉紅的次數已經遠遠超過先前二十多年來累積的次數。

  「這倒是,不管什麼時候,妳的吃相絕對是無人能敵,我喜歡。」他坐在一旁,搶過她手中最後一尾炸明蝦,火速的吞嚥。

  「欸,那是我的。」

  「上面又沒寫名字,況且妳肚子裡應該有五尾明蝦的屍體,賞我一尾應該不為過吧?」

  唔,這倒是……沒想到她一個人就獨享了大半的明蝦,這說來實在有點驚人,心虛之餘只得吶吶的說:「不吃明蝦,吃餐包總行吧!」

  誰知她手指才碰到餐包,他竟迅雷不及掩耳的傾身咬了一口,差點連她的手指都遭池魚之殃,惹得她火冒三丈,接連賞他幾個無敵大白眼。

  小小的餐車上,章繼青開始掠奪辛亦妘看上的食物,她拿什麼他就搶食,這頓飯吃得有些殺戮。

  忍無可忍,她揪緊雙拳激動的喊,「章繼青——」

  始作俑者挑挑眉,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好飽……」

  「你、你、你……」她別過身去兀自生氣。

  好啦,她是早吃飽了,可是就容不得手中的食物挨搶,偏偏他見啥搶啥,一點都沒有男人該有的風度!他越來越不善良了。

  「生氣?」見她惱火了,他半笑的拉拉她的手。

  她一掌掃去他的臉,硬是推開那張過分好看的臉。

  見目的達成,他不再開口,由著她生悶氣,反倒是心頭覺得好笑。

  屋內陷入一種寂靜,辛亦妘開始覺得不自在,顱了他一眼,發現他睬都不睬她,只是隨手抓來雜誌,斜倚在長椅上兀自看了起來。

  視線隨意掃了那張大床一眼,她不想像呆子似的胡思亂想,遂起身躲到浴室刷刷牙、用清水洗洗淋了雨的衣服,只要不是呆坐著緊張,做什麼都好。

  章繼青見她惴惴不安的躲了去,這才擱下雜誌收起他的不羈,在長椅上端坐起身,眼眸中透著情慾又理智的拉鋸。

  他很想不顧一切的要了她,可是她似乎怕著,雖然她總是大而化之的,然而對於這種事,她比誰都還緊張,剛剛刻意鬧她幾回是希望她放鬆,只是不知道現在她是忐忑不安還是放鬆?

  走來抖開床上的絲被,他倒在上頭,揪緊眉,盯著通往浴室的方向,老半天,辛亦妘終於推開了門,他連忙把目光閉上,不想駭著她。

  重回房間,就看見他眼眸闔上的倒在床上,她不安的停下腳步,猶豫著該不該靠近,還是繼續躲著。

  正當她要再次轉身,這時,他開口了,「妳要在裡面躲多久?」

  「我哪有,我只是……」只是什麼?她敲著老是詞窮的腦袋。

  「過來,我有話要跟妳說。」帶點命令的口吻。

  「要說便說,我沒聾。」

  「辛亦妘,讓我親自抓人,場面可能會有點難堪。」他威脅。

  兩相衡量,辛亦妘拖拖拉拉的走來,在床沿小心翼翼的挨坐,「你要說什麼快說啊!」手指緊張的拉扯著。

  老半天,他就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覺得好笑又覺得不忍,最後他湊到她背上,「妳在怕?」

  「哪、哪有!」她心虛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眼尖的她趕緊探手拿來電視遙控器,「我想看電視。」早該打開電視,有點聲音好過一晚的相對無言。

  「別……」他正想要阻止,她的手指已經搶先一步按下電源,他搖頭的閉上眼。

  辛亦妘怎麼也沒想到,電視會出現這種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那裸露交纏的身軀,吟哦叫嚷的語調……

  「我轉錯了,我們換別台。」她彆扭又緊張的說。

  章繼青一把搶過遙控器,搶在兩人尷尬得無地自容前趕緊把電視關上,「別看了,這裡十台有九台都是這種餘興節目。」難道她不知道他們是在汽車賓館嗎?

