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渝]誠徵替聲女優【王牌選秀之二】[全文完]

誠徵替聲女優（王牌選秀之二）作者：水渝　

孔萳不知道自己長那麼高做什麼！身高對她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因為上帝開了她一個很大的玩笑！祂讓她擁有高挑的身材、纖瘦的體型、甜美的嗓音。
但偏偏讓她有一張又瘦又小、還滿是雀斑的醜臉！
為了生活，她忍氣吞聲地當美豔模特兒葉夜的小助理，甚至成為她的替「聲」、替她去錄製廣播節目。
但她沒想到葉夜居然要她假扮她、去照顧她那個因車禍而失明的未婚夫孫昀璟！
雖然她自信比葉夜更深愛著孫昀璟，但她不敢奢想什麼；因為王子是不會看上醜小鴨的，而他更是葉夜的未婚夫！
然而，她還是想靜靜地待在一邊看著他、在有限的日子裡無怨無悔地照顧他，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楔子

　　好漂亮啊……瘦弱的女孩子站在櫥窗面前，看著裡頭擺設的高級服飾，一雙眼全亮了起來。

　　玻璃窗反照了她的臉孔，讓她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她不知道自己長那麼高做什麼！男人是一高抵三丑，但女孩子那麼高一點用也沒有！一百七十七公分啊！這麼高，男人看到幾乎都要退避三舍了，不是嗎？

　　有人會說，她或許可以去當模特兒啊……模特兒？女孩幽幽地苦笑起來，上帝算是開了她一個很大的玩笑！她有著高姚的身高、纖瘦的身材，甚至甜美的嗓音，偏偏就有一張又瘦又小，還滿是雀斑的醜臉！

　　說丑是有點誇張，但怎樣都稱不上美人。女孩子仔細地瞧著玻璃映出的自己。看！瞼那麼長，眼睛卻這麼小，還是向上吊的單眼皮小眼睛；長長的鼻子、不漂亮的肌膚，還有這頭跟稻草一樣的頭髮。

　　埃……再怎麼打扮也是越看越好笑，所以今天已經是她面試第二十三次的失敗了。

　　她也想要穿上裡面那件漂亮的衣服，艷光四射地去面試。但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再套上多美的裝飾品，她依舊是她，美下起來，更甭論什麼艷光四射了。

　　歎了一口氣，反正她最強的就是毅力，今天找不到工作，明天再找就是了嘛！女孩子猛然轉身欲走，卻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噯呀！」這聲驚叫幾乎是異口同聲，兩個女人因此雙雙跌坐在地。

　　「有沒有搞錯，你走路不看路的嗎？」被撞倒的女人開口就是辟哩啪啦地一大串。「天哪，我的絲襪！我的裙子！」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頻頻道著歉，非常緊張。「我不是故意的，我轉過身沒見到您……」

　　「搞什麼啊！你知道我要是受傷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啊！」女人站了起來，拚命地拍著衣服上的灰塵。「還有我這套衣服，光乾洗費你就賠不起！你……呀」

　　哇！女孩眨了眨眼。眼前的女人實在是美得不像話，艷麗的容貌、紅潤的雙唇，全身上下散發著女王般的魅力；還有一具玲瓏有致的身材，就連聲音也……也？

　　艷麗的女人身邊有個秘書似的男人，他攙扶著女人，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女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站直身子打量起女孩子來了。

　　「身高多少？」她高傲地問著。「你背駝著，我看不清楚！」

　　「呃……一百……七十七……」天哪！女孩有點咋舌。這個女人，她在電視上看過，是女明星葉夜啊！

　　葉夜拿下墨鏡，那美麗動人的容貌更叫女孩睜不開眼。她開始繞著女孩走著，非常仔細地打量她。

　　「身材的確也非常像啊……」葉夜露出一個微笑，冷不防地伸手採向女孩的前胸。

　　「啊呀--」女孩身子一顫，尖叫出聲。

　　她、她想幹麼！

　　「呵、呵、呵！真的耶！連叫聲都非常相似！」葉夜興奮地看向她的經紀人。「這傢伙真是天上賜給我的禮物！」

　　「這真是太巧了，面試了幾百位都找不到這麼完美的！」男人也笑瞇了眼，上前一步。「小姐，請問您貴姓大名？」

　　「呃……」這兩個人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問她叫什麼名字，做什麼？

　　「有工作嗎？有的話，就把它辭掉，到我這裡來工作！」葉夜戴上墨鏡，一副女王之態。「明天就開始上班！」

　　「咦？」女孩子完全處於萬分驚訝當中，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交給你了，親愛的。」葉夜扔給經紀人一個微笑，動身往前走去。「我得先走了。」

　　眼見著葉夜婀娜多姿地離去，女孩子依舊瞠目結舌，無法接受如此莫名其妙的狀況--她只不過是撞上了她，為什麼會扯出這一堆有的沒的？還有……葉夜的聲音實際上聽起來竟然那麼的……

　　「很像吧？」男人突然湊近她。「跟你的聲音簡直一模一樣。」

　　「咦……是、是呀！她在電視上唱歌時，我不覺得像……可是……」女孩子的確是被嚇到了。「剛剛她說話時，總覺得好像聽見我自己的聲音……」

　　哦？她已經認出她是明星了嗎？那更好辦！

　　「是的，就是這一點，我們要專聘你為葉夜的助理。」經紀人拿出計算機，按下了開頭是六的五位數字。「這是月薪，我想你不會拒絕吧！」

　　六萬元？女孩睜大了眼睛。這種景氣與行情，到哪裡去找六萬元的工作？可是--為什麼這一個工作來的莫名其妙，她有點不大安心呢！

　　「我是趙恩闐，葉夜小姐的經紀人，請多指教。」男人有著一張成熟的臉龐，伸出他的手。「以後就要借重你的嗓子了。」

　　「我是……孔萳，也請多多指教……」在一切都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女孩愕然地握住趙恩闐的手。借重她的嗓子？

　　媽媽常說她是個笨女孩，還真是說對了呢！

第一章

　　小節目的攝影棚其實都不大，一間化妝間，加上一個小攝影棚；除非是電視公司主大樓裡的攝影棚，那才會有模有樣。當然，化妝休息室也隨著明星知名度的高低，而略有不同。

　　葉夜是影歌三棲的大明星，屬於艷星型的女人，所到之處總是艷光四射，並且在人前都表現出一副甜美、婉似天使的模樣。私底下呢？不但生活習慣差，而且驕縱得不得了，既任性又跋扈囂張，彷彿天下是為她而生的一樣。

　　但她就是走紅！電視前人們只瞧見她美麗、溫柔的樣子，瞧不見她私底下那宛若蛇蠍的模樣：歌聲甜美，又是模特兒出身，加上演技也不差，所以能夠迷倒眾生。所以她的休息室，非常的大且舒適。

　　她請孔萳作助理，其實原因無他，他們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說了--嗓子。

　　「各位親愛的聽眾晚安，我是葉夜。」收音機裡傳來輕柔、甜美的聲音，是葉夜前幾天錄的節目。

　　「小萳，過來！」葉夜的專屬休息室裡，她正蹺高二郎腿吆暍著。

　　孔萳才幫她把澎大海泡好，還沒來得及倒進杯子裡，就趕緊走過去。她總是駝著背，怯懦地靠近葉夜。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再嗲一點！」葉夜指向收音機。「像這樣：各位親愛的觀眾晚安……尾音拖長一點、鼻音重一點！」

　　「是……」孔萳點了點頭，她以為已經很像了。

　　沒錯，現在進行的廣播節目，就是孔萳去錄的！成為葉夜的助理半年有餘，跟她住在一起，必須瞭解她所有的喜好與習性，學她的說話語調、學她的思考模式、練習她走路的模樣。

　　她從來沒有發現，她們真的如此相像，身高，體重、身材都非常相似。她常常戴上一頂帽子、穿上葉夜的衣服，她就到大門口去引開記者的注意；聲音就別說了，她都能代她上廣播節目了，根本沒有人發現。

　　演藝圈的人都知道她這位「小萳」的存在，但大家都不說，這跟每一位藝人的簽名海報裡，誰知道有幾張是真跡是一樣的？當年「亂世佳人」拍攝時，由於費雯麗生病，所以找了一位與她非常相像的演員--摩琳•賽力--來代替她演遠鏡頭的戲。

　　最後費雯麗成名了，卻鮮少有人知道摩琳•賽力的名字。

　　她們就是最佳替身！所有演藝圈的人都不會有人出面說話，因為這是一種公開的秘密，但不會變成大眾皆知的秘密。而孔萳現在就是葉夜的最佳替身，因為她們再怎麼像，孔萳也不可能有代替葉夜的一天。

　　那張臉龐，就已經徹底地不一樣！

　　「好了，我的澎大海呢？」葉夜一伸手，沒瞧見飲料。「你在拖什麼啊！泡一杯澎大海要這麼久！」

　　「馬上就來！」孔萳急忙的跑到桌邊，把澎大海倒進杯子裡，再趕緊送過去。

　　在葉夜身邊半年，孔萳已經深深瞭解到，六萬元的薪水不是那麼好賺的！她每天得跟在葉夜身邊，甚至還得跟她住在一起，幫她打理從上到下的所有一切。通告方面有趙恩闐會處理，但現場的許多瑣事全部都要由她負責：扣除這些的空檔，她還得學她的說話與走路方式，還得代替她上廣播通告。

　　其實這些都還算小事，所有事情跟應付葉夜比起來，全部跟天堂一樣！

　　「媽呀！怎麼那麼燙！你想燙死我呀！」葉夜跳了起來，拿著杯子晃晃。「你下知道我的喉嚨很重要嗎？你難到奢望幫我唱歌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來不及……」孔萳想解釋些什麼，卻看見迎面飛過來的杯子。

　　孔萳嚇得往後跟艙，玻璃杯在她面前破碎，熱燙的水濺上了她的腳踝，幾個碎片也彈上她的小腿。

　　「再去弄一杯！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葉夜氣得把劇本摔到椅子上。「要不是你的聲音跟我相像，我才不會請你這個又笨又醜又遲鈍的女人！」

　　孔萳沒有說話，她已經很習慣葉夜經常性的破口大罵。她說話就是那麼難聽，更糟的是，她絕對不是無心的！一開始她會非常難過，但她若看不開，葉夜說話也不會比較留口德。想待在葉夜身邊，就要先懂得什麼叫忍耐。

　　六萬元高薪，是她所需要的，所以不管如何，她都得忍下來。反正忍耐與毅力是她的專長，她吃得消的！

　　「怎麼、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啦！」趟恩闐笑著走了進來。「生氣會老化得快喔！」

　　「恩闐！」葉夜發出嗲死人的聲音。「小萳會把我氣死！」

　　「不要這樣！小萳很乖巧又很俐落的！」趙恩闐經過孔萳身邊時，拍了拍她。「別太介意，慢慢來！」

　　孔萳先回到桌子前將澎大海倒進玻璃杯裡，再從冰箱的冷藏室中拿出幾塊冰塊，緩緩地攪拌均勻，讓熱水變成溫溫的後，再把玻璃杯遞給葉夜。

　　她不悅的接過，拉著趙恩闐往另一邊的椅子走過去。孔萳則小心的把玻璃碎片掃起來，再拿拖把把地上的澎大海擦乾淨。

　　她偷瞄了遠方的男女一眼。其實趙恩闐長得還不錯，斯文有禮，幕後不少工作人員還都挺喜歡他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眼裡，她總覺得葉夜跟趙恩闐親密得有點過分。

　　葉夜不是有未婚夫了嗎？孔萳思忖著。她邊把抹布洗乾淨、晾好，邊看了一眼桌上擺著的相框。相框裡的照片的臉照得很大，是嬌艷的葉夜甜蜜地挽著一個男人的手。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葉夜的未婚夫。他是一個ABC，是美國一家知名企業的小開。他長得真的非常陽光、明朗，因此偶爾也兼職作模特兒；聽說葉夜就是在海外走秀時認識他的。

　　照片裡的他瞇著眼，燦爛地笑著，真是天之驕子，配上葉夜……誰都會認為他們是佳偶天成！

　　可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她沒有見過他？她只看到與葉夜走得非常近的趙恩闐，他們談事情還會談到臥房去！但保密是一個助理應該做的事情，因此她都視而下見、假裝一切都沒看到。

　　「小萳！準備喔！」門外傳來敲門聲，提醒著葉夜即將出場。

　　「嗨，妍薰姊！」孔萳趕緊打開門，望向門外的女人。「還有幾分鐘？」

　　門外站著一個非常俏麗的女人--只有半邊臉俏麗的女人。她有著一頭長長的烏黑秀髮，而且有一大半的頭髮遮去了她的半邊臉。

　　她是工作人員，名字叫吳妍薰，俗稱「吳半邊」。她可是這裡的名人，除了她那神秘的半邊臉之外，還有她活潑靈巧、反應又快的工作能力，是人人所稱羨的！在後台成一片時，她甚至可以充當服裝設計師跟美發師的助手呢！

　　她也好希望自己能夠跟妍薰姊一樣靈巧，至少就不會常常挨罵了。

　　「五分鐘，別遲到！」吳妍薰拿著捲起來的卷宗敲了敲門。

　　「沒問題，我這就去通知她。」孔萳笑著說。

　　吳妍薰也知道她在葉夜這裡吃的苦頭，其實整個後台的幕後人員，包括導演還有場記，鮮少人沒受過葉夜的氣。真要論起來，大概就只有吳妍薰和一位廣告才子沒讓她凶過吧？

　　關上門，孔萳走到另一邊叫喚著葉夜。她跟趙恩闐正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兩個人手還緊握著。

　　「幹麼？」葉夜嬌媚地問，很明顯的，沒有要避嫌的意思。

　　「節目再三分鐘開始，請您準備。」孔萳說著，一邊看著他們倆互相摩挲的手。

　　「好，我這就去。」葉夜站起了身，趙恩闐也是。「我們等一下再談！」

　　「沒問題！你要好好表現喔！」趙恩闐說著，極度親暱地拉著葉夜往門邊去。「歌一定要唱得慢一點，才能對到嘴……」

　　眼看著趙恩闐帶著葉夜出了休息室，孔萳才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每當這個時候，就是她自由的時間了！沒有人管、不必伯有人動下動就罵人，也下必為了應付某位大小姐而分身乏術。

　　「小萳！」門突然又打了開，葉夜探進一個頭。「錄完影，我要喝冰紅茶！」

　　嗯？孔萳眨了眨眼。她昨天明明說最近只要喝礦泉水的！孔萳衝到冰箱邊，看著剛買回來的一打礦泉水。現在她又要喝紅茶了？而且哪一個牌子也沒說清楚。為什麼她連一點點喘息的時間都要被剝奪呢？

　　唉！孔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還是先坐下來，稍微休息一下再去買吧！

　　拿過桌上的相框，看著上面那甜蜜的照片，她不知道葉夜是怎麼想的。雖然趙恩闐也下錯，但她明明都已經跟人家訂婚了，為什麼還跟別的男人如此親密？

　　如果她真的喜歡趙恩闐，就下應該再跟別人訂婚；跟別人訂了婚，也就不應該再跟趙恩闐曖昧下明！唉，演藝界真的都這麼複雜嗎？男男女女的感情，竟然都這麼瞹昧不清！

　　這樣的好男人被蒙在鼓裡，真是可惜！

　　偷閒了一下，孔萳就趕緊準備到樓下去買冰紅茶。這段錄影時間只有半小時，要是拖到葉夜回來、她還沒準備好，不知道又要被罵成什麼樣了！

　　走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裡，她的身高果然又成了其他客人側目的焦點，孔萳趕緊低下頭來。因為她知道，這些人接下來會看到她的臉，然後會偷偷地交頭接耳地說著：這麼高，可惜長得不怎麼樣。

　　走到冰櫃前面，孔萳拿了好幾款的冰紅茶。誰知道葉夜要的是哪一個牌子，乾脆有出冰紅茶的牌子全買了，省得她又要跑好多趟！

　　一瓶一瓶疊上手，孔萳得小心翼翼地才不至於讓它們全部掉落。這麼多瓶瓶罐罐，等葉夜選完之後，其他的就拿去請工作人員暍吧！孔萳笑吟吟地想著，她喜歡把東西分享給他人的感覺。

　　「一共是兩百三十二元。」工讀生說著。「需要袋子嗎？」

　　孔萳用力地點了點頭，工讀生也幫她把東西裝進袋子裡，遞給了她。她接過裝好飲料的袋子，準備轉身出門，手中的袋子卻突然被人接了過去。

　　「小夜！一親切的呼喚聲由她身後響起，接下來連手上的重量也隨之消失。

　　「Surporise大小姐！」

　　孔萳吃驚地回過了頭，看著袋子已經在男人手上，她不禁詫異地看了看他。

　　是葉夜的未婚夫！

　　孔萳睜大了雙眼，看著從小在童話故事書裡，一心尋找的白馬王子身影、一直憧憬出現的男人--適當的身高與壯碩的體魄、棕色的鬈發在臉龐邊飄揚、黝黑的肌膚上有著南加州陽光的燦爛。他露出的一口白牙此時微微僵住。

　　「0h！Sorry！」他唔了一聲。「我認錯人了！你跟我女朋友的背影好像！」

　　「嗯……」孔萳只是嗯了聲，然後飛快地低下了頭！她知道啊，相像的地方也只有背影而已！

　　她尷尬地伸出手，想要拿回袋子。

　　「你這袋子好重，不然我幫你拿，當做賠禮好了！」男人瞇著眼、笑了起來，更加迷人的風采躍然於臉龐。「你要去哪裡？」

　　孔萳勉強笑了一下，還是很堅持的把袋子拿了回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要在他面前開口；她不想要在身形被人認錯之後，接下來又讓他聽見與他未婚妻相似的聲音，至少……她想要讓他保有一個只屬於她的印象。

　　男人見孔萳的堅持，只得聳了聳肩，然後他說了幾句對不起，就轉身進入便利商店去買東西。

　　啊……真的好像王子的感覺--明亮、活潑、輕快，感覺相當有魅力。這是趙恩闐所比不上的！孔萳拿著重重的飲料往樓上而去，她無法明白，葉夜對他有哪裡不滿意！

　　回到樓上時，迎面正好走來吳妍薰，她笑著跟孔萳打著招呼，然後見了她手上沉甸甸的袋子。

　　「葉夜又在耍大小姐脾氣了啊？」吳妍薰扁了扁嘴。「喝這麼多喝的完嗎？」

　　「沒有啦！她昨天才跟我說飲料對身體不好，今天幫她準備了水，她卻跟我說她非要喝冰紅茶不可！」孔萳小聲說著，非常委屈。「我也只好趕快去買，又不知道她要喝哪個牌子，就乾脆全買了！」

　　「哼，驕傲自大的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吳妍薰拍拍孔萳。「你買那麼多，剩下的怎麼辦？」

　　「放心，我不會忘了孝敬你一瓶的！」孔萳打趣地說道，面對真心待她的人，她才會如此開心。

　　「算你上道！」吳妍薰回頭望向長廊。「錄影結束了，你趕快回去吧！葉大小姐已經回休息室了！」

　　喔！這麼快？孔萳匆匆忙忙地跟吳妍薰道聲再見，便趕緊往休息室奔去。要是晚了，她又要高興了，吃不完兜著走的人可是她！

　　「對不起，我……」孔萳推開了門，怯怯地先道了歉。

　　而眼前有一對男女正吻得火熱，吻得難分難捨。趙恩闐已經激動地撫摸著葉夜的身體，很明顯的沒有注意到在門口的孔萳。

　　孔萳靈巧地趕快閃身進入休息室，這場面總不好叫外人看到。狗仔隊有時會在這裡晃的，叫他們拍到就不好了……還、還有，葉夜的未婚夫不是也來了嗎？萬一讓他看到了，那就更糟糕了！

　　在喘息之間，趙恩闐赫然發現站在一邊的孔萳，才手忙腳亂地喊停。葉夜倒不怎麼在意，只是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從容地走到大鏡子前，抽過面紙把紊亂的口紅擦掉。

　　「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淡淡地問。

　　「沒多久前，我去買冰紅茶了。」孔萳邊說，邊把一整袋紅茶往桌上放。「看看想喝哪一種的……」

　　「你都看到了？」葉夜突然一個轉身，居高臨下般的睥睨、質問著孔萳。

　　孔萳只是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你不會說吧？」葉夜逼近了孔萳。「你要知道，說了也沒什麼用！我跟恩闐都會否認，我還是深愛Kris的女人。」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孔萳輕聲的回著。「但是……你還是要注意一點，下次門要鎖。」

　　「……」葉夜扁了嘴，一臉不耐煩的模樣。「知道了啦！拿立頓的給我！」

　　孔萳動手從袋子裡拿出立頓冰紅茶，為葉夜插好吸管，她一把就搶去了喝。從她走路的姿勢看起來，她的確為被她發現私情的事，感到有點心浮氣躁。

　　「小萳……我跟小夜只是……」這下走過來的換趙恩闐了，他緊張的把手搭在孔萳的肩膀上。「我們……」

　　孔萳迅速地扭動了肩膀，不讓趙恩闐碰觸到她！她縮在桌子邊，不想介入這兩個人之間。

　　「我說過我不會說的。」孔萳緊皺起眉頭，然後轉向葉夜。「還有，我剛在樓下遇見你的未婚夫了。」

　　咦？葉夜很明顯的刷白了臉色，她啪的站了起來，才想要問些什麼，手機卻突然響起。

　　「是他！」葉夜緊張地看向趙恩闐，看來是她的未婚夫打來的。

　　「喂，Honey大小姐！」

　　孔萳沒有再說話，她轉身把飲料袋提了起來。她知道等一下趙恩闐會離開這間休息室，而那位棕髮男人會進來這裡，與葉夜來個久違的擁抱與親吻。

　　「我拿剩下的飲料去給其他人喝。」孔萳轉過頭去，聲音平板地說。「暫時應該不會有我的事吧？」

　　「呃……不會……」面對孔萳依然尷尬的趙恩闐，結巴地說著。

　　孔萳拉開門，準備走出去，而後方的葉夜卻突然疾走了過來，拉住她。

　　「我在休息室，你等一下可以過來！」葉夜說著，然後蓋上電話。「小萳，你說你剛剛跟Kris見了面？」

　　「嗯……在樓下的便利商店見到的。」孔萳報告著情況。「不過是他先認錯人的！」

　　「什麼？他認錯人？」葉夜一臉緊張的模樣。「難道他把你當成我？你有跟他說什麼嗎？」

　　「我什麼也沒說，我跟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她下意識地排斥了自己與葉夜相似的聲音。

　　「呼……」葉夜猛地鬆了一口氣，還拍拍胸口。「那就好，小萳，你聽清楚，從現在開始，只要Kris在，你就一個字也不許說，把自己裝成啞巴！」

　　咦？孔萳不能理解葉夜的話，為什麼無緣無故要把自己裝成啞巴？她在樓下不想講，是因為她想在那個男人面前維持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形象，而不是一個什麼都像葉夜的女人！

　　「為什麼？我又不是啞巴，我也從不會亂說話！」孔萳難得有了反抗的意思。

　　「叫你怎麼做就怎麼做！問那麼多做什麼！」葉夜惱怒於孔萳的態度，她已經夠急了，這小傭人還敢給她擺架子！「從現在開始閉嘴！你要是洩漏了，看我怎麼整你！」

　　「你不告訴我理由，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孔萳緊咬著唇。「我……我明明就不是啞巴……」

　　啪！火辣辣的巴掌烙上孔萳的臉頰。孔萳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不支地直接往門邊撞去。葉夜一手緊握著拳，一手還停在半空中，任何人見著她那副毒辣的模樣，絕對不會再稱呼她為可愛的小夜。

