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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劉芝妏]看衰帶煞女【英雄難過「楣」女關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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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09:58 |倒序瀏覽
看衰帶煞女(英雄難過「楣」女關之二)作者:劉芝妏 

Fire、炒魷魚、妳不用來了!
她雖是衰慣了,也不能衰得這麼沒天理吧,
明明是這目中無人的帥哥哥自己說了算,
把她當泊車小妹讓她練倒車入庫,
搞得車毀人逃他怪得了誰;
也是她楣,出差到他地盤沒拜碼頭,
害人家停電少賺錢自然拿她來摧殘,
自己沒頭路就罷了,還害老闆生意成狗屁,
沒多久浮屍泳池她剛好當目擊證人,
嗚──人不是她殺的啦,
不管,她的人他吻都吻了,摸也摸了,
一定要幫忙還她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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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0:29
  誠心祈禱   劉芝妏

  那天晚上,也不管天外的月盤兒圓不圓,反正,心不知怎地鬧起慌,我端了杯奶茶,跑到陽台賞月。

  才走出去,便聽見清脆的叮叮噹噹聲,我往樓下瞧去,就見嘟嘟扭著小屁股在巷道裡閒晃,脖子上的小鈴當很張揚。

  嘟嘟是鄰居的狗狗,身子小,精力卻十足。

  我突然噁心一起,叫了句「嘟嘟」!

  扭得起勁的小屁股停了,它像是遭人突襲般的止住,東張西望。

  哈,可它哪會知道要抬頭望呀!

  忤著、等著,見它瞧不見敵人,又扭起小屁股了,我再喚它一聲,然後,躲起來偷笑。

  窮極無聊時,就會有些很荒謬的想法與行為;總之,等我再探頭出去時,喝,嘟嘟那張狗臉竟然正朝上仰,直勾勾的等著我自投羅網。

  當然,被它逮個正著,它得意揚揚的汪汪叫。

  我嚇得往後一退,小腿撞到花瓶,手肘撞到壁磚,痛得我慘叫連連。

  這就叫惡有惡報吧!

  這次這個故事,甄家母女們的命運很令人難以置信,但世上無奇不有,誰知道是不是真不會這麼巧?

  不是曾有人想自殺,從樓上往下跳,結果想死的人沒死,一個倒楣的替死鬼卻走進電門,身旁散著一串又一串的肉棕……若肉粽阿伯當時有抬頭望,大概來得及撿回一條命也說不定,或者至少不會被壓得這麼扁!

  有時,機緣巧合就是這麼難說。

  這幾天難得的下起雨,雖然下雨時天空哭喪著臉,陰沉不展,路上也濕答答的,但是想到我們的缺水窘境,就巴不得再多下幾天雨,下下下,最好全都往集水區湧聚,然後裝得滿滿的,讓台灣一整年都不再缺水。

  祈禱、祈禱,用力地給他跳祈雨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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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0:49
  楔子

  「小姐,算個命吧。」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子坐在天橋樓梯下一張疊合桌前招攬客人上門。

  冬陽高掛的午後,由於前些天的陰雨綿綿,天氣一放晴,在房於裡悶久的人們紛紛出門透氣,不讓自己的心情給發了霉。

  蹺班充當妻子司機的甄信鄆,一下車就細心的伸臂環住她,走在機車停得參差不齊的騎樓,就怕她哪兒撞上一下。

  身為總裁夫人,簡梅姝沒有其他貴婦人的堅持,什麼吃飯高級西餐廳,她最愛的是同老公一起逛圓環,吃小吃,重溫婚前戀愛的甜蜜。

  自從她嫁入甄家後,自出生就帶來的「楣」氣已漸漸沒有嚇人威力,尤其現在懷著孕,整個人就像平常人一樣,話說好說壞、夢作多作少,天下一樣太平,令人不禁擔心這是否是暴風雨將來的前夕。

  她的預產期就在這星期,這更使得甄信鄆一顆心提得老高。

  「老公,我要吃天橋下那阿婆賣的仙草冰。」

  他抬眼望向不遠處的攤子,人還真不少呢!「我們先找個地方坐,我再幫你端過來。」

  「先生、太太,來算個……命吧……」算命師鼻子一摸,恨不得方才自己沒有出聲。瞧她面相,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楣」女,更嚴重的是,還「楣」延後代,要他怎麼昧著良心只報喜,那可是攸關其他人的性命安全,馬虎不得。

  簡梅姝眼睛一亮,「啊!我要算算。」她一屁股坐下,開始等著算命師動作開算。「我想算算自己會有幾個小孩,幾男幾女,他們都很健康嗎?我需要注意些什麼……」她一開口就沒停,問的全是她未見蹤影的未來小Baby,徹底發揮她嘴上的本事。

  算命師一臉為難,「停--你要聽真話、假話?」

  手上端回一碗仙草冰的甄信鄄聽到他的話,覺得話裡暗藏玄機,也湊上前問:「當然是真話•有啥問題嗎?」

  這……尊夫人擁有極特殊的命格,將來眾小姐也將與眾不同……」

  「你說眾小姐……」

  瞧見他的反應,算命師有些訝異,這先生關心的事似乎不同於常人,也對,娶妻如此,還有什麼挺不過的,搞不好他就真這麼幸運。「你們將有三位千金,一個開口足以讓天地顛倒,一個眼神一使日月無光,一個惡夢一作定人生死,都是非凡人物。

  甄信郵抱著睜圓兩眼,一點睡意也無的二女兒甄裘出了門,準備去接帶大女兒上百貨公司逛的老婆。誰說他是撿了個倒楣的女子,她的好只有他這丈夫能夠體會。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他沒注意到發生什麼事,忽然聽到他懷中的甄裘拉開嗓子失聲痛哭!

  「怎麼了?乖,別哭。」他這才瞧見女兒額頭上多了一個包,不會又是被要築巢的鳥兒銜不住的樹枝打傷的?果然就看見那罪魁禍首夾在他和女兒之間。

  哎!這女兒出門就十次七次衰,但和她姊姊不同,她衰別人也衰自己,常是有難大家一起當。

  看來,她的意外險可得高高的給他保一下,老天幫忙保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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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1:40
  第一章

  身著牛仔褲、條紋衫,顯得年輕嬌俏的甄裘拍拍口袋,確定鈔票沒忘了帶,她快步走向大門。

  江淑梅在等,晚上飛往紐約的班機在等,劉若蘭和老闆也在等,她可不想讓淑梅光火,也不想讓飛機溜了,更不想被神經兮兮的老闆炒魷魚。

  「姊,你要出門?」

  「嗯哼,跟淑梅約了吃午飯。拜!」

  將頭一偏,甄璦擱下手中的雜誌,慢吞吞的道:「最好不要去。」

  「唔?」打量著膝蓋上的小破洞,甄裘決定視而不見,沒時間再去換條褲子了。「為什麼?」

  「我作了個夢。」

  「夢?」

  「是呀,害我被嚇醒,衣服都濕了。」

  聽見兩個女兒的對話,趴在地板上找東西的簡梅姝像土撥鼠似的探出頭,「怎麼了、怎麼了?」唯恐天下不亂的眼眸燦如星光。

  沒好氣的睨了母親一眼,甄裘好奇的追問:「小妹,你夢到我怎麼了?」

  「我夢見你快死了。」

  聞言,母女倆不由得一怔。

  「噢喔!」簡梅姝同情的望著二女兒。「我就知道,你運氣這麼背,最後會不得好死。」

  白眼一翻,甄裘真想拿針將她的嘴縫死,「還說大姊亂講話,你才是天才第一烏鴉嘴啦!這樣咒自己的女兒,嗟!」

  見媽媽和二姊又要槓上了,溫柔的甄璦輕歎口氣,細聲拾回話題。

  「怎麼辦?我夢見你被夾在變形的車子裡。我擔心萬一車子爆炸,你就逃不掉了。」電影都是這麼演的。

  「拜託,你別說得跟真的一樣,很嚇人耶。」

  「你妹的夢都會成真,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為心知肚明,所以才會被嚇得很徹底呀;無奈的搖頭,甄裘決定問清楚內容。

  「好,你說我被夾在車子裡?」

  「是呀。」

  她安下一顆心。「我哪來的車呀?」

  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著想,甄裘最好別開車,這是甄信郵在女兒歷經數次的車禍理賠後,痛定思痛的結論。

  「你待會兒不是要搭計程車?」

  「那我搭捷運。」她下以為意的揮揮手。「總不會一車子的人都倒楣的跟我一起當夾心餅乾吧?!」

  「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出門吧?」

  悶了悶,甄璦勉強點點頭,「這樣說也對啦!總之,你自個兒當心就是了。」

  盡人事,聽天命,她不信她也沒辦法。

  「了了,拜。」她快遲到了。

  「裘,等一下,你真要出去?」甄裘不在乎小妹的預言,簡梅妹這做媽的可不能掉以輕心,她欲上前攔人,結果卻絆到椅腳,手在半空中劃呀劃地勾著急著出門的甄裘,母女倆跌成一團。

  咱,膝蓋的破洞更大了。

  甄裘惱了。「媽,你幹麼啦?」

  「還敢叫?我是好意想救你一條命哩,哎唷,我這把老骨頭……我還被你拖累了哩。」

  「有沒有搞錯,是你撲向我的耶。」

  「那你還不乖乖就範?啐,罪魁禍首還敢吭氣!」她揚聲指控。

  要比嗓門她哪會輸人?這個笨女兒不知好歹。

  「好,我懶得跟你囉唆,都怪我,行了吧?」見她乾脆癱在自己身上牽制,甄裘無奈一歎,「小妹,我是夾在轎車裡?」

  「嗯。」

  「那敢情好,頂多我不讓淑梅開車送我回家,來回都搭捷運,這總行了吧?」

  不行也得行呀!

  目送她急呼呼的衝出門,被她推開的簡梅姝扯了扯頭髮,無奈地趴回地板。

  她早上才剛求回來的行車平安符、姻緣符和招財符到底死到哪裡去了?

  酒足飯飽,甄裘跟江淑梅站在餐廳門口,等車開過來。

  「走吧,先送你回家。」

  「好……呃,算了,我去搭捷運。」差點忘了小璦的叮嚀。

  「我有車,幹麼去擠捷運?」

  「小璦說我有難。」甄裘說得無奈。

  國三的暑假,愛作夢的小妹突然嘀咕有隻豬會追得她滿街跑,叫她安分的待在家,別趴趴走,不信邪的她聽了嗤之以鼻,仍舊快樂的出門。

  有沒有搞錯,這年頭哪來的流浪豬呀?早被人逮去宰了醃火腿了。

  跟淑梅講,她也笑了,兩個人共騎一輛腳踏車去同學家摘芭樂。

  偏偏,路上真被她們遇上了一隻竄逃的流浪豬,還被它追得滿街跑。臉色發青的她咬緊牙根,使勁地踩著腳踏車逃命,最後流著口水的豬哥放棄了,而她們在浮滿爛泥的河溝裡鬆了口氣。

  這事她沒齒難忘,江淑梅也記憶猶新。

  認識裘裘多年,那不是第一次被她拖累,不過她也認了,誰叫她們是好朋友,但在那麼多件衰事裡,那次卻是最狼狽的一次。

  爛泥的惡臭,嗯,她現在想到都還會皺眉頭哩。

  「她又夢到你?」

  「嗯,據她說,我有九成的機會死於車禍。」

  對於甄璦夢境的神准,江淑梅無話可說。

  「搭捷運就穩當?」

  「至少同車的人一多,別人的福氣會庇蔭到我身上呀,我一次沒法子帶衰到那麼多人吧?」她略帶悲哀的笑了笑,「我走列車站,你別載我了。」

  「好。」前車之鑒不勝枚舉,因此她也不勉強她。「等你回來,我們再約個時間吃飯。」

  吃飽暍足精神好,甄裘站在餐廳門口揮別江淑梅,準備走一小段路去搭捷運。

  才要開步走,一串鑰匙遞到她的鼻前幾寸。

  搞什麼鬼呀?心裡犯嘀咕,她皺著眉,視線由拎著鑰匙的手往上栘,驀地眼睛一亮。

  喲,帥哥噢!

  「快。」目中無人的帥哥連聲音都很酷,話才離嘴,就彷彿在唇畔結了霜。

  她一怔,暗自推敲,這男人是很帥啦,可是渾身散發一股生人勿近的狠厲與冷駑,而且他根本就懶得看她,眼瞼半掩的專注看著自己手中的文件,嘴巴抿得緊緊的,別說笑容了,連一絲祥和之氣也不見。再想想,他這是做啥呀?

  快?什麼意思?

  如果她現在站在飯店門口,還可以理解他這突如其來的行徑,大概是那種曖昧的急切,但是這是餐廳的門外耶,能快什麼?

  半天,鑰匙還沒人接,嚴沈昊不耐煩的抬眼。

  「見鬼了?」

  啊!問她嗎?應該是她問他,他這是在幹麼吧?

  見她嘴巴張張闔闔半晌也沒蹦出半句話,活像個啞巴似的,他的眉頭不自覺地鎖緊。

  他討厭呆瓜,更惱怒被呆瓜盯著瞧。

  「沒別人了嗎?」

  她的嘴巴張得更大。

  他真的是在找那種「女人」,而且看來,他似乎不滿意她;

  「閉嘴。」

  「我又沒說話。」

  「那就別像個呆瓜似的吃空氣。」

  甄裘乖乖的閉上嘴,猛地想到她幹麼這麼配合呀!忍不住脫口就嗆了回去。

  「你要找人,我不是人哪?」

  「不算。」

  喝,說這什麼話呀他?

  當下,甄裘險些捺下住那股抗議的挑釁,但幾個深呼吸後,勉強她壓抑住了。

  他很冷、很酷,看起來也很強悍,她還沒蠢到不自量力的以為自己可以以卵擊石。

  無論是文攻武嚇,她都沒把握能贏他。不,她完全贏不了他!

  她在打量他時,嚴沈昊也在評估她,在瞧見露出她膝蓋的褲子破洞時,他一挑

  眉,神色變得更差,但他沒有多話,將手中的鑰匙拋去,逼她不得不接。

  「這?,」

  他懶得理會她的大驚小怪,直接走人。

  「喂!」她跟了一步。「你這是……」

  「有損壞,唯你是問。」他頭也不回的丟下警告-

  損壞?琢磨的視線朝四周瞟了瞟,她現在才留意到那輛車,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

  「喂,那是你的車呀?」

  喂?

  鞋裡的腳指頭緊了緊,但他繼續走他的,怕停下來,無影腳就飛出去了。

  「對。」

  她懂了。「你要我替你泊車?」敢情他將她誤認為是這家餐廳的泊車小妹啦?!

  聽她講得多麼無辜,這不是她的工作嗎?否則她杵在門口乾麼?等接客呀!

  幾乎是不自覺地,嚴沈昊握著文件的手一緊,猛然停步,回首瞪她。「順便洗車。」

  「啊,哪有這麼好康的事呀?這又不是加油站,泊車就泊車,還要替你洗車?」

  完全忘了就算是泊車也不關她的事,她下意識地開口理論,「你也別太佔人便宜了。」

  「廢話一堆。」

  哈,標準的沙豬一族,男性優越意識表露無遺,這樣的男人她向來是不恥也不屑,但不能否認,他這副拽不隆咚的嘴臉還滿配他的。

  見她還杵著,他有些惱了。「你老闆是請你來當看板的嗎?」

  無端端的,他又發什麼火?

  頑心一起,她乾脆不解開誤會,任他拿那雙寒怒迫人的目光陵瞪自己,甚至還對他微笑。

  霉運罩頂的活到二十三歲,異樣的眼光她看多了,不缺他這一雙怒目,最好氣死他,活該,哈!

  想就想,但偏她就是將最後那個「哈」字哈了出來,他當然沒錯過,霎時,他怒火中燒。

  「還不工作!」

  「工作?」

  「將車停好,立刻。」

  「啊?」

  看她一副狀況外的樣子,還有她那條破牛仔褲……這個員工,十分失職。

  眼底閃過一抹戾氣,他開始考慮該不該收回這家餐廳的經營權,好大刀闊斧的整頓一番。

  真懷疑,有這種態度不積極的員工,這幾年餐廳競還能收入長紅!

  「牌子呢?」他快沒耐心了。

  「牌子?」

  「沒牌子,客人怎麼領車?」

  「嗯,說的也是。」下意識地,甄裘探頭望向一旁掛滿車鑰匙的泊車櫃檯,猶豫該不該隨便抓個牌子塞給他。

  不拆穿他的誤會是一回事,但是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又是另一回事了,弄得不好,就變偷、變搶了哩。

  說也奇怪,剛剛那勤快的泊車員還替淑梅將車開到門口,怎麼一眨眼工夫,人就不見了呢?

  嚴沈昊的耐心盡失。

  「我六點要用車。」下管有沒有停車牌,撂下話,他走得很急,怕走太慢,她就死定了。「準時將車開到門口。」

  「唔。」

  瞧她雖然笑容可掬,可那散漫的態度讓他忍不下去了。腳跟一扭,他睥睨著她,他嗤道:「明天你不用來了。」

  她點頭,明天她人已經在紐約,的確沒打算來這裡,可是他幹麼這樣說?「為什麼?」

  冷笑,他就是等她這句話。「你被Dismissal。」

  「咦?」

  不懂?「你,Fire!」他可以說得更淺顯一點。

  「憑什麼?」她開始不爽他的眩相了。「你是老闆呀?」別自以為長得稱頭就可以呼風喚雨。

  他頓時語塞。

  他是,卻也可說不是,因為他只出資,並沒有掛名。

  「不是吧?既然不是,就煩請閉上大爺您的尊口,別太囂張了。」

  反諷的話說得又柔又軟,但他可分辨得出來她話裡及上揚嘴角的嘲弄之意,當下將他的斗性撩起。

  好,就衝著她這句話,待會兒跟張文瓏談完增資的事後,也順便將經營權取回--暫時性地,然後,他要親自開除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面對面!