  「那、那我們看另外一台。」

  聞言,他差點沒厥過去,「那一台壞了,收不到節目。」他訕訕說。

  「我……」

  「別我啊我的,明天要上班快睡。」說完,他便倒在床的一邊,「記得關燈。」

  「喔!」她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關上燈,她小心翼翼的在另一邊躺下。

  許久,「辛亦妘. 」黑暗中,他突然喚。

  「啊!」她的心臟又再度要跳出來。

  「不用怕,如果妳還沒準備好,我不會強吃了妳,睡上來,半夜掉下床去跌個鼻青臉腫我可不會同情妳。」

  聞言,她心頭一暖,緩緩的移了過去。她很沒用,明明是她不願放人,卻又膽小的把彼此弄得尷尬萬分。

  「對不起。」她釋出善意,朝他的方向伸出手。

  黑暗中,他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會冷?」

  「嗯。」她喜歡他溫暖的手掌,彷彿讓他握住,一切都安心了許多。

  「過來。」

  辛亦妘乖乖的偎了過去,靠在他胸前,「謝謝。」

  「快睡。」他攬著她,心裡怪起自己對她有太多遐想。

  誰叫她長得嬌美誘人,性情直率讓人喜愛,而偏偏他只是個凡夫俗子,難以抵擋她的美麗與真誠。

  黑暗再度落入寂靜的範疇,只有彼此的鼻息,可是誰都沒有真的睡去,嗅著對方身上的氣味,精神反倒益發的清醒。

  辛亦妘沒法兒安睡,兩眼在暗夜裡瞪得發直,她想要緊緊的靠在他懷中,心浮氣躁的她不斷的蹭去,蹭得他開始不安了起來。

  「辛亦妘?」他的呼吸亂著。

  「我睡不著。」棄兒的無辜口吻。

  「那……」想要起身開燈。

  「別開燈,就讓我這樣靠著你,好不好?」她不想讓他瞧見自己的糗態。

  「唔。」他能說不嗎?雖然他痛苦得想死,還渾身發火呢!

  即使彼此不再對話,然而緊靠的身體卻若有似無的召喚著,他撫摸著她冰涼的手臂,她貪觸他頸窩中的熱暖,他們的依戀越來越強烈。

  他把臉湊近她面前,觸著她的鼻尖,分享她的呼吸;她則是把手竄到他胸口,手掌平貼著他熨燙的肌膚。

  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喟歎,他們感覺慾望的甦醒,親密的召喚;他將唇抵上了她,「我想吻妳。」

  她沒有抗拒,反倒雙手攀上他的肩,緊緊的,黑暗太冷,唯有他能暖她。

  那是肇禍的吻,沒有人會滿足於一個纏綿的吻,掀帶而起的是排山倒海的情勢,騰蹄奔飛,她感覺那是一大片陌生的色彩席捲而來,足以淹沒一切。

  「好熱……」她碎聲的嚷著,一股自心裡騰起的熱潮讓她幾乎被紅暈滅頂。

  章繼青狂扯著她腰際的衣結,還有自己的,瞬間,他們已是沒有寸褸的隔閡,手掌壓擠著絲緞般滑膩的肌膚,她的熱沒有稍緩,反倒一波又一波的升起,叫她難受的掙扎了起來。

  「章繼……熱……」她虛弱的發喘。

  他額上沁出汗,痛苦的擠進她的腿間蹭著,放肆著魔的領略她身段的美好,山谷丘豁他都不放過,他也喘著,帶點痛苦。

  灼燒的極限,她不由自主的閉合,他順勢潛入,挾帶著勢如破竹的闖了去。

  「呃——」她蹙眉,那痛楚意味著兩人的貼近。

  他的挪動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感到快樂與痛楚正交雜融合,身體深處顛得發麻,昏昏迷迷的飄翔在空中,她忘了一切,唯有緊緊攀住這個依附。