　　「小夜！」趙恩闐趕忙阻止葉夜，彎下身去扶起孔萳。「你這是做什麼？」

　　「閉嘴！你的稱呼也給我小心一點，別小夜、小夜的叫！」葉夜露出猙獰的面孔。「你們給我合作一點！我不能讓孫昀璟知道我們關係匪淺，也不能叫他知道小萳的聲音像我！」

　　孔萳趴在地上，一手撫著臉頰，避開趙恩闐的攙扶自己站了起來。她想在未婚夫面前繼續扮演她溫柔、美麗、天真的模樣，所以要趙恩闐小心，她能理解。但為什麼連她都要在管制之內？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趙恩闐往葉夜那邊走去。「可是跟小萳有什麼關係？」

　　葉夜離開門邊，往休息室深處走去，邊走邊理著頭髮，把孔萳一個人留在身後。

　　「你懂什麼？Kris有多聰明，你知道嗎？他剛在樓下能把小萳認錯，你就知道小萳多像我！要是給他知道小萳連聲音也像我，他就會懷疑小萳的存在了！」葉夜胸口正劇烈起伏著，跺著腳到鏡前補妝。「一旦讓他聽見廣播，他立刻就知道說話的不是我！他最討厭投機取巧的人了，我才不會讓他發現呢！」

　　原來如此！所以她必須變成一個啞巴……孔萳微抹了眼角滲出來的淚水。跟在葉夜身後，她已經像是一個附屬品了，想不到現在還要變成隱形人。

　　「說到底都是你！」葉夜突然又轉身向著她。「學這麼久連我的語調都學不會，笨死了！」

　　孔萳死命低著頭。那麼做作的聲音，她才學不來，她怎麼努力就是發不出聲音！

　　「好了，葉夜！」趙恩闐改口改得倒是挺快的。「你再打她，等一下孫昀璟進來不覺得奇怪嗎？」

　　孫昀璟……是啊，是那位Kris的中文姓名。

　　趙恩闐這句話成功的阻止了欲往前再打孔萳一巴掌的葉夜，她哼了一聲，擺動一頭鬈發，重新回到鏡前打理著自己。而趙恩闐正與她輕聲細語幾句，孔萳則站在門邊，一動也不敢動。

　　「好了！你清楚了嗎，小萳？」葉夜面對著鏡子跟她說話，冷然又極度高傲的。

　　「知道了。」孔萳點了點頭。

　　「那可以出去了，等一下孫昀璟就要來了。」說到這裡，葉夜突然又綻開了虛假的笑容。

　　孔萳黯然地轉過身去，拾起地上的飲料，再度拎起袋子，深呼吸一口氣--光明與黑暗，美麗與醜陋，竟是這麼格外分明！

　　「OuCh！」

　　在孔萳拉開門的那一剎那，洋腔洋調的聲音隨之傳來，連裡面的葉夜及趙恩闐都嚇了一跳：棕髮的陽光俊男一隻手騰在空中，很明顯的他正準備敲門而人呢！他看了小萳一臉，一臉驚訝的模樣。

　　「咦？你不是剛剛的小姐？又見面了！」他的國語很意外的沒有腔調，而且非常的平易近人。「這裡是……」

　　「Honey！」孔萳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葉夜推到了一邊。「我好想你！」

　　孔萳幾個踉槍，要不是趙恩闐及時扶住了她，恐怕她又得摔了個倒栽蔥了！

　　葉夜熱情地擁抱著孫昀璟，他們還大方的開始擁吻起來。孔萳微瞥了趙恩闐一眼，她可以感覺到他眼底的強烈醋意。

　　「她是誰？」吻完的第一句話，孫昀璟指向孔萳。

　　「呃？」這樣的沒頭沒腦讓葉夜嚇了一跳，也很不是滋味。「只是我的助理啦！走，我們進去！」

　　「新助理嗎？」孫昀璟對孔萳笑，然後伸出右手。「我叫孫昀璟，你好！」

　　嗯？面對著有禮的孫昀璟，孔萳一時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她應該要伸手回禮的，但她又不能開口自我介紹些什麼……

　　孔萳猶疑著，還是伸出了手，怯懦的與孫昀璟握了手。

　　「她叫孔萳，我們都叫她小萳。」趙恩闐飛快的解釋著。「嗯……她不會說話，所以請你包涵一下。」

　　「哦？真是抱歉！」原來是啞巴啊！難怪剛剛在樓下時，一個字也不說。「小萳，你好，這段日子請你多多指教了！」

　　多有禮貌的紳士啊……孔萳微紅著臉，用力點了點頭。

　　「親愛的，門關上吧，冷氣都跑出去了。」葉夜嬌嗔著，受不了孫昀璟一進門來就把視線都放在那個不起眼的孔萳身上。「恩闐，幫我們倒點飲料。」

　　「喔，不必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平常已經夠麻煩恩闐了，這點小事不必麻煩他！」孫昀璟笑著說，旋即走到冰箱邊找著東西。「哇，這麼多水，小夜，你很有健康概念喔！」

　　孔萳瞥了一眼手中的一袋紅茶。健康概念？她搖了搖頭，還虧葉夜說他有多聰明，她看啊，不是他太笨，就是葉夜的演技真的太好了。

　　孔萳放下飲料，倒水這種事本來就是她該做的，不是趙恩闐，也絕不是這位遠渡重洋而來的客人！她上前一步，很快地吸引了孫昀璟的注意，她只是給予他一個笑容，然後接過他手中的製冰盒。

　　喔……孫昀璟往旁退了一點，不理過來挽住他手腕的葉夜，就站在一邊看著。

　　孔萳拿出前一陣子葉夜瘋狂買的石榴紅莓飲品，加上為了保養兼美容而買的膠原蛋白，兩樣一起倒進杯子裡，加了一點冰水、一些冰塊，再把它們用塑膠棒攪勻後，插上兩根吸管。

　　「小夜，我剛在樓下認錯人呢！小萳的身影好像你。」孫昀璟拍了拍葉夜的手。「沒想到是你的助理，很靈巧的女孩子呢！這點就跟你不像了。」

　　什麼嘛！一進來就小萳、小萳的，他幹麼對一個其貌不揚的助理感興趣？

　　「討厭啦！人家小萳很乖巧又很伶俐，真的幫了我很多忙呢！」葉夜甜膩膩地說著，而孔萳此時此刻倒感受起臉頰上未褪的紅印。

　　孔萳扮演著啞巴的角色，親自送上兩杯健康飲料，然後拍拍葉夜、指了指地上的袋子。她不想再在這裡待太久，否則遲早會變成葉夜的眼中釘。

　　「喔……喔！」葉夜順著孔萳的提示演下去。「小萳，你快拿飲料去請大家喝吧！」

　　「嗯？剛剛她買那麼多飲料，是你要請別人的啊？」

　　「那當然囉！剛錄完影，大家都很辛苦，我只是花點小錢，給大家消暑解渴罷了！」葉夜一副婉約、體貼的模樣，含羞帶怯的表情叫男人不心動也難！

　　趙恩闐為孔萳拉開了門，他再看不去也不舒服，因此也動手幫孔萳提起了袋子，他們默默地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趙恩闐跟孔萳打聲招呼就走了，而孔萳提著沉甸甸的袋子，準備去能讓她快樂的地方--把冰飲分給每一位幕後辛苦的工作人員。

　　回眸一瞥，王子與公主永遠都是幸福快樂的一對，所以她一點也下相信，南瓜會變成馬車，或是玻璃鞋會遺落在階梯上。

　　灰姑娘永遠是灰姑娘，麻雀飛的再高，也不會變成鳳凰。

第二章

　　葉夜所屬的公司，是數一數二的「朵蘭化妝品公司」。雖說名義上是化妝品公司，但也跨足演員、模特兒，還有服飾等等範疇。而葉夜就是從代言「朵蘭」化妝晶起家，一夕之間一炮而紅的模特兒，轉而再進軍演藝界。

　　她是標準的幸運兒，從小就生活富裕，接著踏入模特兒這行，再轉向演員、跨足歌唱，每一樣都成績傲人，備受喜愛。進而又認識海外的貴公子，戀愛半年後舉行大型的訂婚宴，而結婚典禮就訂在半年之後。說她是天之驕女，一點也不誇張。

　　「真是有夠噁心的！」吳妍薰拎著雜誌走了過來。「我說小萳啊，可不可以叫你主子安分點，明知道有記者在偷拍，竟還故意弄些熱情的畫面。」

　　孔萳這會兒正偷閒地在工作人員的休息房間裡，聊天、吃點心，見到吳妍薰把一本雜誌攤開給她看，上面當然是熱情如火的擁吻照片。很明顯的，男女主角根本已經渾然忘我。

　　「從孫昀璟回國後，他們兩個就幾乎形影不離了。」小萳聳了聳肩。「不過也因為他，葉夜都沒再對我凶過呢！」

　　「她要裝啊！裝出可人、天真、溫柔的大小姐！」學著葉夜的腔調說著話。「誰知道根本是為了孫昀璟那龐大的財產！」

　　「噓！」幾個工作人員要吳妍薰噤聲。「隔牆有耳，別亂說！」

　　「哼！誰不知道她跟趙恩闐有多火熱？」吳妍薰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就只有那個白癡大少爺不知情而已。」

　　「別說了。」孔萳拍拍吳妍薰。「他們的確也很登對，我想等他們結了婚，被甩的應該是趙恩闐吧？」

　　「哼……」吳妍薰露出一抹神秘笑容。「女人心啊……海底針……」

　　孔萳搖了搖頭，她不想談他們的事情，現在是難得的休息時間，希望可以找快樂的事情去思考，孫昀璟已經來了-個多月，他就住在葉夜的家裡，兩人如膠似漆，害得她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當然，她不想看，也有別的原因。

　　因為他的關係，所以葉夜對她也很好，再也沒有那種女王般的頤指氣使，也不會動不動就打她，她日子反倒樂得輕鬆：而孫昀璟呢……他對她也很好，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和和氣氣地對待每一個人。

　　他每天過得很快樂，每天都會綻開無憂無慮的笑容，長得漂亮、人又風趣，要什麼有什麼：她想過，孫昀璟就是因為生活優渥，所以才會有那麼燦爛無憂的笑靨、才會有那麼樂天的想法。

　　但她喜歡他對著她笑，說早安的時候、說謝謝的時候，關心她會不會太累的時候。

　　「妍薰！」嘶吼聲在外頭長廊上迴盪著，還伴隨著奔跑聲。

　　「是頤人來羅！」孔萳打趣地拍拍吳妍薰。「他一閒下來就急著找你呢！」

　　其他工作人員也是睜著雙曖昧的眼睛瞄著吳妍薰。噯呀，這對郎有情妹有意的情人，可是他們工作之餘的開心果呢！

　　吳妍薰扁了嘴，她可受不起鄭頤人這種特別的「關愛」。

　　「妍薰！」一個大男孩衝了進來。「你、你……你要離開這裡了？」

　　咦？這一下子可是嚇著了所有人。妍薰要離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一群人開始七嘴八舌起來：孔萳也緊張地拉住吳妍薰的手，想要問一個所以然。

　　「停--」吳妍薰使盡力氣吼了出來，現場果然立刻鴉雀無聲。「你們聽我一個人說好嗎？」

　　眾人果然點了點頭，像學生們排排坐好，吳妍薰在這裡可是最重要且靈巧的人，沒有人捨得她走的！

　　吳妍薰先是從容地拿起一邊的道具塑膠棍，走到了鄭頤人的面前，對他綻開一個微笑後，下一刻就狠狠地往鄭頤人的頭給打了下去。

　　「亂講話！誰要你沒搞清楚就亂講！」邊說，吳妍薰邊又多打了幾下。「我只是換地方工作而已！」

　　「嗄？去哪裡？」孔萳緊張地幫大家問道，誰管鄭頤人死活。

　　「朵蘭有個『灰姑娘企劃』，我要去陪著那位『灰姑娘』一陣子啦！』吳妍薰拿著棍子回眸一笑，「企劃一結束，我就回來啦！」

　　「要去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一天沒有你！」鄭頤人搗著疼痛的頭，又黏上了吳妍薰。「真的會回來嗎？」

　　「你死去一邊啦！」吳妍薰使力地推開鄭頤人，他倒是配合得很好，抽搐幾下後，佯裝心痛而亡。

　　大夥兒又是一陣笑，這對活寶，真的是可愛極了！

　　「灰姑娘企劃？」孔萳不解地問道，「灰姑娘」三個字引起她的高度興趣。

　　「嘿……內容當然是秘密羅！」吳妍薰眨了眼，頭抬得高高的。「這份殊榮可是總經理親自給我的！讓我照顧灰姑娘，直到她變成公主為止！」

　　「……」孔萳幽幽地低下頭來。「灰姑娘就是灰姑娘，怎麼可能會變成公主？」

　　嗯？孔萳身後的女孩們搓了搓孔萳的頭，把她緊緊地抱了起來。

　　「傻小萳！灰姑娘雖然之前過的很苦，可是她後來還是嫁給了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啊！」

　　「可是……那是因為灰姑娘遇上了仙女！」孔萳皺起眉頭。「現實生活中去哪裡把南瓜變馬車？」

　　「我，就是仙女！」吳妍薰突然湊近了孔萳面前。「我們有好幾個仙女，會讓灰姑娘改變的！」

　　是嗎？好幾個貴人相助，她為什麼就沒有？那一個灰姑娘是誰？為什麼上天待她如此優厚，至少會派仙女去幫助她？

　　「灰姑娘……本來就很美啊！」孔萳說著，眼淚竟然不聽使喚地滴了下來。

　　「醜陋的灰姑娘穿的再漂亮，也不會有王子喜歡她……」

　　小萳？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大家都知道她在葉夜那邊過的並不好，所有人也知道葉夜那蛇蠍個性，常常對小萳施以拳腳，或是把她整得七葷八素；而且最讓小萳介意的，應該是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身材，卻有張截然不同的臉蛋吧？

　　「小萳，乖，我們最喜歡你了！」大家一起上前擁抱了孔萳。「你可比葉夜那女人美多了！」

　　「對呀！你才不是什麼灰姑娘呢！你這麼耀眼，自己不知道嗎？」

　　「我？」孔萳掛著滿臉淚痕，笑朋友的安慰話。

　　「你不知道嗎？你既善良，又善解人意！隨時隨地在為別人著想，怎麼可能不耀眼？」吳妍薰握住了孔萳的手。「總有-天，會有識貨的王子，找到你這個美麗的公主。」

　　孔萳搖了搖頭，眼淚繼續撲簌簌而落。

　　識貨的王子？她會有王子青睞嗎？像孫昀璟……不管她跟葉夜再如何相像，他眼底映著的永遠都是艷麗動人的葉夜、輕聲細語的葉夜，而不會是她這一個一頭乾發、滿臉雀斑又其貌不揚的女人！

　　英俊的王子，在故事末尾總是跟天仙般的公主在一起，而灰姑娘有仙女幫助，那也要她本來長得國色天香，王子才會看上美麗的她。

　　吳妍薰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她像是已經看出來，溫柔善良的小萳，似乎已經遇上了她憧憬的王子了。

　　「你要去多久？」鄭頤人冷不防地又出現在她耳邊。

　　「……」吳妍薰回頭瞧著他，不禁一笑。「我們可以通電話啦！」

　　小萳，請找真心愛你的男人，而不要去看別人手裡的男人。

　　＊　　＊　　＊　　＊　　＊　　＊　　＊　　＊

　　這天葉夜出外景到海島上去，孫昀璟因為連日疲累而沒有跟去，加上行程匆促，機位過少，所以葉夜最後只帶了趙恩闐去而已。

　　他們大概也想抽空獨處吧！孔萳這樣猜想著。

　　臨行前，趙恩闐是耳提面命、千交代萬交代要她不能洩底，她是啞巴，一句話都不能說！她應了幾十聲是，才終於把他們兩個送出門。

　　早上十點多，孫昀璟依舊在沉睡中，她躡手躡腳地進房去收拾待洗的衣物，也把孫昀璟穿的襯衫、運動服一併拿了出來。孫昀璟果然是富家子弟，西裝和襯衫等衣服的質料真好，他穿起來也煞是好看。

　　衣服分類好了，她便扔進洗衣機洗，該送乾洗的放成一袋，剩下可以手洗的她也開始洗滌；不經意發現孫昀璟的襯衫袖口有點脫線，她便拿起針線，決定幫他補起來。

　　這種活她很擅長，實在沒必要到外面花錢補。可是說不定，他那種有錢人，都是一有瑕疵就立即丟棄的，她在這邊瞎忙什勁？

　　想是這樣想，孔萳還是細細的一針一針開始補救。袖口像是勾到尖銳的東西而裂開，只要頤著纖維縫補，就可以恢復原貌；補完衣服後，孔萳便把要乾洗的衣物送出去乾洗，然後頤道去買點菜，

　　孫昀璟長年住在美國，平常喜歡吃中國菜嗎？她想做一點傳統的小菜，讓他試試看。換個清淡一點的口味，總比每天跟葉夜去吃油膩大餐的好。

　　回到了家，孫昀璟已經起床了，他坐在葉夜床上看電視，孔萳則去把烘乾的衣眼摺好，然後下廚做羹湯。平時葉夜很少叫她煮的，除非是她發現自己胖了，不吃外食的時候。

　　這其實是很奇妙的感覺，為一個男人補衣、為他洗衣，為他摺衣服，再為他下廚，一切都只為了他一個人……她有一種幸福的感覺，還有一種以為自己是新嫁娘的錯覺。

　　叩叩！孔萳在門口敲了兩聲，孫昀璟也立即應了門。他一看到孔萳又綻開笑容，而她則是指了指時間，然後比了比餐桌。

　　「唔，午飯嗎？」他一臉驚訝地問著。「你做的？」

　　孔萳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微笑，她一直不敢抬頭看孫昀璟。他現在可是打著赤膊，外頭只罩了一件襯衫，下面穿著一條短褲而已。

　　他是很陽光的，有著健美的肌肉和麥芽色的肌膚，棕色的頭髮微散著，倚在門邊對她笑著。孔萳紅著臉、低下了頭，就趕緊往廚房那邊而去，她不習慣他一直對著她笑，那會讓她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孔萳先把菜全給端上了桌，然後就進廚房把果汁一起打了起來。平常葉夜是不准她跟她一起共食的，所以她早已把自己的飯菜放在了廚房裡，等打完果汁後，再來大快朵頤一番。

　　今天中午菜色一點也不豪華，其實只是綠豆稀飯，配上一點肉瓜丸子、一道破朴子炒三蘇、一條新鮮的軟絲川燙，蘸五味醬或芥末，餐後甜點是一杯西瓜汁，簡單並且傳統；因為她想讓孫昀璟嘗嘗道地的中國菜。

　　「你在打果汁？」冷不防的，孫昀璟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顫了一下身子，孔萳把要衝口而出的--「你嚇到我了」，這五個字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她點點頭，差一點點就穿幫了。

　　「咦？為什麼你這裡也有放飯菜？」孫昀璟狐疑地問著。「你要在這裡吃嗎？」

　　孔萳又點了頭，邊開始過濾打好的西瓜汁，把它們濾乾淨再倒進高腳玻璃杯裡，放進冰箱待涼。

　　「為什麼要在這裡吃？」孫昀璟不解地端起孔萳的午飯。「陪我一起到餐桌吃呀！」

　　咦？矣矣！孔萳根本來不及阻止，孫昀璟已經飛快地把東西端了出去，而她還呆愣愣地站在廚房裡。這怎麼可以？萬一葉夜回來知道他們一起共進午餐，不知道又會出什麼花招？這傢伙前腳要是回美國，她後腳鐵定遭殃！

　　「走啦、走啦！」孫昀璟又回身進了廚房，二話不說地就抓起了她的手腕。「我肚子好餓，我們一起吃！」

　　孔萳就這樣被拖向餐桌，難掩興奮的她笑了起來，其實她一點也不介意……跟孫昀璟一起用餐，今天……只要今天就好！

　　孫昀璟紳土般的為她拉開椅子，她羞紅著瞼坐了下來，然後孫昀璟又跑回孔萳對面，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用起餐來。

　　「奸好吃啊！這些全是你做的？你手藝真好！」孫昀璟驚呼著，一連喝了好幾口稀飯。「你這手藝比我家傭人好，還是道地的中國人比較會煮中國菜！」

　　孔萳只是笑而不答。她也只能笑而不答，儘管她也想跟他說話，想問他一些問題，但她現在可是一個啞巴，就什麼都不能說。

　　「小夜很任性吧？」孫昀璟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她比較驕縱了點，一定常給你惹麻煩了，對吧？」

　　唔，怎麼突然問到敏感話題？她該點頭還是搖頭？要跟孫昀璟說實話嗎？還是算了！憑葉夜的一流演技，不管她說什麼，她都有辦法把黑的說成白的，啞巴怎麼鬥得過能說善道的女人呢？

　　孔萳帶著點淺笑，搖了搖頭，再聳了聳肩。

　　「其實我知道啦，她脾氣就是驕了點，但人其實很可愛！」孫昀璟眼裡帶著幸福的笑容，孔萳不忍去揭穿他。「你跟恩闐都很辛苦，所以我決定送你們一份大禮呢！」

　　咦？孔萳忙搖著手。這份禮她收不得，再怎麼說，她只是葉夜請的助理，收他的禮物根本不該！孫昀璟見著孔萳驚慌失措的模樣，竟然大笑起來：雖然他笑得很放肆，但卻十分迷人。

　　「有什麼好害怕的？你想要什麼就跟我說。」孫昀璟轉轉珠子，忙去客廳拿了紙筆。「寫在上面，只要不是太神奇的東西，我都有把握辦得到！」孔萳失聲笑了起來。孫昀璟真的是一個很爽朗、樂天的人，但想法實在太過天真，所以才會被葉夜玩弄於鼓掌之間吧？

　　她咬了下唇，露出調皮的模樣，拿起紙筆在上面寫了四個大字。

　　才一停筆，孫昀璟就迫不及待地把紙抽過去看，上面赫見四字真訣--「把飯吃完」。

　　嗯？孫昀璟睜大了眼看向淺笑中的孔萳，他不禁也會心一笑。既然人家已經婉拒了，他也不好再強迫下去，就乖乖地遵照旨意，把飯乖乖全部吃完就是了。

　　「你這樣太笨了，一定吃虧啦！」孫昀璟重新拿起筷子時，突然皺起了眉。「你飯做的那麼好吃，不這樣寫，我也一定吃完的！」

　　呵呵……孔萳笑出春天的氣息，也一同拿起筷子吃飯。她深深地感謝葉夜跟趙恩闐的獨處，才給了她這樣如夢似幻的中午。她可以為她心目中的王子洗衣燒飯，可以面對著她心儀的男人，共進午餐。她不是貪心的女人，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席間都是孫昀璟一直在說話，說他去劃雪的糗事、說他在美國的生活；當然也會說他跟葉夜是怎麼認識的。這之間孔萳都只是笑著傾聽，沒有表示些什麼；午飯後孔萳送上果汁，便收拾碗盤到廚房洗滌了。

　　孫昀璟拿著果汁往客廳晃去，看到摺疊在沙發上那整齊的衣物。小萳的動作真快，不但洗好也烘乾了！他坐了下來，看見自己的襯衫擺在最上頭，他記得昨天跟葉夜去錄影時，袖口不小心勾到了佈景上的鐵釘，本該丟掉的，還害小萳又多洗了件衣服。

　　孫昀璟把衣服抖散，放到一邊，準備等一下就拿去扔掉。這種衣服他多得很，破掉了穿起來多難看！

　　嗯？破掉？孫昀璟注意到應該裂開的袖口，現在竟然完好無缺地呈現在自己面前？他拿起來細看了好幾次，果然瞧見縫合過的痕跡，縫補的技術非常精細，遠看根本看不出這是縫補過的袖口。

　　孫昀璟看向了遠處的廚房，裡麵碗盤交疊聲響，孔萳正愉快的洗著午餐的碗盤，他再看了看手中這杯西瓜汁，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異常溫暖的感覺。