  「哼,等著吧。」

  「你說什麼?」

  他不再理她,橫豎等他來取車時,她就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被迫拿了鑰匙,甄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行,原本只是順著他的口氣玩,結果這下子倒好了,難道她真要替他泊車嗎?

  這泊車員真敢,也不怕摸魚摸到一尾大白鯊!

  「我自己也該反省,穿得輕便一些,就成了泊車小妹……」她自嘲著,目光在櫃檯與那輛車之間穿梭,蠢蠢欲動。

  要不,將鑰匙留在桌上,等泊車員回來再處理……呃,沒人跟摸魚大王講,他怎知道這鑰匙哪輛車的呀,要是拖吊大隊人來了……不成不成,萬一車掉了怎麼辦……她一一推翻自己的想法。

  那,要幫他這個忙嗎?

  她既雀躍又遲疑,等了幾秒,還是不見摸魚大王回來,而其實她也沒太多的時間耗在這裡。

  開呀,怕他!心裡的惡魔開了口。

  不行啦!善良的天使也來湊一腳。

  她還得去趕飛機呢!心還在掙扎,腳卻像有自覺似的慢慢走向那輛車。

  開就開,反正就是開到隔壁的停車場嘛,又不是飆車,會危險到哪裡去?

  再想到自從年前撞倒一棵樹後,她已經好久都沒碰方向盤了,滿懷念的說……

  就幫他這個忙好了,她大方的決定。

  將鍍了金彩的鑰匙圈旋在指間,她興致勃勃地跳上車,一開動,馬力十足的引擎換來她的驚歎與滿足。

  「贊,不錯,好車就是好車呀。」難怪那人的氣勢這麼強旺,這車倒挺襯冷倨的主子。

  不再猶豫,連安全帶都忘了系,腳下油門一踩,她快樂的開車上路。

  嚴沈昊延誤了。

  快七點時,他跟張文瓏才結束冗長的議談,此刻等在泊車櫃檯前,他的EQ面臨最大的考驗。

  路旁的車很多,唯獨沒有他眼熟的車子。

  他的車呢?還有,那女人呢?蹺班了?!

  眉睫斂沉,他打心底咆哮,她跑了,那他面對面將她Fu.e的戲碼怎麼上演?

  「瓏哥,要替你叫車嗎?」泊車小弟從停車場出來,遠遠地就叫得親熱又熟稔。

  「不用,我送朋友啦。」

  目光如鷹的嚴沈吳聽到他們的交談,確定那女人沒有確實執行他的命令。

  該死!

  「她人呢?」

  快步迎上的阿志怔了怔,一頭霧水。「你在等人嗎?」

  沒理會這個問題,嚴沈昊擰眉再問:「車呢?」

  「車?」

  「我說過六點要用車。」

  見貴客長得稱頭,口氣沉斂且氣勢迫人,他話一出口,阿志哪敢怠慢,連老闆對他的態度也既恭敬又客氣,這代表他非富即貴,他更要好好巴結了。

  可是,這位貴客問他的車?他沒印象呢。

  「還傻著?」張文瓏開口打圓常「去開車來呀。」

  「好……」

  「好你還不動?」

  「呃……我要去了呀。」他尷尬地看著嚴沈昊,「不好意思,呵呵,請問你有沒有停車牌?」

  他沒有!那笨女人根本沒拿給他。他只得氣悶的說了車型及車號。

  阿志快步衝進幾乎客滿的停車場,在繞了兩遍後,他的神經緊繃,頭皮開始泛麻。

  沒有這輛車呀!

  再找一次,還是沒有:心一急,他差點就哭出來了。

  真的沒有,怎麼辦?他怯怯地回到大門口。

  等了半天,等到的是神情詭異又緊張的泊車小弟,仍不見車子蹤影,情緒惡劣的嚴沈昊腦袋上似乎長出兩隻角。

  「呃,先生……」那張惡魔臉嚇壞了阿志,他嚥了嚥口水,轉向老闆。「瓏哥,沒有耶。」

  張文瓏嚇了一跳。「車子不見了?」他尷尬的咳了咳。「你都看過了?」

  「是呀,我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就是沒有呀。」

  兩人疑惑又帶些懼意地將目光移向嚴沈昊,會不會他記錯了?

  「我開的不是火柴盒小汽車,你確定你沒看見?」嚴沈昊口氣持平的詢問。

  他沒有暴跳如雷,連眉心也沒糾起,只是,陰冷寒颼的神情比火冒三丈更讓張文瓏冷汗直冒。

  嚴沈昊持有這家餐廳的大部分股份,事實上,是他出錢,而自己出力;後來等他對餐廳業務完全進入情況後,嚴沈吳便放手讓他掌管這問餐廳的營運。

  直到現在!

  至今他仍百思下得其解,他怎會挑上自己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廚師,來負責統籌和管理這間投資上千萬的餐廳,但他給了他機會,而他也自認做得不錯,餐廳十分賺錢。

  嚴沈吳不是有錢,是超級有錢,冷酷、強悍,行事低調且隨時可以無情而殘忍的摧毀一切,只要不順他的眼,他會誅連九族,一點情面都不顧。

  讓張文瓏緊張的是,今天他似乎準備動怒了。

  他曾經親眼目睹他發怒時的狠絕身手,餐廳成立的那年,有個富家子借酒裝瘋,酒足飯飽後競對女侍者上下其手,還口出穢言,那時他人在廚房忙得暈頭轉向,等接到消息趕出去時,事件已經落幕了。

  富家子被打斷了鼻樑、牙齒,滿臉是血,像只被宰到一半的豬,慘不忍睹的躺在地上哀哀叫。

  貌美如花的女侍則窩在同事懷裡,嚇得梨花帶淚、楚楚可憐。

  其他人全都又懼又佩服的盯著嚴沈吳,而他竟然還在笑。

  見他拿著捶從廚房衝出來時,還開心的朝他比了個手勢,然後在他驚愕之下,又狠踹了那個倒楣蛋好幾腳。

  因為那只半死的豬頭竟然死到臨頭仍不知收斂,氣才順一些,又恨恨地朝嚴沈吳叫囂,要他留下姓名來;嚴沈吳笑容燦爛的跟他保證,他會讓他對今天的記憶刻骨銘心。

  沒多久,就聽常來店裡的客人說,富家子的父親破產了,他從有錢的豬頭變成窮酸的過街老鼠,當然,也鐵定對嚴沈昊這名字刻骨銘心。

  至少,張文瓏就很刻骨銘心。

  除了嚴沈昊的龐大財勢教人傻眼,還有他那冷然卻開心的笑容……媽呀,他想他真的是樂在中!

  「呃,嚴先生……」他現在很替阿志擔心,也替自己擔心。「你,呃,確定將車子……」

  嚴沈吳籠罩在打雷閃電中,渾身進發山雨欲來之勢。「我將鑰匙交給你們的泊車員。」他看了眼腕表。「你們卻將車搞丟了!」

  明天他還得飛去紐約清理門戶,讓幾隻胡闖亂竄的兔崽子乖乖蹲回窟裡,揪出那粒壞屎後,他才能回台灣繼續過他安適的隱遁生活。

  生意上的這一團亂已經讓他夠不爽了,結果,眼下竟又給他出了漏子。

  「阿志,你都看清楚了嗎?」

  「一清二楚,瓏哥,我發誓啦。」再看,每輛車的車號他都會背了。「停車場就是沒有那輛車。」

  「叫那女的泊車員出來。」嚴沈吳冷聲道,他要親自嚴刑拷打。

  「女的?」張文瓏謹慎的望著他,「嚴先生,我們的泊車員都是男的。」

  嚴沈吳神情一凜。「男的?」他聲音輕冷得像冰塊貼在胸口,冰寒透心。

  「對,我們不曾請過女的泊車員。」

  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的皺緊眉心,思索著是哪裡出了差錯。

  另一個穿著制服的泊車員半走半跑的朝他們接近。

  「嘿,你們是在找車嗎?」

  「對啦,一輛賓士。」阿志心急的提高嗓門,「謝興全,那車是不是你開去停的?」

  微笑在阿志臉上泛開,今天下午是謝興全當的班,說不定是他停的車,這下子,他可撿回一條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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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2:16
  第二章

  謝興全無辜的搖搖頭,「不是呀。」

  不是?!阿志陡然浮現一臉屎相。

  「不是你還跑來攪和什麼?」沒看到有人的臉黑成包公了?

  「今天有位小姐在停車場將車子撞凹了,也是輛賓士,我聽小廖講你們在找車子……」

  「小姐?」張文瓏的眉頭鬆了些。

  呼,這下子沉冤得雪了,就算車子被撞得稀巴爛,甚或是被解體運定,也冤有頭、債有主,牽拖不到他們頭上。

  嚴沈吳此時像被閻羅王附了身,臉色益發陰沉。「撞凹了?」他頭上尖尖的角冒出來了,還飄著煙影子。

  無關車子的名貴與否,那輛車是他開過最順心暢意的車,他愛得很,卻讓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給撞爛了。

  更讓他吐血的是,那鑰匙還是他親手丟給她、逼她接的!

  「是呀,我才停好車,就見她車開進停車場,而且,她堅持要自己來……」噢,喔,謝興全這才察覺大事不妙,但幾雙眼睛全都瞪著他,他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

  「我以為那是她的車,就沒攔下她。」

  氣氛僵凝了幾秒。

  「那車呢?」嚴沈吳現在只關心這一點。

  「被拖到修車廠了。」

  好,很好,他寶貝的愛車進了修車廠,全都怪自己心盲眼瞎!

  氣到極點,他的怒眸閃過一抹濃濃的邪魅殘戾,可是他仍維持表面的平靜,對他們發飆也沒用,他們又不是禍首。

  「這麼嚴重?」

  「呃,是還好啦,是那位小姐太緊張了,那時我叫她慢慢踩煞車左轉,結果,她探頭出來跟我說話時扭到方向盤,意外就……那小姐也很慘,車頭卡進牆裡,車門也變形了,她被卡在裡面動彈不得,幸好沒受什麼外傷,那麼漂亮的小姐……我幫忙著把她弄出車外,才得知那竟然不是她的車……咳咳……」明白橫豎脫不了干係,他情急地喊冤,「可是,我看她不像偷車賊……」

  他不辯白還好,這一喊,氣到快腦的嚴沈吳非常想扁人。「偷車賊會貼標籤在身上嗎?」

  謝興全語塞。

  是沒錯,可世上也沒有這麼笨的賊呀!偷了車不住外頭飄,哪會往停車場裡藏?

  嚴沈吳不怪他們,他將罪全記在那不知名的女人頭上。

  但是他得先找到他的車,如果,它沒被解體……不,就算已經四分五裂了,他也絕對要找回每一根螺絲。

  「哪家修車廠?」

  「嗯,應該就在附近吧。」拖吊車來這麼快,八成只隔幾條街。

  「哪家?」

  「呵。」謝興全尷尬的傻笑。「我也不知道。」那小姐說要自己處理,他就沒多管閒事了。

  嚴沈吳不再浪費口水,他也知道問下去是白問。

  待怒火中燒的他走了幾步遠,謝興全匆然一臉苦相的咳聲歎氣起來,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張文瓏問:「怎麼了?」

  「還有件事啦……那位小姐她有留聯絡電話給我……」他犯著結巴。

  那時那位誘人的漂亮小姐低頭寫了張紙條,然後塞進他手裡,慌亂的嘀咕什麼請他有事再聯絡之類的話時,他還以為自己走桃花運了,現在想想他全會錯意了。

  倏地停住腳步,嚴沈吳沒有立即回頭:事實上,若不是地磚夠硬,鐵定被他摳出兩個洞。

  他沒冷嘲熱諷,但張文瓏倒寧願他開火,別用那種會讓人嚇破膽的目光朝他們掃來就好。

  「她有留電話?」平和的語調不帶半絲人氣。

  「嗯。」

  他還是沒有轉過身。「拿來!」

  謝興全連半秒的遲疑都沒有,微顫的手抽出口袋的紙條,上前一步,停住,眼珠子一兜,忙不迭地交到張文瓏手中。

  他不敢直接交給嚴沈吳,怕會死人,他看起來像是很想宰幾個人來舒爽心情,而他不想當替死羔豐。

  年輕小夥子的心情張文瓏哪會看不出來,可是他好歹是人家的老闆,做頭頭的有責任,他不人地獄,誰入地獄呀。

  唉!

  招了輛計程車,嚴沈吳在三雙忐忑不安的眼睛目送下坐上車,走人。

  他暗自發誓要拆了這間餐廳,一磚一瓦都不留!

  不過有件事情得先解決,他撥了紙條上的手機號碼,不通。

  「好極了,留的是假號碼。」他低喃,再撥另一支電話號碼。「上天下海,我也要翻出你來。」

  過完十歲生日,就沒有人能讓他吃癟,他不打算現在開例。

  嘟了兩聲,電話有人接了。

  電話裡是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喂,找誰?」

  「甄裘。」

  聞聲,簡梅妹眼睛一亮,唷,這男人的聲音真好聽呢,她正嫌電視難看,有人就打電話來陪她解悶了。

  「裘裘呀……你哪裡找?」

  嚴沈昊下理會她的問題,「她呢?」他只想盡快逮到那個惡女。

  「你是她的朋友嗎?」

  「請你叫甄裘來聽。」

  「我應該沒見過你吧?」

  「甄裘呢?」

  「你的聲音還滿討人喜歡的,多大年紀啦?在做什麼?」

  「你……」

  「改天來我們家坐坐嘛。」

  老天爺是存心整他?聽著她的喋喋不休,他怒氣更盛!

  接下來簡梅妹又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轟得他不假思索的將手機扔到一旁,罵了一句髒到不行的髒話。

  聞聲,計程車司機自後照鏡打量他,不安的挪了挪坐姿。

  大手粗率地爬過濃密的黑髮,嚴沈吳仰瞪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幢幢大樓,半晌,鬱悶難消的伸手拾回手機,卻依稀聽見話聲,他難以置信的挑高眉峰。

  喝,她還在講;忍住咆哮的衝動,他冷言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我找甄--裘!」

  過於冷厲的口吻終於挑起簡梅姝的危機意識。「可是,裘裘不在家耶。」

  嚴沈吳爆炸了。「她竟敢逃?」他破口大罵。

  將話筒拿遠一點,簡梅妹開始覺得來者不善了:聽他流暢的說完一堆叉叉圈圈的髒話,狂放的氣焰張揚,她倒是聽得很起勁,甚至還不時的點頭附議。

  不錯,這小夥子懂得不少詞彙,罵起人來中氣十足、葷素不忌,用詞陰狠又毒辣無比,至少用四種語言來咒詛,嗯,具有長才的小夥子,她喜歡。

  待電話那端的焰火稍稍降溫,她這才將話筒貼回耳畔。

  「是呀,我是有生副膽子給她,所以她該有的全都有了。」儘管好奇死了,她仍努力不毛毛躁躁的開口刨根,怕吃快弄破碗。「你聽起來很不滿噢?」

  「沒錯。」管她是誰,他直截了當的呈現心情。

  「那等她回來,我再好好的說說她。」語氣裡,她敷衍的味道相當濃。

  「不必,我自己來。」他不給面子的嗆回去。

  簡梅妹不以為忤,活了這麼大把年紀,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她們母女的衰尾事跡,躲都來不及了,這麼張狂囂蠻的好漢,少見呀。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冷笑,口氣惡劣的送出答案。「撞車。」若人就在眼前,他不會這麼多話,直接砍了再說。

  「什麼,撞車;:」簡梅妹白了臉,「你是說,我們家裘裘撞車了?」

  「撞車?」

  「裘裘怎麼了?」

  嚴沈吳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與驚呼。

  「不會吧?才出去多久就撞了車?」甄璇姬冷冷的語音充滿不敢置信。

  甄璦軟綿綿的嗓音微顫,「媽,姊有沒有怎樣?」

  「是呀,她有沒有被夾得扁扁的?」甄璇姬的語氣微哽。

  「都跟她說過了,她還開車。」

  「誰借她車子?簡直是想害她嘛!」

  「我哪知道,你們在旁邊吵,我怎麼問呀!」女兒們的驚惶讓簡梅妹六神無主。「裘裘不能出事呀,我去行天宮跟指南宮替她求了平安符,怎麼會沒效呢?」

  甄璇姬較快穩下心,催促道:「問哪,媽,是誰打來的?你問他呀!」

  對噢!「請問,我們家裘裘人沒事吧?」

  肇事者好不好,關他屁事,還敢問他!

  「喂,你說話呀?」心急讓簡梅妹失了先前好整以暇的好口氣。

  有力的指頭怒張,揉著狠狠抽痛的太陽穴,嚴沈吳再摔一次電話,惱怒的決定自認倒楣吞了這次虧,橫豎他本就只想爭那口氣,修車費他全沒在意。

  這次,他沒忘了收線,是不想血管爆掉,縱使心猶不甘。

  他的第六感向來敏銳,由方纔的那陣騷動便可斷定,這一家子的女人全都麻煩,他避之唯恐不及。

  陰幽的目光才栘向窗外,手機就響了,接起,簡梅妹帶著責備的低叱聲開始扯痛他的腦神經。

  「你敢掛我電話?」還好家裡的電話有來電顯示,要不然她上哪找人問女兒的消息!