  「繼青、繼青……」她怯怯的呢喃著。

  宛若甜糯的聲音喚得他發狂,直到那聲低吼道盡許多、許多。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4-3-28 00:27:36
  第九章

  連著幾天,飯店裡的花都是海芋,滿滿一室的海芋,辛亦妘每瞧見一回,心裡就羞怯的歡喜一回。

  翌日清晨,她在章繼青的注視下醒來,讓她不平的是,他早早穿戴整齊坐在床沿,把她的睡態一覽無遺。可惡,夜裡的他身上觸感是那麼的好,可是白天的他卻啥也瞧不著,真叫人扼腕!

  站在櫃檯前,偶爾他親自迎接貴賓,兩人的眼眸若有似無的一觸,她的心就要酥麻的化去,就像那晚他帶給她的感覺,那麼的強烈。

  喏,他又領著一干主管視察去,這天他已經來回好幾趟了,就連大夥兒都懷疑起他的意圖。

  「小辛,我說章總經理今天怪怪的,光這大廳踩了好幾回,以前他鮮少到來的。」同事若予納悶的說。

  「是嗎?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她隨口語說。

  「難不成他是感受到章小姐的威脅,所以積極了起來?」她煞有其事的揣測著。

  辛亦妘沒有搭腔,只是朝他睞去一眼。

  章繼青敏銳的感受到那道目光,僅用眼角餘光回掃了去,只見那目光的主人心虛的低頭掩飾,他笑著,為她羞怯的模樣笑了。

  等等回頭他一定要找個好時機,跟她說說話。

  「小辛,妳低頭瞧啥?」若予好奇的問。

  「沒,沒啊!」她佯裝無事。

  若予湊上前,「我去上個洗手間,妳先頂著,我馬上回來。」

  「嗯,沒問題。」她比個OK的手勢。

  見她踩著快步離去,辛亦妘才調回視線,那攪亂她一池春水的男人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的站在她面前,她想要驅趕,他卻冷漠的擰著嚴肅的臉孔,讓她的話都梗在喉嚨,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頂著嚴肅的臉孔,章繼青佯裝視察著顧客的登記資料,那唇不著痕跡的吐出些許話語,「別亂瞟,人家會注意到的。」

  「你幹麼?」她模仿他的戒慎模樣,恍若專注的在解釋工作上的情況。

  「下班後等我,我們去吃飯。」

  「不行,我跟美娟約好了。」

  「取消。」

  「不行。」她斷然拒絕,存心惹他。

  果不其然,他抬眸掃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察覺她眼角的笑意,他真要上當。

  「騙子,看我晚上怎麼修理妳。」

  驀然,她又臉紅了。

  「欸,控制一下,別再臉紅了,妳這樣會讓我心神不寧。」話落,他的手抵在櫃檯桌面上似是在詢問什麼,冷不防的從他袖口掉落一隻金褐色的雪紡小袋。

  她機伶的用手掌覆上去,「那是什麼?」

  「巴黎的松露巧克力,兩顆給妳嘗鮮,剩下的妳自己來跟我要,據說美味的程度就像是完美的C大調。」他不著痕跡的扯著嘴角,然後昂首離去。

  辛亦妘心裡不住咒罵他,恨恨的把心愛的巧克力攬入口袋,明知道她愛甜食,遠存心這樣吊她胃口。

  「怎麼了?章總經理是不是在問我為什麼不見了?」若予膽戰心驚的奔來。

  「喔,不是,章總經理在叮囑我以後顧客資料要妥善整理,希望以後我們能多注意一些常客,讓他們感受被重視的感覺。」她隨口搪塞。

  「那就好,我怕他是盯上我,那我可慘了。」

  「他很恐怖嗎?我反而覺得章小姐比較容易讓人感到壓迫。」辛亦妘說。

  「是沒錯,可章總經理是那種不怒自威的男人,跟章小姐張揚的霸氣不一樣,他才是高段。」若予煞有其事的評論起來,「雖然大家老說章總經理會鬥不過自家妹妹,屆時經營權只有拱手相讓,可是我覺得他是老謀深算,這種人才是真的可怕,有沒有聽過,會叫的狗不咬人,會咬人的狗不叫,就是這個道理。」