　　葉夜從來不會做這種事，這他能體會，因為他們都是富有家庭長大的人，他連煎個蛋都不會；而小萳雖然是葉夜的助理，但她的所作所為，卻沒有給他一種「應該」的感覺。

　　因為她不是他的助理、不是他的傭人，但她卻一樣的用心！用心地幫他把衣服洗奸烘乾、用心地為連日吃大餐的他準備清淡中國菜餚，然後還不忘記這是盛夏的天氣，為他打上一杯清涼退火的西瓜汁。

　　相處不久，但他看得出小萳是非常善良的女孩子。雖然她的身形跟小夜幾乎一模一樣，身高也相同，但常駝背低頭的她，看上去總比小夜矮了一截。

　　小夜是比她漂亮許多、比她耀眼許多，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打從心底，卻對這一個小萳非常的有好感。

　　大概是因為她給了他前所未有、那個溫暖的感覺吧？

　　＊　　＊　　＊　　＊　　＊　　＊　　＊　　＊

　　傍晚時分，葉夜打了一通電話回來，說她晚上回來，要直接跟孫昀璟一起去海邊看海景、吃燭光晚餐。所以他跟孔萳交代了聲，請她晚餐自理，不必準備他的。

　　「唔……你一個人在家嗎？」孫昀璟臨走前又折回來問。

　　孔萳笑著點頭，然後伸出大拇指，表示她一個人沒問題的。

　　「不行……這樣好了！」孫昀璟像是想到什麼般興奮，從皮夾裡拿出一疊一千元。「這些錢給你晚上去吃飯，剩下的隨便你用！」

　　款？這怎麼行！下午才溝通過，他還是沒聽懂呢！

　　「拿著、拿著，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喔！」孫昀璟硬是把錢塞到孔萳手裡。「這只是我一點心意，以小夜未婚夫的名字，代替她做的感謝！」

　　以……未婚夫的名義……孔萳的雙眼頓時黯淡下來；她才不要這些錢，更不要他代替葉夜來跟她道什麼謝！

　　「這可是慰勞金喔！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孫昀璟拍拍孔萳，突然把她拉了上前，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左臉頰一個吻，右臉頰又一個吻。

　　「By大小姐！」孫昀璟笑著，愉快地出了門。

　　孔萳頓時滿臉通紅，趕緊搗住自己的雙頰。她知道那是美國人的基本禮儀……可是、可是，她可是第一次被男人親吻臉頰啊！

　　聞到鈔票的味道，孔萳攤開手心，看著手掌上一疊千元大鈔，這裡少說也有一萬元吧？他隨身攜帶的錢真多，一萬元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吧？

　　她根本不想要這些錢，她更不想要他端什麼未婚夫的身份，於情於理，他都沒有必要對她做些什麼……真要做，也應該用自己的身份做，而不是什麼葉夜的未婚夫！

　　其實今天的一切已經夠了！他快樂地把她為他準備好的午餐吃完，與她-起共進午餐，在同一間屋子裡度過夏日午後，她早巳心滿意足！

　　她知道孫昀璟是別人的的未婚夫，知道他是葉夜的男朋友，所以她也沒奢想什麼，因為王子是不會看上醜小鴨的；她只是想靜靜地待在一邊看著他，接受他陽光的笑顏，和對著她的溫柔。

　　孔萳把錢放進信封袋中，決定一有機會就還給孫昀璟。晚上她只有一個人，就隨便煮個泡麵吃吃就可以了。

　　把面端上客廳，邊看電視邊吃麵。她喜歡看八卦電視台，尤其裡面常常有一些人上節目去說某些明星的秘辛，她覺得很有意思；裡面的內容大部分都是真的，因為上節目的人，是完全不怕明星報復的厲害角色！

　　呵，看，電視上有來賓說，有一個名字是兩個字的艷星，脾氣很差，台上台下兩樣情，而且有了未婚夫還在外面亂來！她隨便猜都猜得到，一定是葉夜嘛！看著別人幫忙數落葉夜的不是，孔萳竟然有些快樂！其實這也是膽小者的悲哀。

　　笑得正開心，手機突然響起，她趕緊接聽，是趙恩闐打來的。

　　「喂，我小萳。」她抹抹嘴。

　　「小萳！不好了！不好了！」趙恩闐電話那頭的聲音非常慌張。「你趕快下樓，我車子快到你那邊了。」

　　「咦？發生什麼事了？你講清楚啊！」孔萳脫下圍裙，被趙恩闐也搞得神經兮兮。

　　「小夜出事了！她跟孫昀璟出了車禍！」趙恩闐焦急地簡短敘述。「他們兩個走濱海公路時，跟對面來車撞了個正著，兩個人都送醫了！」

　　什麼！孔萳飛快地掛上電話，拿了鑰匙跟一些必備證件，就飛也似地衝下樓去，趙恩闐也剛好抵達，他們很快地往醫院的路上奔馳著。趙恩闐手還在抖著，看得出來他相當緊張。

　　「趙先生……你油門放鬆一點！」孔萳看著往上飄的指針。「我知道你很緊張，但我想小夜已經在醫院了，醫生會盡全力搶救她的！」

　　「喔……是……」趙恩闐嘴上這麼說著，豆大的汗珠還是往下滑。

　　「趙先生！我不希望我們也是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請你油門放鬆一點！」孔萳這下終於吼了起來，畢竟指針已經櫬到八十了。「你出了事，誰來照顧葉夜？」

　　這句話奏了效，趙恩闐轉過頭看了孔萳一眼，油門才漸漸放開。

　　孔萳要求他跟她說話，緩慢的說，以乎復憋在心裡那過於緊張的情緒。他說下午出完外景回來，葉夜說要跟孫昀璟共度晚餐，所以他把她載到公司樓下，自己就先回了家。

　　結果孫昀璟開車去接她，往濱海公路時，因為車速過快，在一個轉彎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大貨車，整台車子被撞凹了；救護車趕到時，兩個人都已經昏迷不醒，他們在救護車上察看葉夜的手機，發現裡面記錄最多的號碼就是趙恩闐的，才趕緊通知他。

　　詳細情況他們誰也不知道，趙恩闐只做好封鎖消息的部分而已。

　　孔萳點了點頭，安撫著趙恩闐，其實她也非常緊張。很意外的，她擔心的不是葉夜，而是孫昀璟。他出門，還那麼愉快，他留的吻還在頰邊，怎麼會頓時就天地變色？不知道他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生命危險？

　　到了醫院，趙恩闐立刻跟護士們聯絡，她們也很快地帶他們到特別的病房區去，一路上趟恩闐緊張地問著現在狀況。

　　「放心好了，葉小姐沒有什麼大礙！」護士從容地說著。「她到醫院後就醒了，只受了點擦傷，算是奇跡！」

　　「真的？」趙恩闐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還好，他的小夜從以前到現在，水遠是幸運兒一個。

　　「那孫昀璟呢？」孔萳抓住護士的手腕。「我是說那個棕髮的駕駛呢？」

　　「他呀……」護士搖了搖頭，臉色沉了下來。「多處骨折、顫內出血，現在還在手術當中，不過不是很樂觀就是了！」

　　孫昀璟！孔萳整個身體一冷，全身都顫了起來！為什麼這麼好的人會出事？像葉夜那樣的女人就僅僅只是擦傷呢？

　　「那葉夜在哪裡？」聽到愛人平安後，趙恩闐第一件事就是想看到她。

　　「葉小姐在手術室外等著，真不愧是未婚夫妻，他們很恩愛呢！」護士小姐瞇起眼笑著。「我衷心的希望孫昀璟傷勢不會過重，你們去找葉小姐吧！」

　　守在手術室外，真不像是葉夜的作風！趙恩闐急急忙忙地往前奔去，而孔萳則腳步沉重地跟在後面走著。其實她應該要慶幸葉夜受傷不重，不然誰能來照顧孫昀璟呢？

　　好歹他們也是未婚夫妻，葉夜還是會照顧他的！就算她不願意，那麼會演戲的她，一定會在外人面前做得完美非常，也不會讓孫昀璟知道她的真面目是如此可僧的。

　　不能死！孫昀璟，請你千萬不要死！女

　　那一區的手術室外頭幾乎空無一人，燈光很暗，只有手術中的紅色燈號特別刺眼。葉夜安靜且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注意到後頭的腳步聲•

　　「小夜！」趙恩闐興奮地喊著，葉夜也驚了下。

　　「恩闐！恩闐！」葉夜二話不說，激動地衝了過來。「你看我的臉！我的臉有沒有事！會不會留疤……天哪……會不會留疤！」

　　葉夜的左臉頰被一大塊紗布貼著，手上、腳上都是包紮好的傷口。她哭腫著雙眼在他們面前晃動著，死命地搖著趙恩闐。

　　「小萳！小萳你看！」葉夜轉過身抓住孔萳的衣襟。「我的臉還好嗎？會不會變醜、會不會變醜！」

　　孔萳睜大了眼，看著眼前這個依舊風采動人，負傷在身的女明星。

　　她的未婚夫躺在裡面生死末卜，她卻在外面歇斯醫裡地注意她那張虛偽的皮•相。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她有自信，會比葉夜更愛孫昀璟。

第三章

　　孫昀璟在醫生全力的搶救之下活了下來，顱內出血的現象奇跡般地逐漸好轉，也以清醒打碎了媒體記者的猜疑。

　　孫昀璟從手術室被推出來時，很遺憾的，外面除了孔萳之外，沒有任何人守候；葉夜那時正在記者面前嚎啕大哭；趙恩闐則在解釋著初步情況，請媒體們千萬不要去打擾病人。

　　葉夜公開在醫院外頭放聲大哭，哭喊著孫昀璟的名字。但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應該是在為自己受傷的臉龐而哭泣、為不確定能不能再保有美麗而哭泣。

　　是孔萳陪著孫昀璟進入加護病房的、是她專心地聆聽著醫生所說的要注意的事項，然後看著插著鼻管及氧氣罩而蒼白的他。她曾經趁著四下無人時，緊緊握住他的手，祈禱著上蒼垂憐，千萬要給他一條生路。

　　＊　　＊　　＊　　＊　　＊　　＊　　＊　　＊

　　孫昀璟一連昏迷了一個多星期，而每天守在醫院的葉夜終於也厭倦了，她叫孔萳守著他，自己則回家去休養了，所以當孫昀璟清醒的那一剎那，只有她在身邊。

　　他一連叫了好幾聲，她根本不敢回應，趕緊出門叫了醫生進來，然後打電話緊急通知葉夜前來。

　　「糟糕啊……」醫生出病房時，搖了搖頭。

　　「怎麼了嗎？他出什麼事了嗎？」孔萳緊張地問著。

　　「不、不！他醒過來了，意識也很清楚，但是……」醫生緊皺起眉。「因為腦部受傷的關係，他可能--」

　　「不能動嗎？他會變成半身不遂嗎？」孔萳抓住了醫生的手，眼淚進了出來。

　　「小姐……不是……他身體機能都很好！」醫生看向孔萳，這小姑娘真是一個有愛心的人啊！「關鍵在於眼睛。」

　　眼睛？孔萳愣了一下，孫昀璟的眼睛怎麼了嗎？她不記得有受到傷害啊！

　　「顱內瘀血未清，加上車禍時的碰撞，所以他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擁有一雙明亮雙眼的孫昀璟……從此之後變成了瞎子嗎？

　　孔萳劉抽了一口氣，這對一個正常人來說，豈不比死還要難受？

　　「你通知葉小姐了嗎？」

　　孔萳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她直覺整個人都要癱軟下去！一向可以呼風喚雨的天之驕於一旦失明了，會是怎麼樣？行動不便、處於一片黑暗的世界中，他還能做些什麼？

　　孔萳緩步地進入了病房，看見雙眼無神的孫昀璟，正半坐半臥在病床上。他聽見聲響，臉轉了過來，卻連眨也沒眨過：孔萳走近他，用手輕輕地在他眼前揮動，證實了醫生所說的話。

　　天哪！孔萳失聲就哭了出來。她怨上天的不公平，讓心腸惡毒的女人輕鬆的在家裡休養，卻讓這樣善良的人得到雙眼失明的下場！

　　而且她聽葉夜說了，是她慫恿孫昀璟開快車的。她說她想試試看孫昀璟新買的車子究竟能跑多快，他的技術又有多好！所以才在危險的轉彎中，撞上濱海公路絡繹不絕的砂石車。

　　葉夜哭得泣不成聲，她下會在意他們能存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只捶著床怪罪末清醒的孫昀璟，說他技術那麼差，還敢載著她這未來之星飆車，她的臉全是他害的、他害的！

　　值得嗎？孔萳滿是淚水地看著孫昀璟，值得嗎？

　　「小夜？」孫昀璟開了口、出了聲，喚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孔萳嚥了一口口水，顫抖的身子，她極力壓抑著哭聲，不想教孫昀璟聽見。

　　「小夜！」孫昀璟突然直起身子，倏地就抓住孔萳的手。「小夜！小夜！是你、是你吧！」

　　「……」孔萳緊閉上雙眼，緩緩地開了口。「是……我。」

　　孔萳凝視著慌亂的孫昀璟，她趕緊坐上床緣，回握了他的手。失明的孫昀璟非常倉皇失措，他緊緊握住孔萳的手，一直撫摸著，然後豆大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孫昀璟突然一把把孔萳擁入懷中。「我再也看不見了！我再也看不見你了！」

　　「……」你看不見，我才能出聲啊……「不要難過，至少你還活著，不是嗎？」

　　「活著有什麼用？我什麼都看不見了，跟廢人有什麼一樣！」孫昀璟聲嘶力竭地狂吼著，一把推開孔萳。「廢人！廢人！廢人！」說完，他將伸手可及的東西全部拿起來摔，嚇得孔萳節節後退。

　　「住手！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孔萳趁著空隙再度回到孫昀璟面前，抓住他的雙手。「你不是廢人！不是！你是我深愛的人，你記得嗎！」

　　「小夜！小夜！」孫昀璟痛苦地抱著孔萳，歇斯底里地吼著。

　　孔萳的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她能體會孫昀璟的感受，當一個什麼都有的人頓時失去了一切，他的心理是無法控制的！只是……她希望再看到那樣明朗的孫昀璟，她渴望再看一次那樣的他！

　　門突然咿呀一聲地開了，孔萳倏地回首，是葉夜及趙恩闐。

　　葉夜睜大了雙眼跟嘴巴，見到此情此景，怒眉一揚就要衝了過來。反應迅速的趙恩闐立刻攔住了她，並且搗住她即將破口大罵的嘴巴！

　　「誰來了？誰？」孫昀璟像受驚的孩子般，把孔萳摟得更緊。

　　「是護士，你在這邊等一下，我出去一下。」孔萳掰開孫昀璟的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我就在外面，你不要擔心。」

　　「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講？為什麼不行！」孫昀璟吼著，扔過枕頭。

　　「因為你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聽！」孔萳打了孫昀璟輕輕的一巴掌。「你再不鎮靜不來，你什麼都不會知道，我也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小夜……」孫昀璟喃喃地說著，葉夜依舊瞠目結舌。

　　孔萳站了超身，對他們比了一個「噓」，接著請他們出去。

　　孔萳特意找了個比較遠的地方談話，免得被孫昀璟聽到任何蛛絲馬跡。她先跟他們大略說了一下孫昀璟的病況，還有醫生所指示的照顧方法。

　　「瞎掉了？」葉夜高八度的嗓音尖叫著。

　　「難怪……我剛看他的眼神不大對，還有你竟然開口說話了！」趙恩闐不愧是在演藝圈打滾多年的人，反應老練。「原來是看不見了！」

　　「醫生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好？」葉夜噘著嘴問，沒有好語氣。

　　「沒有……醫生說這是腦部受創的關係，有可能過一陣子就看得見，」孔萳難過地低下頭來。「也說不定這一輩子都無法恢復光明。」

　　「一輩子？我嫁給一個瞎子幹什麼！」葉夜暴跳如雷地在樓梯間走著。「我才不要嫁給一個殘廢的人！他毀了我的臉還不夠，還要我嫁給他？l

　　「小夜！不要這麼說話！」趙恩闐趕忙阻止了葉夜。「醫生不是說了，你的臉恢復的成功性很高啊！」

　　「很高不代表一定啊！我要是從此以後變醜了怎麼辦？」說到這裡，葉夜又放聲大哭起來。「恩闐，我要是變醜了……你會不會不要我？」

　　你都能不要孫昀璟，趙恩闐也不會要你的。孔萳在心裡默默想著，逕自離開了樓梯間，她沒有辦法忍受葉夜或是趙恩闐的一言一語，他們都是極度自私的人，沒有人在乎或是真正關心備受煎熬的孫昀璟。

　　她真的有自信，她比葉夜更喜歡他，也比葉夜更能夠給他幸福。

　　他們在那裡商討了一下，然後趙恩闐又走過來詳細詢問剛剛的情況，孔萳也把孫昀璟的情緒不穩告知了他們。趙恩闐在思索一會兒之後，決定一同回到病房，讓葉夜繼續為孫昀璟加油打氣。只是，葉夜將不出聲，出聲的是孔萳。

　　「我不想對一個害我毀容的人演那種煽情戲碼！」葉夜緊皺起眉。「反正他又看不到，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葉夜，我改名叫孔萳！」葉夜趾高氣昂地邊走邊說；孔萳心裡只有無限深沉的悲哀。

　　他們一起回到了病房，孔萳再度安撫著孫昀璟，她跟他說說話，然後說有人來看他了！葉夜扮演的「孔萳」只是用手輕輕地拍拍他，表情萬分不悅；而趙恩闐跟他說了幾句話後，也就退到一旁去了。

　　驚慌無依靠的孫昀璟只是緊握住孔萳的手不放，要確定有一個人在身旁。而站在一邊的葉夜則是偎向趙恩闐，大膽地向他索起吻來，在自己未婚夫面前偷情，帶給她相當刺激的快感。

　　「小夜，你在嗎？」孫昀璟總是這麼問著。

　　「我在。」孔萳看著擁吻中的男女，淡淡地應著。

　　＊　　＊　　＊　　＊　　＊　　＊　　＊　　＊

　　大約半個月過後，孫昀璟就已經可以出院了，他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骨折處只要在家靜養即可。其實依他家的龐大財力，要住醫院多久都沒有關係。但他堅持要出院。

　　孫昀璟的父母知道消息後，急忙地想要遠渡重洋來看他，卻被他一口回絕。他只想-個人靜養，也不想讓父母見到殘疾的他！

　　葉夜出面圓場，再三向孫昀璟的父母保證他的安全輿健康，目前只剩下腳部的復健以及失明的雙眼而已。但在孔萳眼裡，她看到的殘疾不只是這兩個！

　　她看到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在一夕之間的挫敗！孫昀璟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再也沒有任何笑容在臉上，鎮日只會坐在輪椅上，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誰也不見、什麼都不聽。

　　葉夜一開始還會細心地照顧他，雖然她是最反對把他接回來住的人，但為了孫昀璟龐大的財產，她還是咬著牙照顧他：而孫昀璟也只讓葉夜接近他而已，任何人都不得進入他的房間、與他說話。

　　在葉夜的臉完全恢復的那天過後，她就懶得再理孫昀璟了！記者們爭相一睹她毫髮無傷的風采，演藝圈的第一幸運兒名號再度打響。趁著這次的車禍事件。她又接了許多新的通告，電影，還幫交通部宣導開車的車速千萬別過快。

　　葉夜跟孫昀璟吵了一大架，說她工作如此繁忙，根本沒有辦法在家裡時時刻刻地照顧他，非請一位看護不可；而孫昀璟也歇斯底里地認為葉夜不再愛他，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不能守在他身邊？

　　後來，葉夜還是請了看護。孔萳依舊是她的助理，只是當孔萳在家中看到孫昀璟消沉的模樣，就會使她萬分難過。到後來，總是變成葉夜坐在自己的房間裡，蹺著腿看她的時裝雜誌、敷她的美容面膜：而孫昀璟就一個人坐在客房的床上，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樣下去不行的！」有一天，首先發難的竟然是趙恩闐。

　　「什麼不行？」葉夜皺起眉頭，正等著指甲油乾。

　　「你對孫昀璟的態度啊！你要知道，他現在非常消沉，鼓勵與支持他是最佳的方法，讓他一輩子都離不開你啊！」

　　「趙恩闐！我現在工作這麼多，我哪有那個閒工夫去陪他？而且你自己看看他那是什麼德行？根本變了一個人嘛！」提到孫昀璟，葉夜就滿腹牢騷。「情緒不穩，又動不動就任性的要命！」

　　孔萳默默地收拾著葉夜的化妝箱，也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所以更要順著他一點，你要為長遠計劃作打算，他是一個瞎子，以後能管什麼事？」趙恩闐露出狡猾的笑容。「再多的財產，我想他能用到的也不多啊！」

　　嗯？葉夜瞥了一眼趙恩闐，旋即露出了妖嬈的笑容，發出刺耳的笑聲。

　　孔萳顫抖著手把化妝箱蓋上，她多想親自去照顧孫昀璟，她想陪他說說話，想要讓他恢復成之前那一個他！更不可能會讓他被這一對毒辣的男女所控制！

　　「所以就這麼辦了！」那邊傳來葉夜興奮的聲音，孔萳回了神，她剛剛似乎漏聽了好大一段。「小萳！過來！」

　　糟糕！漏聽的這一段，為什麼叫她渾身上下都不大舒服？跟她有關係嗎？為什麼一討論完就叫她的名字？

　　「我一個月給你六萬元的薪水，你滿意嗎？」葉夜吹了吹指甲，滿在乎地問著。

　　「很滿意了。」無緣無故問薪水做什麼？

　　「那如果……」葉夜吊高了眼珠子思考著，指甲在下巴上點著。「我一個月給你十萬元夠不夠？」

　　「十萬元？」孔萳不禁驚呼一聲，這是天文數字，怎麼會……「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幫我做事啊！因為要你做的是苦差事，所以我得給你多一點錢！」葉夜瞇起眼笑了起來。她可能認為是和藹可親，但在孔萳眼裡卻直叫她心裡發毛。

　　「做……什麼事？」孔萳戰戰兢兢地問著，絕對不會有好事！

　　「嗯……我打算把Kris安置到他在陽明山那裡的別墅去，當然也會請傭人跟看護，那邊天氣好、空氣清新，比較適合病人休養。」

　　「你打算……把他扔到那裡去嗎？」孔萳幽幽地問著，一旦把意志消沉的人放到那裡，說不定孫昀璟會因此變得更自閉啊！

　　「不、不、不！我怎麼會是那麼狠心的人呢？我可是他的未婚妻呢！」葉夜一根食指礙眼地晃呀晃的，說話的聲音極度矯揉造作。「我當然會舍下一切工作與事業，去陪伴他度過這一段低潮期！」

　　騙人！這兩個字在孔萳心底炸開。她很想相信一位未婚妻能夠做此犧牲，但就她對葉夜的瞭解而言，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下工作去照顧孫昀璟，她沒有那份心，更沒有那份耐性！

　　「你瞧小萳的眼神，她對你很瞭解呢！」趙恩闐呵呵地笑了起來。「一臉就寫著『不可能』三個字。」

　　「啊……我……」孔萳意識到自己過度明顯的表情，尷尬地別過了頭。

　　「沒關係、沒關係，你知道就好，我當然不可能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廢人身上啊！」葉夜格格地笑開了顏。「所以就拜託你羅。」

　　咦？

　　孔萳猛地抬起頭來，雙眼圓睜著不可置信。葉夜剛剛說什麼？要拜託她？難不成--

　　「你應該知道了吧？你的聲音、身形都跟葉夜一模一樣，孫昀璟現在是一個瞎子，要騙過他簡直輕而易舉！」看來這法子是趙恩闐想的，因為他正得意地笑著。「加上小萳你最有耐心了，由你支持孫昀璟度過低潮期，是最適當不過了！」