  「為何不敢?」他反唇相稽。

  「你……」想起裘裘的下落還沒打探出來,她只得忍氣吞聲。「因為你還沒說完。」

  好,是她不肯善罷甘休,不能怪他氣極之下,趕盡殺絕。

  「那甄裘她人呢?」他一宇一宇的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

  一旦找到她,他會親手將她嵌在總統府的樓頂:水生永世不得釋放。

  「啊?」簡梅姝錯愕,「你不是說她撞了車?」

  「是。」

  「可是,你又說……怎麼,你不是報訊的?」

  「不。」

  「你不是?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倒是說清楚一點呀,害我們急得……快說,她是什麼時候撞的車?」

  嚴沈昊閉上眼,沉歎一口氣,指頭自動自發找到太陽穴,揉揉揉,揉給他死。

  他這是招誰惹誰?莫名其妙,愛車被毀,然後還得被逼供!

  「喂,你倒是快說,是什麼時候的事?」

  「下午。」

  「下午?」

  幾聲輕呼,小圓桌會議又旋即展開。

  「下午?!可是,我們傍晚不是才送她走……」

  「也對呀,都沒聽她說……」

  「我看她連根頭髮也沒少呀。」

  「是呀,有的話她會跟我們說的。」

  「八成是忘了,我看她匆匆忙忙,拎起行李就走了。」

  「媽,你確定那人說的是下午的事?」

  「他說得很清楚了。唉,早就跟裘裘說過幾百遍,出門在外,凡事都得當心點幾個女人討論完畢,紛紛放鬆的吐出口氣,就像聚集時那般,一陣雜沓腳步聲,人已遠離。

  有那麼一剎那,血液全都塞在腦血管的嚴沈吳在猜,會不會對方有了結論後,乾脆反將他一記地收了線?

  但她沒有。

  只是隨之而來的疑問令他的眼皮又開始狂跳,白煙冒出頭頂。

  「那你找裘裘做什麼?」

  當下,原子彈在他腦中再度引爆。他發誓,找到她人一定二話不說宰了,寧願賠給人家一筆喪葬費,他要剝她的皮、喝她的血。

  好久,不曾這麼暴跳如雷的想痛宰誰了!

  「她去哪了?」氣極反笑,先前的煙硝味全讓他斂進骨子裡,沒瞧見他的眼,誰也不知道他的戾氣有多重。

  計程車司機瞧見了,更緊張了。

  電話那頭確定女兒無恙的簡梅妹,又有聊天的興致了。

  「怎麼,我沒跟你說嗎?」

  嚴沈吳的眼皮跳得不像樣,要支付的喪葬費可能得加倍,因為他在考慮要不要連這個嘮叨的女人也順便宰了!

  簡梅姝不知死活的自問自答,「我沒說嗎?怪了,我應該說啦,你……喂,你啞啦?怎麼不出聲呢?」

  出聲?哼,他惡笑,他只想出拳頭。

  「喂,你還在線上嗎?」

  沉重的呼吸聲讓她知道,他還在。

  「這位先生,對噢,我還沒請問,你尊姓大名?」

  「嚴。」

  「顏面傷殘的顏?嚴重的嚴?還是閻羅王的閻?」簡梅姝完全無視人家的冷淡,熱絡的拉攏 關係。

  「嚴肅的嚴。」這女人怎麼開口沒好話?

  「喔……嚴先生,我真的沒跟你說裘裘去哪兒了?」

  他幹麼騙她。「沒--有!」

  「是嗎?」她的語氣很懷疑。「可是,我們不是聊了很久?」

  握著手機的手一緊,《一《一《丫《丫的,想到自己竟然跟對方蘑菇到現在,腦門疾掠過一抹不祥,他真後悔撥了這通電話。

  「裘裘飛紐約出公差……」

  得到想要的訊息,向來神准的第六感警告他,快撤,否則將後悔莫及。

  可惜,簡梅姝怎肯輕易放過敢在她面前囂狂的小夥子呢?

  「嚴先生,剛剛你說我們家喪裘下午時撞了車,那你也在場嘍?」和善的語氣裝著滿滿的「請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等著聽」的期待。

  陰魅的神情閃過一抹無奈的自嘲,嚴沈吳在發飆前丟了句麻煩,摔開手機。

  這次,他關了機,一了百了。

  街角的電話亭裡,男人的身子隱在陰影中,他壓低聲音,隨時注意著週遭動靜。

  「有個壞消息,我們老闆這星期會來紐約。」

  「嚴沈吳也飛到紐約了?」

  「沒錯。」

  對方低咒了幾句。

  「他不是向來不愛管事,怎麼會突然出現……該不會是你露了餡?」

  「不可能。」男人的口氣很篤定。

  「可是……」

  「你放心,跟你洽談的人還是昆丁,沒變。」

  「確定沒影響?」

  他輕哼著,似乎在嘲弄對方的大驚小怪。「只要你遵守約定,我這裡你不用擔心。」

  「放心,我不會吞了你這一份。」收線前,對方仍不忘口出警告。「你最好別出岔子。」

  「合作了快兩年,你幾時見我捅出樓子?」

  那是因為嚴沈昊不曾突然出現呀!

  電話那端的人聽男人語氣輕狂,忍下住語重心長的嘀咕。「小心駛得萬年船呀。」

  「安哪!」

  同時收了線,男人多等了幾秒才走出電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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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2:40
  第三章

  紐約

  飛機一落地,甄裘立刻像無頭蒼蠅般四處飛。

  「快呀、快呀。」事情沒辦好,她就是心難安。

  劉若蘭被她嚇了一跳。「裘裘,你上哪兒?」

  「找電話。」

  「你忘了什麼嗎?」

  「是呀。」她一臉苦瓜。「若蘭姊,行李麻煩你先張羅好嗎?我馬上就回來,對不起,謝謝你,無限感激。」

  連珠炮的輕喊將劉若蘭搞得暈頭轉向,她努力的捉住重點。「你要找誰?」

  「我媽。我忘了一件事情。」隨口應話,她邊跑邊詛咒。「真天壽,怎麼會忘了交代呢?」

  「裘裘,你到底……裘裘……」

  「我馬上回來。」

  甄裘跑得急,劉若蘭追了幾步,沒追上,回眸瞧見老闆的臉色變了,她只得放棄。

  先安撫老闆要緊,否則裘裘也甭回來了,直接原機遣返台灣。

  「裘,我和老闆慢慢走,你處理好就來噢。」她不忘加上一句。

  身形中廣的李加林臉色陰沉,沒浪費力氣走向她們,他可是發薪水的老闆,有他的威嚴要顧。

  「甄裘上哪兒?」

  「啊,她去洗手間……呃……」眼尖的瞄到他身後的指示牌,她住了口。

  老天保佑,千萬別讓老闆抬頭看到那塊牌子,洗手間可在反方向呢。

  李加林果然沒留意,他只顧著數落與發飆。「懶人多屎尿,怎麼剛剛不在飛機上先解決呢?」

  「那時等著上廁所的人很多呀。」她和氣的笑道,才不會呆到跟他透露,機上的廁所在某人光顧過後,就壞了一個,而這某人……偷覷了眼始作俑者消失的方向,她輕吁口氣,「我們先去拿行李,好嗎?」

  「你不怕甄裘走丟了?」

  「她常出國,找得到我們的。」

  「聿好她甄家家大業大,否則……哼,要不是看在她進了公司後,多少可以從她老爸的公司撈點好處,我早請她走路了。」

  說穿了,你還不是不安好心!

  笑睨著囉哩巴唆的老闆,劉若蘭不接話,怕會火上加油,苦的是自己的耳朵。

  「反正,你給我盯牢一點。」

  「噢。」

  「雖然她現在還沒給我闖大禍,可是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凸槌呀,像她那種掃把……」

  「她很用心在學了。」

  被她輕柔的搶白,李加林重哼了一聲,「我又沒說她不夠用心,你替她說什麼話?而且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她老爸那麼會賺錢,她哪混得下去……」

  所以,你就是貪她的家大業大啦!

  「闖了禍,還不是要人替她擦屁股。」

  對呀,所以就便宜像你這種投機者嘛!

  「哼哼,你是沒聽過她們家那幾個女人的事吧?」不管劉若蘭願不願意,他就是要嘮叨給她聽。

  追根究底,要不是甄襲很認分的在他手底下做牛做馬,加上劉若蘭強烈建議,他也不會一併將甄裘帶來紐約當雜役工,機票不用錢呀?他又不是白癡!

  帶著兩個女人出差,個性溫婉的秘書劉若蘭可以兼具花瓶與潤滑劑的功能,至於甄裘嘛……他看得出來,上回飛到台灣做視察的昆丁,對她有著讓他嗤之以鼻的好感。

  哼,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蛋,若他知道甄裘命帶霉運,恐怕早逃遠了,還有好感咧!

  這兩個女人雖貌美如花,可他對她們可沒「性」趣,他只對賺錢有興趣,這年頭花錢請員工就是要物盡其用。

  「我勸你離那掃把遠一點。」他下了結論。

  見劉若蘭始終沒啥回應,李加林放棄雞蛋裡挑骨頭數落甄裘,換個話題犯嘀咕。

  劉若蘭左耳進、右耳出,聽他從甄裘罵到工廠打雜的陳嫂,再罵到這趟旅程的花費,她既不插嘴也不附和,任他念到爽。

  她可不想才到紐約,就被這老頭破壞了好心情。

  跑得急,甄裘一心三思只想解決被她遺忘的事。

  噢,拜託,那男人最好不是什麼黑手黨之類的壞蛋,否則她會死無葬身之地,說不定還會累及全家呢,拜託、拜託,求求老天爺開恩……

  「媽?媽?!」找著公用電話,電話一通,她抱著話簡直喊。

  「裘裘?」簡梅妹很開心,「你到紐約了呀?怎麼樣呀,那裡的天氣……」

  「沒注意。」現在她哪有心情往天空瞧去呀,沒劫機飛回台灣就算她定力夠了。「媽,我忘了跟你講啦……」

  輕笑,簡梅姝打斷她的急切。「撞車的事?」

  「嚇!」

  「對吧?」

  「你是巫婆呀?」

  「嘿嘿,你才知道你媽那麼神通廣大呀!放心啦,我會處理妥當的,安心玩你的吧。」

  玩?她是來出差的呀!不過她也沒心思糾正這一點。

  「媽,那個男人,他……呃,跟家裡聯絡了吧?」

  她不在家,手機也沒辦國際漫遊,他找得到她才有鬼。

  「有,我跟嚴先生談過啦。」

  連名字都打聽到了?!不愧是比她多吃幾碗白米飯的老媽。

  甄裘有心情微笑了,她先跟老媽提到車子的下落,再叮嚀道:「錢你要賠給人家嗅。」

  「什麼錢?他又沒開口跟我要。」

  「沒有?」她急得又開始跳腳了。「媽,你怎麼這樣啦,你會害我變成賴皮鬼。」

  「是他自己不要的。」

  「說不定他是不好意思說。」雖然依她的印象,那男人會難為情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中樂透彩的機率說不定還比較高哩。

  「媽,是我將他的車子撞壞的……」

  「瞧你急得,知道了啦,你以為我當真這麼霸王呀,女兒闖了禍,我跟你爸當然一定得頂下來解決嘍。」反正,這屁股也擦習慣了。

  除了女兒們的,還有她自己的,五十幾年了,不習慣才怪。

  「他有很生氣嗎?」

  「還好啦,聽他的聲音倒讓我想看看他的人。裘裘呀,那小夥子應該還不錯吧?雖然脾氣壞了點,倒很有趣,還跟我聊了好一會兒呢……」

  「聊天?」她訝異的問。「媽,你確定他跟你聊天?」

  除非她越過海洋就換了腦袋、更新了記憶,否則,她怎麼也看不出那個男人是能言善道、認為和氣生財的好好先生,沒喊打喊殺就算運氣好了。

  「當然。咦,你這孩子不信呀?那等你回來,我再拿電話帳單……」女兒的叫停聲打斷她的話。「反正,是聊了一會兒啦。」雖然是她說得多,但沒人規定有人聊天不可以一方講比較多吧。

  還有,等裘裘回來再跟她告狀,他竟敢掛她電話,不是一次,是兩次呢!

  「媽,那事情都交給你辦嘍。」

  「安啦,我辦事,你放心,我會開張大支票給他……」

  呼!心事既平,甄裘才猛地想到,還有人在等她呢。

  若蘭姊人好:心好、脾氣更是極優,讓她等一下下應該無妨,問題是她們那個小氣老闆也在等呢。

  「媽,我不跟你說了,再不走,老闆就炒我魷魚了啦,等我到了飯店再跟你聯絡。」

  講得正起勁的簡梅姝差點因為突然的停頓而咬到舌頭。「啊,可是……」她都還沒講完呢。

  「拜拜!」

  旋身,甄裘拔腿往來時路跑,壓根就未留意離她一步遠,有對濃情蜜意的情侶正緩緩將唇湊向對方,冷不防地,被她側背的提包一撞,女的往前傾倒,和男方兩額相撞。

  哎喲!

  都兩三天了,嚴沈昊的眼皮仍跳個不停,跳得他煩死了,接連痛宰幾個吃裡扒外的兔崽子,心情也沒好上幾分,現在他仍是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的臉。

  「沈吳,你分心了,你多簽了一次名。」

  陰鬱著臉,他狠狠的扯了扯自己的眼皮,睨睇了杜伊一眼,拿起那份文件刷地一撕為二。

  還有個兔崽子沒逮到,害他還必須在紐約待上幾天,這就是令他心煩氣躁的原因。重重噴了口氣,他又一次拿眼皮當橡皮筋扯。

  杜伊終於看不過去了。「已經夠皺了,別再虐待它。」

  挑著眉,他要杜伊解釋清楚。

  「你的眼皮,饒了它,別再拉了。」

  「哼。」

  杜伊好奇地問:「你皺眉、瞪空氣、咬牙切齒,還漫不經心。」數了數,他側撐著臉瞧他,「怪了,很少見你的情緒這麼浮躁哩,要不要說一說?」

  嚴沈吳不理他。

  他猜是公司的事。「我跟你提過,這筆損失我會吃下來……」縱使,這會散盡他的家產。

  瞪了他一眼,他沒好氣的怒斥。「不關你的事。」

  「那就別擺張全都怪我的臉色來嚇我。」歎了歎,「我知道這一年來我花太多時間在牧場了。」他是懷疚在心。

  赤焰集團支幹龐大,連鎖旅館、海運、石油,甚至在南非還有幾處金礦,嚴沈吳是地下老闆,他不愛露臉,說好由交際手腕一流的杜伊對外,他只需負責決定。

  而多虧了赤焰的成功,杜伊才能達成心願,在德州買座屬於自己的牧場,養牛、養馬,說不定神經一錯亂再養妻校

  可如今因他的疏忽,赤焰有了害群之馬。

  狠狠一記白眼掃來,瞪得杜伊惦惦了幾秒,再咬牙拔虎鬚。

  「既然我無罪,就看在我是這家旅館還有赤焰海運的掛名董事長份上,說吧,讓小的為你分憂解勞。」

  「養了幾隻咬布袋的大老鼠,甚至還有一隻沒逮到,我嫌自己瞎了眼。」

  「少來了,這種事也煩得到你?當我不認識你呀!恐怕,當你收到我傳過去的資料時,就已經推敲出湯姆他們的罪大惡極吧?」

  「你還敢講!」

  聞言,杜伊雙手一舉,趕忙撇清。「我已經自首了,你也賜我無罪,別忘了一罪不二判。」不是他孬,而是發起狠的沈吳絕不輕饒背叛者,他怕禍殃自身。

  不過還是再自責一次好了。「是我的錯,不該放任他們搞鬼搞怪,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犯這種疏忽了。」

  沉著瞼,嚴沈吳不作聲地按下分機,叫外頭的秘書再擬一次文件。

  「是什麼事……」杜伊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有什麼人惹你心神不寧?」

  他知道就好了。他瞪了眼前煩人的麻雀一眼。

  「你不想說?」

  「對。」

  見他臉色更沉,煩躁更深,杜伊也感到事態嚴重了。「真出事了?」

  「沒。」

  「去騙昆丁吧。」

  闊肩一聳,嚴沈吳沒有跟旁人解釋情緒的習慣,即使杜伊是最貼近他的好友;心思散慢的他抽出幾張文件,將注意力投向即將收尾的網。

  他跟杜伊都確信昆丁的嫌疑未清,就算他不是那條落網之魚,也絕對是他部門裡的人。

  敢利用他的船運公司偷雞摸狗,找死!

  看出嚴沈昊的專注,杜伊也斂起好奇的玩笑心,兩人再次做起沙盤推演,只要那只蠢鼠一探出頭,立刻就地正法。

  突然,電力罷了工,室內陷入一片漆黑。

  隱隱約約,辦公室外頭傳來女人的驚呼聲。

  寬背向後一靠,嚴沈吳不動聲色的融入黑暗中,而杜伊則輕歎,無奈的說出擺在眼前的答案。

  「停電了。」

  咱咱咱!

  旋即,緊急照明燈亮起,昏黃的光線映著辦公室外頭員工們驚惶緊張的臉孔,這時的辦公室像極了拍驚悚片的場景,氣氛十足。

  不待他吩咐,杜伊已經撥分機詢問,幾分鐘後,答案回傳。

  --幾條正在維修的電線被人硬生生的扯斷……

  --有個倒楣的傢伙被人撞了一下,咖啡淹進電匣裡……

  「不知道損失大不大?」嘀咕著,杜伊撥起另一通分機。「怎麼那麼倒楣呀?