  「唔?」辛亦妘似懂非懂,只知道這男人若知道自己被比喻成了狗,儘管再厲害,只怕他也高興不起來。

  飯店員工對這兩兄妹的感覺是兩極的,各有各的擁護者,為什麼豪門的問題這麼複雜,她寧可他平凡點,也好過跟妹妹干戈相見。

  櫃檯上的電話適時響起,若予俐落的接起,「您好,這裡是天際帝國飯店櫃檯……」

  辛亦妘採探口袋中的巧克力,漾著笑容等待著下一位客人,然而直到看清楚站在櫃檯前的那張臉孔,她驚駭得呆愣,雙腳步本能的退後一大步。

  「好久不見,亦妘. 」郭政鑫一改先前碰面的激烈瘋狂,斯文和善的笑著。

  若予掛上電話,趕緊踢踢發愣的她,要她回過神。

  「呃,抱歉,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辛亦妘趕緊扯著不自在的笑容。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需要一個單人房。」郭政鑫充滿歉意的解釋著。

  「是,馬上為您安排。」她沒想到會再看見他,是以有些緊張。

  「沒想到我們還會再見面,妳好嗎,亦妘?」他直盯著她說。

  「喔,很好,謝謝。」她抬起頭,淺淺的扯著嘴角,帶著一絲防備。

  曾經,她以為這輩子會跟他在一起;曾經,她不能原諒他的欺騙;曾經,她覺得沒有想像中愛他,朋友或許比較適合彼此;曾經……

  太多的曾經,讓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面對久別重逢的他,一方面因為不懂他,所以揣測他的來意,擔心他又激烈的要她破鏡重圓。

  郭政鑫一眼看穿她的防備,辛亦妘的個性就是坦率,虛偽不是她可以佯裝的。

  「亦妘,我一直想要好好跟妳說一聲抱歉,為我對妳造成的傷害致歉,不過顯然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才會讓妳這樣避得不見蹤影。」他的眼眸泛著心疼。

  「別這樣,我很好,真的!」她解釋著,「我已經不生氣了。」

  其實幾個月以前,她就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的難過,興許是她並末如同自己以為的那樣愛他,是以他的背叛只在她心上畫下淺淺的痕跡,還不至於把她逼上絕境,何況她是何等堅毅的女人,章繼青都這麼說她的。

  「真的?」

  「真的,我很好。」她再次說。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我就不那麼難受了,我很希望擁有妳這個朋友。」他誠摯的看著她,「妳喜歡這個工作嗎?我以為妳會繼續當護士。」