　　「可是我……我並不是葉夜啊！」孔萳不敢相信，他們怎麼想得出這種方法……

　　「沒關係，你在我身邊那麼久了，要模仿我根本不是難事，加上孫昀璟現在神智還不知道清不清醒呢，隨便胡誨也胡謔得過！」葉夜搖了搖身子，坐挺起來。「這期間的生活費全部我付，事成之後，我還會再給你一倍的薪水！」

　　這不是錢的問題！孔萳喃喃念著，這怎麼可以！明明她才是孫昀璟的未婚妻，竟然要把他交給另外一個女人？而且還欺負著他的失明，仗了自己的優勢？

　　「喂，你要是不要嘛！」葉夜嚷了起來。「你不要我也不勉強，我一樣會把他扔進別墅裡去的！頂多找幾個看護看著他羅。」

　　「我去！」孔萳急忙地衝口而出，卻發現自己的失態。「不……我不行……」

　　「我就說小萳心腸最好了！」趙恩闐跟葉夜這麼說道。「那一切就交給她了。」

　　心腸最好？她不只是因為心腸軟，她、她是想親近孫昀璟呀！葉夜不知道嗎？她難道不知道她的眼神都跟著孫昀璟不放嗎？還是她有那個自信認為，再如何……孫昀璟也不會看上她這樣一個普通的女人？

　　「那真是太好了！我這個工作結束後，我要跟恩闐去歐洲度假，這段時間就交給你了！」葉夜很高興地立刻拿起支票寫著。「但這段時問每天所發生的事情，你都得記錄下來，一件事都不能少，好讓我知道。還有，不可以讓Kris聽廣播或聽電視，要不然我怕會穿幫。」

　　跟趙恩闐去度假？孔萳突然覺得心好痛，她為孫昀璟心痛！他陷入人生最痛苦的時候，正等待著愛人的援手，她卻用一張支票、找一個聲音相像的女人，就要跟別的男人去逍遙。

　　「最重要的，不許跟他有親密接觸！」葉夜使用了威脅的語氣警告著孔萳。

　　「咦？」孔萳太過純真，一下子就脹紅了瞼！

　　「看你這德行就知道沒交過男朋友。我吻技可是一流的，一接吻就知道你是假的了！」葉夜很自傲地把支票遞給了她。「上床當然也不可以，他可是我的男人！」

　　你的男人？

　　孔萳瞥了趙恩闐一眼。那他呢？又是你的什麼人？

　　孔萳上前接過了二十萬元的即期支票。這張紙沉重異常，讓她幾乎要拿不住了！這張紙代表著究竟是什麼？是愛？是玩弄，還是一個男人沉重的痛苦？和她的委屈？可是再委屈，至少她可以待在他身邊照顧他，不是嗎？

　　＊　　＊　　＊　　＊　　＊　　＊　　＊　　＊

　　在他們搬進孫昀璟的別墅那一刻，孔萳深深地感受到為什麼有人總是說女人太傻，為了一個相交不深的男人付出。那個男人甚至在病後還未喊過她的名字，而她卻決定守在他身邊。更糟的是，守在他的身邊，還得聽他口中喚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孔萳送走了甜蜜幸福、準備要出國度假的葉夜和趙恩闐後，回到偌大的別墅裡跟每一位傭人打了聲招呼。這些傭人都是葉夜的人，她們也都知道這段時間裡，要把孔萳當成是真正的大小姐般伺候與稱呼。當然，她也將是孫昀璟「暫時」的未婚妻。

　　孔萳有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後，便走著迴旋梯到二樓書房，去找尋她的「未婚夫」。

　　她停在門口，門與落地窗一直線，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非常刺眼。但坐在窗前的男人卻感受不到；孫昀璟坐在輪椅上頭，滿臉都是胡碴，薄被胡亂地蓋在膝上，仰頭癡呆地望著不知名的方向。

　　「小夜？」自從瞎了之後，他發現耳朵變得靈敏了。

　　「我在這裡。」她開了口，溫柔的聲音叫孫昀璟舒服。「你要吃午飯了嗎？」

　　「我不想吃。」孫昀璟淡淡地說著，然後垂下了頭。

　　「我聽傭人說，你連早飯都沒吃。」孔萳走近了孫昀璟。「你這樣不吃東西是不行的。」

　　她彎下身子、蹲到孫昀璟的身邊，看著他日漸憔悴消瘦的臉龐、失去光澤的頭髮。孔萳不禁悲從中來，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沒有通告嗎？」孫昀璟突然開口間道。

　　「沒有……」孔萳狐疑著，但還是一五一十地答。

　　「怎麼可能會沒有？你可是大明星葉夜，怎麼可能會沒有？」孫昀璟越說越激動起來，抬起頭就面向了她。「我不要你為了我犧牲這麼多、我不要！我之前是要任陸，但我不要你真的為了我這一個廢人，把自己的前途都斷送掉了！」

　　「你不是廢人！誰說你是廢人！」孔萳突然站了起來，跟孫昀璟比大聲的吼叫。「骨頭會好、復健就能走，醫生也沒有說你會失明一輩子，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廢人！」

　　孫昀璟明顯地呆愣住了，他仰頭朝著孔萳的方向，訝異於她激動的態度，至少從出事到現在，小夜沒有為他的事這麼激動過。

　　「……我……」孫昀璟緩緩地低下了頭，極度消極的嗓音說著。「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不能做，每天就是坐在這張輪椅上等吃、等睡……」下一刻，他突然抓住了孔萳的手，瘋狂起來。「這樣不是廢人嗎？不是廢人是什麼！」

　　「不吃不暍，這才叫任性！不吃怎麼有體力復健？怎麼有辦法動？」孔萳喘著氣繼續說著：「你把自己糟蹋成這樣，那才叫做廢人！是你把自己變成廢人的！」

　　「你什麼都不懂、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孫昀璟啪地甩開了孔萳。「你看得到，你能走路、你能工作！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我的驚慌！」

　　孔萳呆看著別過身去的孫昀璟。這件事讓他的性格也變了嗎？他的樂天竟然可以消失殆盡，可以變得這樣瘋狂、這般歇斯底里、這麼不可理喻？

　　孔萳舉起手，看著剛剛被孫昀璟箝制而住的勒痕，淚水開始滑下她的臉龐，她因他而心痛莫名。

　　「是這樣嗎？那我知道了……」孔萳環顧四周，走到書桌邊拿了圖釘，再蹲到孫昀璟面前。「只要我跟你一樣，你就會相信我能體會你的感受了吧？」

　　咦？孫昀璟一驚，小夜言下之意是什麼？什麼叫做跟他一樣！

　　「小夜！你在說什麼？」孫昀璟的手開始往前抓著，抓到了孔萳的手，再順著往上搜尋他想找的東西。「唔……好痛！這是什麼！小夜！這是什麼！」

　　「我只要把我的雙眼都刺瞎，再從這邊跳下去，我就能推著輪椅來陪伴你了，不是嗎？」孔萳哽咽著哭喊。「這樣子你願不願意相信我能體會你？這樣子你願不願意重新振作起來？」

　　餘音未落，孔萳拿起圖釘就往雙眼黥去。

　　「小夜！」孫昀璟驚喊，冷汗從頰旁滑落，他費盡力氣拉住她的雙手。「來人！快來人呀！」

　　「你放開我！放開我啊……」孔萳聲嘶力竭地喊著，絕望地哭著。「不這樣你不會相信、你不會相信的！」

　　傭人們聞聲飛快上樓，見到眼前的景象都嚇了一跳，紛紛上前把孔萳手中的圖釘給搶去，一陣拉扯當中，孔萳整個人被拉倒在地板上，痛哭出聲。

　　「大小姐……你在做什麼啊！」傭人們心有餘悸地說著，把手上的圖釘丟掉。

　　「小夜！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孫昀璟緊張地喊著，推動著輪椅卻不確定孔萳在何方。「你有沒有受傷？你有沒有受傷！回答我呀！」

　　趴在地上痛哭的孔萳顫抖著身子，聽見孫昀璟一聲聲的呼喚，才爬了起來，滿是淚痕地撲向了眼前驚魂未定的男人。她緊緊地抱著他，趴在他的腿上哭著，喊著。

　　「走出來吧……昀璟……拜託你……」孔萳嗚咽的話都成不了一句。「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孫昀璟的淚水開始撲簌簌地流，他彎下身子緊抱著懷中的女人，兩個人在那日午時，一直哭到淚水乾竭為止。傭人們早已悄悄離去，那副哀淒景象總叫人下忍復見。

　　然後在兩個小時過後，哭腫臉的孔萳下了樓，很高興地請傭人們熱一下中飯；她說，她要跟她的未婚夫，一同共進午餐。

　　跟那日一樣。

第四章

　　那天午飯之後，孔萳拿了刮鬍刀，決定為孫昀璟把邁還的面容捨去，重新幫他打理一個整齊的樣貌：孫昀璟的心情也稍微緩和了許多，至少願意讓孔萳為他打理儀容，讓自己恢復點精神。

　　傭人們全部都待在外頭，由孔萳親自推他進浴室裡，圍上黃色的剪髮巾，然後幫他塗上泡沫，輕柔地刮著鬍子。

　　「好癢……」孫昀璟扭動了一下身子，笑著開口。

　　孔萳止住了刀勢。他剛剛笑了？她應該沒有聽錯吧？那是帶有笑意的聲音！孔萳泛起了美麗的笑容，輕輕地再刮下一道鬍子。

　　「別作怪，萬一傷到你就不好了！」孔萳打趣地說著，然後彎身到孫昀璟面前，仔細地剃著。「好長又好亂的鬍子，真醜！」

　　「真的嗎？我以為會比較性格一點！」孫昀璟嘟起嘴，煞有介事地說道。

　　「噯！別說話啦！這樣會割到你的！」孔萳格格笑著，輕輕地打了孫昀璟一下。「刮鬍子又不必太久，不要捺不住性子！」

　　孫昀璟聞聲果然乖了許多，靜靜地坐在那兒讓孔萳刮好鬍子。她拿著剃刀仔細端詳著她的作品，突然覺得鬍子乾淨了，但孫昀璟那一頭蓬草實在太礙眼了，所以她才放下剃刀，就決定要幫孫昀璟把頭洗一洗、修一修。

　　孫昀璟什麼也沒說，就乖乖地任憑孔萳控制。先是讓她洗好了頭髮，再由她扶著他躺上了沖水台，最後回到了輪椅上。孔萳準備大刀闊斧些，把孫昀璟過長的頭髮全部都給剪掉。

　　傭人們聽見樓上忙裡忙外的聲音，曾經來看過。她們嚷著洗頭這種活讓她們做就可以了，但手藝精巧的孔萳可不會讓賢，她笑著請她們去休息，堅持要自己幫孫昀璟打理。

　　更何況，難得可以跟他這麼地親近，她-秒也不願意讓給別人！

　　拿著打薄刀，孔萳輕鬆的幫孫昀璟削著頭髮，他適合過耳-點點的長度，這樣看起來會很像電影明星！雖然是道道地地的中國人，但他自小在美國長大，看起來就是那麼與眾不同：不管是氣質還是味道，都非常的高雅。

　　雖然不像混血兒，但隨便一瞧，也能令人確定他是ABC！

　　「小夜……」孫昀璟突然開了口。「你很不一樣。」

　　暍！孔萳顫了一下手，不小心削下一大段頭髮。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說她很不一樣？孔萳嚥了口口水，想要佯裝鎮靜地繼續剪下去，卻發現手一直在抖著。

　　「……」孔萳索性直了身子，邊做了一個深呼吸。「為什麼這樣說呢？」

　　那個「呢」，她特地加重了鼻音、拖長了語調，那是葉夜裝模作樣的必學聲調。

　　「我不知道你會刮鬍子，更不知道你會剪頭髮！」孫昀璟驚訝地笑著。「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會，結果想不到你會的東西還真多！太令我驚奇了。」

　　因為她根本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這下真的麻煩了，她跟葉夜本來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接下來她只怕孫昀璟會更「驚奇」，她會做的事情實在比葉夜多出太多了。

　　「唔……你可不知道了吧？我會的多著呢！」孔萳使用超葉夜慣用的語氣。「只是我平常太忙，根本沒時間弄這個！最近我剛好很閒，沒有瑣事煩身，當然就可以大展身手羅！」

　　「哦？」孫昀璟語氣裡帶著明顯高度的懷疑。「我怎麼都沒聽你說過？」

　　「嗯……」孔萳慌張的應付著，但還是繼續挑起一撮頭髮削下。「這沒什麼好提的啊！我們家傭人這麼多，頭髮給美發師剪就好，無緣無故我提這個做什麼？」

　　「喔……這樣啊……」孫昀璟饒富興味地繼續追問。「那你還會什麼？」

　　「……這個、這個就是秘密羅！」他怎麼問那麼多？孔萳的冷汗都流滿全身了。「別動！等一下兩邊不同、長短不一，你就知道了！」

　　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襲來，孔萳總覺得她的答覆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不管孫昀璟是不是看得到，從一些小動作與蛛絲馬跡中，他多少也能感覺出兩者的不同，不是嗎？尤其是看不見的人，其他的感官將會異常敏銳！

　　為了避免孫昀璟一直去思考這些相關問題，孔萳趕緊把話匣子打開，聊著她平日的朋友、聊著吳妍薰及鄭頤人的趣事，還有朵蘭的「灰姑娘計劃」，盡可能地聊得天南地北，也不讓孫昀璟再去起疑。

　　終於剪髮完畢，孔萳細細地梳著他的頭髮，把雜毛梳了下來。

　　「好了！這樣好看多了。」孔萳心疼地撫摸著孫昀璟的臉。「你真的瘦了好多！」

　　「瘦一點好。」孫昀璟半調侃著自己。

　　孔萳高興地把他推到落地鏡子前，再拿過一小面鏡子擺到他的後腦勺，拿掉剪髮的毛巾，很喜歡自己幫他打理的一切。

　　「看看，喜不喜歡這樣的新造型……」拿著鏡子的孔萳赫然發現，她犯了致命的錯誤！「啊……」

　　氣氛在頓時凝結起來，連孔萳也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在鏡子裡可以瞧見孫昀璟緊抿的雙唇，和沉下的臉色；還有一臉倉皇失措的她，以及她手上的鏡子。

　　「很好看喔……我們……我先送你到書房裡去……」孔萳手忙腳亂地要推動孫昀璟的輪椅，一方面更不知拿手中的鏡子如何是好。

　　就在頃刻間，孫昀璟突然自行推動了輪椅，孔萳沒注意手一滑，鏡子應聲而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冰冷的聲音。

　　「出了房門左轉，下一間就是我的書房。」孫昀璟往前挪去。「用不著你來提醒我，我是一個瞎子。」

　　「……不，昀璟，我不是那個意思！」孔萳緊張地想要上前解釋，根本沒注意到地板上的碎片，赤著腳走了過去。

　　唔！好痛！鏡子碎片被孔萳踩了發出聲響，她腳下的血也隨即慢慢地流出！幾根碎片插在她腳底，她此時此刻卻無法感到疼痛。

　　「鏡子碎片叫傭人掃一掃就行了，反正我用不著。」孫昀璟冷冷地撂下最後一句話，便逕自推動輪椅往門外走去。

　　不管走的多麼跌跌撞撞，他就是沒有開口要求幫助：孔萳也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撞到了牆，再移動輪椅，然後左轉而去。孔萳雙手交握放在胸前，指甲緊緊地嵌入自己的掌心。她在做什麼？竟然無意問又傷了他的心？

　　難得今天下午的氣氛這麼好，他也恢復了精神，能夠自我調侃，甚至自我解嘲，她怎麼那麼笨！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又給破壞殆盡了？孔萳！你為什麼這麼愚蠢！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葉夜，怎麼可以用這一個身份來打擊他呢？

　　「啊！大小姐！你怎麼了！」傭人上了樓，看到依舊站在碎片中的孔萳，緊張地喊著。「你是怎麼了？早上才拿鱷釘要刺瞎眼睛，下午又拿碎片做這種事？」

　　這個假大小姐，雖然下比真的大小姐驕縱，但這種自殘方式也叫她們吃不消啊！

　　幾個傭人把她攙扶到一邊，緊急請了家庭醫師過來，然後把地上所有的碎片全掃了起來，為了以防萬一，她們還用吸塵器吸了一遍。

　　「李嬸……」孔萳白著臉色，叫住了管家。「今天的事，先別對葉夜說。」

　　「啊？」這麼大的事情，能不說嗎？

　　「早上的事是我要激少爺的，下午是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孔萳帶著賠禮的笑容。「葉夜的性格你也知道，講了又要歇斯底里一番，說我淨找她麻煩。」

　　「……」也對，孔小姐說的有理，大小姐就是這種性格。「好，我不說、不說！只是您別老嚇我們啊！年記大了，不禁嚇的。」

　　「好的，您放心好了！」孔萳點了點頭。女

　　家庭醫師隨後趕到，用鑷子把孔萳腳底碎片拔出，邊拔還邊叨念著，這麼大的人，還去受這種傷！拔完後便上了藥、包紮起來、打了破傷風的針，其實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腳再痛，也下及心裡的痛。

　　孔萳赤著腳站在書房門口凝視著無生氣的孫昀璟，是她把事情轉回原點的、是她親手傷害了他，她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夠讓他再度打開心防呢？

　　＊　　＊　　＊　　＊　　＊　　＊　　＊　　＊

　　接連幾天的低氣壓，孔萳也沒有跟孫昀璟多說過半句話。她不是在嘔氣，而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他：而孫昀璟也不在乎有沒有人來看他，也不再總是心急地呼喚葉夜的小名。

　　只是今日，他非得回去醫院檢查不可，這是大復檢，除了腳還有眼睛。孔萳托李嬸去跟他說了；但孫昀璟完全不想去看醫生，李嬸還因此被轟了出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李嬸一臉委屈地出來，跟孔萳聳了聳肩，看來最後似乎還得她親自出馬，認真地面對孫昀璟。

　　「我是小夜。」她禮貌性地敲了兩聲門，旋即步入未掩門的房聞。

　　「出去！」她還沒走幾步，孫昀璟就下了逐客令。

　　「我不出去，今天你得回醫院復檢。」孔萳口吻相當堅決，持續朝著孫昀璟走去。「車子已經備好了，就等你了。」

　　「我不去醫院，去那裡做什麼！」孫昀璟推動輪椅避開了孔萳！「去任何地方，我眼睛都看不見。」

　　孔萳看著正發著孩子脾氣的孫昀璟，她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為什麼這麼倔強？為什麼這樣子任性呢？他難道感受不出來，雖然她不是真正的葉夜，但至少她是真心關懷他、擔憂他的！

　　一股怒氣上來，她再也受不了跟孫昀璟這樣耗下去！

　　孔萳上前一步，直接握住孫昀璟的輪椅，直直往外推去。這個舉動嚇著了孫昀璟，他扭動著身子，想要奪回主控權。

　　「你做什麼！你要推我去哪裡！」孫昀璟吼著，卻無法阻止孔萳。

　　「去醫院。」孔萳再次回答了重複的問題，離開了房間，從輪椅步道滑溜下去。

　　「我說過我不要去！」孫昀璟竟然想要站趄身，可惜打著石膏的雙腳讓他無法心想事成。「推我回去。」

　　「愛鬧孩子脾氣，我就用小孩子的方法對付你！」孔萳一點也不理孫昀璟的歇斯底里，直接推出了大門。「李嬸，家裡麻煩你們了，我跟昀璟去醫院復檢。」

　　唔……一行佣人看傻了眼，只見在輪椅上抓狂的孫昀璟，和一派從容的孔萳，家庭醫師也嚇得一身冷汗。他聽從孔萳的命令，把孫昀璟抱了起來：而孔萳則靈巧地收起輪椅，接著叫家庭醫師把孫昀璟扔進車子裡去。

　　她非得看著他好起來不可！不管他再怎麼任性，她受再多的傷，她都要把他帶出自怨自艾的深淵！又不是什麼絕症，醫生也說了，眼睛部分是腦部的問題，不代表會永遠失明！

　　說不定瘀血一散，就會重見光明也下一定！醫生明明這麼說了，葉夜卻壓根兒沒帶孫昀璟去做過精密的檢驗，擺明了早把他當廢人！

　　不！或許該這樣說，葉夜根本不希望孫昀璟恢復光明，因為這樣子她就可以作傀儡戲的主控者，拿著大筆財產操控孫昀璟一輩子！

　　「別沉著臉色，我是為你好！」孔萳上了車，就看到孫昀璟鐵青的臉色。「不管怎樣總是要回醫院檢查一番。」

　　「再怎麼復檢根本部沒有用！你為什麼非得把我推入深淵不可！」孫昀璟再度嘶吼起來。「腳可以好、可以走，但我還不是一輩子看不到！」

　　「醫生沒有說你一輩子失明！他說這有可能是暫時性的！」孔萳也回吼回去。她發現自從單獨跟孫昀璟在一起後，她必須常常尖聲嘶叫。

　　以前，她根本不敢這樣歇斯底里、或是尖叫著跟別人說話。但面對著孫昀璟，她就會無來由的生氣！氣他的自甘墮落，氣他的不振作、氣他每一次都把自己搞得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一般。所以她會吼--心痛的吼；她會尖叫--難過的尖叫。

　　前座的司機跟家庭醫師全部悶聲不響：雖然她是假的大小姐，但老實說，是比本尊有魄力多了。

　　「有可能，有可能。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然後你想怎麼樣？」眼前只有一片黑暗的孫昀璟捶打著椅子。「想讓我親耳聽到醫師說：你再也看不到了？宣判我死刑嗎？」

　　啊……孔萳睜大了眼睛，原來如此……原來孫昀璟的自閉、他的乖僻是這麼一回事啊……

　　在緊繃的氣氛當中，孔萳突然輕輕地笑了出聲：她的聲音很甜、很柔，那笑聲彷彿天然樂音一般，從車子裡傳了出來，家庭醫師跟司機不免面面相覦，不能理解孔萳的失笑。

　　最不能理解的大概就是孫昀璟了，他正在發洩他的痛苦，孔萳竟然笑了起來？

　　「這樣太不像你了喔！昀璟！」孔萳整個笑開了顏。「怎麼會為這麼一點小事而擔心、害怕呢？我記得你是最樂觀、開朗的，不是嗎？」

　　「小夜……」孫昀璟根本忘了生氣，只覺得他的小夜怎麼比他還怪？

　　「你明明知道眼睛下一定完全失明，卻害怕去知道確切的結果？你伯檢查後或是治療後依舊看不到，會讓你生不如死？」孔萳提高了音階，湊近了孫昀璟。「你什麼時候開始抱持這麼悲觀的想法？」

　　「你……你不明白……我受夠了黑暗的日子，我受夠了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做不成的感覺！」孫昀璟伸高了雙手。「如果開了刀……我還是看不見我的手，看不見你的臉……那我一定受不了的！」

　　「如果真的那樣的話，我會讓你一輩子感覺得到我。」孔萳溫柔地包住孫昀璟的雙手。「聽得到我、聞得到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小夜……孫昀璟閉上了雙眼，往前傾了身子：孔萳也向前傾倒，溫暖地擁抱住他。

　　「我……不認為沒有治癒的希望。」孫昀璟緊緊抱著孔蕭。「因為醫生說過，我的眼睛構造完全沒有受損……」

　　「沒錯，這才是我心目中的昀璟！」孔萳欣喜地微笑著。「總是要去試了才知道結果，不能在確定之前妄下定論。」

　　「讓你擔心了。」孫昀璟在孔萳的髮上摩挲著。他第一次有這強烈的感覺，他沒有選錯人，更沒有愛錯人！

　　前座的人噤聲不語，後頭的氣氛太過詭譎，若說是演戲，那孔萳小姐演的未免也太逼真了？她的言語和行動，都包含著無限的深情款款，遠比大小姐真情許多！

　　「不會！你願意走出來就好。」孔萳直了身子，突然感受到溫熱的眼淚。「天……怎麼……我是怎麼了……」

　　「……大小姐！」家庭醫師回頭，看到了孔萳豆大的淚珠，他趕緊遞過面紙給她擦拭。

　　「我是怎麼了……天哪，我應該要高興才對呀……怎麼會哭……了……」孔萳很想笑著說，但鼻子的酸楚湧上，眼淚就是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我……嗚……」