  我們沒在這坐鎮,鼠輩橫行;我們一來,麻煩事全都靠過來,真是傷腦筋……喂,我是杜伊,你是……山姆?山姆,現在情形怎樣了……」

  杜伊的無心之語教嚴沈昊腦門一震。

  麻煩!

  簡單又平常的兩個字,偏偏在他腦子裡跟某張娟秀的臉蛋掛上勾,他有些坐不住了。

  當杜伊掛上話筒時,本來靠坐得一派傭懶的嚴沈昊已經不自覺地皺緊眉頭。

  「至少,他們的危機處理能力還算令人滿意。」

  「怎麼說?

  「五分鐘內就可以復電,山姆拍保證。」

  「要不花錢請他來喂蚊子呀?」語氣譏誚,他想知道的是原因。「誰闖的禍?」

  「眾說紛雲,但導因應該是一個女人。」

  「女人?」

  「一位外來客。」

  不知怎地,嚴沈吳腦海中突然掠過之前在台灣倒楣的被迫參與的一番談話,他其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此刻卻清楚的浮起片段……那位婦人話多得可以上金氏紀錄了,也不吝於出賣她女兒的下落。

  聽說,她出公差了,目的地是紐約,聽說,她的老闆面子很大,連對方的後台老闆都免費出借市郊的豪華別墅,讓他們此行住得舒服。

  巧的是,昆丁先前曾徵詢他出借別墅的事宜,那間別墅本就是他購來招待一些遠道而來客戶的,只要名目正當,他從不介意閒雜人等在那裡進進出出……

  他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的胡思亂想,打死他也不相信事情真會這麼巧,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下了廟,回台灣後他再開始討債計畫。

  不過問一問也下會死人。「有客戶?」

  「有呀,我沒跟你提過嗎?鵬展的合約快到期,李加林前兩天就到了,他們現在應該在小會議室洽談。我看這次連昆丁都那麼大力保薦鵬展,今年的合約大概會再續吧!」

  鵬展是台灣的貿易公司,跟赤焰海運配合貨物運輸。嚴沈吳心念一動,再問:「李加林不是自己來的吧?」

  「嗯哼。」

  「帶秘書?」

  「還一次帶兩個噢,很稀奇吧?」

  沒記錯的話,去年他是單槍匹馬的來談合約,那時昆丁沒這麼熟絡招待,他一切食宿自理。

  李加林是個謹慎小氣到近乎苛刻的中年人,杜伊不喜歡他,覺得他不太能信任;但用人不疑、疑人下用,這是他跟沈吳向來奉行的原則,他們的合作案由昆丁負責,沒什麼重大缺失的話,他們不會駁回。

  心口陡然湧起一陣莫名的騷動,嚴沈昊真恨自己的料事神准,他幾乎是認命的求證。「闖禍的該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女人吧?」

  「嚇!」杜伊一臉佩服。「准哪,你怎麼知道的?」

  Shit-。

  「沈吳?」

  杜伊一頭霧水,怔瞪著嚴沈吳接下來的動作。

  怎麼了?他幹麼一臉陰狠得像是閻王自地獄爬了出來?

  此際騷擾嚴沈吳多日的心煩意亂驀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胸口那把無名火,牙根咬得死緊,滿腔怒火來得既快且急,將這陣子什麼狗屁倒灶的倒楣事,全算在她頭上。

  「喂,你怎麼了?像中了邪一樣。」

  推開杜伊,神情驚寒的他向外走,每一步都踩得既沉又猛且迫不及待。他決定去證實自己的揣測無誤。

  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對不起。」

  沒人理會甄裘的再三致歉,全都在暗地裡嘟噥。

  她吸吸鼻子,隨便亂揉發紅的眸子,又瞟見一雙略含指責的視線掃來,不假思索,她又一鞠躬,低喃,「我很抱歉!」

  但還是沒人理會她的歉意。

  她無措的被幾雙不悅的視線給盯得直往牆角靠,不敢妨凝人家來來去去的搶救行動:心裡很清楚,儘管燈光幽暗下明,自己仍是眾人打量的焦點。

  誰說好心有好報?她要去宰了那個騙死人不償命的混蛋。

  又有目光掃來……

  「對不起。」她乾脆多鞠幾個躬,禮多人下怪嘛。「我很抱歉,對不起。」幾乎是四面八方,她都敬過禮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真的感到抱歉。」

  誰叫她雞婆成性,本來,從廁所回來的她只是一番好意,想替那位抱著檔案夾的先生栘開走道上的一張椅子,免得他被絆倒,可她想也想下到,那張臭椅子竟然有輪子!

  她只用腳尖輕輕一推,它就滑開了,更好死不死的直滑向另一個走路不看路的白目男人,他只顧著跟身後的美女打屁,卻忘了看前面,他哎呀一聲的橫絆過椅子,手中的熱咖啡也飛了出去。

  而那個她欲解救的先生也沒走運到哪兒,他避過了椅災,卻挨了她來不及收回的無影腳,向側膾跌,大屁股跌向牆角的一團電線,差點沒被電成卡裡卡裡。

  就這樣,事情大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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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3:12
  第四章

  疾步走向會議室,嚴沈吳渾身散發寒颼颼的沉怒,腿長的他不經意越過一個低頭龜行的小女人……驀地,他猛然停步,倏然回首,瞪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衰尾面容。

  中斷沒多久的電力在此刻復活,他一雙鷹眼更是灼烈凌厲的搜尋記憶對照,一抹笑意在他唇畔浮現,他完全不察流露在眼底的心滿意足。

  真是她!

  他低哼著譏笑,等她留意。

  無精打彩的甄裘有瞄到那雙愛走不走的大腳,卻懶得多瞧一眼。

  反正,她楣嘛,現在一定更顧人怨了,瞧清楚眼前擺明堵她的人是誰又如何,有個屁用呀?頂多就是再接收一雙指責的視線罷了。

  這種夾帶著懼意的疏離目光,她早已熟悉見怪不怪了,只是此刻身處異鄉,她備覺孤單。

  她好想家,好想身邊有個人陪著……

  嚴沈吳發覺,一沾上她,他的耐心,有限。

  在悟到他不開口,她就會頭也不回的直走進會議室,他低咳幾聲,見她仍沒抬頭,他又惱了。

  該死的麻煩,而更該死的是他在自找麻煩。他繃著臉,脫口叫她。

  「甄裘?」

  「嗄?」她應得有氣無力。

  他沒催她,等她自己回過神來。

  幾秒過後,她開始覺得下對勁,這個陰沉沉的調調有一點耳熟,她似乎聽過,而且,這人認得她耶,甚至是說中文的同胞,中文?

  她迅速抬眼,怔楞著。

  奇怪,別說聲音,怎麼連那張臉都好眼熟?眼熟到……媽啦!

  是車子被她撞壞的帥哥。噢,這年頭不會還時興什麼千里尋仇的老把戲吧?

  啐,是怎麼回事呀?繞過大半個地球,她竟然還會遇到他?難怪人人都高喊現在是地球村的時代。

  凝望著她逐漸圓睜的眼,嚴沈吳冷然哼笑。「巧呀!」

  「咦……呃……」甄裘無奈又無力的長吁短歎。「怎麼是你呀!」

  「所以我說巧。」

  「嗯,的確是始料未及的巧合。」垂頭喪氣的她低喃,「好像復仇者出土了,就差沒披上厚重的披風,如果你突然張開一雙黑漆漆的翅膀我也不會意外。唉,好吧,你要吸我的血嗎?」

  「我為何要?」就算要,也要等他將一筆和她的爛帳算清。

  「因為你像是想一口咬斷我的脖子,再讓我流血至死。」

  哼哼,她的眼還挺尖的嘛。

  「是吧?我沒說錯吧?」

  「我的尖牙露出來了?」

  「沒有,可是……」又睨了他一眼,她略帶膽怯的托出觀察所得。「我看出你眼中的殺氣騰騰。」

  「很好。」

  他應得直截了當,更讓甄裘膽戰心驚的凝著氣、瞪直眼,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跟他靠得太近,她有窒息的危險。「你要動手了嗎?」小心翼翼地,她再挪動腳步往後栘。

  「別再退了!」

  不退?難不成要她認命的立正站好,等著挨他啃咬踢打?

  哈,開什麼玩笑,她又不是呆瓜,敵人都已追到眼前來了,她還不逃?想著,她又貼向牆壁。

  她眼底的微懼令嚴沈吳光火。

  「我說,別再退了。」猿臂一展,他嚇了她一跳的將她提到眼前。「你以為裝可憐有用嗎?」

  「我哪有裝呀。」她扁扁嘴。「你這副尊容,標準的野獸派,誰看了你都怕。」

  她的誠實很傷人,可是,嚴沈昊只冷嗤了聲。突然意識到自己攫著她,兩人的氣息攪在一塊兒,屬於女性的馨香讓他有些恍神,他忙不迭地像沾到燙手山芋般鬆手,無視她的輕呼,任她狼狽的跌坐在地。

  「哎喲。」

  痛死活該!

  他沒開口,但冷眉冷眼讓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幸災樂禍。

  仰望著如天神般聳立的他,她怕了幾秒,待發覺他不打算動手擰斷她的脖子時,試探地問:「真的不吸我的血?」她需要保證。

  「哼。」見她放鬆後幾乎要微笑起來,嚴沈吳才慢條斯理的補充說明。「我要啃你的肉。」、

  「你……」

  「起來。」皮笑肉下笑地,他朝她伸出手。

  甄襄也沒多想地手就要舉起,匆然又覺得狐疑。

  「要幹麼?」他有那麼好心想扶她起來?

  「啃食。」

  嚇!

  「你食人族呀?動不動就……我……」嚥了嚥口水,瞧瞧他那雙涼咻咻的冰眼,比怒目橫視更懾人三分。「別說我沒先警告你,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你嚇到我了。」瞧她一副明明驚駭卻故作鎮定樣,奇異地他競覺得一種興味混雜著溫柔的情緒生起,未察心中怒氣已消去大半。

  他說得一本正經,甄裘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但見他仍是冷了張臉,她悶悶的斂下笑意,肩膀一垮。

  「你在耍我?好吧,誰叫我先愧對你,只要你爽,我認了……」偷睨了他一眼。「我們談和好不好?」

  「休想。」

  她想也是。「好吧,那你想怎樣嘛?」

  「起來。」這女人似乎一點自覺也沒有。

  「你管我,我就愛坐地板,怎樣?」

  「連了也無所謂?」他已經很君子的克制自己不往下看。

  她微楞。

  「什麼了?她東張西望著。

  「。」

  「莫名其妙,什麼……啊!」悟透他的話,甄裘猛地跳起,可卻不小心地一腳踩上他的腳,沒站穩的她慌亂中扯緊他的衣襟,其中一顆進掉的鈕扣砸到她的臉,當下,她腦勺一涼。

  她,又找死了!

  嚴沈吳不語,怒火霎時又啵啵啵的燃燒起來。

  他對這雙鞋子的鍾愛,只比對那輛車少一丁點,而她撞了他的車,又毀了他的襯衫,現在還將他的腳盤當地板,死踩不放。

  「如果我將對不起三個字刻在臉上,有用嗎?」她嚇直了眼,問得哭腔哭調。

  「你說呢?」見她說歸說,卻仍釘在他鞋上,他忿忿地推了她一把。「你站得很爽嗎?」

  冷不防地遭他一推,甄爽直接貼到了牆上。她哭喪著臉,委屈的瞪著他。

  哪知人家根本不鳥她,他只關心自己那雙臭鞋,直盯著上頭被她踩髒的污漬。

  「小氣鬼,大不了我賠你一雙嘛。」她的聲音稍微大聲了些,實在嘔到骨子裡了。

  她比不上一雙鞋?

  呸,全世界的嫌棄都沒這項不屑來得重。

  「我的東西不給人碰。」

  「笑話,穿舊、穿破了還不是照樣會壞,這麼寶貝幹麼?」

  這次,她的埋怨太大聲了,嚴沈吳想不理都難。「你當真是沒被人剝過皮吧?」

  聽他又出惡言,甚至握緊了斗大的拳頭。甄裘疾抽著氣,整個人直往後縮,簡直想和牆壁融為一體。

  「我都已經自動貼在牆壁上了,你還想怎樣?要我完全嵌進去?抱歉,這真的是愛莫能助。」

  見她貼牆的樣子實在可笑,嚴沈昊忍下笑意。「過來。」

  明眸一瞪,「不會吧?你真想啃我的肉?」

  「跟你說話。」

  「你說呀,我聽得見。」離他遠些,她怕慘遭毒手摧殘。

  這女人……「過——來!」他的語氣已經冒著微煙。她又惹得他心煩意亂起來。

  壞年冬,變態特多,他又對她恨之入骨,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拿把刀將她大卸八塊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一點好?

  「立刻!」

  「噢。」她嚥著口水,拖拖拉拉的接近他:心跳緊張的怦怦跳。「先說好噢,你得發誓不能再對我動手動腳……」

  嚴沈吳的五官嚴重扭曲,半因怒火,半因啼笑皆非。「別得寸進尺,我饒你一時並不代表饒你一世,少惹我。」

  饒她?

  知道暫時逃過一劫了,她膽子稍微回籠了些,偏嘴皮子犯賤,來下及阻止地出口抗議,「我哪有……」

  「給我聽進腦子裡。」

  「可是我又不是……」

  他冷笑不語,狠瞪她一眼。

  惡霸。

  不滿的輕哼,甄裘也不知向誰借來的膽子,還朝他舉手敬禮,一臉的誠惶誠恐地道:「遵命,長官!」

  如果不是臉皮繃慣了,嚴沈昊差點被她給逗笑。

  「我的車呢?」他導入正題。

  看來她跟她媽一樣難纏也難搞,他還是先將愛車的下落問出來比較保險。

  「在修車廠……吧!」察言觀色後,她不太確定的嘀咕,「你沒去問呀?」

  「問誰?」

  「修車廠的師父呀。」

  媽的,她還這麼理直氣壯?「你忘了引薦這位大師了。」

  「咦?就小陳哪,他的技術好到不行,我爸的車都在那裡修,誇他誇上天……」

  洋洋得意不到三秒鐘,她又傻了眼。「你幹麼又瞪我?」

  「真希望我有幸能認識這位歇—陳。」他說得諷刺。

  「他就是那家修車廠的老闆嘛。」

  「噢?」

  「一進去,你只要說找小陳就好了。」

  「嗯哼。」

  「款,別怪我雞婆,你現在看起來很邪惡耶,呃……」眨眨眼,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臉上浮現幾條黑線。「噢,不!」

  她走得急,在Note上忘了留修車廠的地址,雖然跟媽提了,但看來媽一定是打算等車子修好,再完璧歸趙。

  若她是滿臉黑線,嚴沈吳的臉則已經佈滿蜘蛛網了。

  他的愛車八成凶多吉少。

  他挫敗一喊,「誰叫你開我的車?」

  「你呀。」慚愧是一回事,但黑鍋可不能隨便亂背。「是你自己將鑰匙丟給我的,記得嗎?」

  就是因為記得,所以他臉上的黑線才會竄得比她快、比她多,也才會惱羞成怒。

  他指控道:「你不是泊車員。」

  「我沒說我是。」理直氣壯又回到她臉上了。「是你自己認定我是的呀。」

  「你可以否認。」

  「你的主觀意識這麼強,誰敢糾正呀?」

  「她說的沒錯。」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旁的杜伊找了個好位置作壁上觀,終於也忍不住開口調侃,「要知道,英雄總是命短哪。」

  杜伊曾因為父母工作的關係在台灣住了幾年,念完高中後才回到紐約,所以中文嗄嗄叫。

  狠厲的一記眼刀劈得杜伊立刻惦惦,他吶吶地睨瞪幾個不知死活的好事份子。

  好奇的員工注意力紛紛朝這裡聚攏,就算人沒靠近,耳朵也豎得老長,生怕錯過任何一段八卦,即使聽不懂中文,看看也爽。

  「看吧,不只是我有這種感覺,連他也是,所以你不能怪我貪生怕死,我不想當聶小倩。」因為寧采臣還沒找到,所以她不能逞一時之勇。

  不敢開口,杜伊只能點頭如搗蒜。

  有人敢搭腔聲援,甄裘的恐懼早飛到阿拉斯加了,她看向杜伊,「他老是這麼蠻橫呀?」

  他的頭點得更急,嘴角還帶笑。

  「真難為你們了。」她歎道。

  「沒法子,這年頭的工作不好找,看在薪水下差的份上,加減忍一忍嘍。」

  聽他們一唱一合,嚴沈吳幾乎抓狂了。

  「你是特意來搞破壞的嗎?」

  「我?」他這是在栽贓。「見鬼了,是你自己說的,真就那麼巧,所以別對我吹鬍子瞪眼睛的。」

  「那你敢說這場騷動不是你引起的?」

  瞪著眼,甄裘無言以對,錯的確在她呀!

  「你這麼說她也不公平款。」唯恐天下下亂的杜伊站在甄裘這一邊。「聽說是……」

  嚴沈昊沒心情聽杜伊的囉唆,眼角瞥見小會議室的人全都被騷動引了出來,李加林的不知所措,昆丁的緊張,還有積奇閃爍不定的眼神他全看在眼裡,匆地,他心念一動,要引鼠出洞,眼前正是契機呀!