  朋友,沒錯,這是他們唯一可以維繫的關係,她早這麼希望了,只是先前他不接受,讓她不得不躲。

  「喔當然,這工作很特別,我很喜歡,若不是這工作,你想我們怎麼有機會再碰面?」

  「這倒是。」

  「你怎麼一個人?」她納悶的問,以一個朋友的立場。

  「我家正在整修,我妻子帶著小孩暫時住在娘家,妳也知道醫院工作繁忙,來回奔波很累,而且會打擾岳父母的生活,所以我自己來住飯店。」

  「是這樣啊!那可要幫你安排一個舒適的房間。」見他真誠,辛亦妘完全放下對他的敵意。

  「那太好了,下班後,能有個舒適的地方休息,真是最好的享受了。」

  「一定,天際帝國飯店絕對是你唯一的好選擇。」她強力保證,「來,這是你的房間卡片。」

  郭政鑫接了過來,「亦妘,真的謝謝妳願意原諒我,希望妳也會遇到一個真正交心的人。」

  「謝謝,我會的。」說到交心的人,辛亦妘知道她已經找到了,想起那人,她笑得特別燦爛。

  「妳還是一樣美麗動人,改天請妳吃飯。」

  「沒問題,我不會客氣的。」她公式化的鞠躬送走他。

  沒想到這次跟郭政鑫的碰面能如此和平,或許是因為章繼青,讓她覺得每件事都順遂起來,天啊!又想他了。

  她拿出一顆松露巧克力,悄俏的放入嘴中,濃郁的甜就像她現在的心情。

  「小辛,那男人是誰?」

  「朋友,以前在醫院工作的同事,現在是朋友。」

  是的,朋友,要恨一個人很容易,可是要多一個朋友就困難許多,是章繼青讓她看事情的心變得更開朗了。

  高階主管會議上的一通緊急電話,令章繼青的臉色瞬間陰沉得像地獄使者,「我馬上過去。」

  「怎麼了?」一旁的章繼姝問。

  他冷冷吐出一句,「今天會議到此為止。」霍的起身離開,毫不理睬眾人驚愕的目光,雷霆萬鈞的步出會議室。

  章繼姝見狀,好奇的跟了過去。

  走過大廳,電梯直上八樓的客房,章繼青的腳步下自覺的加快,不明的吵雜聲越來越清晰。

  「總經理。」一見到他,圍聚在走道上幾名女職員明顯的鬆了口氣。

  客房裡不時傳出一個男人的咆哮,幾名男職員努力的試圖制止,那個男人似乎依然不受控制,章繼青渾身凝聚一股怒氣,走在身後的章繼姝明顯的感受到。

  「辛亦妘呢?」他沉聲問。

  順著職員的目光,他看到縮坐在角落宛若風中雛菊的辛亦妘,白淨的臉龐有著多處淤青跟傷痕,血痕順著嘴角凝聚在下顎,滴落在白襯衫上,原該在領上的粉色絲帶蝴蝶結被強行扯下,胸口的衣料破碎,連裙子都被撕開。

  一旁的同事用手帕幫她壓住傷口,阻止血繼續流淌,「總經理……」

  「傷勢如何?」

  聽見他的聲音,她抖顫著身軀,眼眶噙淚的仰看著他,一臉的驚慌恐懼。

  事出突然,那時候在櫃檯正準備要交班的她,突然接到郭政鑫從821 號房打來的求救電話,說他呼吸困難幾乎暈厥,她不疑有他,交代同事請求醫護支持後,便一馬當先的趕來。

  誰知道……這就是惡夢的開端。

  儘管她被打得傷痕纍纍,倔強的她死也不願屈服,直到同事趕來……

  章繼青的拳頭死命的握緊,重重的吐出鼻息。

  「為什麼會這樣?」一向高傲的章繼姝也給駭住了,凝聲問:「報警沒?」

  「哈哈哈,報警,去報啊,我才不怕,我想跟我老婆做愛難不成還要請警察批准!」一直不見安靜的傢伙繼續咆哮。

  「住口!」辛亦妘激動的哭喊,顫抖的情況益發嚴重。

  「妳這個臭女人,嫁給我有什麼不好,竟然跑得不見人影,男人就算有十個小老婆,妳有什麼資格說話,我警告妳,最好乖乖跟我回去,我是不會把到嘴的肉放開的,妳也不過就有點身材,幫我暖床還便宜妳了。」

  「郭政鑫,你這喪心病狂的混蛋,當初沒把你閹掉真是天大的錯誤!」一派高雅的章繼姝氣不過,抓過走廊羅馬架上的花瓶,作勢要砸了過去。

  「繼姝,住手,不要忘記他是客人。」

  「章繼青——」她惱火的吼。死色胚,真是去他媽的客人!