　　她是真的好高興！她很高興找到了昀璟自閉的關鍵，瞭解了他最害怕的事！更高興她能夠以柔情包裹住他的恐懼，讓他願意嘗試著重新找到自己，試著去做更精密的檢查或是開刀。

　　這樣天大的好事情，她有什麼好哭的？可是當她的心一放下了擔子，眼淚就潰了堤，讓她無從招架。結果變成孫昀璟手忙腳亂地安慰她，還有空嘲笑起她來了。古

　　到了醫院，家庭醫師先進去「打點」一切，而孔萳今日穿著葉夜的衣服，戴上一頂大帽子，再把墨鏡戴上，塗著她慣用的口紅，就推著孫昀璟進入醫院；幾個消息靈通的記者早就在那邊等著，閃光燈開始此起彼落。

　　孔萳謹守不說話的原則，迅速地進入，讓醫院的人員把記者擋在了外頭。由於遮掩得完美，所以並沒有人發現到她並不是葉夜本尊。

　　家庭醫師陪同孫昀璟進去檢查，她則在外面靜靜地等候。

　　「你……」身後傳來家庭醫師的聲音。「愛上他了？」

　　孔萳猛轉身，蒼白的臉似乎已經道盡了一切答案，她不知道家庭醫師是何時出來的，但她被他劈頭的第一句話給嚇著了。

　　「我就知道，你那才叫真愛，大小姐的叫演戲。」家庭醫師遞給孔萳一杯冰咖啡。「喏，給你的，將就點喝吧！」

　　他從容地坐了下來，而孔萳反而呆呆地站著。

　　「你到底……」孔萳看著冰咖啡，不明所以。

　　「嗯？沒什麼啊！我只是確定一下而已！」家庭醫師喝了一口他的飲料。「真的是要比較才知道，以前我們都以為大小姐的演技很厲害，結果今天才見識到真正的愛情。」

　　「別亂說，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孔萳膽怯地坐了下來，故意隔了家庭醫師幾個椅子。

　　「是嗎？大家眼裡可不是這麼一回事！」家庭醫師挑了眉。「我們看到的是你的善良、你的真心，還有幸福的孫昀璟。」

　　大家？每一個人都看出來了嗎？這麼明顯？他們跟葉夜說過了嗎？她會不會即刻把她撤換掉呢？

　　不行！她還沒有看到孫昀璟健康起來，怎麼可以現在就走。

　　「不要緊張，我們誰也沒跟大小姐說，因為大家都很喜歡你！」家庭醫師一眼就瞧出了孔萳的慌張。「我跟你的接觸最頻繁，從你成為大小姐的助理開始，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好女人！所以我們決定暫時的成全你！」

　　「暫時的……成全我……」是呀……孔萳幽幽地低下了頭，她只是暫代「葉夜」一職，等到昀璟恢復了健康、重見光明，他迎娶的還是美麗嬌艷的女明星，而不是後面那個啞巴的小助理。

　　「不過……我們還得提醒你一件事！」家庭醫師語氣突然嚴肅起來，讓孔萳不得下正襟危坐。

　　「你的感情不要放的太深，畢竟他還是大小姐的未婚夫，並不是你的。」家庭醫師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而他以為你是大小姐，這一點是不會更改的！」

　　自始至終，他都不會知道這一路陪他走來的、是那一個叫孔萳的啞巴助理，他不會記得也不會去在乎；在他的心裡、耳裡，聽到的、感受到的，都是那一個「葉夜」。

　　「我很清楚！」孔萳露出了悲涼的苦笑。「只是我沒有辦法……」

　　「嗯？」家庭醫師轉過了頭，不明白孔萳話裡的意思。

　　「我不會去妨礙他們的婚姻，也不會告訴孫昀璟，我曾為替身的事情……」孔萳淒涼地看向藍灰色岑寂的長廊。「但我已經無法拉回我的感情，它已經墜入崖下，根本無法懸崖勒馬……」

　　「何苦呢？」家庭醫師皺起了眉，他不喜歡這個樣子，不喜歡真正有心並且善良的人受到傷害。而跟趙恩闐打得火熱的大小姐，卻能夠盡得一切！

　　「我也不知道……」孔萳指向了長廊。「這就是我選擇的路--一條黑暗，慘淡，並且無止盡的道路。」

　　孔萳……家庭醫師想再說些什麼，突然有一道光亮打進了藍灰色的長廊裡。

　　「葉小姐！」主治醫生開了門，呼喚著他們。

　　「是！」孔萳抹了抹眼角微滲出的淚水，家庭醫師也趕忙上前去。

　　「我們檢查過了，孫先生的眼睛沒有問題，老實說，腦子裡的瘀血也差不多散開了！」醫師拿著病歷表看著。「他之所以看不到，有兩種原因，一種應該是跟車禍時的撞擊有關係；另一種則是心理因素。」

　　「心理因素？昀璟急著想重見光明，不大可能是心理因素啊？」孔萳關切地追問。「那他究竟能不能看得見？」

　　「這、就很難說了！」醫師搖了搖頭。「因為他的原因實在很奇怪，有可能某一天就突然看得見了！只是這時間的長短，我不能給你保證！」

　　「啊……那就是說，他也可能一輩子看不見，也有可能明天就看得見？」這是什麼跟什麼？為什麼她覺得答案太過撲朔迷離？

　　「呵呵……可以這麼說！」醫生帶著笑，拍了拍孔萳。「放心好了，有你們細心的照料應該沒問題的！記得一定要定期回來複診！我想下一次再來注意那些細小的血塊好了！」

　　「喔……」孔萳拿過處方簽，等一會兒要去領藥處取藥。

　　她對於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很下滿，簡單說起來，就是孫昀璟離光明還是遙遙無期？

　　「放心好了，我是很快就能復元的人！」才一打開門，孔萳就看見孫昀璟停在走廊上，自信地說道。

　　「你有這個自信就好！」孔萳樂見這樣的孫昀璟。「別再給我鬧脾氣了。一

　　「不會了！你放心好了！」孫昀璟轉動了輪椅。「回去後，我會打電話給爸媽，跟他們說說，他們也夠擔心的了！」

　　「知道就好，你這個不肖子！」孔萳笑了起來，回身叫著家庭醫師，「麻煩你推昀璟到車上去等，我去領藥。」

　　「咦？大小姐，這個我來就--」

　　「我去拿啦！」照顧孫昀璟的事情，她可一點也不想假手他人！

　　孔萳輕快地跑離長廊；而家庭醫師則握住輪椅，將孫昀璟推向外頭去。

　　「小夜……變得很可愛。」孫昀璟突然幽幽說道。「我不知道傷她有多深。」

　　「放心，傷得再怎麼深……」家庭醫師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還是非常愛你的。」

　　「……」孫昀璟露出了很幸福的笑容。「我今天已經很確切地知道了！」

　　「少爺，你真是幸福的傢伙！讓我嫉護死了！」家庭醫師打趣說著，一雙眼卻望著前方不遠處、孔萳排隊領藥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那背影讓他覺得十分悲涼。

第五章

　　打開水龍頭，孔萳的手便在底下清洗著。傭人太多，一時反而讓她閒下來，鎮日陪著孫昀璟也沒那麼多事做，多數的時間都在復健，所以她決定下來動手做點小東西，給他們喝喝。

　　傭人們自是驚訝，總是急忙說著不能讓她做。

　　「我又不是真正的大小姐，你們緊張什麼？」孔萳總是笑著對李嬸說。「我在葉夜家，可也是做這些雜事的呢！」

　　「可是……大小姐交代我們要把你當成真正的大小姐啊！」李嬸不是怕她做，是怕她去跟葉夜告狀。「打果汁這種小事，還是我來吧……」

　　「再怎麼裝、你們再怎麼必恭必敬，我永遠都不可能會是高貴的大小姐。」孔萳突然露出一抹苦笑。「而且我也不可能去向葉夜告狀，她對我壞透了！跟她告狀一點好處也沒有。」

　　「孔小姐……」李嬸說著，語調裡含的是憐惜。

　　她們看得出來孔萳跟葉夜的不相同。初次見面是被她的身形與聲音嚇著，但很快地就會發現她跟大小姐根本就是天壤之別：她溫善美麗、又勤勞吃苦，最重要的……大夥兒往樓上看去，她比大小姐更真心愛著少爺呢！

　　孔萳擦淨了雙手，下由得想起幾日前與朵蘭「灰姑娘企劃」女主角見面的光且樂。

　　吳妍薰就是去照顧那位「灰姑娘」，她既肥又醜、膚質也下好，而「朵蘭」的廣告才子偏偏選她作「朵蘭化妝品」的代言人，聽說是一整套從頭到腳的彩妝與護膚品，名為「蛻變」。

　　那天由二十位名模見證她與之前的不同，與即將的改變，葉夜也在受邀範圍內，所以她也跟了去。妍薰說過，她是一位很有毅力而且謙卑的女孩子，為了讓自己蛻變與變美，非常、非常地努力著。

　　她進了化妝間，也不時地注意著她，後來葉夜如往例地發了大小姐脾氣，而她竟下小心地把化妝箱打翻了。

　　那位「灰姑娘」微笑著幫她拾起散落一地的物品，乘機緊握了她的手。

　　「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她們那種人，除去皮相後，沒有t樣贏我們的。」

　　孔萳凝視著自己的手，感受著那日殘餘的溫暖；其實她們都知道那只是表面話，因為世界只有皮相的女人到處都是，但缺乏皮相的她們，硬是狠狠地差了她們一大截。

　　因為這是一個只看人皮的世界，這也就是為什麼不管葉夜做了多少欺負人的事、性格有多差勁，她依舊是幸運之神眷顧的女人。而她不但被她的光芒所掩蓋，甚至還要成為她的替身。

　　「我相信只要堅持做自己，你一定會過的比誰都幸福的。」「灰姑娘」在臨走前，扔下了這麼一句話。

　　很無奈，其實她瞭解那位「灰姑娘」的心態，她並沒有錯。她會這樣的堅信，是因為她就是一個標準的灰姑娘！雖然她還沒有完全變瘦、變美，但她看得出來，灰姑娘有精緻的五官和出眾的氣質，只要瘦下來，自然會變美。

　　她呢？她不一樣！她堅持做什麼自己？身高高得誇張，男人全部不敢靠近，偏偏又長得其貌不揚，然後還落得成為美女的陪襯品！好不容易對一個男人動心，結果他是別人的未婚夫！最後終於得以與他朝夕相處，他口口聲聲喊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小夜、小夜……她有多討厭聽到這樣的呼喚？而每次只要他一開口，她偏偏都得笑著應聲--我在這兒！

　　「今天恢復的很好喔！」家庭醫師從樓梯定了下來。「他已經在使用枴杖了。」

　　「真的嗎？沒摔著吧？」一想到孫昀璟看下見還得練習走路，她每次都膽戰心驚。

　　「你放心好了，我下會讓他受傷的！」家庭醫師邊笑邊拍著胸脯。「咦？哇……有果汁啊！我有沒有一杯啊？」

　　「喂！大小姐下在，你就放肆起來了！」李嬸拍掉了家庭醫師蠢蠢欲動的手。「別亂拿。」

　　「呵……沒關係啦！我有幫他準備啦！」孔萳笑吟吟地把一杯酪梨汁給了家庭醫師。「請慢用。」

　　「哇！真的有我的分？」家庭醫師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謝謝大小姐！」

　　「別叫！這樣多彆扭！」孔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端起托盤。「我要送上去給昀璟暍了。」

　　孔萳轉身，抬頭往上瞥了一眼，準備上樓去慰勞、慰勞辛苦的孫昀璟。

　　可是……有那麼一個身影，就站在樓梯口，搖搖晃晃的。

　　「天哪！昀璟！」孔萳失聲尖叫起來，惹得大家一陣驚慌。「不要再走了！」

　　家庭醫師眼明手快地放下杯子，飛也似地衝上二樓，拉住了差點就要摔下來的孫昀璟，嚇得一身冷汗！

　　「好危險啊！」家庭醫師喘著氣。「再一步就是樓梯了。」

　　「是嗎？」孫昀璟竟然還頑皮似的回著。「幸好沒有再跨出去一步！」

　　「昀璟！」孔萳衝了上去，馬上就蹲到了孫昀璟身邊。「你沒事吧？為什麼會走出來！」

　　「……不要緊張……我很好。」孫昀璟反而安慰起一票驚慌失措的人們。「我不會摔下去啦，我會先用枴杖試試看前面是什麼，才不會貿然走下去的。醫生剛剛不是有教我嗎？」

　　「是，是、是，我伯你在試的時候重心不穩就掉下去了。」家庭醫師沒好氣地扁著嘴，看孫昀璟一臉的從容，真不是滋味。「看不見的人重心很難掌控，很多事總是小心為上。」

　　噓！孔萳責備地瞪向家庭醫師，他幹什麼哪壺不開提哪壺？上一次她拿鏡子要給孫昀璟照，已經惹得他自我封閉了，他還火上加油！

　　「昀璟，一切還是小心為上，我差點沒嚇死！」孔萳盡可能地轉移話題，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小夜……對不起，你別擔心！」孫昀璟突然綻開一個笑容。「其實醫生說得對，就是因為我看不見重心難掌控，所以我才要多加練習啊！」

　　昀璟……孔萳呆愣了愣，他……並沒有因此而再受刺激？他真的已經完完全全接受了目前的狀況，並且準備去突破嗎？

　　她感覺以前那一個孫昀璟回來了！他那種陽光般的開朗氣息，正慢慢地降臨中！她相信只要再這樣下去，情況一定會越來越奸的！

　　孔萳一骨碌上前環住孫昀璟的頸子，她無法形容這種興奮與滿足的感覺，看著他一天比一天好轉、心境良好的轉折，信心的恢復，她甚至比他還要高興！

　　「咳！」家庭醫師用力咳了聲。「沒事的人快走吧，別打擾他們親熱！」

　　嗯？聞聲的孔萳趕緊放開孫昀璟。她在幹什麼？這邊這麼多人，她還做這種事情！

　　孫昀璟卻拉住了她欲脫離的手腕，朝著她淺淺的笑。那種笑，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就是他出事的那日中午，她喚他用餐時，倚在門口那個溫暖的笑容。

　　淺淺的、淡淡的，卻有著陽光和煦的光彩，像是在說著……謝謝。

　　「我去拿果汁給你喝。」孔萳也甜甜地笑了開，把他的手交給家庭醫師。「幫我帶他進去，昀璟，乖乖坐著，不要亂跑。」

　　「是--」孫昀璟無奈地拖長音階，惹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這個家的氣氛變好了！少爺的個性也恢復成已往的開朗，甚至比以前更開朗。每一位傭人嘴角都凝著一朵微笑，這是她們長久以來沒有感受過的朝氣與柔情，一切都是假的大小姐帶來的。而她們也越來越喜歡這位假的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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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萳輕快地把杯子遞給坐回輪椅上的孫昀璟，讓他自己握住杯子，找尋吸管，再開始啜飲新鮮果汁。孔萳則到一旁放上蕭邦的曲子，讓音樂迴盪在整間原木香味的屋房裡。

　　外面的天氣轉陰了，看來似乎會有午後雷陣雨，風正逐漸地變強，在窗外一陣陣地呼嘯著，加上樹枝亂顫，讓風聲聽起來特別駭人！孔萳走到落地窗邊，想把窗戶關緊一點。

　　「要下雨了嗎？」孫昀璟轉頭問著。「風刮得好強。」

　　「嗯，好厚的烏雲，這邊是山上，等一下就會下起大雨吧！」孔萳邊說，邊把窗戶關緊。

　　「把窗戶打開吧！」孫昀璟突然這麼要求道。

　　「咦？不好吧！」等一下要是風狂雨驟，不把這間屋子吹得亂七八糟？「把屋裡的東西濺濕就糟糕了。」

　　「打開啦！」孫昀璟一臉期待的樣子，眼神望著孔萳的方向。「這樣的天氣，才適合聽蕭邦的曲子。」

　　孔萳微微一笑，把落地窗給推了開，風在霎時間迎面撲來，狂妄地掃過孔萳的臉龐，往屋裡襲去。白色的大窗簾因而飛動著，連桌上的書也開始一頁頁地起舞，發出沙沙聲響。

　　孔萳站在陽台上，閉起眼享受著風的肆虐，風裡帶點泥沙，打起來是有點痛，但卻有種痛快的感覺。白色的窗簾在她身後纏綿，幾要遮去她的視線。

　　透過起伏的簾子，她凝視著不遠處的男人。

　　他同她一樣，正閉上眼享受涼風吹拂，棕色的頭髮被風吹了向後，完整的露出他俊美的瞼蛋，黝黑但依舊充滿朝氣，那眉宇之間的氣息，是任何事情無法磨滅的。

　　昀璟，你快樂嗎？跟我在一起，是否更快樂呢？

　　孫昀璟有神卻看不見的雙眼緩緩睜開，這個時候孔萳就會感到一陣難受。那樣漂亮又有靈魂的雙眼，竟然什麼都看不見！

　　孔萳重新正首時，孫昀璟正凝視著她，他的眼睛其實看向更遠的地方，但他對不了焦距，只能有個大略的方向。孔萳把這份沉靜的凝視當做是他給她的、當做是他在凝視著她--孔萳這一個女人。

　　「你好漂亮。」孫昀璟突然這麼說道。

　　「我……哪有漂亮？」如果是葉夜，她大概就會認為理所當然吧！

　　「我看不見你，但我知道你很漂亮。」孫昀璟傻傻地笑了起來。「你是天底下最棒的女人！」

　　「要不然你怎麼會選我呢？」孔萳難過地低下頭。他說的是葉夜，而她現在必須是葉夜。

　　「說的也是！」孫昀璟肯定地回答著，旋即露出愛慕的笑容。「過來這裡，小夜。」

　　小夜……小夜……他嘴裡喊的依舊是小夜，絕對不會是小萳！永遠都不會是小萳！

　　儘管痛苦，儘管心碎，孔萳還是往前走了過去。孫昀璟伸長了手，等待著她的牽引，她怎麼能拒絕這雙手呢？怎樣才能拒絕這個男人呢？她要怎麼樣才能夠收回自己的感情、懸崖勒馬呢？

　　她輕輕地碰觸到孫昀璟的手，他立即緊緊握住，再拉她向前。他抬著頭想看她，但他看不見，所以他把臉輕柔地偎上了她的腹部，雙手環抱住她的纖腰。孔萳身體抖然僵直，這樣近距離的觸碰，是她從未有過，也從未奢想過的！

　　她該怎麼辦？她下能推開他，這樣他一定會覺得奇怪，但她……她又無法表現得非常自然，要是讓昀璟感覺到不一樣，豈不更糟，豈不--

　　一個吻，烙在孔萳的肚子上。灼熱感迅速傳來，像一枚炸彈殖進她的身體一樣，在五臟六腑間炸開來。

　　她的身子明顯地放鬆下來，開始貪戀著這樣的柔情和身體上的觸摸，試著閉上雙眼，她就能感覺自己在孫昀璟的懷抱當中，幸福得叫她不敢相信。

　　她緩緩地伸出手，也回抱了孫昀璟。

　　孫昀璟像孩子一般依偎在孔萳的懷裡，他露出幸福的笑容，一臉滿足的模樣，白色的窗簾像兩隻蝴蝶在他們身邊飛舞著，蕭邦的曲子隨著風聲一起合奏出最悠揚的樂章，而房裡的時間停止流動，連呼吸聲也漸而消失。

　　「用千萬句話，也形容不出你的美好。」孫昀璟慢慢地說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忽略這一切。」

　　「你對我已經夠好了。」孔萳淺淺地笑著，她不敢太大聲，怕破壞了這份安詳。

　　「不夠……我只給你物質上的，只見到你的外表，卻從來沒有仔細去體會你內在的美好。」孫昀璟一臉自責的模樣。「這次的失明，我才真正體會到真正的你！」

　　是嗎？孔萳慘淡地笑著。她很難想像一旦真正的葉夜回來，會不會把孫昀璟從天堂打入地獄？他會不會吃驚的以為葉夜患了雙重人格分裂症？還是葉夜會以工作為藉口，直接冷落他，讓他連體會的時間都沒有。

　　杯子上的水滴進了孔萳的衣服裡，她輕輕地離開孫昀璟的懷抱，取走他手上的杯於，拿到一邊放好；然後把孫昀璟推得更挨近窗戶一點，讓他也在白色巨蝶下，感受它們雙翅的撫摸。

　　「把音樂開大聲點，這樣才能跟風聲共鳴。」孫昀璟欣喜地說著。

　　孔萳當然走到音響邊調高音量，看見孫昀璟這麼快樂，她比誰都還要高興。

　　「蕭邦的曲子過於悲傷，跟這種呼嘯的風聲共鳴，只會更加惆悵！」孔萳搬了張椅子，坐到了孫昀璟身邊。

　　「就是這樣搭配，才更顯出它的味道。」孫昀璟莞爾一笑。「不過……一個人是不適合聽蕭邦的曲子，那太悲涼。」

　　「……」孔萳握住了孫昀璟的手，幽幽地開口。「所以我在這裡陪著你。」

　　孫昀璟顫了一下身子，旋即緊緊包住放在他手背上的柔荑，相互搓揉著，一則也不願放鬆力量似的。

　　「所以我不會悲涼，只有失去你，我才會悲傷。」孫昀璟深情款款地面對了孔萳，那樣衷心地訴說著。

　　喔！如果他真是對著她說的，那她會有多麼的欣喜若狂呢？如果葉夜看到了這一幕，她會不會就此認定孫昀璟才是她唯一的男人呢？

　　至少……現在他是對著她說的，她要奢求的把這一切據為己有！

　　「我來念點東西陪你好了……」孔萳起身走到書架邊。「我們來念點海涅的詩怎麼樣？」

　　「哈哈哈！好！」孫昀璟大笑起來。「更適合此情此景！」

　　孔萳坐了下來，開始念著海涅獨特的詩，風也蕭蕭、樂音幽幽，和著孔萳甜美柔軟的嗓音

　　--森林的樹梢在夕陽照耀之下，微微的顫動著，是即將告別的夏日陽光，在森林中留下的最後之吻--（海涅詩集-逝去的夏）

　　而一股強烈的漩風，卻襲向閉目養神的孫昀璟，久久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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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外頭下起傾盆大雨時，裡面的音樂就換成了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而陽台邊，也的確上演著活生生的動感音樂。

　　「啊呀--」孔萳拚命地想把落地窗給拉回來，但風的阻力卻阻止了她。「討厭，全濕了啦！」

　　「哈哈哈哈……」早被孔萳安置得遠遠的孫昀璟逕自在那邊笑著，聽著孔萳的尖叫聲。

　　「你還笑……都是誰害的！」孔萳氣得跺腳，手才一鬆，落地窗又給打得吱嘎作響。「再下去屋子就要淹水了啊！」

　　可不是嗎？雷陣雨的雨勢龐大，隨著風斜掃進屋子裡，別說現在渾身濕透的孔萳，就連地板一大塊全是水，那本海涅詩集也慘遭蹂躪！

　　樓下在午睡的傭人被吵得睡不著，現在上面又叫又跳的，大家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因為就怕上去見到什麼尷尬的場面，導致一群老女人在下面吱吱喳喳。