  「台灣的航運合作案,擱著。」他用英文揚聲宣告。

  聞言,恍若天在眼前垮下來的李加林疾抽著氣,跳出來抗議。「啊?你他媽的什麼都不懂,就隨隨便便開口!」

  「我說,擱著。」

  「你算哪棵蔥呀,說擱就……」接收到積奇的眼神示意,他頓時了悟,他就是嚴沈昊!

  睨見李加林無聲的詢問,積奇幾不可察的將頭一點。

  杜伊努力釐清眼前的變化。

  怎麼回事?沈昊一直都是地下霸君,別說是親頒聖旨,基本上,知道他真實身

  分的下屬也沒幾個,他這突如其來的決定會不會太意氣用事了些?

  昆丁也大驚失色,迅速的瞄了眼神情錯愕的心上人,藍眸泛柔地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再轉而望向杜伊,尋求支援。「杜伊?」

  杜伊沒答腔,等了幾秒,見嚴沈吳仍只盯著甄裘瞧,他無奈歎道:「就這麼辦吧。」

  「可是……」

  「沒關係,過幾天我們再研議。」至少得等他弄清楚沈昊到底在想什麼。勉強溫笑,他揮揮手,「怎麼全都圍在這?都沒事做了?」

  大老闆開口了,誰敢不動呀?

  瞬間,在附近探頭探腦的閒雜人等又各自回返座位,忙著手中的工作,電力早早就恢復了,他們也沒有摸魚的藉口啦。臨走,紛紛捎了個同情的視線給被嚇傻的甄裘。

  前因後果沒人清楚,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大老闆那位神情陰悍的貴客被那東方女孩搞得很火爆。

  留下來的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昆丁很為難,積奇冒著汗,急得臉都白了,踱一步,他想靠近嚴沈昊,可瞥見他深郁駭人的陰黝黑眸,他縮回腳轉而步向杜伊,小聲小氣的提醒道:「杜伊,你叫嚴先生別意氣用事呀。」

  不動聲色的與嚴沈昊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杜伊沉住氣問:「怎麼說?」

  「她們家的女人全都帶衰,誰惹到誰倒楣……」

  積奇的聲音不大,但就算沒聽得一清二楚,甄裘也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面容倏地鐵青,她仰起下頷,拚了命的讓自己表現不為所動,像毫不在乎。

  反倒是杜伊聽了後很驚詫。

  「倒楣?」這個清純可愛、笑容又迷死人的小女人?

  「就是那種只要跟她一打照面,你就得擔心會不會有個花瓶砸到腦袋、出門被車輾到,或者……」這些都是從李加林那裡聽來的。

  「夠了。」杜伊制止積奇的滔滔不絕,他凝望著甄裘那雙佯裝堅強的噙淚水眸。心生不忍。「眾口鑠金,你別跟著作亂。」

  「誰說是我作亂,你沒看見剛剛那一團亂就是她引起的,她們家姊妹都很帶衰……」

  甄裘始終挺直腰桿面對這一切,常有人在背後傳述她們的事跡,她應該習以為常,但是好難,真的好難,親耳聽見這麼難堪的指指點點,不當逃兵,需要非人的定力,她沒有拔腿就跑,她要看積奇到底有多惡劣。

  「裘裘?」輕觸著她的手臂,劉若蘭憂心的望著她,再瞪向聲音越來越小的積奇。

  沒想到他嘴巴這麼大、心眼這麼毒,連這種傷人的八卦都講得,她先前見他熱絡招待,對他的感覺還不差哩,敢情她看走眼了。

  咋咋舌,積奇總算安靜下來。

  他會閉嘴不是因為劉若蘭及杜伊在瞪他,而是因為嚴沈昊的那聲輕哼。

  嚴沈昊什麼話都沒說,他那雙深得探不出底的黑眸緊盯著他,不像附和,也不像威脅,更不像聽得很起勁,這種沉默的視線讓他非常地忐忑不安。

  他該不會是看出了什麼吧?

  「裘裘?」劉若蘭關心地喚道。

  「我沒事。」

  「你……」

  「我沒事,真的。」她抬高下顎強調,「聽多了,就麻木了。」

  她能忍,但杜伊忍不下去。「昆丁,你先送李先生他們回去休息吧。」

  昆丁點頭迫不及待的走向她們,俯首對甄裘說了幾句話,示意李加林也一道走,

  李加林不想離開,他要力挽狂瀾。

  若這次生意沒談成,鵬展就準備和商場莎喲娜啦了,所以他不能走!

  「李先生?」昆丁停下來等他。

  「可是……」

  暗暗地,積奇給他使了個眼色,李加林在無可奈何之下,咬牙切齒的走了。

  自作了決策後便倚在牆上的嚴沈昊雙手環胸,面無表情的目送他們離去。他原先是想不動聲色地觀察眾人的一舉一動,卻不知怎地,視線無法自甄裘身上挪開。

  聽了積奇那些傷人的話,她沒太大的異樣,只是拚命的眨眼睛,但她荏弱卻又硬裝的倨傲模樣敦他瞧了心頭一緊,胸口泛起一陣悶以及一絲憐惜。

  他不想看到那雙原本精神奕奕的燦眸完全失去笑意,裡頭炫亮的神采也不復見,只剩濕濕的泛著水光……

  該死,是她的心受了傷,那他的在揪個什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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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3:49
  第五章

  李加林的臉從來不曾扭曲得這麼嚴重過。

  因為深信今年與赤焰的合約是穩穩入袋,再加上住宿免錢,所以他早早就撂下大話,要當個大方又通情達理的老闆,讓同行的甄裘兩人多玩幾天,回到公司也好替他的好人好事加以宣揚。

  結果呢,現在全都成了屁!

  心知肚明昆丁罩著那個掃把星,若此時開罵鐵只會將事情弄得更擰,他不爽地在心裡迭聲大罵。

  昆丁只在上車時跟他客套幾句,之後就一直陪在甄襄身邊,完全表現出對她的憐惜。

  開著車,積奇斜睨著坐立難安的李加林,出言要他寬心。

  「李,你別擔心,我跟昆丁會再跟我們老闆談的。」複雜的眼神轉望向昆丁,「對吧,昆丁?」

  他乾笑,含糊答腔。他也很頭痛,這下地下老闆一攪局,讓他在心上人面前吃癟,他也很郁卒呀,這嚴沈昊貿貿然地來道聖旨,他根本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能確定一件事——甄裘惹毛了大金主,而她,處在挨打的位置上。

  唉,怎麼會這樣呢?

  長歎口氣,李加林的情緒更是惡劣。

  「積奇?」

  努努嘴,積奇機警的噓了聲,接著搖搖頭。

  「可是……」

  「噓。」

  「哼。」見積奇戒慎的目光不時投向後座,李加林更惱了,也不吭氣。

  車內的氣氛僵冷,甄裘垂首不語,昆丁伸手輕拍了拍她的背,有些捨不得移開,想藉此溫暖她的低落心情,也順便傳遞自己的心意。

  「今天好好休息,大家都累了。」

  甄裘勾唇苦笑,李加林借題發揮地發起飆來。

  「啐,休息引回台灣後,她有的是時間好好『休息』,就知道不能帶這掃把星出門,現在好了……」

  「什麼?」他講中文,昆丁與積奇是鴨子聽雷,不懂。

  李加林也沒心情重複一次,他罵的是後座那兩個一無是處的拖油瓶,眼一瞥,他知道她們全都聽進去了。

  哼,女人!原以為可以加減利用她們的美色來增加勝算,結果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累贅就是!

  見大家情緒都不好,昆丁與積奇各懷心思的將他們送回別墅後也不久留,急呼呼的趕回公司去一探究竟了。

  幸好,買賣不成,好處還是有撈到,他們別墅仍是有得住,至少住宿費是省下來了。

  而一回到別墅,李加林又開罵了,沒外人在,他罵得更難聽。

  「看你幹的好事!」

  甄裘微微一凜,咬著牙再一次強迫自己忍氣吞聲。

  「李先生,甄裘又不是故意的。」始終站在她這邊,劉若蘭開口聲援。

  「不是故意的?媽的,她不是故意的就害我丟了一張大訂單,如果她存心,那我的工廠豈不是倒定了?」

  「事情又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如果不是她,根本就不會落到這種地步。」他恨恨的將椅子踹開。「我全都安排好了,連錢都……操,就因為你這個帶衰的女人,現在可好了,哼,看我被人修理、被人踩在腳底下,你很爽吧?」

  被人夾槍帶棒的嫌棄成這樣,甄裘滿肚子委屈。

  老闆以為他自己人見人愛呀?整間工廠的人誰不想有機會就要賞他兩拳,可是她沒這麼心機重,這次真的是純屬意外,她也不想呀!

  「回去後,你不用來上班了。」

  她又被Fire了。

  來紐約前,嚴沈昊怒氣騰騰的Fire她,她可以無動於衷,因為她又不是真的泊車員;來到紐約,老闆……不,是甫卸任老闆亦怒火沖天的要Fire她,嗚……她真的好想孬種的大聲痛哭。

  保不住工作的結局她在車上就料到了,誰都知道李加林既小氣又小心眼,他會對她客氣才有鬼呢,只是這麼難堪的被人開除,她真的很不甘心。

  究竟是誰說好心有好報的?她要將那人挫骨揚灰!

  「你擺什麼臉色?哭有用嗎?你呀,標準的帶衰女,誰遇到你誰就倒楣。」

  說這什麼話呀!她氣紅了眼,白牙緊咬,硬是忍了。

  噙著淚,她輕聲提出自己的建議,「還是……我去跟那位嚴先生說說看……」

  「不必了。」李加林冷冷的一口回絕。

  「可是,我或許可以……」

  「可以怎樣?你害得我還不夠嗎?」

  「我只是想幫忙……」

  「幫忙?哼,你少開金口就是幫我的大忙了,你這人他媽的走到哪衰神就跟到哪,算我倒了八輩子的楣,竟然還花錢請你,現在我看到你就想吐,你那張臉真讓人覺得噁心。」

  這話相當毒辣,甄裘傻了,連劉若蘭都看不過去。

  「李先生,事情又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何苦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她害我的生意泡湯了,還想聽好話?」

  「她也只是好心的替那位先生栘開椅子,誰料得到會發生這些事呀?」

  「那你叫她乾脆好心得徹底一點,跟我畫清界線。」明明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偏是將無視她的態度表現得淋漓盡致。「有多清,就撇多清!」

  「李先生……」

  突然,李加林惡意襲心地道:「甄裘,收拾你的行李,給我滾出去。」陰險的嘴臉及不可一世的口氣,他咬牙切齒的就是不肯善罷甘休。「反正你老子有的是錢,旅館費不算什麼,還有這機票錢,也別想從我的口袋掏出去。」

  這個月的薪水掃把星連想都別想拿,不削掉她一筆錢,他心怎能平!

  「啥?」甄裘錯愕的難以置信。

  「我看到你就他媽的一肚子火,給我滾遠一點。」

  「李先生!」

  現在別說劉若蘭氣得變了臉,連甄裘也不願委曲求全了。

  夠了吧,欺負人也不是欺負成這樣。

  沒錯,她是闖了禍,可是罪不致死吧?更何況,昆盯積奇都說會幫忙了,她就不信嚴沈昊真這麼是非不分。

  她雖不認識嚴沈昊,覺得他陰沉成性,說不定骨子裡還冷酷無情,而那雙瞪著她瞧的黑眸差點沒讓她結霜,但不知怎地,她就是不覺得他會挾怨報復。

  「甄裘,你他媽的還不快滾?」

  滾?他才他媽的!黑線塗滿整張臉的甄裘忍夠了!

  「我認為,如果我不能住在這裡,也應該是昆丁或是積奇開口請我離開,是吧?」

  完全沒想到被罵到臭頭的楣女竟敢反擊,錯愕的李加林張口結舌,只能瞪著她。

  劉若蘭一怔,倏而偷笑。

  好呀,裘裘終於決定不當小媳婦了!

  「要不然,也該是嚴沈昊呀,聽說這別墅是他的,不是嗎?」甄裘繼續說。

  「你……」

  「或者是我自己想離開,對吧?」

  「甄裘!」

  「反正,就不該是被你攆走。」她做出最後一擊。

  李加林回過神來,怒咆,「老天,你還真有臉說哩,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引狼入室,讓你這個掃把星來害我,做錯事情還理直氣壯,一點教養都沒有,真不知道你爸媽是怎麼管教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已經忍氣吞聲地被他修理得夠豬頭了,他還罵到爸媽身上?

  她當然要反唇相稽,「他們教我要敬老尊賢,對於亂吠的瘋狗,就別去理會了。」再亂吠,她就要伸腳去踹。

  「你……你真不要臉,還敢指桑罵槐罵我是瘋狗,哼,你等著看好了,我會讓你回台灣後找不到工作。」他鐵定會大肆宣揚她的豐功偉業。

  跟母親姊妹槓慣了,甄裘也不是省油的燈。

  「先看看你的工廠撐不撐得下去吧。」甄父、甄母平時耳提面命凡事息事寧人,此刻全讓她丟到太平洋喂鯊魚。

  像李加林這種人,早該有人出面修理了,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人竟是自己。

  「你以為你有什麼本事?I

  「本事我是沒有,可是我爸爸有。」

  既然他口口聲聲倒楣,好,就讓他倒楣到底好了。

  「你別得意,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的。」

  「你以為你有什麼本事?」

  甄裘原封不動地回敬回去這句話,氣得他牙癢癢卻又無言以對,只能朝她們怒目而視,眼角瞥見別墅裡的幾個傭人湊近,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他更是怒火中燒。

  「看什麼看?靠這麼近不怕被掃把星掃到晦氣嗎?聰明的人就離遠一點,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劉若蘭,我勸你最好別跟她走那麼近,否則等著當老姑婆好了你。」

  「李先生,替自己留點口德好嗎?」自從擔任他的秘書後,這是她對他說過最語重心長的一句話。

  此刻,她心中已作了決定,辭職吧!反正錢也領得下多,再找份勝任愉快的工作應該不難。

  「我為何要?她本來就他媽的帶屎,掃把星還裝高雅,別笑壞人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他砰地甩上門。

  沒戲看了,傭人們一哄而散。

  同情的望著甄裘,劉若蘭猶豫了幾秒,低吁口氣安慰著她,「裘裘,李先生就這種毛病,他……唉,你別難過,他是氣過了頭,講話才這麼難聽,你也知道嘛,他從來不跟錢開玩笑,現在眼看會虧錢,嘖,真會要了他的命。」

  紅通通的眼眶將的面頰襯得更加慘白,甄裘只能點點頭,欲哭無淚。

  先挨了嚴沈昊的排頭,再被李加林惡言相向,活像她真是天怒人怨,這麼重的罪過迎頭砸上,任她有銅牆鐵壁般的盾甲也招架不住呀。

  嗚……她這是招誰惹誰呀?

  「走吧,我請你喝杯咖啡,呃,我替你泡杯咖啡……」睨見垂頭喪氣、淚眼汪汪的小可憐,劉若蘭再歎,「也許,來杯酒吧。」連她也想喝上一杯。

  回到台灣,她也會跟裘裘一樣成了無業遊民,唉!

  「若蘭姊……」甄裘嗚嗚咽咽,說不全話。

  「我們去找酒喝,反正昆丁說過,要吃什麼就自己動手,別客氣。」她邊說邊往前走。

  「嗅。」吸吸鼻子,她跟了上去。「我的酒量不好。」

  「那更好。」

  深沉的夜幕中,兩個心情低落的女人各抱了一個半空的酒瓶坐在舒爽的起居室,乾呀乾的借酒澆愁。

  別墅的東側,空蕩且清寂的泳池畔,神情凝重的積奇去而復返。

  李加林已經在此等著他了。

  「嚴沈昊怎麼說?」一見面,他迫不及待的問。

  肩一聳,積奇掩在眼瞼下的藍眸閃爍著複雜難懂的急切與小心翼翼。

  他覺得不妥,當他跟昆丁趕回公司時,嚴沈昊跟杜伊都不見了,直到夜幕低垂還不見人影,只留下一大團迷霧;出事了,他直覺的這麼認為,從心底不斷竄起涼意。

  「說呀,他到底決定怎樣?」李加林心急如焚地催促他。

  「還不知道。」

  「不知道?」

  「我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他們,不如過幾天……」

  「見鬼的他們是誰?這事不是昆丁跟你作主就行了?你他媽的別以為我好欺蒙,過幾天?還過幾天?我連一天都等不了了!」一把揪住他鬆開的領帶,他沉聲威脅,「你給我搞清楚,我一定得拿到赤焰的航約……」

  「我會想辦法的。」

  「想?!我付錢給你不是要你給我出紕漏再來想什麼鬼辦法的。」

  「小聲點。」積奇不安的往屋裡探望。「你想讓大家都知道我們的交易呀?」

  他不講還好,一囉唆,氣到暈頭轉向的李加林更將嗓門拔高。

  「交易?!你還記得你的責任呀!媽的,我怎會挑上你這個一點鳥種都沒有的人,虧我這兩年還掏了那麼大筆錢給你,幹,一點小路用都沒有。」李加林氣到腦血管啵啵啵的鼓動,停住中英文夾雜的迭聲乾罵,喘氣下休。

  提到錢,積奇的表情變得冷冽。「對了,錢呢?」

  「錢?」李加林怒喘著氣。「事情搞砸了,你以為呢?」

  這麼說,他想賴帳?