  抿著嘴,章繼青脫下外套,在辛亦妘面前蹲下,密密實實的將她包裹住。

  辛亦妘揪緊他的手臂,眼眶中的淚再也克制不住的簌簌滾落,浸濕他胸前的衣服,她無言的啜泣讓他的心都要痛得揪緊。

  他緊緊的擁住她,「放心,一切有我。」

  拉下她緊揪不放的手,他再一次確認她被完全的包裹著後,轉身狠狠的瞪著這該死的混蛋。

  「把特約醫師請來,辛亦妘身上的每一道傷口我要他詳實的記錄下來。」忽而,他衝著郭政鑫冷笑,「當然,這個權利,我也會保留給你的。」

  在眾人不明所以的時候,他十分威嚴的說:「放開他,我們飯店向來禮遇客人的,不是嗎?」

  「總經理……」大夥兒呆若木雞。

  只見章繼青一把扯下領帶扔給章繼姝,隨即從容的解著衣扣,襯衫袖子被高高的捲至上臂,胸口也逐一敞開著。

  「喝——」眾人倒抽一口氣,沒想到平日西裝筆挺、溫文儒雅的章總經理,身上竟有這麼驚人的刺青圖騰,那、那是龍吧?

  辛亦妘錯愕的看著他胸口隱隱浮現的刺青,腦中亦浮現記憶中消逝的九紋龍,那落刻在一個男孩身上的九紋龍……

  章繼青正氣得眼眸浮著邪肆的神色,雙手交握不住的發出折骨聲響,「你說話很狠嘛,再說兩句來聽聽,我好惦著待會的拳頭該落向哪裡。」

  話落,在眾人還未回過神前,他握緊拳頭,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送上一記凌厲、結實的拳勾掃過去,當場讓郭政鑫下顎骨頭碎裂,痛得直哀號。

  「你們都下去,告訴櫃檯人員暫不開放八樓客房。」章繼姝指揮著,下一刻便是探頭找椅子,因為她老哥真的發火了,難得她有善心,不忘拉過一把給辛亦妘,「若予,別發呆,還不把她扶起來!」

  「是。」若予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不忘將辛亦妘安置妥當。

  發狠的章繼青不給對方有喘息的機會,揪起他的衣領,連連揮出十多拳,拳接著拳,綿綿密密的朝郭政鑫身上落去,每一拳都強烈震盪他的筋骨內臟,痛得他哀號求饒。

  「住、住手——救命,飯店員工打人……」痛得腿軟,「章繼青,你這個流氓、黑道,不要以為你當了總經理就可以囂張,你還是個流氓、小混混……」

  「辛亦妘,妳剛剛有拜託他住手吧?」章繼姝問。

  辛亦妘怔然點頭。

  章繼青的嘴角陰冷一扯,單手拉起這個「俗辣」,湊上前,「既然知道天際帝國飯店是我這流氓管的,你還膽敢來砸場,我若不給你顏色瞧倒叫你看扁了。」

  「住手,我爸爸不會放過你的!」郭政鑫搬出交情。

  「最好你爸爸不放過我,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打的是誰的女人?我的,我章繼青的女人!」接著又是一陣拳打腳踢,每一拳都是精髓,打得他上天下地的翻滾,肋骨全斷臉浮腫,只怕家人都認不出來了,直到嘔出一口血。

  章繼青冷冷的笑著,搖搖頭,「嘖,難得我這麼多年不打人,一開張你就挺不住,枉費了剛才的膽大妄為。」昂貴的鞋子一腳踩上郭政鑫的手,「最好你不放過我,要不然,我很難說服自己放過你,這只是第一回合,往後你讓我見著一回,我就打一回,打到你怕為止。」

  像旋風似的轉身,氣勢磅礡的章繼青打橫抱起辛亦妘,離開這個混亂的八樓。

  章繼姝竊竊的笑著,別過臉看著奄奄一息的郭政鑫,「謝嘍,多虧你這麼不識相,要不我大哥這身手,不知道幾時才會再露一次!」她冷不防的輕歎一聲,「咳,看來,命中注定這董事長的位子合該讓我坐。」