　　「李嬸！麻煩幫我拿塊布上來擦地板！」孔萳在跟窗戶奮鬥完畢後，一身濕的探出頭來。「可能要好幾塊，還有，趕快叫一個人上去看著昀璟，地板太滑，別讓他亂跑。」孔萳全身滴著水，站在樓梯口喊著。

　　她先去換件衣服，要不然遲早會感冒；幾個傭人竊笑著上去幫忙，看來這小倆口處的很不錯嘛！連假的大小姐都玩成那個樣子！

　　孔萳回到房間沖了一下熱水澡，雖說是盛夏，但這雨水加風吹，還是凍得她直發抖。等換好衣眼、吹乾了頭髮，她才又趕緊回到書房去。慢了，就不知道昀璟又要玩什麼了。

　　才一進書房，孔萳就見到孫昀璟待在音響邊，用手摸索著，轉著選台鈕，電台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地播放著！

　　糟糕！不是叫人看著他嗎？要是給他聽見了電台新聞，報出了八卦，就什麼都穿幫了！孔萳飛快地前去按住孫昀璟的手，他愣了愣，然後又綻開笑容。

　　「我想聽你唱歌。」他這麼說著。

　　「我最近沒有錄廣播節目，」孔萳把電台關掉，重新播放「命運交響曲」。「而且也沒再打歌。」

　　「……」孫昀璟失望地低下了頭。「對不起，都是為了我……」

　　「別這麼說，陪你比什麼都重要，看著你漸漸恢復，最高興的人可是我呢！」孔萳技巧性的把孫昀璟轉離音響邊，看來有必要把音響移動位子，放的高一些，別讓孫昀璟唾手可得。

　　「你洗過澡啦？好香……」孫昀璟湊近孔萳，像狗一樣拚命嗅著。「剛剛雨水不是幫你洗過了？」

　　「還敢說！」孔萳好氣又好笑地打了孫昀璟一下。「我都快冷死了，你還在大笑！」

　　「聽你的叫聲，讓我好懷念嘛！」孫昀璟閉上眼、側了頭，嘴角向上露出淺笑。「你記得嗎？我們去拉斯維加斯的那一次……」

　　啊？孔萳的笑頓時凝在嘴角，僵硬得不上不下。拉斯維加斯？她怎麼知道什麼拉斯維加斯？她從小到大連國門都沒出過，怎麼會去過那裡呢？她只從電影上知道那裡是賭城，還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然後呢？

　　「嗯……」孔萳虛應一應，她根本不知道怎麼接口。

　　「你記得嗎？我們那時候去劃雪發生的事！」孫昀璟一臉懷念的模樣，卻讓孔萳更加心慌。

　　滑雪？她連雪都沒有看過，怎麼知道什麼滑雪？葉夜跟她說過一些重點事件，像他們怎麼認識的，還有特別的地方，但根本不可能講得鉅細靡遺，至少拉斯維加斯……她根本沒提到！

　　「滑雪啊……」孔萳的臉色都白了，手不停地顫抖。「嗯……很有趣呢！」

　　「……你愛跟我比，所以就往下衝，結果絆到樹枝、跌了個狗吃屎！」孫昀璟邊說還邊呵呵笑著。「整個人栽進雪裡，起來後就一直叫、一直叫……跟剛剛好像！」

　　「喔……嗯……呵呵，還不都是你害的！」孔萳乾笑著，心虛得叫她簡直快無法呼吸了。「我想起來了！那時跌的好慘喔！」

　　站在孫昀璟身後的孔萳趁空大力喘著氣，這怎麼得了？要是昀璟再來幾個緬懷過去，她根本應付不來！葉夜交代的她都寫起來、也背下來了，但她確定沒有拉斯維加斯滑雪這段。

　　難道是葉夜的驚叫聲特別讓他懷念嗎？

　　今天發生的事也要寫進日記裡，讓葉夜清楚地知道……但這個下午明明是屬於她跟孫昀璟的，她不想跟另外一個人分享這一切。如果在不影響一切的前提下，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略過不記錄下來，應該是允許的吧？孔萳思忖著，卻無奈地發現最想保留的地方，往往都是不可遺漏的地方！

　　只手撫上前額，她的頭好痛，成天浸在這些不屬於自己的幸福裡頭，只會叫她越陷越深！

　　至少拉斯維加斯這件不要寫吧！反正已經應付過去，寫出來了也只會挨葉夜的罵罷了。她一定會罵一堆「你應該怎樣、怎樣」，還不如乾脆別提！反正日後昀璟再提，她自己也應付得過去。

　　「小夜！」孫昀璟叫著孔萳，招了招手。

　　「嗯？」她走了過去，握住了孫昀璟的手。

　　「晚上我想吃點特別的！」孫昀璟沒來由地突然提起了晚餐。「跟平常不一樣的。」

　　「好啊！你說什麼，我請李嬸她們做就是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在孫昀璟為什麼突然提起不同的菜色。「大爺，點菜吧！」

　　「嗯……」孫昀璟用手抵著太陽穴，用力地思考著，孔萳喜歡他那個樣子，成熟的男人在思考時，特別有魅力。「我想吃綠豆稀飯、破什麼炒三蘇、還有花枝！」

　　咦……孔萳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沒有辦法去思考事情，手上的筆也無法寫下任何一個字，半坐在輪椅扶把上的她呆愣著，身體與腦子已經無法運作，徹底的空白。

　　孫昀璟的手很自然環繞著她的腰，他不知道他剛剛點的那些菜，會帶給她怎麼樣的震撼！至少……即使他環著的是葉夜，但心裡曾經想到了孔萳！

　　淚幾要湧出孔萳的眼眶，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能壓抑下來。鼻子一酸，非得緊咬住唇才能夠減少那種感動。

　　「怎麼……」她的聲音有點哽咽，但盡可能的掩飾過去。「會想吃這些？」

　　「因為小萳做給我吃過，我好喜歡！」孫昀璟抬頭，說得一臉真切的喜悅。「那些東西真的非常爽口又好吃，我想再吃一次！」

　　「……」孔萳嚥了一口口水，一口氣卡在胸口。「沒問題，這些東西……我會幫你準備好。」

　　她會親手做給他吃，這些東西，她絕不假手他人！

　　「謝謝！」孫昀璟由衷地感謝著。「另外，我想下樓去吃！」

　　「嗯？」孔萳驚訝地看向他。「下樓？為什麼無緣無故想下樓？」

　　「因為這是中國菜嘛！我想要跟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吃！」孫昀璟說得非常正經。「那樣感覺很溫馨，那是小萳教我的。」

　　小萳、小萳，他終於喊了他的名字，而且一連兩次！可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口口聲聲的小萳，正在他的手腕當中、他正環抱著她呀！

　　「好，我這就去交代李嬸，等飯好了，我就推你下去。」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孔萳迅速的抹去。

　　「不！我要自己走下去，誰也別幫我！」

　　「什麼？不可以！你現在還不能，太危險了！」孔萳厲聲阻止著，站起了身。「早上才讓大家嚇了一跳，下午又要犯？」

　　「你會在我旁邊，不是嗎？」孫昀璟自然的回著，無視於孔萳的激動。

　　「呃……是、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那樣畢竟太過危險，他拿枴杖也是這兩天的事情而已，一切都還不熟悉……

　　「那不就好了？」孫昀璟竟然聳了肩，像是說：一切有你就好。

　　孔萳沒再說話。她深深地感受到孫昀璟對她的依賴與信任感，她能給他安全感嗎？能夠給他這麼強烈的依靠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以放心無虞。

　　因為，她不會離開他的身邊：她的一雙眼，也只會看著他。

第六章

　　那天晚飯，是孔萳親自下廚煮的，她請李嬸在一旁幫忙，但也只是幫忙遞遞材料罷了！這是孫昀璟對小萳唯一的惦記，她也必須像捧著珍寶一般的小心翼翼地維持他對小萳的記憶。

　　菜擺上了餐桌，李嬸她們在另一邊吃飯，而孔萳則上樓去，領著孫昀璟一步一步下樓來。他依舊畏懼著，從他顫抖著的手中看得出來，但他還是勇敢地一步步往下走，而孔萳也緊跟在旁。

　　終於，他順利地走到了餐桌邊，已經流了滿頭大汗。

　　「呵，真難想像，以前跑上跑下地樓梯，現在竟然才下個樓就讓我滿身是汗了！」孫昀璟調侃著自己。「而且我也從未對這一個樓梯害怕過。」

　　「所以要更珍惜健康的身體！」孔萳為孫昀璟拉開椅子，讓他坐下。「先坐好，不要動。」

　　孔萳幫孫昀璟把菜放進一個小碗裡，就擺在他的手邊；而稀飯裡擺上湯匙，讓他方便取用。

　　「用湯匙吃就好了，你現在還別拿筷子。」孔萳把餐具放進孫昀璟的手中。「菜在右手邊的碗裡，稀飯是左手邊的大碗公。」

　　孔萳交代完也回到孫昀璟的面前，時間彷彿倒流回那一個難忘的午後。

　　「李嬸她們呢？」

　　「她們去吃飯了，不跟我們同桌。」孔萳看著孫昀璟。「要叫她們一起坐嗎？」

　　「……不必了。」孫昀璟輕笑著搖了頭。「沒有那個必要，我只要知道你在我對面就好了。」

　　孔萳喜歡孫昀璟這樣無形中的依賴，那會讓她有種被重視的感覺、被疼愛的感覺。他們開始用餐，而孔萳卻死盯著孫昀璟不放，深怕他-個不小心，就出了錯，把碗打翻。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雖然孫昀璟的眼睛不方便，但他有他的作法。他做任何動作都慢條斯理，碰到了碗才端起來，慢慢地扒著菜，確定方位再動作，就能萬無一失。

　　「這菜……不是李嬸做的。」沒吃兩口，孫昀璟就抬起頭問了。「李嬸做菜不是這個味道，是誰做的？」

　　「我沒說這是李嬸做的。」孔萳滿不高興地應著。

　　「喔……」孫昀璟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最想吃的東西，由我最愛的人做給我吃對吧？」

　　「吃你的飯啦！」孔萳輕笑著。「喜歡就要把東西吃光啊！」

　　把東西吃光……這句話，他有點印象……

　　「這有什麼問題？飯菜做的好吃極了！」孫昀璟還大口的吃了兩口菜。「我好喜歡吃三蘇！」

　　「喜歡就多吃點啊！」孔萳邊說，邊再夾了一些三蘇進孫昀璟的小碗裡頭。「喏，我又幫你夾了一些。」

　　孔萳帶著幸福笑容看著孫昀璟吃飯的模樣，她想起以前媽總是費了工夫做一頓晚餐，問她累不累，她總說不累：她終於瞭解到，只要看到心愛的人喜歡那些菜，再累也會忘得一乾二淨。

　　「小夜……」孫昀璟突然又抬起頭來。

　　「嗯？怎樣？」

　　「我記得你不會做飯。」

　　喝！孔萳的筷子從手中滑落，摔上了碗緣，再碰著了碟子邊，最後落上了桌面；而孔萳的心跳在剛剛突然停止，血色也立刻從臉上抽離。

　　對……葉夜不會做飯，她連怎麼用電鍋煮飯都不會，怎麼可能會煮出這一道菜來？她竟然得意忘形，自己下廚就算了，還敢在孫昀璟面前邀功，期待他的讚美？

　　「我想做給你吃，所以……」孔萳聲如蚊蚋。「我請李嬸教我的！」

　　「喔……」孫昀璟把手伸了出來，在空中晃動著。「把手給我。」

　　給他？他要握她的手做什麼？她現在掌心裡全是冷汗，握上去豈不尷尬？孔萳用力把手汗在衣服上擦掉，然後才猶疑著把手遞給孫昀璟。

　　「教很久吧？你很難教的，李嬸一定被你罵的很慘！」孫昀璟兩隻手仔細地摸著她手指。「有沒有切到手？，你這方面都笨手笨腳和！」

　　「……沒有，菜都是李嬸她們弄好的，我只有把菜丟進去炒一炒而已！」孔萳心虛地想把手抽回來。「不過調味是我自己一點一點認的，所以味道跟李嬸煮的不大一樣吧！」

　　「小夜……」孫昀璟突然沉下了聲音。「你……為了我這麼做，我很感動。」孔萳的手突然一緊，她不是小夜！

　　「我記得你最討厭油煙味的，以前都絕不踏進廚房一步……今天竟然願意為了我，下廚煮給我吃。」孫昀璟揉著她的手。「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思……你知道就好，所以下不為例喔！」也不可能有下次了！

　　葉夜是絕對下會煮飯的，所以這的確是最後一次，由小萳開始，也由小萳結束的普通菜餚……她很感動於他惦記著「小萳」煮的菜，但現實就是現實，他握的手、感謝的人，還是「小夜」。

　　「我已經很感動了，這麼一次便已足夠。」孫昀璟用力握緊她的手指頭，該是熱情的溫度，傳進孔萳心裡卻是異常的冰涼。

　　她已經對葉夜嫉妒得要發狂、她已經快要受不了！孫昀璟眼醫、耳裡、愛著的的全是葉夜那一個女人！

　　孔萳明明在這裡，為什麼她非得不存在！為什麼必須要不存在！

　　＊　　＊　　＊　　＊　　＊　　＊　　＊　　＊

　　半邊臉的女人氣喘吁吁地在路上奔跑，好不容易抵達了咖啡廳，倏地一下推開了門。

　　「歡迎光臨！」服務生親切地說著，那女人尋找熟悉的身影。

　　吳妍薰走到最裡頭桌子邊，猛地坐了下來。孔萳一看到她來了，張口想說些什麼。

　　「你--如果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吳妍薰瞪著孔。「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孔萳呆愣不敢說話，連一邊的服務生也不敢開口。

　　「我要冰咖啡，謝謝。」吳妍薰轉向服務生，還是給了一個客氣的微笑。「換你說了。」

　　孔萳看著吳妍薰，二話不說，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嚇得吳妍薰手忙腳亂。

　　「喂喂，是發生了什麼重大慘劇啊，你一見面就跟我來這套？」吳妍薰把旁邊一疊衛生紙給推了過去。「你身上發生的事我猜得到，如果是葉夜死了，那應該舉國歡騰；但如果是你愛上孫昀璟了，那恐怕就要奏悲歌了。」

　　「唔……嗚嗚嗚……」見到吳妍薰不出幾句就完全道破她的心事，孔萳又是淚如雨下。「我、我……」

　　「我來算算，你照顧他也快一個月了，對吧？」吳妍薰皺起了眉。「八成是你儂我儂，可是你受不了他只會叫『小夜、小夜』吧？」

　　孔萳點了點頭，眼淚持續狂鱖，不知道為什麼，吳妍薰每說中一件事，她的心口就像針扎般難受。

　　「那怎麼辦？你是找我出來幫你罵葉夜？幫你罵孫昀璟？還是鼓勵你去跟孫昀璟說實話？」服務生送來冰咖非，吳妍薰從容地接過。「少來了，孔蕭，我會不瞭解你？我鼓勵半天，你還是說不出口的！」

　　「唔……哇--」孔萳抬頭才看了吳妍薰一眼，旋即直接嚎啕大哭起來。

　　吳妍薰沒說什麼話，她聳了肩，拿過一旁的餐點單，再點了鬆餅和蛋糕，逕自地享受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吳妍薰鬆餅都吃完了，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總算敲了敲孔萳的頭，她進來沒說一句話，總該開口了吧？

　　「你是哭完了沒？要說什麼快說，我不能離開工作崗位太久。」

　　「……『灰姑娘』喔……」孔萳抽抽噎噎，拿衛生紙猛擤鼻涕。「她還好嗎？」

　　「好得很，變得很瘦也很漂亮：而且呀，還奪走了某人的心喔！」吳妍薰嘿嘿嘿地神秘一笑。「兩個人感情好得不得了，每日一封情書呢！」

　　「啊……」孔萳張大了嘴巴。「你該不會……該不會是說那個廣告天才於棹庭吧？」

　　吳妍薰肯定、用力、保證地點了頭。

　　不會吧！那個冷血魔鬼竟然會對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女孩子動心？孔萳訝然，她是不大敢相信。難道「灰姑娘」真的變的很漂亮嗎？美到閱美女無數的廣告天才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人家她比你有勇氣多了，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可不輕言放手！」吳妍薰淡淡地冷嘲熱諷。「至於於冷血啊！他好歹也是藝街家，對於鑒賞東西可有一手呢！早就被『灰姑娘』奪去心魂啦！」

　　「她……瘦下來一定變得很美吧？要不然……見過無數模特兒的於冷血，也不至於……」像她這個樣子，於冷血也不會看上她，孫昀璟更不可能！

　　「看，你就是對自己沒自信！」吳妍薰冷哼了一聲。「於冷血在她還是醜胖子時，就已經對她動了心！」

　　怎麼可能！孔萳簡直呆掉了，她看過「灰姑娘」的原始照片，那種又肥又醜的模樣，簡直比她還糟糕。每天拍攝名模、艷星的於冷血，怎麼可能會……對那樣的女孩子心動呢？

　　「人的美是在內在的，我說過你得等一個識貨的王子出現。」吳妍薰站了起身。「孫昀璟只是一個看外表的膚淺傢伙，他不是你的王子。」

　　「可是……我就是……」孔萳哽咽得說不下去。孫昀璟不是她的，她不需要有人耳提面命地提醒她！「我就是無可自拔！」

　　「那就為自己的無可自拔負責，但不要貪求，小萳。」吳妍薰哀憐地看著她。「他是葉夜的未婚夫，不是你的：他現在輕聲細語、愛慕著的對象也是葉夜，不是你、不是孔萳！」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說了！」孔萳搗起雙耳，她不想聽這樣殘酷的事實、不想面對讓她介意的一切！

　　「你現在能做的是什麼？就是趁有機會時待在他身邊、滿足你的願望罷了：等到葉夜回來，你一樣得把他還給她！」吳妍薰拍了拍孔萳的肩膀。「你要知道，你跟葉夜相比，男人都會選擇葉夜。」

　　她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多少次想要拉住孫昀璟，大聲告訴他，她是孔萳。但她根本說下出口！

　　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他會愛上她嗎？要是他看得見的話，他又會愛上她嗎？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外貌還是很重要的。」吳妍薰手滑離了孔萳的肩。「我得定了，這頓我請客。」

　　吳妍薰飄逸著一頭長髮而去，幾個男學生瞧著她俏麗的臉不放。她不能說天下人膚淺，畢竟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張皮相，誰會不注重外表呢？像剛剛那些注意她的男人們，若是看到被長髮遮住的半張臉，還會這麼看她嗎？還是會驚嚇不已、退避三舍？

　　她不相信有誰能忍受醜陋的女人，就連「他」也是……口口聲聲說愛她，每天可以鬧著玩，扮家家酒，但一旦他知道了她的廬山真面目後，他還會這麼愛著她嗎？視線還會相交嗎？還會跟她打招呼嗎？

　　吳妍薰搖了搖頭，挺直腰桿往前走著。不管鄭頤人再怎麼喜歡她，那都是一種表象、被她長髮所覆蓋的--半邊假象。

　　咖啡廳裡的孔萳在吳妍薰走了之，也跟著離開了。她不能出來太久，否則她也找不到什麼好藉口好跟孫昀璟說。她原本是來找吳妍薰訴苦的，想不到什麼都不必說，吳妍薰什麼都知道……最糟的是，她還被罵了！

　　成為別人的替身，還貪求別人的男人、別人的戀情，這些本來就不應該，更何況那個男人自始至終都以為身邊的是真誠的愛人，哪裡有她的立足之地？

　　吳妍薰說的對，她如果真的那麼愛他，不如在有限時間內陪伴在他身邊，不要奢求太多。就奢求這一小段時間，把這一切當作一場夢，夢醒了，什麼也帶不走，但至少還會有記憶留存。

　　回到家裡時，家庭醫師正在給孫昀璟做復健，孔萳乘機打了通電話給葉夜，報告一下最近發生的大事情。便條紙上有幾通她要回覆的電話，主要都是醫院那邊的消息。

　　眼科的醫師說，發現昀璟有塊小小的瘀血卡在視神經裡，如果透過手術把它拿出來，或許恢復視力便指日可待。孔萳細心地詢問一切相關問題，她擔心的是，風險究竟高不高。

　　＊　　＊　　＊　　＊　　＊　　＊　　＊　　＊

　　「昀璟！」孔萳興奮地跑進房裡。「好消息！醫師說找到可以讓你恢復光明的方法了。」

　　「什麼！」正拄著枴杖的孫昀璟驚訝地看向孔萳。「真的嗎？」

　　「真的！醫生要你明天去做檢查，他們說發現你腦子裡有一小塊瘀血，恐怕是影響到視神經了。可以的話，動手術把它取出來！」孔萳來到孫昀璟的身邊。「而且手術風險不高，成功率很高呢！」

　　「太好了！」孫昀璟也高興地大叫著。

　　一邊的家庭醫師沉下了臉色。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一旦孫昀璟恢復了視力，她不是得功成身退了？近來作的一切努力，那些濃情蜜意，也都名正言順地轉到葉夜身上。真傻！他搖了搖頭。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你們狂歡去吧！」家庭醫師識趣地拍拍孫昀璟的肩膀。「今天天氣還不錯，看你們要不要出去走走！讓少爺也練練走路！」

　　「咦？可以嗎？」孔萳是很想帶孫昀璟出去散步，但就怕出意外。

　　「可以。你推他出去，再帶著枴杖、找個合適的地方讓他走走。」這兩個人也太戰戰兢兢了。「再不出去，你們兩個都會悶壞！這裡是陽明山耶！這麼大的別墅，這麼大的後山，不欣賞都浪費掉了。」

　　「好！我想出去曬太陽！」孔萳還沒答應，孫昀璟那廂就興奮得直點頭了。

　　孔萳笑了起來，她決定出去定走也好，至少可以讓心情快活些。所以她帶了枴杖，推著孫昀璟，就往外頭走去。

　　這別墅方圓全是孫昀璟別墅的範圍之一，外頭是山坡地，走著羊腸小徑，到處聞得到清新空氣，還有蟬鳴鳥叫，直叫孫昀璟想起來運動。可惜孔萳管得緊，她堅持要到平坦的地面上，才能讓他拿枴杖走走路。

　　他們到了別墅的後山，那裡是一大片草原，孔萳把枴杖交給了孫昀璟，讓他開始緩步而行。

　　「有青草香，而且今天陽光很大呢！」孫昀璟果然像極了久未出籠的鳥兒。「小夜，你出點聲音，我走向你那裡。」

　　「好呀！」孔萳倒退了幾步，坐了下來。「我在這裡，聽得見嗎？」

　　「怎麼那麼近？不行！這樣沒有達到練習的效果！」孫昀璟開始討價還價。「再遠一點！」

　　孔萳猶豫著。她早知道孫昀璟那一身黝黑的皮膚其來必有自，就是愛曬太陽、愛玩、好動！現在就連腳打上石膏也這麼不安分，拄著枴杖走不累人嗎？怎麼他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

　　她走到較遠的地方，在嘴邊把手圈起來當擴音器大喊著。「我--在--這--裡！」

　　「聽見了！」孫昀璟拿穩枴杖，開始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孔萳戰戰兢兢地看著，深怕孫昀璟一不小心出了事。但孫昀璟走的卻異常穩當，而且毫不猶豫地往她這裡定過來。

　　她應該張開雙臂迎接他嗎？他應該是這樣等待著吧？等待他心目中那位美艷絕倫的葉夜，張開雙手抱住他。

　　唉，不能再想這種既定的事情了！孔萳連搖了幾個頭，想把煩人的思想甩開。

　　「小夜！」孫昀璟突然喚了聲，孔萳才又抬頭。「你瞧！」

　　瞧什麼？孔萳才回神，就看見孫昀璟竟然玩起枴杖特技來了！他用健康的那隻腳在草地上玩單腳跳跳樂？

　　「昀璟！危險！你在做什麼！」孔萳氣得往他那邊走過去。「你好好地用枴杖，要下然以後可不帶你出來了！」

　　「好玩嘛，別生氣！」孫昀璟調皮地笑著，這才把枴杖放下。「我現在不是……」

　　枴杖是落下了地，可惜誰也沒看到那裡有一個凹洞，孫昀璟重重地放下枴杖，卻因為戳進那個軟洞，頓時重心下穩，右手一滑，打著石膏的右腳連支撐力都沒有，整個人往旁邊的斜波滾了下去。