  積奇眼一冷。

  去年鵬展的貨櫃出了幾件麻煩事,被查到私運違禁品,雖然與赤焰海運無關,但是不僅昆丁氣得大罵,連杜伊也找他談過幾次,若不是他好話說盡,鵬展早八百年前就玩完了。

  現在情況似乎不太對,他的第六感警告他最好快點閃人,但是,錢他還是得先弄到手。

  「你別忘了,事情是你的人搞砸的,況且,我已經很努力在補救了。」他咬牙道:「如果不是我堅持,你以為今年赤焰在台灣的航運你還沾得到邊呀?」

  「我管你什麼沾不沾得到邊,我要的是結果,現在可好了,一拍兩瞪眼,你教我怎麼出貨?」埋怨兼指控,神情陰黯的李加林眼中浮現出不安的緊張。

  幾年前,他欠了一屁股的賭債,要偷渡時被賭場的人活逮,他們放過他,但條件是利用他在商界的各種管道替他們銷貨,只要他們一通電話,什麼貨他都得替他們轉手。

  仿冒品、甚至連毒品他也碰,久了,他嘗到甜頭,工廠的經營只是門面,貿易公司才是銷貨的主幹,剛開始的不安與心虛早煙消雲散,在食髓知味後,更是脫不了身。

  都怪甄裘,那該死的掃把星!他得拉回赤焰海運這條線才行,媽的,他連貨櫃都打點好了,就只等著運上船……一旦延遲,他會連命都沒了。

  許仔那些人,不是這麼好惹的。

  「你真是他媽的無能透了,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有個屁用呀?」

  「李,你小聲點行嗎?」積奇也火了。

  他以為他是他帶來的那兩個女的,不敢言、不敢怒,只能任由他胡亂放炮?

  李加林的確罵到失去理智,想到許仔那票人的狠勁,恐懼完全控制住他的心,無視積奇逐漸陰沉的神情,最後撂下一句,「幹,你最好明天給我搞定。」

  明天?!

  「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我他媽的管你這麼多,你沒給我搞好這事,我會去找嚴沈昊談。」

  他口出威脅,「大不了兩敗俱傷,我逃不了,你也休想脫身。」兩年來,他讓積奇跟他一起吃香喝辣,他以為他能置身事外?

  積奇也心知肚明,只要嚴沈昊一知道,他就死定了。

  李加林氣憤的越過他,積奇慍怒的跟著,聽他越罵越起勁,越罵越難聽,他快忍無可忍。

  「李?」

  「別碰我!」他頭也下回,怒道:「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你再搞不定,我自己去找嚴沈昊。我會這麼做的,你最好相信這一點。」他全豁出去了。

  積奇瞭解他深沉的小人性格,當他自己過不了關,絕對會拖個替死鬼陪葬,即使玉石俱焚也絕不心軟。

  一咬牙,他捺著性子想再安撫他,伸手攔住他。

  「幹,你拉火大的,媽的,你別惹毛我,否則我現在就直接找上嚴沈昊。」用力一抽,李加林縮回胳臂的同時也害得他往前跟艙一步。

  「你他媽的活該跌死算了。」

  積奇沒甄裘她們這麼好脾氣,被李加林奚落得火冒三丈,見他那副踐相,他再也控制不住湧上的怒氣,不假思索地街上前。

  冷不防地被他一撞,李加林倒抽口氣,噗通一聲跌進泳池。

  「幹,你他媽的想淹死我?有種你就給我等著,我一定馬上去找嚴沈昊,真是活膩了……」他迭聲咒罵,浮沉幾下狼狽的攀到池畔,就要起身。

  聽他口口聲聲都是不放過他,再看他氣黑的臉,積奇的眼神一沉,眼角瞟見一旁的幾張海灘椅:心一橫,乾脆一下做二下休,衝過去拎起一把椅子往他腦袋猛砸。

  幾次起落,鋼管的椅架扭曲變形,而李加林的腦袋也破了個大洞,慢慢地,沒了生氣的身軀滑回泳池裡。

  深艷的鮮血湧出,在微蕩的池水裡緩緩散開。月色中,更添幾許幽深的悚然。

  「我困得連眼睛都張不開了。」

  「看得出來。」

  「可是,我還可以再喝一大杯。」

  「嗅。」甄裘善解人意的在那只半傾的杯子裡倒滿酒,見琥珀色的液體直線流下,她吃吃笑著,「地毯要淹水了,你的手也濕了,我們沒冰塊了。」

  「沒關係。」飲了一大口,劉若蘭混沌的頭腦模糊地想到一件事,「我們有拿冰塊嗎?」

  楞了楞,甄裘又吃吃地笑起來。「好像沒有耶。」

  「我也是這麼覺得。」她輕吁,舉杯,「祝我順利找到新工作。」

  「新工作?」她問得有點大舌頭。

  「對,告訴你,姑娘我呀,不——幹——了!」

  「真的?」醉眼迷離,甄裘笑著用酒瓶撞向她的酒杯;鏘,清脆悅耳。「是該慶祝。」

  兩人豪氣的將杯中的醇酒一口飲乾,再長長地歎了口氣。

  「裘裘,跟你說噢。」

  「我在聽。」

  「其實,我的酒量也不怎麼好。」

  「看得出來。」揉揉眼,她打了個哈欠。「而且,你現在看起來好媚噢,去當狐狸精一定迷倒一群臭男人。」

  劉若蘭咯咯輕笑,努力睜大醉眼,還拋了個似醉非醉的媚眼給甄裘。

  「那今晚我等你噢。」

  甄喪笑倒在地。

  「我學得不錯吧?值得再乾一杯?」

  「好,沒問題。」

  劉若蘭將杯子甩過來,甄裘也帥氣的將瓶子舉得高高的,想要弄倒酒的技術,才一秒,她瞪眼乾笑,「噢喔。」

  「怎麼了?」

  「沒酒啦。」

  「啊,怎麼這樣掃興呀!」

  將酒瓶往後一甩,劉若蘭不甘心,伸舌舔乾杯中的最後一滴酒,怔仲了幾秒,驀地大歎,「結束了!」

  「唉。」

  前一秒,兩個半醉的女人還豪氣萬丈,深信自己能呼風喚雨,下一秒,她們卻像感覺世界垮了般的沮喪。

  半晌,劉若蘭悶悶的嘀咕著,「我困了,眼睛累得都張不開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我要去沖個澡,舒舒服服的倒頭就睡。」

  傭懶地半仰首,甄裘慢條斯理的朝她揮手。「晚安。」

  「晚安。」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來,劉若蘭微訝,「你還不睡呀?」

  「我想出去走走,吹吹風。」聽她催,甄裘也站起來。

  「這麼晚?」她不太贊成的搖頭,旋即輕呼出聲,痛苦的捧著腦袋。「哎喲,該死的頭痛!這麼晚你還出去?別吧。」

  「就在院子裡而已啦,我還能走到哪兒呀?」她歎道。

  明天,就明天了,等一覺醒來,她會拍拍屁股走人,頭也不回。

  李加林擺明了要讓她難過,既然都撕破臉了,她才不想留下來招人嫌棄。

  「裘裘?」

  「安哪,我只走一圈就回來了。」

  她堅持著,劉若蘭也不囉唆,兩人一步拖一步的走著,在側廳分手。甄裘拉開落地窗,心事重重的踏出去。

  別墅是她最喜歡的宮殿式造型,挑高的圓拱樑柱是用粗獷的原石打造,在典雅中增添了幾分柔灰的大屋穩立在綠油油的青翠車皮上,視覺效果一級棒。

  住進來的第二天清晨,她在側廳凝望向窗外,忍不住光著腳走下蜿蜓的扶梯,踩上露珠猶存的柔軟草皮,沁涼的濕濡透進腳心,冰冰的、愉悅的寒冽直顫進骨子裡,教她舒服的連歎好幾口大氣。

  這種寬闊又舒適的生活空間,才叫人生呀!

  怎料,不過數日,她的人生轟然巨變!

  她閒晃著,像縷失心的幽魂,逛過來又逛過去,偶爾抬起朦朧醉眼往明月瞧去嫦娥姑娘住得好遠,好遠噢!

  月光淒淒,夜風清清,被風一吹醺醉的她不由得輕顫,哆嗦得手臂冒滿雞皮疙瘩,突然,不遠處似乎傳來些聲響。

  有人也在附近吹風?

  是誰?

  好奇心起,她沒想太多,循著嘩啦的水聲走近波濤未平的泳池,恍惚的神智意會到有人朝她走來,她打了個酒嗝,抬眼望去,一張模糊不清的臉才躍入眼簾,自己競騰空飛起。

  哎呀!

  迎頭覆上的凜寒直透骨子裡,她驚呼,毫無防備的喝下一大口水,瞬間,酒醒了大半,怒氣也隨之而來。

  「誰推我?」眨著眼抹去臉上的水,她清晰的聽見腳步聲咱咱咱的遠離,她怒叱,「該死,別跑。」

  可壞蛋才不可能乖乖聽話,跑得更快了。

  驚魂未定的甄裘揮開濕答答的髮絲,拚命的划動雙臂想上岸,池畔只有幾臂之遙,她費力前進直到攀住光滑的磚面,才安下心地喘著氣,側首將頰貼靠在磚面上,濕濡的眼睫眨巴眨巴地……咦,那是什麼?

  擰眉,她伸頭往前望去。

  似乎是一個人,身子橫浮著,動也下動地……

  動也不動?!

  滿腦子的驚恐激起雞皮疙瘩,她伯瞧,又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人?緊緊咬著下唇,她像無尾熊般縮偎在池畔,藉著月光極目望去分辨。

  那是張鐵青又無神的人類臉孔。老天,那是……她前任老闆李加林,他現在的臉比晚上臭罵她時更加鐵青千百倍,尤其他身邊還浮漾著深黝黝的液體,驚駭莫名的她即使沒完全認清顏色,卻也了悟那是……血。

  他這般飄在水面上,總不會來游泳的吧!所以他、他……他死了?!

  全身的細胞在剎那問完全僵凝,甄裘直著眼、凜著氣、張著嘴,想也不想地驚聲尖叫——

  「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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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4:15
  第六章

  嗚……

  陳信和忍著淚,不敢哭出聲。

  想他堂堂定律企業的少東,待處理的正事一堆,雜事更多,但他竟然拋開一切,可憐兮兮的落難在富麗堂皇的甄家,命捏在這個婦人手中,任她宰、任她割、任她刮……痧!

  簡侮姝好像聽到哽咽聲,她猶豫半秒,「陳先生,你還好吧?」

  不好,他快斷成好幾截啦!

  「陳先生?」•

  「唔。」

  聽見他若有似無的應腔,她放下了心。

  「再忍一下就行了。」一開始刮痧,她絕不手軟。「中了暑,就得用力在脖子上那條經脈刮,你體內的氣息調順了,就會比較舒服。」她邊說邊做,煞有其事。

  「喏,你覺得怎樣呀?」

  痛死了!

  「陳先生?」

  閉嘴,停手!

  「陳先生?」她特意放輕動作。「怎麼,真那麼痛呀?」

  廢話嘛!

  「有……是有一點點的……痛!」男性自尊逼他說得謹慎小心,生怕一個沒控制好,嗚咽就進出口了。

  怎麼那麼倒楣呀?都還沒碰到她女兒,就慘遭修理。

  「痛是當然會痛啦,所以,才叫你忍一忍嘛。」停手不是因為療程結束,而是因為她覺得潤滑度不夠了,再抹上一層冷霜,不顧白老鼠倒抽了口氣的哀號,她再接再厲,「如果我老公在家就好了,他的力道又足又夠,三兩下就可以弄得你很舒服……」

  啊,這樣還叫力道不足;:他的皮都快被她刮乾抹淨啦!

  他真的要哭出來了。

  「真的很痛嗎?」

  換他來刮,她來受,該死的她就知道究竟有多痛了!他心裡犯嘀咕,可還是佯裝勇敢。「對……對啦,是很痛。」

  簡梅妹為難了。「這樣呀,可是又不能做到一半就停手……那,我們邊刮邊聊天好了。」她最喜歡找人聊天打發時間了。

  可是,陳信和不想聊天,只想哀求她住手。

  嗚……原以為衰尾姬不在家、衰尾裘出國了,翩翩到訪的他鐵定能得到美麗璦的全神專注,青天霹靂的是她也不在家,而她媽媽的說法是學校臨時調了課,在簡伯母盛情難卻的挽留下,害他肥豐入虎口,掙脫無力。

  趁他想得恍惚,簡梅妹又動手了。

  「喝,哎呀!」忍不住了,他低號,「簡伯母,你輕點啦。」

  「對不起,剛剛手滑了一下。」

  什麼叫手滑了一下?媽啦,她一定是趁他不備時:心狠手辣地使盡力氣刮下他的一塊皮。

  「快好了啦。」柔聲安撫,她不安的睨了眼壁鐘。「小璦應該再一會兒就回來了。」

  忍著氣,受著苦,陳信和的心情聞言好多了。

  當心上人進了門,見他竟然犧牲到這種地步,鐵定會感動到不行,說不定……嘿嘿嘿,美女輕攬入懷的美夢就即將成真嘍。

  這一點點苦,哇,算不了什麼!

  「哎唷!」

  「你別亂動啦,屁股扭什麼扭?我刮的是脖子,又不是屁股,你幹麼呀?」

  不扭行嗎?他想得太入神,脖子那塊皮肉被押在她手裡,而胯下那塊肉,活蹦亂跳地……嘖,一陣痛讓他四海神遊的魂兒全牽回來了,雙手緊握成拳,眼眶的淚水又開始閃動。

  痛,好痛,真的好痛,痛死人了!「嗚……」

  「好了好了,你別抽氣了,我刮痧的技術一流,你放心啦。」

  放心?他才放不下心哩。就是因為消息有誤,此刻他才會落入她的手中,到底是誰說美麗璦今天會在家的?只要能逃過這一劫,他絕對會衝去將那人斬立決!

  「噢喔!」

  簡梅妹突然發出的輕喘令他腦門一麻。

  「怎麼了?」他窒著氣問。「簡伯母?」

  「呃……」簡梅妹隨即呵呵苦笑起來。

  兩人都不敢戳破事實,就在彼此心裡琢磨著鴕鳥該誰當時,甄璇姬悠然自外頭回返。

  聽見腳步聲,陳信和性急的扭頭望去,一見到她,他心裡一陣抽搐。

  老天爺呀,竟然是衰尾姬回來了,怎麼,嫌他不夠倒楣嗎?

  「嗨,媽;咦,陳信和,你怎麼在我家呀?小璦不是有事嗎?」好奇他們幹麼一個趴在長椅上、一個坐在椅畔,她快步走近,瞧清楚陳信和的樣子後,她忍不住倒抽口氣。「我的媽呀!」

  這一喊,震破了兩隻鴕鳥的茫障。

  「究竟是怎樣了?」不敢問,但陳信和不讓自己退縮。

  身體是他的,肉是他的,要說沒感覺是騙人的,這會兒,他的脖子痛得像要斷了似,熱辣的痛楚直透進他的四肢百海

  「媽,你太用力了啦,又不是揉麵團,這麼使勁做啥?」

  麵團?!陳信和突然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要聽答案了。

  「會嗎?」傻瞪著血淋淋的事實,簡梅妹畏畏縮縮地乾笑。「我聽他吱吱的直抽氣,還特意放柔勁道呢……」

  「放柔?天哪,你看看他,皮都被你刮破了,還流了一脖子的血,這還叫放柔?」甄璇姬翻了翻白眼。「拜託,若你使上全力,他不是被你刮得骨頭都沒了?媽,這樣做不對的啦,要我說,乾脆拿刀子來刮,他還死得痛快一點,這叫凌遲,知道嗎?」

  陳信和聽得頭皮發麻,全身發冷,連呻吟都發不出來。

  皮,破了?血,流了一脖子?

  難怪他覺得脖子直泛寒氣,濕濕涼涼的,還以為是簡伯母替他擦的冷霜散開了,原來是……聽聽衰尾姬怎麼說的,再刮下去,他豈不真的被簡伯母凌遲至死?

  甄家母女完全無視於陳信和僵直的背脊,更遑論會察覺他心底的嗚呼哀哉,兩雙閃亮的眸正審視著他那塊可憐的脖子肉。

  「哇塞,媽,你真是寶刀未老,瞧瞧這皮肉全都被刮成一小堆了,嘖嘖,佩眼,佩服,媽,我覺得你該到豬肉攤去賣技術,他們根本就用下著絞肉機了嘛……一立時,陳信和昏了過去!

  溫柔婉約的甄璦剛下課回來,發現客廳裡暈死的陳信和嚇了一跳。「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陳小開也不知是看上她哪一點,自己都喬裝成這副俗樣,還能招蜂引蝶,她除了苦笑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簡梅妹低歎,「沒辦法,人家登門拜訪,趕也趕不走,除了動手,我還能怎辦?」

  甄璇姬放下手上的雜誌,冷冷地說:「說不定,他會告你傷害哩。

  簡梅殊撇撇嘴,「我哪知道他成天油腔滑調,皮卻這麼薄,嘖嘖,一個大男人這麼細皮嫩肉的,怎麼顧老婆呀?小璦,你的眼睛可要睜大點,挑老公就得學你娘我,要挑個像你爸那樣真材實料的好漢才行哪!款,也下用挑了啦!我都忘了你有范遙了。」

  「噢。」

  「算命的說過,你們姊妹除非遇上個福大命大的男人,否則很容易就變成孤單老人。要不,就別嫁了,讓爸媽養你們一輩子,甄家不缺你們這一碗飯啦。」她三不五時的便會嘮叨這麼一句。

  誰會鼓吹子女當單身貴族呀?但簡梅妹也是不得已的,若女兒們注定得不到幸福,至少,親情這方面絕對不餘匱乏。

  「放心啦,媽,我對寡婦的角色也沒啥興趣。」甄璇姬訕訕的說。

  「只是,我們會有這種好運氣遇到一個福大命大的男人嗎?」甄璦有些黯然。

  「會有、會有的啦。」拍拍女兒的手,簡梅妹變得樂觀。

  「有什麼?」

  聽到這新加入的聲音,二雙神似的眸子不約而同的投向大門,有些訝異。

  「爸!」

  「咦?老公!」簡梅妹睜大眼。「今天怎麼那麼早?我都還沒開始準備晚餐呢,」現在還是下午茶時間;

  「不吃了,我回來拿護照的。」甄信郵行色有些匆忙。「馬上就得走了。」

  簡梅姝快步踱向他,「護照?!你要上哪兒?怎麼昨天沒說呢?」

  「裘裘剛剛聯絡我,說她出了點事。」

  出事?