  在大家瞠目結舌下,她優雅的離去。

  床上的人不甚安穩的睡著,白紗布包裹的手擱在外頭,不安的揪著絲被,時而顰眉歎息,時而低聲啜泣。

  章繼青袒露著精壯的身子,煩躁的抽著煙,聽見床上人兒的聲音,他捻熄了煙,快步的走去。

  「醒來,不許再睡!」他命令著,卻因為聲音低柔而少了氣勢。

  辛亦妘惺忪睜開眼,烙在他胸口的九紋龍讓她全然的驚醒,「喝——」

  胸口的九尾青龍栩栩如生,在她年少的時候,身上刺有九尾青龍的人曾經搭救過她,沒想到今天意外再見這九尾青龍,而且還是有過親密的男人!

  他忽的咧嘴一笑,揉揉她的髮。

  「你身上為什麼有這九尾青龍?」

  「妳忘記了嗎?」他的手指冷不防的撫上她嘴角下的舊疤,輕輕摸著。

  「是你?!」她驚愕。

  那是十多年前的往事,就讀國中的辛亦妘已是亭亭玉立,一天放學後,因為貪快走了僻靜的小巷,遇上了凶神惡煞的中輟生,不單要搶錢還想欺凌弱勢的她,她從腳踏車上被強行扯下,下顎就在那時候被利器割傷,當場血流如注。

  偏巧,一個十八、九歲的酷酷高中生正巧騎著改裝機車出現,二話不說便操起鐵棍單槍匹馬力抗,雖然身上掛綵,不過還是順利的把一群中輟生打得落荒而逃,就是那時候,她看見了九尾青龍刺在那人的胸膛上。

  高中生送她到醫院縫合傷口,便走了,記憶的片段始終停留在九尾青龍,還有那張薄稜的唇,她知道他們不會再見面了,九尾青龍的記憶就這麼淡去。

  「那夜我竟然沒看見!」她錯過了一個時機。

  「烏漆抹黑,妳緊張得連睜眼都不敢了,哪裡看得見我的身體?」

  聞言,她本能的低下頭,下一秒,她撲進他懷中,「我以為我不會再見到你。」

  生命中一次偶然相逢,誰也沒想到當年的偶然可以再次接續,把逝去的記憶找了回來。

  「是啊,如果沒有出現意外的話,妳想找我可能得到綠島,或者到土城看守所去吧!」章繼青回想十多年前的往事,只覺得荒唐又可笑。

  年少時逞兇鬥狠混幫派,他以為自己會是某堂口或某幫派的大哥,成天不學無術只有一肚子自以為是的義氣。

  孰料,一次意外的狙擊遭到重創,忍無可忍的父親連夜打包將他送到美國去,讓他沒了兄弟跟地盤,無聊至極還差點餓死,只有乖乖唸書用成績換取生活費,這才把當年的浪子拉回正軌。

  「你認出我了?」

  「嗯,一度半信半疑,以前妳就亭亭玉立,現在更是漂亮得不像話,若不是當年妳在醫院號啕大哭的模樣太駭人,傷口又曲曲折折的特別,讓人記憶猶新,我還真是不敢確定。」

  「我是嚇傻了,誰受得了針線在臉上來回穿梭。」她抗議說,不願承認當年的窘態。

  他翻身上床,攬過她來,「老天爺注定要我保護妳。」

  「那混蛋還好吧?我怕他們財大氣粗的找麻煩,我沒事的,可是卻害你在員工面前打了人,壞了形象。」

  「那種混蛋就該受到懲罰,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氣,郭伯伯也沒膽來吵,因為鬧出去對他醫院名聲不好,不過,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我已經委請律師提出告訴,絕對讓他受到教訓不可。」

  「繼青……」她心中有種不踏實的忐忑。

  「放心,沒事的。」章繼青哄著她,思緒卻估量著另一件事。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5 20:4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