　　「昀璟！」孔萳嘶吼著，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

　　她沒來得及拉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她眼前滾下那個斜坡。斜坡的角度不大，而且全是青草，但孫昀璟帶傷的腳怎禁得起這樣的滾動？

　　孔萳連滾帶爬地滑下青草坡，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到了躺著不動的孫昀璟身邊。他一動也不動地躺著，雙眼緊閉，那模樣特別死寂。

　　「天哪！昀璟、昀璟你睜開眼睛……不、不是！你出點聲好嗎？」孔萳趴在孫昀璟身體上方，沒命地喊著。「求求你不要嚇我，快開口說你沒事！」

　　孫昀璟依舊毫無所動，臉部平靜無波紋。

　　怎麼回事？為什麼只是滾下來就下動了？他不應該會昏迷呀！這不是什麼陡坡，她這麼滑下來不也沒事？難道是撞到了什麼嗎？孔萳開始緊張地環顧四周，把孫昀璟的頭扶了起來。

　　「昀璟……你下能死！你不能死！好不容易才恢復的，你還有大好人生，怎麼可以現在就死！l孔萳整個人貼上孫昀璟的臉龐。「你如果死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孔萳痛哭流涕著，心慌意亂的她想打電話給家裡的人，卻發現手機放在包包裡、擱在上頭了！她趕緊把孫昀璟放平身子，邊把他臉上的髮絲撥開。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打電話叫人來救你！你要等我喔！」孔萳搖晃著孫昀璟。「我絕對下許你死掉，就算死，我也要把你救回來！」

　　「我不死就是了。」

　　才回身的孔萳突然被人抓住了手。

　　咦？

　　「你這麼凶又這麼愛哭，我要是死了，你可能會來陰間找我算帳。」躺在地上的孫昀璟開口了。「這樣我會被你煩死，太不划算了。」

　　「昀璟！」孔萳衝回他的身邊，雙手捧住他的頭。「你沒事嗎？沒事吧？」

　　孫昀璟緩緩地睜開雙眼，還眨了好幾下。

　　「果然啊……」他笑了起來。「我就知道……」

　　「就知道什麼！你怎麼語無倫次的，是不是哪裡撞到了？」孔萳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後，讓醫生來檢查一下奸了！」

　　「我是說，我就知道我不能就這麼把你扔下。」孫昀璟坐了起來，摸索著握住了孔萳的手。「不然你會哭得沒完沒了，吵死人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孔萳終於發現到孫昀璟的狀況有異。「你該不會一開始就在耍我吧？」

　　「這麼明顯？」孫昀璟故作訝異地張大嘴問著。

　　「太過分了你！」孔萳氣得推了孫昀璟一把。「我擔心死了，你竟然--」

　　孔萳站起身來就想要把孫昀璟扔在那邊，他卻緊抓住她的手，一下子就把她拖進了懷裡。

　　孔萳瞪大了眼睛，她雖然面對著孫昀璟……但她現在整個人全落在孫昀璟的懷中！而且他還緊緊地抱著她！

　　會不會被認出來？她整個身體都讓他抱著，要是被認出來怎麼辦？

　　「你瘦了……」孫昀璟把下巴放上孔萳的肩膀。「恩闐又叫你減肥？」

　　「嗯……是、是呀！過不久要拍一部電影，得再瘦一點，在鏡頭上看起來才剛好……」孔萳心虛地應著，呼吸漸而急促。

　　「你，變得很不一樣，你知道嗎？」孫昀璟再度開口。

　　不一樣？他已經發現不一樣了？

　　「……哪有、我哪有什麼不一樣？」孔萳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卻無法掙開孫昀璟的懷抱！

　　「你以前就好溫柔、好善良……但現在更棒了！我們從來沒有單獨相處這樣久，如果沒受傷，我真的沒發現你有這麼多的好！」孫昀璟吐息在孔萳的耳畔。「我用心去感覺，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美好……我以前太過膚淺了！」

　　「沒有……沒有啦！」孔萳刻意閃避孫昀璟的氣息，郡會讓她心跳加速。

　　「我以後一定會比以前更加珍惜你的，好嗎？」孫昀璟把手滑進孔萳的掌心裡，與她的手指交握。「不要離開我。」

　　「……好……」

　　她是以孔萳的身份許下這個承諾？還是以葉夜的身份？不論如何，這是未婚夫妻之間平常的諾言，她怎麼樣都不能拒絕！

　　孫昀璟已經更深刻地愛上了葉夜，她只能祈求葉夜能夠發現昀璟的好，能夠待他如同她待他一樣的好。讓他能夠真正擁有一個善良、體貼的未婚妻吧！

第七章

　　坐在房裡，孔萳勤勞的做著不甘願的事情--她正把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打在電腦裡，發電子郵件給在歐洲跟趟恩闐度假的葉夜。

　　每一件事都要鉅細靡遺，一點點細節都不能遺漏。郵件送了出去，也收了幾封回信。玩到沒時間的葉夜還是回了信給她，裡面當然都不是什麼好言好語，淨是些罵人的話。

　　罵她無緣無故煮什麼飯、還念海涅的詩集？害得她有時間就得練那幾道菜、還特地去買了詩集回來看。她求求孔萳不要再這麼有氣質、有涵養，遲早會把她給累死。而且為免夜長夢多，她再兩天就回來了。

　　再兩天……孔萳滑鼠上的手顫了一下。一個月有這麼快嗎？她好希望能夠再跟昀璟相處久一點，時間根本不夠！

　　只是看來時間不夠的只有她，葉夜下會擔心這一點，孫昀璟也不會。

　　兩天後葉夜一回來，她的嗓子就無用武之地了，轉回「啞巴孔萳」的身份，從此不能在孫昀璟面前發出任何聲音。然後他的笑、他的親密會持續著，依然對著他深愛的小夜。

　　她必須好好珍惜這兩天。或許該拍個照片下來吧？她沒有一張孫昀璟的照片，甚至沒有合照……天！她在想什麼！有了照片就有了證據。當初葉夜三令五申，就是要傭人們監視她，不得攝影拍照。

　　她下要求合照，只要有他的照片，就能夠叫她心滿意足……要下然他們即將要分離，以後她依舊得跟著葉夜東奔西跑，下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著他。

　　手機聲響，孔萳趕忙接起，竟然就是葉夜！

　　「我是孔萳。」她小聲的說道，邊把房門關了起來。

　　「我後天就要回去了，你接到我的信沒有？」多日不見，她的口吻依舊沒有太多的謙虛。「你最好快點想想有什麼重要的事沒跟我說，別讓我一回去就穿幫！」

　　「沒有了……」孔萳應著，真不甘願自己竟然有跟她一樣的聲音。「你後天幾時到？」

　　「下午吧！我會先回台北再去陽明山，你得處理好，別讓我們移交時栘得亂七八糟！一葉夜那頭是威脅加警告。「我聽說Kris是變好了，這樣我倒要感謝你了！」

　　「不必。」她不想要她的感謝，她什麼都不想要，甚至連錢都不想要！

　　「好啦，總之這一個月辛苦你了，回去我會立刻開支票給你的！」葉夜朗聲說著，像是施捨別人錢有多高貴一般。

　　當然是葉夜先掛上了電話，孔萳這邊才斷了訊。錢？她不是不需要，但有了錢，她卻得不到她最想要的東西！

　　她想要孫昀璟、想要跟他再一次在狂風驟雨中嬉鬧著；他們可以再聽一次蕭邦、她再念一次海涅的詩，即使這樣她也會覺得幸福！孔萳頹然地把手機放上了桌子，看向隔壁的方向。

　　愛一個人竟是如此，只消陪在他的身邊，單單凝視著他，就彷彿得到了全世界。只是很可惜，她愛上的是一個下屬於她的男人，愛上的是一個從來不愛她的男人，也是一個不可能會愛上她的男人！

　　＊　　＊　　＊　　＊　　＊　　＊　　＊　　＊

　　一大早，孔萳還在床上賴床，就聽見外頭陣陣聲響，她趕緊探出頭張望著。她看見李嬸她們正搬著東西往孫昀璟的書房去。

　　「什麼事？」她走了出來。「你們在搬什麼？」

　　「少爺交代的，他說他想畫畫！」李嬸啼笑皆非地說著。「要我們準備一堆畫具。」

　　「畫畫？」孔萳歎了一口氣。「依著他吧！這是他今天想到的新玩意兒，我梳洗一下就過去。」

　　是呀！鎮日在一片黑的世界中，孫昀璟什麼也不能做，他只得想出新玩意兒來打發時間，使自己不至於那麼的無聊！像那天聽音樂、故意開窗或是上星期在房裡「敲」鋼琴，還有一次是玩書本疊疊樂吧？

　　孔萳帶著無奈但甜美的笑容回房去梳洗。但李嬸突然來交代，說少爺希望她穿漂亮一點，他要畫她。

　　「畫我？你會把我畫成醜八怪的！」孔萳雨一進房裡就格格笑個不停！

　　孫昀璟這會兒連畫筆都找不到在哪兒呢，怎麼畫她？她現在穿著非常隨便的T恤兼牛仔褲，他也看不出來呢！孔萳好氣又好笑地走到孫昀璟前面，幫他把畫架擺正。

　　「大畫家，畫筆在這裡。」她把畫筆塞到他手中。「畫架在你正前方，需要我擺什麼姿勢嗎？」

　　「嗯，就坐在那張椅子上面，擺……上次你幫『朵蘭』拍照的那一個動作。」孫昀璟指了指斜右方的椅子這麼說著。「那一個很性感、嫵媚的照片啊！」

　　椅子？唉，連椅子都不對位，她開始期待他會把她畫成怎麼樣了！說不定回來還可以交給葉夜，說那是她未婚夫幫她畫的肖像。

　　孔萳把椅子拖了正，坐了上去，不必擺什麼姿勢，反正孫昀璟根本看不見，他也是憑著那本雜誌的印像去作畫的。孫昀璟站在落地窗邊，很認真地拿著炭筆在那邊畫著。最神的是，畫家畫人，是不必瞧模特兒一眼的。

　　「我以為你應該稍微看我一下，才知道要怎麼畫。」孔萳由衷地說道。「而不是死盯著畫布。」

　　「喔，我在摸索……」孫昀璟開懷笑著。「這張畫布怎麼那麼小？」

　　孔萳突然悄悄地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靠近孫昀璟，她想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

　　「不許過來！」孫昀璟突然厲聲一叫，嚇了孔萳一大跳。「我聽見了！你走在木質地板上會有聲音的！小夜！」

　　原來聽覺真的會變強啊！孔萳摸著鼻子乖乖地回到椅子上；孫昀璟還要求她要一直搖著搖椅，讓他聽見她依然坐在搖椅上的聲響。

　　孫昀璟果然是一個多才多藝的人，不但對音樂、美術涵養都高，又不會淪為死氣沉沉，反而是把氣質融入陽光般開朗個性中：更沒有因為出生富裕而矯揉造作，反而叫人看了神清氣爽。

　　他還有什麼下會的呢？孔萳含著笑看著在日光下作畫的孫昀璟。聽他說過，他連運動也是一流，那這麼說來，他大概就是不會做家事了！沒有關係，家事她最擅長，他們可以互相彌補下足。

　　孫昀璟真的就很像童話故事中的王子，但還不夠真實！他會沮喪、會難過，會有低潮時的歇斯底里，甚至會害怕不知名的未來和那一片深深的黑暗。他這麼地貼近現實、這麼地貼近她。

　　「昀璟，你有想過未來要做些什麼事嗎？」孔萳躺入搖椅當中，她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我會繼承我爸的企業，好好的營運一切，讓每一個員工都能溫飽！」孫昀璟突然探出頭，看向她。「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好奇啊！」孔萳噘了嘴。「我在想你每天很悠閒的樣子。」

　　「我打算結了婚後，就正式接管我爸的公司，到時候我們都會很辛苦！你要忙著拍戲、唱歌，我每天會在公司裡奮鬥。」孫昀璟邊說，邊煞有介事地上起色來了。

　　「你……不會希望我淡出演藝圈嗎？」孔萳試探性地問著。「畢竟嫁作人婦了，我如果一直待在圈子裡，恐怕盡不到一個作妻子的責任……」

　　「你在說什麼啊！這是你的工作、你的興趣啊！以前你就常對我說，你沒有掌聲就活不下去。結婚後，你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孫昀璟再度凝視著她。「沒有人規定什麼是作妻子的責任，你不要想太多。」

　　是嗎？為什麼這麼好的男人，會是葉夜的呢？揪住心口，滿腔的護火中燒，葉夜這般任性妄為，孫昀璟卻依然以最寬大的心、用愛去包容她！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很不值？這樣付出愛情，根本就不值得！

　　「說到結婚，小夜，你上次希望的鑽戒，等我眼睛一好我們就去買。」孫昀璟邊哼著歌兒邊說著。「我還會捧著你最愛的花、在大庭廣眾下跟你求婚的！」

　　「喔……真的嗎？」孔萳想裝出很興奮的語氣，但有點僵硬。「我最愛的花啊……」

　　「對啊！我可沒忘，鮮紅色的薔薇不是嗎？」孫昀璟歡喜地勾勒著畫筆。「我這幾天再跟爸媽談談，看他們什時候要來台灣，順便談一下結婚的事。」

　　她其實喜歡的是桔梗，白色的桔梗花，既淡雅又芬芳。那種鮮紅色的多黥薔薇，的確只適合妖艷的葉夜。

　　「嗯……好啊……」孔萳回答得心不在焉，孫昀璟在她面前提求婚的事，只是更令她難過而已。

　　「小夜，除了薔薇，你還喜歡什麼花？都沒聽你說過！」說不定可以拿來當配花呢！

　　「嗯……我還喜歡……白色的桔梗。」孔萳小心翼翼地說著：她私心地想讓孫昀璟知道她的喜好。「我覺得它們很淡雅、可愛！」

　　「好！我看能不能配在一起！」孫昀璟若有其事地深思著。

　　「你慢慢想吧！不過在求婚之前，你得趕快跟醫生確定開刀的事情。」反正結婚的又不是她……她關心的只有他的眼睛！

　　「我知道，醫生說他們還得確定手術的風險性，而且我希望等腳好一點再去。」孫昀璟突然放下了畫筆。「畫好了！」

　　「咦？」孔萳亮了眼，好奇地走了過去。

　　畫上哪是什麼人物畫像啊？孔萳只看到亂七八糟的抽像畫，加上一堆更亂七八糟的色彩罷了！她呆在畫紙前好一會兒，隨即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孔萳看著一瞼有趣的孫昀璟。「你竟然把我畫成這樣啊？」

　　「有什麼關係，做個紀念啊！」孫昀璟大手竟然一攬，由後環住了孔萳的肩膀。「反正你在我心中，水遠是那麼地漂亮！」

　　「亂畫……」孔萳看著那張畫布，突然心有所感。「對了……這張畫拿去送人好不好？」

　　「送人？好啊！你要送給誰？你不是說畫的亂七八糟？」

　　「對呀，好玩嘛！就送給小萳怎麼樣？」孔萳轉過身拉住了孫昀璟的衣角。「就說是你幫她畫的畫像，逗逗她也好！」

　　她想要這幅畫！

　　他是對著她畫的，不管她心裡怎麼想，這幅畫畫的就是她、就是孔萳！既然不能拍照、下能合影，至少她能夠留一件像樣……算像樣的紀念品吧？

　　就是這一張，他親手幫她畫的畫像。

　　「……」孫昀璟先是沉吟了一會兒，然後笑了起來。「好啊！想不到你這麼體貼！」

　　「嗯？」體貼？她下懂孫昀璟話裡的意思。

　　「小萳最近很辛苦吧？你通告都不接，我想她跟恩闐應該很辛苦，所以你才想送好玩的東西慰勞她！」孫昀璟看起來很欣喜的模樣。「那我要在上面提字！」

　　「喔……喔……好啊……」體貼？原來她又幫葉夜打造了更完美的形象。「我來幫你！」說著，孔萳就想要握住孫昀璟的手，一起寫下「給小萳」三個字。

　　「不行！我自己來！」孫昀璟甩了甩手。「請給我簽字筆。」笑孫昀璟的堅持與執著，孔萳還是遞給他-支油性簽字筆，拉著他的手到指定的角落，讓他自己寫下那三個字；她站在旁邊，看著孫昀璟摸索著畫紙邊框，一字一字地刻畫上去。

　　風，掠過孔萳的髮絲，她站在她深愛的人身邊，看著他用心地寫下她的名字、在她的畫上頭。

　　雖說百感交集，但她心裡填充的快樂還是比心酸多了一點點。

　　「給小萳」三個字意外的整齊並且看得出來，雖然還是有點歪斜，但看得出來孫昀璟十分費力地想把字寫的完美，下面還簽上了今日的日期。然後他轉過了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孔萳。

　　他的眼望進了她的眼底，儘管她知道他對不了焦，他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她還是與他相互凝視著，看著他柔情地對她笑著。

　　「這樣可以嗎？」他柔聲地問著，與她的距離僅有一公分，唇幾乎要碰觸到她的。

　　「很好……」孔萳有點迷惘。她注視著孫昀璟湊近的唇瓣，開始覺得天旋地轉。

　　「你離我好近對吧？」孫昀璟說著，伸出手來，撫摸著孔萳的臉龐。「嗯……」

　　孫昀璟閉上了眼，試探性地往前了些，孔萳也半閉上雙眼，想要這一個吻，這一個--

　　不行！孔萳飛快地別過了頭，推開了孫昀璟，向後踉跆而去！

　　「小夜？」

　　孫昀璟呆然站立在那兒，雙手張開，向空中抓著，找尋她的方向。

　　「電話……我房裡的手機在響……」孔萳向後退著。「你不要亂動，我一下就回來！」

　　孔萳上前一步，迅速地抽走那張屬於她的畫，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孫昀璟的書房；而孫昀璟只是呆然地站在落地窗邊，白色的蝴蝶窗簾繼續紛飛。

　　「怎麼辦呢？」他笑著抓住拂上他臉龐的窗簾。「沒得到公主的吻啊……」

　　＊　　＊　　＊　　＊　　＊　　＊　　＊　　＊

　　孔萳平復心情後，先把畫好好地收藏，再回到孫昀璟的書房，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模樣；而孫昀璟卻堅持她一定在為什麼事不高興。

　　兩個人在那邊堅持不下，最後是孔萳舉白旗投降。原來孫昀璟鬧了這麼久，單純的只是想再畫一張給葉夜的畫像。

　　孔萳坐在椅子上，房裡放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過去，今天似乎就這樣過去了！她與昀璟只剩下明天一天的相聚時光。

　　她想起「天鵝湖」裡的王子，被黑天鵝蒙蔽了卻不自知，結果當真正的白天鵝出現時，她只有傷心欲碎。

　　她不是壞心的黑天鵝，因為她是真心地愛著王子，而葉夜也絕對不會是白天鵝。她不會因為王子認錯人而心傷，反而還是她派遣黑天鵝來誘騙王子的。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不已，孔萳靜坐著，眼淚俏俏滑落。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心情，她不會覺得特別難過，也不會想要抓狂般地痛哭失聲，只是單純的……想流淚而已。

　　閉上雙眼，她躺入椅中，第一次能感受到有人說「將剎那化為永恆」這句話的意義，因為她現在就很想……把這一刻化為永恆。

　　如果是夢，就永遠不要醒……

　　「小夜？小夜？」

　　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孔萳緩緩地睜開眼，孫昀璟整張臉映進她的眼底，嚇了她好一跳！

　　「昀璟！」她差點沒跳了起來。「你怎麼……怎麼走到這裡！」

　　「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沒有回應！」孫昀璟大手撫著她的頭。「我好不容易循著聲音走過來，發現你似乎是睡著了。」

　　「我睡著了嗎？」孔萳搗著眼睛，找尋著時鐘。「我睡了多久……」

　　「好久，因為我覺得我畫了好久、好久！」孫昀璟瞇起眼說著，把手中的紙拿給孔萳。「我又畫了一次。」

　　孔萳接過畫紙，簡單來說，這次的圖比上次好了一些，至少看得到有一張臉的輪廓，其他嘛……思，其實就某種藝術角度而言，孫昀璟的畫作，倒可以稱得上抽像畫啦。

　　至少這次有了臉，眼睛一大一小，而且還畫得很奇怪。鼻子歪了一邊，嘴巴也不對位，整張臉看起來猙獰得可以；還有亂畫的鬈發，佈滿了整張畫紙，還不一定有對到頭，

　　「有比較美嗎？」孫昀璟還好意思期待著。

　　「沒有……」孔萳很不想潑他冷水，但是……「我覺得這張比剛剛那張像個人，但丑多了。」

　　至少上一張什麼都看不出來，不是嗎？

　　「這給你的，要做紀念！我要簽名留念！」孫昀璟興致勃勃地要孔萳幫他拿簽字筆。「等我看得見之後，就再也畫不出這種畫了。」

　　「呵……不會啊，你把眼睛蒙上就可以了！」孔萳笑著起身，幫孫昀璟拿筆去。

　　按照上一張一樣，孫昀璟在畫的一角寫上「給小夜」，這次的字比剛剛好看一點，大概因為筆劃少了許多。孔萳站著往下俯瞰著，其實某個角度來說，嘿……孫昀璟畫的猙獰面目，倒還挺像葉夜的。

　　「來，我收起來。」孔萳彎身把畫拾起，捲成捲筒狀，再拿一條緞帶繫上。

　　「要收好喔！」孫昀璟一瞼疲備地把畫筆扔到一邊。「這樣畫畫好累，什麼都抓不著……等我看得見後，我一定要補畫一張給你。」

　　咦？孔萳狐疑地看向孫昀璟，她是不是有錯覺呢？為什麼這幾天總是一直聽見孫昀璟重複的「如果看得到後」這幾個字？他像是在對自己耳提面命些什麼，還是在祈禱些什麼？

　　「昀璟……」孔萳也坐了下來，握住孫昀璟的手。「你在擔心什麼嗎？」

　　孫昀璟沒有答腔，但他突然收緊的手給了孔萳答案。

　　「沒有啊！我哪有擔心什麼？」他轉過來對她笑著。「我現在只擔心你下要我。」

　　「我不會不要你的……你--真的有跟醫生在商量開刀的事情嗎？」

　　孫昀璟再度顫了一下身子，臉上的笑容隨即黯然下來，他抿了抿唇，雙眼閉了起來。

　　「是你說你要自己跟醫生聯絡，我才放手的，結果你究竟在想什麼？」孔萳生氣了，她不能接受他這樣糟蹋自己。「你不是想看見嗎？你不想恢復光明嗎？當初你答應我的承諾都到哪裡去了！」

　　「因為我會害怕！」孫昀璟的表情一沉，吼得比孔萳還大聲。「你知道嗎？血塊在神經裡，這開刀的風險有多大？我不希望看不見又賠上一條性命！」

　　「醫生不是說風險不大嗎？許醫生是眼科非常有經驗的老醫生了，他的經驗非常豐富，不是？」孔萳動手去拉了拉孫昀璟。「你不要這樣……事情不會那麼糟的！」

　　「風險還是有！這是動到腦部手術，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孫昀璟甩掉了孔萳的手。「我一直在作心理建設了，說服自己樂觀一點，只是我還沒作好而已！你就別逼我了！」