  聽進他緊繃聲音中的憂沖,三個女眷紛紛聚過來,瞟見她們張口欲言的動作,甄信郵搶先舉手,制住她們的發問。

  「我只知道她涉入一樁兇殺命案,她嚇壞了,也說得不清不楚,我答應她會立刻趕過去。」像是安慰自己,他低喃著,「應該不打緊才是。」

  女兒楣慣了,什麼陣仗沒見過呀,在他們還沒趕到的這一兩天,她應該可以應付得來才是……

  「我的天哪,這事情可大條了。」當下,簡梅妹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衝回房去收拾幾件換洗衣物兼翻出護照:她的、老公的,夫妻倆要同進同出。

  「爸,我也想……」

  「你不准。」他伸指示意甄璦惦惦。「乖乖待在家裡,你去了也不濟事。」

  「好吧,你說了算。」悶悶的吞回抗議,她坐回沙發裝可憐。

  爸沒說錯,又不是去玩,她跟上跟下的只是累贅,再怎麼想當跟屁蟲,金王不允,她有志難伸。

  解決完小女兒,回首,見大女兒也沒留下來浪費時間,跟著老婆的腳步衝回房間,他訝喊,「璇姬,你幹麼?」

  「我也要去。」

  「什麼?」他嗓門稍稍提高。「你過兩天不是要去巴黎嗎?」

  「自己的妹妹出了這麼大的事,巴黎晚點再去死不了人的。」

  「現在死的是別人。」甄璦插進話來。她嘟起嘴,要是大姊也跟去了,那不就留她一個人跟傭人們看家,她才不要。

  「你惦惦啦!」甄璇璣敲了小妹的頭一下。「爸,你就讓我跟去嘛,公司方面我會再跟他們說的。』

  甄信郵沉吟了一會,利眸直盯著她,「你該不會也給我捅下什麼樓子了吧?」

  「哪……哪有!」喝,她差點嗆苦了氣,老爸怎麼那麼精,她跟著去美國的確是別有用心,巴黎的工作沒那麼快展開,她怕自己到那兒後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其至軟弱下來回頭找他……「你就讓人家跟,人多也好有個照應嘛!」她哂笑。

  「你不說清楚我不讓你跟。」他的女兒一個比一個麻煩,他才不想多事地把麻煩帶在身邊。

  好,你要理由是下是?那我就給你一個。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轉,她狀似無限委屈地開始編故事。

  「有個模特兒囂張得很,我氣不過,就駁了幾句回去,結果……」她聳聳肩,作出一個不忍卒睹的表情。「你們也知道我這張嘴嘛!反正,鬧出了點麻煩事,而我們那頭兒也孬,惱羞成怒地便將罪全怪在我頭上。」

  「你說了人家什麼?」他幾乎不太敢問了。

  「哪有什麼,我只是叫他待人別太缺德,免得有一天會報應纏身,還得破財消災」

  「然後?」他等著,知道絕對還有下文。

  果然。

  「是他自己犯賤,有了老婆還在外頭搞七捻三,也不怕得玻」紅唇一撇,她續道:「既然頭兒的老婆跳到我面前不恥下問,我當然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嘍!」

  甄信郵聽得啞口無言,算了,她要跟就跟吧!再聽下去,他頭會痛死。

  眼角不經意地一瞥,他看到沙發上的陳信和,一副慘狀。他駭了一跳,「他是怎麼回事?」

  甄璦乖巧地回道:「媽咪的傑作,受虐的詳細過程我也不清楚。」

  甄信郵頭更痛了,「還不打電話叫救護車!」

  就這樣,十分鐘後,四人出了甄家大門,只不過其中三人是坐上計程車直赴機場,而剩下的那名可憐蟲則搭上喔咿喔咿的白車,接受白衣天使們的照料。

  隔日,陳信和脖子上纏了一層紗布,又恨又懼卻又心滿意足的跟幾個朋友坐在私人俱樂部裡暍下午茶,將被凌遲的經過活靈活現的闡述。

  對他的埋怨,黃友甫嗤之以鼻。

  「少在那裡喊衰,你們家不正好因禍得福?」

  「什麼意思?」

  這麼一來,甄先生一定會阿莎力地將甄沃物產在新加坡的代理權簽給你們,對吧?」他說得含酸帶護。

  甄沃集團的版圖有多廣呀!誰不哈著能跟它攀親帶故,一旦簽上約,簡直就是等著看鈔票源源不斷湧進自己的口袋,陳信和他不過是少了一塊皮肉,就這麼將數千萬的生意兜到手,怎不教人稱羨?

  改天,機會若換到他手上,就算要斷他幾根肋骨,他也願意。

  同桌的人也紛紛夾槍帶棒的酸了陳信和幾句。

  陳信和笑得更是得意揚揚。

  而台北的社交圈裡,甄氏一族的衰尾事跡又多了個活生生、血淋淋的證明。

  甄裘茫茫然地呆坐著。

  哭,她哭過了,但只是越哭越頹喪,紅著眼,她難過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回想起在泳池畔的那聲驚叫,她好像招來全世界的注目。

  眾人問著、看著、打量著,全都捨下得離開她似的繞苦她轉,然後警察來了,他們並沒將她逮進警察局,只是客氣卻尖銳的問了她一堆問題,她同樣的話說了好幾遍,但好像沒人相信她,那一雙雙明裡、暗地投向她的視線,都教她想放聲尖叫。

  彷彿,她已被定了罪,她就是兇手!

  「我不是呀!」她哭喪著臉地低喃。

  但不是她,還有誰有動機?

  李加林剛到紐約,不可能樹敵,而別墅的傭人都親耳聽到、親眼看見當天晚上他們吵得很凶,這些證據都指向她涉嫌重大。

  她幾乎可以猜出那些窺視她的人腦子裡是怎麼想的,這件案子還用查嗎?這女人有動機,兇手就在眾人眼前啦!

  嗚……她才不可能是兇手,她也差一點被滅口耶!

  「爸,你們快點來呀!」她好孤單,真的。

  打老遠,嚴沈昊就見甄裘一個人坐在側廳的階梯底層,弓身抱膝地嘴裡不知喃喃自語些什麼,還不時揉著眼,像被人踹了好幾腳的小狗,縮在角落抽抽噎噎的。

  「這些天也真夠她受的了。」跟在他身後的杜伊很同情她。「跟個死人泡在池子裡,不嚇死也去掉半條命;又被警察連續訊問,弄得心疲。」

  他不發二曰,莫名的不忍在心底泛開。

  「你去哄哄她?」早瞧出端倪的杜伊試探著。

  挑眉,他丟了個白眼給他,多事。

  「我去的話,她絕對只會在我安慰了幾句後便撲在我懷裡哭,你去的話……」

  嚴沈昊沒好氣的冷哼,「她會被我氣得精神奕奕?」

  「總比像她現在這樣哭個不停來得好,對不對?」杜伊義氣的拍拍他的背。

  「我先走了,這個小可憐就交給你打點了。」

  他並不想招惹麻煩,只想狠灌自己幾杯酒,看能下能忘了她這副模樣……老天,他幹麼要為了她喝酒呀!眼角瞟了瞟哭紅了眼的小狗仔,不知怎地,他的確是有股想湊上前去拍拍那顆小腦袋的衝動。

  NO,不行,你要去喝酒。他告訴自己,你需要的是一杯酒,好幾杯酒,不是當雞婆!

  他的腦子裡思緒翻湧、拉鋸,越靠近她,表情越是深沉難懂。

  聽著腳步聲由遠而近,抬眼瞥見是寒著一張臉的嚴沈昊,甄裘滿腹的委屈頓時全湧上喉頭,急需發洩。

  她起身,沒想到腳卻麻了,膝蓋一軟,她挺直的趴向前,剛好跌在他腿邊,她痛得嗚咽出聲,伸手就扯住他的褲管,牢牢地抓著不讓他走。

  這冷下防的舉動讓嚴沈昊嚇了一跳。

  「嚴沈昊……」

  他開始覺得有些頭痛了,卻又無法將腿抽開。

  「嚴沈昊,你……」她抽噎一聲。「你聽我說嘛。」

  小狗仔般委屈又滿腹心酸的泣聲徹匠揪住了他的心,他的腳有如千斤重,動也動不了。

  「—嗚……嚴沈昊……你……嗚……嗚……能不能聽我……說嘛……」

  他歎了口氣,任她將水般的白頰在他腿際磨磨蹭蹭。「我在聽。」

  自哀自憐的甄裘哭哭啼啼的,沒料到他竟會這樣說,她還怕他會一腳踹開她呢!她怔了怔,仰首呆呆的凝望向他。

  他等著,而她楞住,兩人對視半晌無語,微妙的情愫飄散在空氣中。

  他見這樣不是辦法,彎身想將她拉起,腳略微地動了動。

  「埃」輕呼著,她不假思索的摟得更緊。「不准。」

  萬一他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她怎麼辦呀?

  嚴沈昊見她稚氣的舉動有些失笑,停住不動,感受到被淚水滲濕的褲管貼向小腿,口氣不自覺的變得溫柔。「你不是有話要說?」

  「呃?」水眸驀地睜大。「我、我忘記了。」她說得小心翼翼,怕他氣得抽腿走人。

  「忘了?!」看她傻乎乎的模樣,他竟覺得這樣的她好可愛。

  他的語調越柔,甄裘的神經繃得越緊,甚至益發地收攏雙臂……突然,她像發覺一件什麼好笑的事般,眼淚汪汪的噗哧笑出聲,越笑越大聲、激動,笑到渾身乏力,漸漸的鬆開對他的箝制,五體投地趴著。

  她想到自己這樣,抱著他的腿,還可憐兮兮的將臉頰貼著他的褲管,畫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嗚……她這是在幹麼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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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4 00:14:52
  第七章

  很想碰酒,又不敢沾酒,心情紊亂的劉若蘭只手托頰的坐在吧檯前發呆、歎氣,原以為再平常不過的出差行程,結果竟嚴重走了樣。

  「唉!」她又歎了口氣。

  聽說裘裘的家人要趕過來處理善後,到時她才好卸下重責大任狠狠地喝他個爛醉。這些紐約警察快把她煩死了,口供問了幾百遞還不死心,害她連想在裘裘耳邊嘀咕幾句安慰都沒辦法。

  她知道裘裘現在一定很心煩意亂,事實上,她定被嚇慘了,畢竟,跟個死人靠那麼近,任誰都會嚇破膽,尤其,還是在夜晚無人的冰涼泳池中……

  「歎什麼氣?」下知何時出現的杜伊問道。

  斜睨著笑容可掬的他,神情憔悴的劉若蘭心中突然冒起一把無名火。

  事出突然,大家都被驚駭與警察盤問折騰了好幾天,她就不相信他的瑣事會比她還少,可瞧瞧他,神清氣爽、如沭春風般,實在讓人氣嘔。

  不必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現在鐵定是一副落魄相!

  「喲,你的眼神很怪異呢。」想伸手拿酒的動作停住了,他索性斜倚著吧檯,好整以暇的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敵意。「我哪兒不對了?」本想喝杯酒就回家,但瞧瞧她那是什麼眼神呀?他的好奇被勾起來了。

  「咦?」他眼這麼尖呀?劉若蘭思忖著。

  「還是,我做錯了什麼?」他再問。

  神經再粗,杜伊也察覺到她眼神中的距離,他滿心疑惑,怪了,這幾天的接觸下來,他知道她對自己的印象還算不錯,他想不出來自己是何時惹惱她?

  「什麼都沒有!」她應得有些忿忿不平。

  太帥、太竣太瀟灑,這個理由成嗎?誰教他要清新有神地讓她嫉妒,哼!

  不想跟他吱吱歪歪下去,她跳下椅子,打算走人,與其在這和他長舌,她寧願去陪陪裘裘。

  對了,她人呢?整個下午都沒瞧見她……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杜伊冷不防地將腳橫跨向椅架,而她挪動的腳恰巧踢到他的腳陘,她呼痛,他猛地吸氣。

  「小心哪,我這腳可不是能敲耐撞的義肢!」

  「該死。」狼狽的穩住跌勢,她回首,尷尬的盯著他,還有他揉得有些誇張的動作。「你有沒有怎樣?」本來想瀟灑走人的說,現在,她若走得太急切,反倒像是她故意去踹他似的心懷不軌。

  沒錯,杜伊壓根就是安著壞心眼想逼她不安,但見她果真尷尬的紅了臉,他笑著改變主意,忍不住口出揶揄,「你該不會是沾到了她的晦氣了吧?」

  劉若蘭一僵。「誰?」

  「甄裘呀!」

  「別這麼說裘裘。」她微微變臉。「你根本不瞭解她,少亂傳八卦。」從此以後,她對男人絕對要刮目相看了,一個比一個還要三姑六婆,落井下石時,比女人還要惡毒。

  「真是八卦?」

  「廢話,那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等等,你那是什麼眼神?該不會……天哪,難不成你真以為李加林是裘裘殺的?」她瞪大眼,難以置信。「絕對不可能是她,她連看到一隻小狗都會先讓路還殺人咧!噢,拜託你們有點腦筋行嗎?」

  看來,這就是女人間的義氣了。

  杜伊微笑在心,溫暖的碧眸帶著一股逐漸加深的欣賞。「我沒這麼說。」

  「可是,你是這麼想。」

  「一半一半。」他很坦白的點點頭,「她是有嫌疑呀,你不能否認這點吧!誰教她有犯罪動機,還在案發現場,這未免巧得太離譜。」見她又張口欲言,他伸指按住她的唇。「但,沈昊說不是她。」

  她注視他緊貼自己唇的食指,看得都快鬥雞眼了,幾秒後,她才倏地推開他,卻去不了唇畔余留的溫度,她的臉更紅了。

  他的指腹觸感粗糙,但,很暖。

  「沈昊不認為是她。」

  「真的?」她努力由神魂顛倒中拉回理智。「瞧他成天板著臉,對裘漠不關心,還真令人下敢相信他會相信她。」

  「沒這麼嚴重啦。」

  「死了個人還不嚴重?」劉若蘭頓了頓。「你確信嚴沈昊對裘裘的無辜深具信心?」

  「當然,他說不是,我就相信兇手不是她。」

  聽他的口氣……盯著他,她沒瞧見安撫,反而愕然的發覺令她微微心動的真誠與曖昧情愫,輕凝著氣,她咳幾聲,「你這麼信服嚴沈昊?」他的眼神好像在誘惑她,害她的心頓時成了蝴蝶園。

  「那當然嘍。」杜伊理所當然的口氣帶著一絲崇拜。「沈昊有著獵人般的直覺,他少有看走眼的時候。」想到自己的疏忽,他不由自主的又開始自責。

  沈昊的確很少估量錯誤,這次在公司內部動手腳的幾隻老鼠,全都是他從外頭找進來的。

  真好,這就是男人間的義氣嗎?

  凝望著他,她對男人的信心稍微提升了一些些;或許,還是有些良心未泯的特例。

  「要不要出去走走?」見她的態度轉趨和緩,他把握機會道。

  「嗯?」他是在邀請她嗎?

  「喝杯酒什麼的。」

  酒?想到裘裘醉酒後的悲慘下場,她下意識的搖搖頭,一臉戒慎。

  「那咖啡呢?」

  現在有些晚了,暍了咖啡她怎麼睡得著,她不想當熊貓。

  連提兩項邀約都見她乾笑著拒絕,杜伊乾脆直接牽了她的手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先四處閒晃。」

  她的確也想出去透透氣,但矜持的心性讓她忍不住脫口追問:「然後呢?」

  「再見機行事嘍!」嘴角輕揚,杜伊露出一抹微笑。

  似乎才閉眼休息沒多久,甄裘就被驚醒,猛地坐起揪著被單,冷汗直流。

  嚇死她了!