　　「逼你？我逼你？」孔萳被孫昀璟的話傷到了。「我只是為了你好，我想看到你恢復健康的樣子！」

　　她原本是希望葉夜能晚些回來，讓他在她手裡痊癒康復，親眼看著他恢復正常！

　　「我會的！」孫昀璟不耐煩地別過了身子。「我會的……但你必須給我時間，我的心理障礙還沒有克服，我還不想這麼早恢復光明！」

　　不想要那麼早恢復光明？這句話在孔萳聽來異常刺耳。從光明跌入黑暗後，竟然有人不急著重獲視力？孫昀璟有什麼心理障礙？為什麼她沒聽他提起過？

　　「什麼事情影響著你，昀璟？」孔萳飛快地走到孫昀璟面前，蹲了下來。「什麼事使你不想恢復視力。」

　　「……」孫昀璟感受到面前的孔萳，他還是低下了頭。「我自己的事……」

　　「昀璟……不能告訴我嗎？」孔萳擔心地問著，竟然有事情是孫昀璟不能告訴葉夜的？

　　「我想自己來……」孫昀璟扁了扁嘴。「小夜，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有些事真的想自己來。」

　　孔萳感受到強烈的空虛感襲來，原來他也有要瞞著她的事情……她也不是什麼都知道嘛！孔萳無力地頹坐了下來，現在說什麼話都不再適宜。

　　「等你準備好了……請一定要讓我知道。」孔萳幽幽地出口，然後站起了身。「我去叫李嬸準備點吃的。」

　　她沉重地走了出去，心裡異常地難受，胸口緊窒著讓她無法呼吸。

　　她已經貪心地想要知道他的私事，他更多的心裡想法，完全忘記自己只是一個替身，後天一到，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孫昀璟埋在膝間的頭抬了起來，聽著孔萳拖長的足音，看向她走去的方向。

　　對不起……我真的還沒有準備好，真的……

第八章

　　葉夜一歸國就大小事不斷，好不容易才處理個段落，她跟趙恩闐就如膠似漆地一同到陽明山，來做「移交動作」。

　　這日，孔萳從一早起來就不怎麼跟孫昀璟接觸，今天的事無法直接傳遞給葉夜，她不想出什麼差錯，而且……她也下想再多與他作接近，以免自己難過的情緒會表露無遺。

　　趁著葉夜還沒來，她特地跟家庭醫師和李嬸她們打了招呼，謝謝他們這段時日的幫助，也請他們忘掉她跟孫昀璟之間的事情。這段日子的回憶，她只會深埋在心底，水遠不會提出來。

　　大家雖然覺得心疼，但也不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關鍵在於少爺跟孔萳再怎麼好，他愛的還是葉夜這位正牌的大小姐。

　　中午的午後茶特意放了點安眠藥，讓孫昀璟暍完後便沉沉睡去。

　　而葉夜也終於風風塵僕僕地來到了陽明山上，一個月不見，她只是更加嬌媚而已。孔萳站在樓下等她，趙恩闐不避諱地親密摟著她進來，其他傭人們也不敢多看一眼。

　　「Kris呢？」葉夜一進門就問，脫下她華麗的外套。

　　「睡了，為了以防萬一，在茶裡放了點安眠藥。」孔萳回著。

　　「你真聰明耶……事情交給你果然是對的！」葉夜嘴上讚許著，但臉色卻好不到哪裡去。「這一個月的事情我全部看仔細也記清楚了，你的確很厲害，能夠讓Kris變得不再那麼惹人厭，這很值得讚許：但是……有些不對的地方，我們還是該算算吧？」

　　「咦？」有什麼要算的？她這一個月做得還不夠盡善盡美、還不夠犧牲嗎？

　　「你無緣無故裝什麼氣質？跟他談了那麼多我根本沒提過的事情！聽音樂、念詩集……去哪裡生這麼多麻煩給我啊？」葉夜接著就破口大罵起來。「要不是我在家裡還有點涵養，不是一下子就穿幫了？你存的是什麼心啊？」

　　「……我……我一時沒想那麼多……」面對葉夜的節節逼近，孔萳也只有步步後退。「只是因為我也懂一些，所以就跟著他應和……」

　　「哼！懂一些？醜女多作怪！」葉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你們這種人也的確只能從這方面來補足先天上的不足啦！反正這點我有辦法掩蓋過去，還有……」她拿著那疊印出來的電子郵件。「跟醫生聯絡……對！你鼓勵他去開刀是嗎？」

　　「不開刀，眼睛怎麼會好？現在他的眼睛看不見，原因可能出在--」

　　重重的一巴掌揮了下去，孔萳措手不及地被打倒在一邊，她根本來不及意會，先是撞上了柱子，再跌坐在地。所有的傭人全都嚇了一跳，她們蠢蠢欲動著想去扶起孔萳，卻被葉夜回瞪一眼給嚇得不敢妄動。

　　「怎麼，你們這些人？你們是我的傭人，這傢伙是假的大小姐，你們還把她當真的大小姐伺候了嗎？」葉夜雙手交叉在胸前，一一審視著低頭的傭人們。「搞清楚你們的身份，也搞清楚這女人的身份！一個比一個還自以為是！」

　　「小夜……別這樣！」趙恩闐上前拉了拉葉夜。「動手是不好的，生氣也容易長皺紋喔！」

　　「這還下是要怪小萳！出那什麼餿主意！」葉夜走到孔萳身邊，用高跟鞋踢了踢她。「不要裝死，你給我站起來！」

　　血是鹹的，它正從嘴角里流出，孔萳氣得全身都在顫抖了，但她卻無法衝上前也還給葉夜一巴掌！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但光是面對著葉夜，她連氣勢都矮人一截，她話也不敢多說，手也不敢還，她再怎麼怨也只敢默默地站在這裡……動彈不得！

　　「你說！無緣無故鼓勵他去開刀做什麼？他已經沒救了好嗎？你叫他去開刀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嗎？」葉夜使力拉著孔萳的手臂把她拉起來。「我就是要他一輩子看不見，我才更方便，你自作主張些什麼？他恢復了，我就沒戲唱了！」

　　「他是你的未婚夫啊！要跟你走一輩子的人，他雙眼恢復光明對你來說這麼痛苦嗎？」孔萳含著淚迎向了葉夜。「一個健康的丈夫對你來說會不好嗎？」

　　葉夜二話下說，再揮了一個巴掌下去。

　　「那是我跟他的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他的健康對我來說就是不好！他瞎了，我頂多派一堆看護照顧他就好，錢我來花，男人呢……」葉夜偎向趙恩闐。「我也自己找」這我自己會處裡！」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她細心照顧、呵護的男人，在她眼裡竟然這麼的沒價值，他甚至只是一個裝滿錢的袋子！錢到手了，她連袋子都不要了！

　　她怎麼可以把昀璟交給這種女人？可是……可是昀璟偏偏愛著就是她、選擇的也是這樣的女人！

　　她開始恨！不恨別人……就恨她自己！當初為什麼下在這一個月內把他跟葉夜的關係搞壞？她只要比葉夜更冷血、更殘酷、更卑鄙，自然就可以讓昀璟對她死心、離開她，甚至解除婚約！

　　但她做了什麼？她讓孫昀璟更加地愛上葉夜、對她更加依賴，覺得她是一個多彩多姿且豐富的女人；甚至是他這一生絕對不放手的真命天女、未來的另一半！

　　她在做什麼？根本是她自己把自己逼進絕路的！

　　「反正開刀的事，我會阻止的，你這女人淨找麻煩！」葉夜氣得呵了呵手掌。「痛死我了！幹麼逼我打人呢？」

　　孔萳已經淚流滿面，在她發現自己的愚昧後，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了！她把放在一邊的紙卷拿給葉夜，跟她粗略地說作畫的事情，還有孫昀璟指名這張是給她的。

　　「怎麼這麼醜？他把我畫成這樣？」葉夜一打開圖畫，果然是高聲叫著。「這種畫還要我留著？」

　　「留著、留著！畢竟這是孫昀璟給你的，留著有用。」還是趙恩闐夠奸詐。「要是以後他提起了，要給誰瞧一下至少還有證據。」

　　「哼！那就找個箱子收起來吧！」葉夜把紙扔給趙恩闐去收，轉向李嬸。「你們愣在這裡做什麼？機靈全不見了！沒看到我罵人罵渴了嗎？」

　　李嬸一干傭人一哄而散，沒人敢多說半句，或是有半點遲疑。

　　葉夜就在客廳那兒跟趙恩闐一搭一搭地談情說愛，或說點關於孫昀璟的事：孔萳則在一旁默默站著，流著眼淚，聽著他們如何地數落孫昀璟的沒用與殘廢。

　　事情似乎是注定這樣了，孔萳在心底默默打定了主意。她如果要遠離痛苦，恐怕只有離職一途。

　　「小夜！」

　　樓梯口突然站著俊美的身影，孫昀璟往空中抓著，並且一步一步地走下樓來！

　　孔萳吃驚地望向牆上的時鐘……是啊！四點了，藥效也差不多過了，他們剛剛都沒有注意到……只是幸好話題早在稍早結束，沒讓他聽見。

　　孔萳再看向葉夜，她抬頭望著辛苦走下來的孫昀璟，竟然出現不耐煩的神色，

　　「他還真是個廢人！」葉夜小小聲的竊笑著跟趙恩闐耳語著。

　　她沒有打算應聲嗎？孫昀璟都走下來了，她本人已經在這裡，究竟想怎麼樣？為什麼她就不能再對他好一點？為什麼要這樣子地輕視他？而且她不懂，葉夜覺得這樣沒有愛情又裝模作樣的婚姻會幸福嗎？

　　「小夜？」孫昀璟又喊了聲。「小夜，你在廚房嗎？」

　　廚房那邊隆隆果汁機聲，孫昀璟直覺在樓梯間往那兒喊著。

　　葉夜突然勾起一抹笑，伸手攬住趙恩闐的頸子，直接在所有人面前--包括孫昀璟的面前--熱吻了起來。

　　那吻之火熱，叫任何人看了都會為孫昀璟難過！可是……

　　「小夜，你在嗎？李嬸？」孫昀璟卻無知地扶著樓梯扶把再往下走，儘管他面對著熱吻中的情人，他卻依舊渾然不知。「李嬸？」

　　「……」孔萳再也受不了了，她下一刻就街上樓梯。「昀璟！我在這裡！」

　　這一聲呼喚嚇到了葉夜，她的舌頭離開了趙恩闐，呆愣地看著扶住孫昀璟下樓來的孔萳。

　　「你去哪了？我叫好久都沒人理我。」孫昀璟摟住孔萳。「我告訴你喔！剛剛醫生打電話給我，手術的事只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

　　「真的嗎？」孔萳完全忘記葉夜的存在，忘我地叫了起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我的腳也快拆石膏了，我想就下兩個星期吧！」孫昀璟輕笑著。「總不好叫你一直這麼擔心。」

　　「我……」孔萳張口想繼續為孫昀璟加油打氣，突然一隻手從後搗住她的嘴，甚至把她向後扯。

　　「就算你去開刀，我還是會擔心。」葉夜緊緊搗住孔萳的嘴，並且掐住她的頸子。「風險那麼大……其實我很害怕……」

　　「小夜……」孫昀璟愣了愣。「沒關係，你跟我說過，再怎樣都要試一試，不是嗎？如果一輩子都失明，那大家都會非常痛苦的！」

　　狗屁！葉夜一皺眉，把孔萳往後推向趙恩闐。他眼明手快地抓住她，一樣搗住她的雙唇。

　　「可是，如果因為這樣而失去你，叫我怎麼辦？」葉夜演技大公開，看得真是賺人熱淚，「我……我之前是為了鼓勵你而那樣說的！可是每天我都作著惡夢，想到萬一你因此出了意外……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小夜……」孫昀璟很明顯地不能接受兩種說法的葉夜，他蹙起了眉頭，顯得十分難以抉擇。

　　「我……我們再觀察一段時間好嗎，親愛的？」葉夜上前摟抱住了孫昀璟。「說不定突然有一天你就好了！這樣，就不必動腦部手術了，不是嗎？」

　　「小夜……」孫昀璟緊握住她的雙手，還是點了點頭。

　　「昀璟！太好了！」葉夜緊緊地摟住了他。「走，我叫李嬸打了點果汁，我們去暍……我來扶你！」

　　昀璟！為什麼這樣就放棄希望？孔萳哀怨地看著前方佳偶天成的背影，不禁痛苦地搖了搖頭。其實這不能怪他，一開始昀璟就在掙扎與猶豫當中，是她這一個「葉夜」運用愛情去鼓勵她的。

　　現在依賴最親密的未婚妻都開口說，這是風險性相當高的手術了，不是正好與他逃避的想法一樣嗎？有了最愛的人支持，昀璟要去動手術，恐怕比登天還難了！

　　「我去拿點東西，你等我一下。」葉夜嬌聲地說道，回身卻瞪視著孔萳。

　　她直直地走到孔萳面前，一臉母夜叉的模樣，用氣音吼著。「有你的！我從來沒有叫過他名宇！你竟然給我『昀璟、昀璟』的叫？想叫我穿幫嗎？」

　　咦？孔萳的確被嚇到了。葉夜不是這麼叫他的？可是她也沒交代乎常要怎麼叫他啊？這樣親密的兩個人，她以為叫名字是理所當然的事……怎麼會……

　　「她都叫他Kris，從來沒叫過名字。」趙恩闐耳語著。「孫昀璟沒有覺得奇陸嗎？」

　　孔萳搖了搖頭，不能開口說話的她，也只能搖頭。而且從今爾後，她都只有默然的分了！

　　「對了！」不遠處的孫昀璟喝果汁喝到一半，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小萳呢？」

　　「咦？」葉夜回了身，吃驚地望向孫昀璟。

　　連孔萳也嚇了一跳，跟孫昀璟相處一個多月，他不是已經幾乎忘了「小萳」的仔在？還是……前天那幅畫提醒了他？

　　「好久沒聽到你提小萳呢！她最近好嗎？」孫昀璟端著果汁很好奇地問著。「還有恩闐呢？我也一陣子沒聽到他的消息了！」

　　「呃……他們很好，都很好啊！」葉夜回眸瞪了孔萳一眼，一臉怒態地走向孫昀璟。「這一個多月我不接通告，所以我就放小萳休假了！至於恩闐……你知道他是經紀人嘛，還是有很多事忙得分不開身的！」

　　「哦……說到工作，你是不是應該回到工作崗位了？」孫昀璟感覺到葉夜坐回位子，他伸手握著她。「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該再浪費時間照顧我。」

　　「照顧你怎麼能算是浪費時間呢？」葉夜撒嬌地說道，邊躺上孫昀璟的手臂。「照顧你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也是最難得的事！」

　　那個地方是她的！孔萳好想大叫，應該只有她能偎上那個臂膀的……呵呵……傻孔萳，一切都結束了，你究竟還在奢望些什麼？孫昀璟的臂膀、胸膛，永遠只屬於葉夜一個人！

　　「呵……」孫昀璟笑了起來，很珍惜似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卻顫了一下。「你……今天有上妝？」

　　呃？葉夜呆愣了一下，旋即又瞪向孔萳。這女人每天素著臉跟他在一起嗎？

　　「嗯……我等一下要出去一下，恩闐找我有事。」葉夜柔聲說道。「不過，我很快就回來！」

　　「不必趕！你該開始工作了，我也該離開這裡了！」孫昀璟拍了拍葉夜的肩膀。「我要搬回去你那棟小公寓，讓一切步回正軌。」

　　「昀璟！」葉夜叫了孫昀璟的名字，越叫越彆扭。「那好！我這就叫她們收拾！」

　　葉夜跳下椅子，又開始發號施令，叫李嬸她們即刻把東西收拾、收拾，她要立刻帶孫昀璟回台北！說的也是，這種荒郊野外哪能住人啊？通告一堆在那邊等著她，她也沒時間天天台北市、陽明山兩地跑！

　　「嗯！」孫昀璟點了點頭，拿起果汁暍完最後一口。「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負擔的。」

　　「你不會的！別亂想。」葉夜用不誠懇的心說著誠懇的話語。

　　「我決定兩個星期後去開刀。」孫昀璟將能轉動的椅子轉了半圈，朝著葉夜的方向。

　　昀璟！孔萳雙眼一亮，欣喜若狂！

　　Kris？而與她面對面的葉夜，瞠目結舌，宛若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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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切生活步回正軌時，孔萳發現她四周的人事物也都起了很大的變化！

　　例如她重新提起化妝箱跟在葉夜身後時，就會發現她最喜歡的吳妍薰已經回到工作崗位上，「灰姑娘企劃」業已結束：而那位「灰姑娘」呢？她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做宇嫣。她已經蛻變成功，也在「朵蘭」的產品發表會上正式亮相了。

　　宇嫣非常的有氣質又端莊、優雅，是一個看起來很聰明的小女生。她把一路走來的艱辛與大家分享，希望每一個長得不起眼或是被嘲笑的女孩，能夠對自己有自信，能夠拿出自己的勇氣，就為了自己！

　　孔萳好希望她能有吳妍薰的一半活潑、有宇嫣一點點的勇氣，這樣一來，或許她就敢去實現自己的戀情！之前吳妍薰提到的廣告才子「於冷血」，真的跟宇嫣相戀了，他們誰也不管似的公開了戀情。

　　只是社會總是會無情且無理地千涉，他們差距過多的戀情，以及宇嫣還是高中生的身份，造成了所謂的「不倫之戀」，還連帶地讓「朵蘭」的形象受損。

　　為了這件事，她跟吳妍薰都很為宇嫣緊張，還為此到她家去一趟，安慰、安慰她：而吳妍薰也在那裡說出了自己半邊臉的秘密，這讓大家都嚇了一跳，當場傻愣在那裡。

　　這樣的忙碌雖然能讓孔萳盡量不去注意與她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孫昀璟，但大家發生的事情卻還是讓孔萳感傷；宇嫣跟「於冷血」的戀情因為社會輿論而被阻礙：吳妍薰跟苦苦追求的鄭頤人，也因為半邊臉的真相而宣告結束。而她呢？啞巴能說些什麼話？

　　「又在想什麼？」腦袋被人打了一下。「再想他也不會愛你的！」

　　孔萳撫著頭向後看，吳妍薰拿著紙卷在後面不懷好意地瞄著她；這會兒葉夜正去錄影，孔萳又跑到工作人員的休息室去，被閒來無事的吳妍薰逮個正著。

　　「幹麼……我又沒在想什麼。」孔萳心虛地應著，那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是啊、是啊，什麼都沒想，只是在想陽明山、在想棕髮的陽光俊男，在想他深情凝視你的每一段！」吳妍薰酸溜溜地說著，一屁股坐了下來。「還是想狂風？想蕭邦？該不會想他抱著你的那段吧？」

　　「妍薰姊！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孔萳紅著臉，硬是打了吳妍薰一下。

　　「你怎麼老是看不開？他再怎麼抱著你，也是以為你是葉夜；再怎麼凝視著你，他也看不見，他內心描繪的影像還是葉夜！」吳妍薰三句就戳破孔萳的美夢。「再怎麼不甘心，等你變成了葉夜再來談吧！」

　　「……我又不可能變成她！」孔萳嘟起了嘴；吳妍薰總是一針見血地說出她最想要的願望。

　　如果她是葉夜那該多好？如果她能有那樣美麗的外貌、如果她能夠有孫昀璟這樣的男友、這樣的未婚夫，她絕對不會去招惹趙恩闐，她要用她全心全意的愛去付出、去對待他。

　　「既然知道，那還想那麼多？」像她……早就看開了！「還是你想要跟孫昀璟直接攤牌，告訴他這一個月來陪伴他的人，其實是你？」

　　「不！不可能，我才不會那麼做！」孔萳驚慌失措地叫道。「我絕對不會那麼做的……昀璟，他根本不會相信！」

　　就算擁有相同的聲音，那又如何？孫昀璟還是能質疑她所說的話，更何況……他跟葉夜感情那麼地深，經過這一個月後，他又更加愛上葉夜了，怎麼樣都不可能轉換他的心情。

　　把真相講出來，只會讓昀璟生氣、忿恨她的欺騙；而以葉夜的美貌與呢儂軟語，還有他們之間深厚的感情基礎，很快的就可以重新挽回昀璟的心，最後被遺留下來的，始終只有自己。

　　算算……這段時間內，孫昀璟更加愛慕的人是她，而不是葉夜，那又如何？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道而已；在孫昀璟心中，他還是把她當做葉夜去深愛著、去依賴著。

　　「我發現是我封死了自己的路。」孔萳露出苦笑。「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算了啦……傷心過後，會是一片天的。」吳妍薰摟過孔萳，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你跟頤人哥，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麼事了？」孔萳關切地問道，畢竟整個後台的工作人員都確定他們之間發生了事情。因為哪有一天到晚跟在吳妍薰後面的跟屁蟲，現在成了見面兩尷尬？

　　「沒什麼……是預料中的事罷了。」吳妍薰聳了聳肩，那笑容看起來異常的悲涼。「有缺陷的女人要得到幸福，比一般人會卒苦點。」

　　妍薰姊……孔萳難過地回擁了她。她說的一點也下錯，有缺陷的女人要得到幸福，比一般人會辛苦點；內在美大家總是掛在嘴邊，但人人總是以外在美為重，以此為評斷。

　　「小萳……給你一個勸，還是離開葉夜會比較好……」吳妍薰拍了拍孔萳的背。「經過這麼多事，她會嫌你知道得太多，而且你每天面對孫昀璟，我想你也不好受。」

　　「嗯，我是打算要辭職，但我想要等……」孔萳輕柔地推開吳妍薰。「我要等昀璟手術過後！」

　　「他真的確定要動手術了？」吳妍薰挑了眉，她頂驚訝的。

　　「嗯！他說他心意已決。」說到這個，孔萳眉宇之間又泛起了粉紅色。

　　昀璟的決定讓葉夜或是趙恩闐措手不及，而且不管他們怎麼輪流勸說，他就是心意不改！他不肯在黑暗中過一生，與其如此，不如選擇死亡！更何況都重金聘請名醫執刀，把風險降到了最低，又害怕些什麼？

　　如果開刀結果還是注定失明，那他也就認了！他要從黑暗中再度出發，去做盲者所能做的事情！

　　看著孫昀璟樂觀、開朗地進行一切，最高興的非孔萳莫屬了！她簡直欣喜若狂！但很明顯的是，葉夜對她這樣偌大的「幫助」，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挨了葉夜一連串的臭罵，以及幾個巴掌。

　　「嘖，這下好了！給葉夜和趙恩闐那對狗男女一個教訓！」吳妍薰彈了彈指，得意之情溢於言表。「讓孫昀璟看得見，看他們怎麼偷來暗去！」

　　「妍薰姊！說話別那麼難聽！」孔萳推了推吳妍薰。「我想一旦孫昀璟恢復視力，葉夜跟趙恩闐應該會斷，不然也不敢再這麼明目張膽了！」

　　「最好手術把孫昀璟的心眼也治好，怎麼這麼盲目的喜歡葉夜那種假女人？一吳妍薰皺起眉，為孔萳抱不平。「他愛上的應該是你！」

　　「少安慰我了！我跟葉夜這張臉，你選誰？」孔萳嘟起了嘴，很有自知之明。

　　「選你、選你！一百遍我都選你！」吳妍薰挺朋友是挺到底了！「我一定會把葉夜那種女人踢到一邊，還結婚咧！」

　　「恐怕事事不能盡如人意！」孔萳露出苦笑，歎了一口氣。「下星期昀璟的爸媽就要回來台灣觀光……參加下星期的慈善晚會，順便處理婚禮前的一切事情。」

　　「咦？不會吧……」吳妍薰張大了嘴巴。

　　「嗯，沒錯！」孔萳點了點頭。「昀璟要在慈善晚會當晚，在眾人面前跟葉夜求婚。」

　　他對孔萳許過諾的，他要抱著一大束鮮紅色的薔薇，單膝跪在他愛的人面前，然後取得的是--葉夜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