  惡夢呀,李加林那雙死不瞑目的木魚眼在水波中直勾勾的望向銀月盤,像在控訴嫦娥姑娘的不理不睬,而冷淒淒的夜幕加深了恐懼,這些惡夢的記憶一邐又一遍在腦子裡如跑馬燈流動。

  「李加林,李先生,李大爺,我知道你很氣我,我對不起你,可是你別纏著我呀。」她喃喃低語,「回台灣後,我多燒點你愛的錢給你就是了。」

  窗外冷風呼呼的吹,拂動樹梢沙沙作響。

  甄裘頓時渾身戰慄,嚇白了臉。「啊,你不肯和解?」

  冷風依舊呼呼的吹,甚至捲起了窗簾,在淒清的夜色中平添幾許陰魅的恐怖氣氛。

  甄裘這下哪還坐得住,當下猛地翻身就想下床,不料腿一軟,狼狽的滑坐在地上,眼神驚恐的再往窗簾瞟去,她這才揪到罪魁禍首。

  窗戶洞開,風在吹,所以窗簾才飄飄。

  「害我嚇破膽了。」撫著心臟,她幽聲自嘲。

  不想再自己一個人窩在房間裡胡思亂想,除了李加林的鬼魂,她現在看誰都順眼,

  尤其是嚴沈昊……不,她猛地止住想法,狂搖頭。

  不能再去纏他了,今晚稍早的時候,虧他還算有良心,見她在他腳邊癱成個大字,也沒小人的落井下石,還傾身抱起她,將她送回房裡。

  路上,她賴著他的懷抱,雙臂牢牢的攬上他的頸背,很心甘情願也很依戀;他的神情雖冷,但胸膛真的很溫暖,害她忍不住將臉貼上去,讓那穩定的心跳撫平自己惶惶不安。

  坦白說,要不是又怕他壓著眉心、神情惡劣的瞪著她,她真想躲到他身邊去尋求那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給她的感覺是那種很絕對的穩當,像百毒不侵,更遑論是鬼怪作祟了。她很想找他,可是她不敢,她怕被他轟出來。

  好想找個人陪她奎……對,去找若蘭姊,就算打擾她的清夢,她也應該不會怎樣……嗚……下管啦,她不想被李加林的鬼魂嚇成神經玻

  渾然不察冷冽的寒風吹拂著自己沒穿外套的臂膀,她像縷幽魂似的穿越長廊,輕敲著劉若蘭的房門。

  「若蘭姊?」

  沒聽見回音,她再敲,悄俏的扭動門把。

  「咦,沒鎖?怎麼這麼疏忽呢?」聽到門吱的一聲開了,她停了幾秒,再緩緩推開門,將腦袋探進去。「若蘭姊?你睡著了沒?」

  還是沒人答腔。

  不管了,她閃身溜進房內,摸索的往大床栘去。

  「若蘭姊?哎喲,好痛,該死的椅子,呃,若蘭姊?你是睡死了不成?」這陣騷動再吵不醒睡美人,她就考慮要敲鑼打鼓了。

  房內一片漆黑,害她沿路跌跌撞撞,好下容易來到床邊,她這才發覺,若蘭姊不在床上睡大頭覺。

  當場,她又嚇得肝膽俱裂。

  不會吧?李加林的鬼魂先一步將若蘭姊給……

  將手疊在腦後,嚴沈昊闔著眼躺在床上,想進入黑甜的夢鄉之中,腦子卻清醒得隨時都可以上山下海。

  意識像被條無形的線給勃著,他無法成眠。

  現在他腦子裡都是那張委屈兮兮的小臉,腫成核桃、備受驚駭的雙眼,他被她專注而哀求、依戀的視線震懾住,有種被掐住要害的輕懼,不過沒有半絲慌張。

  將她帶往臥室、看她閉上眼睛後,自有意識的雙腿已經將他帶往主臥室,他在這幢他甚少留宿的別墅裡留了下來。

  努力平複雜亂思緒的他想盡快入睡,突然,不知怎地心念一動,一股衝動叫他下床走向窗邊,不出所料地瞧見有人也睡不著覺。

  他歎著,不敢置信的發覺,他已經準備下樓尋人了。

  腦子裡還在不解的咒罵,腳步卻已迅速出了房子,來到甄裘身邊。

  此刻,她就像只被剪光尖黥的剌帽,蜷成一團,陰幽的月光隱晦且滲著寒意,更顯得她的無助,那個活潑嬌俏又愛惹麻煩的小雀鳥已不復見,如今,她蒼白又孤零零地,像闖錯路的小瓜呆,無措且無助。

  他心底一動,某個記憶被觸動,他彷彿回到他十歲時的那一幕。

  熱熱鬧鬧的生日餐宴才落幕,無法待在同一個男人身邊太久的母親摟摟他,留下一聲抱歉,走得無消無息;而懷恨在心的父親從此視他為母親的替代品,他一舉一動動輒得咎。

  他的童年,結束在十歲生日那天。

  那天晚上的他,也是這麼蜷著身軀,偷偷的窩在某個角落暗自落淚……

  一點一點,深藏的記憶被緩緩揭露,他黑黝的眸子凝望著她:心口有股逐漸熟稔的疼意湧了上來。

  眼神陡然轉沉,他情難自禁地走近甄裘,瞧見粉嫩的白頰佈滿淚漬教他不捨沮喪又飽受驚嚇的神情更教他心情糾結。

  過去那份揮之不去的夢魘,以及隱約知曉卻又不願輕易面對的心動,複雜的兩股思緒在他腦子裡攪動不休。

  聽到腳步接近的聲響,甄裘為之一顫。

  是死不瞑目的李加林來找她吵架了?

  嚴沈昊沒忽略她的輕顫。「嚇到了?」

  「嗯,我還以為是……」眨眨又倏然眼淚汪汪的核桃眼,她黯然低哺,「人不是我殺的。」

  他不語,他知道她是麻煩,可是,兇手絕對不是她,這事另有內幕,他們會再去調查。

  雖然他沒開口安慰她,卻也沒拂袖而去,只是這樣,甄裘就已經高興得哭了出來。

  真好,有人陪著她了……

  「你要不要坐?」挪了挪身軀,她想也不想地提出邀請,下意識地想汲取他身上散出的那份沉斂與穩定。「一下下就好。」

  嚴沈昊不動如山,那雙黑炯炯的眼,深沉難懂。

  她有些失望,仰起的頰畔早就濕濡一片,眼淚仍不停的淌著,她近乎無聲的低訴,「我被人側目慣了,就算他咒我幾句,我也沒心狠手辣到要動手殺他,我發誓。」

  「沒人說是你。」她的自嘲與自虐令他惱怒,終於,他忍不住開口。

  「可是,他們的目光不這麼想呀。」

  「誰?」若是讓他知道,他絕不輕易寬容。

  「這屋子的人。」她吁歎。「也難怪他們不信,那天晚上,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們在吵架。」

  「不會再有這情形。」他想也不想地說。

  「咦?你要叫他們全都別看我?」

  「不,Fire。」

  聞言,她笑得很飄匆,嘴裡犯起嘀咕,「你好像成天都在Fire人噢?」

  她不經心的揶揄又讓他氣悶於心,他在為她出氣,她竟敢消遣他?!濃眉一聳,他又露出凶神惡煞般的表情。

  見狀,她縮了縮肩,但瞧他只是臉臭也沒其他動作,膽子不覺回來了一半。

  「你不坐嗎?」她又問了。

  他站著,雖然也是一種陪伴,但無形中卻有一股壓力迫得她緊張兮兮,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想要他坐在身邊,想感受他的體溫……猛然間,她細聲嗚咽。

  才一次的接觸,她競開始眷戀起他的胸膛了。

  「坐嘛。」哀求的嗓子沙啞又令人同情。「就算不想講話也沒關係。」他不愛講,她可以講。

  見他仍舊不動,她哭喪著臉,差點伸手將他扯過來。

  「這樣站著,不累嗎?」她的脖子很累了,他別再折磨她了好嗎?

  坐吧,求求你,只要你今天別張著利刺傷我,只要你陪著我,就算不是溫柔以對,我也會衷心感激你的。

  一輩子!

  她在心裡哀求著……

  不累!不能坐!

  心裡響起警鐘,但嚴沈昊沒有理會,一屁股坐上她挪出的位置。

  他坐下了……傻瞪著他,甄裘眼也不眨的持續幾秒後,淚水又撲簌簌的流成尼加拉瓜大瀑布,他竟然肯坐下來陪她了!

  「你哭什麼?」惡狠狠的口吻跟他眼底的那抹調侃完全冋異。

  她的核桃眼瞪得更大。「我……我也不知道。」

  「再哭我就走人了。」

  「噢,好。」她連忙用手背拭去淚漬。「我不哭就是,你別走呀,我沒有力氣可以抱你的大腿了。」

  他將長腿伸展得舒服一些,雙臂向後撐開,瞪著沒幾顆星的夜空。

  貪戀著他無言的融入、癡瞧著他沉靜的體貼……是體貼吧?否則,他就不會留下來了呀……眼淚懸在眼眶,她笑得很傻,還想要更貪心一點。

  他的體溫,她需要他的體溫呀!

  「呃,我可以坐過去一點嗎?」她完全是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居心不良。

  「別貪心。」她的別有企圖,他一目瞭然,嘴裡雖冷酷的拒絕:心底卻在微笑。

  「你看起來很溫暖呢,我只是想……」

  「不行。」他故意逗著她。

  「可是我覺得有點冷哩。」

  他投來一道會讓人結凍的目光。「你的衣服呢?」

  「穿著啦。」甄裘可憐兮兮的拉了拉身上單薄的T恤。「誰知道夜裡一起風,就冷颼颼的,況且,我出來時沒這麼冷,也沒想這麼多……」

  他聞言一愕,「你在這裡坐了多久?」

  「嗯,我也不知道,因為眼一瞇,就作惡夢……」見他旋即變臉,她扁起嘴,有些退縮。「在房裡,黑漆漆的……很恐怖;要不,你借件衣服給我披著……呃……咳咳。」她尷尬的輕咳幾聲。

  她現在才看清楚,他全身上下也只有那件深藍色的棉襯衫,借了她,他不就得光溜溜了?

  見她說得畏畏縮縮,他不耐的一把將她捉過來,安頓在腿問,有力的大掌環扣著她的腹肚,不知有心或無心,虎口恰巧托住她的渾圓。

  霎時,她無力了,只能怔怔的仰視著他,下敢呼吸,他的手……

  「別瞪著我看。」

  「呃,噢。」可視線卻依舊鎖死他,很呆滯,也很驚駭。

  「我說過,我不喜歡被呆瓜瞪。」他沒好氣的冷嗤,卻沒移開那教她心騷欲動的熱源。

  過了好幾秒,氧氣終於滲進她窒凝的腦細胞,她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來。「你哪有說過這種話呀?」被他這麼摟著,感覺比想像中更好上千倍。

  「沒有?」

  「你只警告過我,別像呆瓜一樣吃空氣。」下知怎地,他的話她就是記得很清楚。

  「那就別當呆瓜。」

  她也不喜歡被當成呆瓜呀,可是,一堆大小事情同時擠過來擾亂她,李加林那雙死魚眼,她的惡夢,然後是他的手,尤其是他這不經心的撫觸……如果,泛著熱氣的掌再往上移那麼一丁點,就會碰到她的……

  萬一他的手完全罩上她的胸,那該怎麼辦呀?用力拍開他的手?還是……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迎戰經驗呢!

  暗忖著,心中的緊張猛然倍增,她在他懷中扭捏不安,卻又不由自主地倚得更緊密,全身的敏感得像隨時都會融成熾熱的岩漿,熱燙燙的泛著紅暈,自己的前胸更是挺立得有若即將盛開的。

  她胡思亂想著,氣息紊亂急促。

  「在想什麼?」瞥見她那雙閃爍著異彩的眼波蕩漾著,他突然意會過來,很慢、很慢地縮回手。

  咦,還沒抗議,他就撤退了?她下意識的歎了聲。

  移開的大手停住了,薄唇噙著淺淺的陰柔微笑,嚴沈昊沒半刻猶豫,很輕很輕地又悄悄探回先前的佔領區。

  「噢……」

  「沒人碰過你?」將她的身子兜半圈,他和她面對面了。「這裡?」他挑逗的雙掌攻佔上微喘的她的渾圓,寬厚的拇指撫上頂峰,緩緩的摩挲著。「像這樣?」

  「噢!」她忍不住輕吟出聲。

  一抹欣喜湧起,指腹的探索繼續進行,黑黝的眸子緊凝在她驀然潮紅的誘人臉龐,分寸無法移。

  甄裘咬牙屏氣,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想拍開他的手,但這種像被螞蟻爬滿四肢百骸的酥麻讓她輕顫下止,教她虛脫無力的只能癱在他懷裡。

  凝望著她縱橫的酡紅臉蛋,他歎問:「他們不敢?」這樣鮮艷欲滴又嬌怯的臉龐,會瞧上癮的:他發覺抱她入懷的感覺更棒。

  「不敢?」什麼意思?

  愣了幾秒後,她領悟他的意思了,旋即又哭成個淚人兒。

  (你……豬頭啦你……你、你們以為……我……我喜歡……帶……帶衰呀……是那些人……自己……背……啦……」

  沒料到一句漫下經心的詢問竟換來她這麼大的反應,他暗罵自己數聲。

  「別哭了。」他柔聲安撫。

  「你對我冷嘲熱諷,還要我不哭?」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呀。

  「我有嗎?」

  「你就是啦!」

  磨牙,他忍著氣,想將她抱遠一點;兩人要罵、要吼、要冷嘲熱諷,也要眼對眼才爽。

  「不准推開我。」猛地揪緊他的衣襟,她難得蠻橫的怒叱,「小心我叫我姊詛咒你。」他不假思索的口出威脅。

  既然敢嘲諷她的帶衰,想必也該聽過甄家老大的一語成讖才是。嚇嚇他,看他還敢不敢譏她東、譏她西。

  嚴沈吳眸光一沉,冷笑。「這算什麼?」

  「威脅呀,笨蛋、豬頭。」誰教他先罵她呆瓜,又嘲諷她。想到他口氣中的落井下石,她又想哭了,紅著鼻,她拚了命的往他懷裡鑽。「我知道你很鐵齒,命硬不怕克,可是你別不相信啦,我大姊說的話,是好的不准壞的靈。」

  「那又怎樣?」

  「要你死得很難看,你絕不會好死。」

  「請便。」他擺明了無所謂的樣子。

  「你……你豬頭、豬頭、豬頭……」迭聲罵了他一籮筐。

  「小呆瓜,別磨蹭了行嗎?我不是洗衣板。」冷咻咻的嫌棄有絲無奈,也帶著淡淡的笑意。「別弄髒我的襯衫•」

  「幹麼?這麼晚了,你還有約會呀?除了鬼,你還能見誰?」嗆完,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明明,已經將李加林的鬼魂忘得差下多了……

  聽她又哽咽出聲,他不想歎氣,卻還是歎了大大一聲。

  「就說了,不准推開我,你豬頭呀,連威脅都聽下出來?」她知道自己哭花了臉,硬是不肯被他看見,省得又多一樁嘲諷。「小心遲早被人蓋布袋修理啦。」

  幾天來的低潮,全在今天爆發了,她哭得浙瀝嘩啦。

  他沉默,任她在懷中哭得淒慘。她哭得越厲害,他的襯衫跟心口就越來越濕,撫在她腦勺的大掌情不自禁的順著她柔細的髮絲滑下,牢牢的扣住她的纖頸,兩指輕按摩她兩旁穴道。

  好半晌後,甄裘的痛哭聲逐漸減緩止住,她將額頂著他的胸,鼻尖頂頂他。

  嚴沈昊渾身一凜。「別磨蹭我。」

  「可是,我的鼻子很癢呀。」他的手拙住自己的頸項,很舒服……她貪戀他的任何撫觸,要不是鼻子真的很癢,她壓根捨不得動上一動。

  嚴沈昊無奈地苦笑她的鼻子癢?!呵,他的心更癢。

  他想將她拉開些好平撫心中那股難耐的騷動,可甄裘哪肯依他。

  「躲什麼躲?我的眼淚又不是硫酸,不會將你侵蝕的啦。」

  不過他的舉動還是越想卻越傷人,別人避她唯恐不及,她有一點點受傷,卻因習慣了無所謂;可是,他不同呀,見他彷彿想縮開身子,避她避得遠遠的,她會覺得很受傷。

  聽她嘀嘀咕咕的,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一股心疼打心裡泛起,一湧起就猛烈得教他的黑眸閃爍著利凜的狠戾。

  「誰說你帶衰?」

  「族繁下及備載,唉。」她歎著,緩緩地抬頷,可憐兮兮的凝望著他。

  他就等著她抬眼望向他,環扣在她頸項的大手一攬,將她帶到眼前……

  「咦?」

  在她微訝的低吁下,他將唇覆上了她輕顫的芳唇。

  沒料到這一吻競帶來如此天崩地裂的感受,兩人像被隕石當面砸上,他退離了她的唇,和她相視無語。

  小呆瓜的凝望又出現了,她瞪著他,難以置信的張口結舌,無法回神。

  嚴沈昊的感受更無法形容,她帶給他的悸動更甚以往他有過的任何一次親密接觸,抬起深邃的眸子迎視她,久久不眨。

  「你……」

  「我想,也沒人膽敢吻你吧?」緩緩地,寡笑的薄唇勾出一抹帶著疼寵的嘲弄。

  甄裘聞言,噗哧一笑,噙淚的眸子笑成一輪彎月。

  「別動。」小心翼翼地,她傾上前,替他抹去頰上的黏答異物,靦腆赧笑。

  「沾到鼻涕了。」

  睇陵著那抹讓他又心猿意馬的怯笑,他的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

  「嚴沈昊?」她半疑半憂的望著他。「你怎麼了?」不會是嫌她髒吧?

  他不語,唇畔的笑更深了,見她忐忑,他將眉尾一挑,不由分說的將她整個人悍護在胸壑中,鼻梢與她的相蹭,紊亂的氣息攪混成一股濃厚的。

  「嚴……沈昊?」

  「閉嘴。」眨眼問,唇辦相吮,貼著她溫涼的唇,他輕叱,「小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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