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681|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陶陶]小姐,不要吼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27:13 |倒序瀏覽
小姐,不要吼我 作者:陶陶

她平常不是這麼喜歡「吼」的,
都該怪那該死的「冷凍庫」,沒事老愛嘲諷人,
自己小裡小氣也就算了,還總是拿頂「大帽子」給人家戴,
即使一句無心的話,也被他拗得「歪七扭八」,失去原意。
不過,雖然他的態度不怎麼討人喜歡,
她還是堅信他不是他們滿人圈子中所謂的「殺人兇手」;
只是,他幹嘛脾氣那麼硬、那麼臭,
不但不解釋,還刻意煽風點火,惹人生氣!
想著想著,她又忍不住要大吼大叫了,
真希望能吼醒他那不知變通的笨腦袋。
然而,她沒想到,「吼叫」不但可以訓練肺活量,
還可以點燃兩人之間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情火,
怕只怕,他那「劊子手」的污點,
會替他倆帶來理不清的狂風暴雨……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27:43
  第一章

  舒毅站在木製大門前,濃眉微蹙,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剛毅的臉上,讓他看來有些冷酷。

  他按下門鈴,靜靜等待,說實在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五年來,除了年節外,他甚少回來,而這次祖父竟會親自召他回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認為他們之間已沒什麼話可說的了。

  舒毅嘲弄地揚起嘴角,事實上,這五年來,他們的對話寥寥可數,每次只要兩人一開口,不是氣氛僵住,就是大吵一架,到最後,兩人都懶得開口,而這回,祖父竟說要見他,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大門開啟,穿著長袍馬褂的管家恭敬地彎腰道:"大少爺。"舒毅跨門而入,管家關上門,說道:"老爺在書房。"這時,從書房走出一名年約五十出頭的中年婦女,穿著一身淺綠色的旗袍,烏亮的秀髮綰成髻,身材微胖,面容和善。

  "大少爺,你回來了。"她迎上前,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表情,隨即咕噥道:"怎麼又瘦了?"距離上次見面,已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我沒瘦,奶媽,你多心了。"舒毅說道。

  每次他一回來,奶媽總是嚷著他瘦了。

  "你當然有瘦,我一看就知道了。"王嫂堅持道,"算了,你先去見老爺,待會兒留下來吃晚飯。"她頓了一下,歎口氣說:"老爺最近也瘦了,人也憔悴了,少爺,你要不要考慮回來,陪陪老爺?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我們都知道他心裡寂寞得很。是吧?管家。"王嫂微求站在舒毅身後管家的意見。

  "是的。"管家向來毫無表情的臉,也流露出些許的憂心。

  "再說吧!"舒毅淡淡地說,舉步往書房走去。

  王嫂歎了口氣,他的回答是早已可以預料的答案,因為這句話她已問了幾十次,而少爺每次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他們爺兒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言歸於好呢?

  自從五年前珊珊小姐去世後,他們爺兒倆的關係就出現裂痕,不久,舒毅就搬出去住,只有年節時才會回來,當時還有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陪著舒老爺,可不幸的是,兩年前,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雙雙死於車禍,這可怕的打擊讓舒老爺頓時失去了生氣,身子骨也愈來愈弱,王嫂真的很擔心,再這樣下去,老爺會……唉!這對爺兒倆還要對峙到何時呢?

  王嫂看著舒毅走進書房,心裡不由得期待兩人的關係能有所改進,畢竟這次是舒老爺主動要舒毅回來的,或許真的會有轉機。王嫂再次歎口氣,她也衷心希望能如此了。

  舒毅踏進書房,昏暗光燈讓他頓時有些不能適應,他望向書桌後陰暗的身影,由於爺爺背著光,所以他看不清爺爺的臉孔。

  "爺爺。"舒毅禮貌的問候。

  "坐。"舒勁蒼老而嚴謹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舒毅邁步走向書桌前的沙發,面對舒勁坐下。

  "您找我?"他靠向椅背,隱沒在黑暗中,開門見山地詢問。

  "沒錯。"舒勁咳了一聲,"若非我找你,難道你會自己回來嗎?"他譏諷地說。

  "我以為您已經表達得夠清楚,您並不希望我回來,不是嗎?"舒毅冷聲道。

  "是沒錯。"舒勁嚴聲道。

  室內登時一片寂靜,只聽見舒勁有些渾重的呼吸聲,半晌,才聽見他咳聲道:"這五年,你都在替有麻煩的公司處理危機?""是。"舒毅點頭道。

  五年前他離開時,也一併辭去了"鴻運"企業總經理一職,之後,他就靠著在企業界的名聲,專門替有狀況的公司解決麻煩,不管是盜用公款、商業機密無故洩露、帳目不清……等,都在他的工作範圍內,他負責找出問題所在,以例解決,也就是所謂的"專業經理人".

  在這方面,他做得很好,自然名聲也就愈來愈響亮,酬勞也非常優渥,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享有自主權,因為接不接案子都在他。

  "你打算一輩子都做這?"舒勁質問道。

  "您找我回來,就是要聽我未來的人生規劃?"舒毅譏諷道,爺爺何時變得這麼關心他?

  舒勁怒聲說:"你說話一定要這副模樣嗎?"隨即咳了幾聲。

  舒毅僵硬地道:"我想,您並沒有興趣知道我未來要做什麼嗎?"這五年來,爺爺從沒過問他的事,他不認為爺爺真的想知道。

  "我要你回來幫我打理公司。"舒勁歎了口氣。

  舒毅驚愕地注視著爺爺,深沉的眸子在黑暗中眨了一下,他沉聲道:"為什麼?""為什麼?"舒勁嘲弄一聲,隨即厲聲道:"就算你作奸犯科,甚至殺了人,你畢竟還是我舒勁的孫子。"舒毅因他的話而瞇起雙眼,"在您心裡,我本來就是個殺人犯,不是嗎?""難道不是?"舒勁怒聲道。

  "這話題我們五年前就討論過了。"他冷冷地說,"您還要再談一次?"舒勁咳了幾聲,"今天我不想提這件事。""很幸運,我也不想提。"他微扯嘴角,"為何突然要我回來?""我說過了,你畢竟是我舒某人的孫子,哪一天我死了,你還是繼承人。"舒勁靠向椅背,"現在我老了,沒有那個精神和氣力再去插手公司的事。

  "老了?舒毅微挑雙眉,他從沒聽過爺爺說過這兩個字,他瞅著爺爺的臉龐半晌,他看來似乎蒼老了許多,兩年前弟弟的死,對爺爺的打擊很大,似乎使他衰老得更快,他今年已經七十七歲了,舒毅不由得皺緊雙眉,他從沒想過祖父已如此高齡了。

  "你怎麼?"舒勁問道。

  "好。"舒勁似乎早已料到他的答案,他頷首道:"我要你搬回來住。"舒毅攏緊雙眉,又沉默了半晌,"這是條件?""沒錯。"舒勁瞅著孫子,"你也可以不接受,畢竟,我死後公司還是你的。"他冷哼一聲,"你別以為我是要你回來陪我這個老人。我要你照顧翼安,這是附帶條件。""翼安?"舒毅不解,他對小孩一竊不通。

  翼安是他的侄子,今年五歲,當年他搬離舒宅時,翼安正好出生,他甚至沒和他的侄子說過幾句話。

  "我要你負責他的教育,他的家庭老師教不動他。""什麼意思?"舒毅無法理解,他們從小都要接受一套完整而嚴格的教育,這是舒家的傳統。

  "誰曉得那個老女人是什麼意思。"舒勁暴躁地說,"她說那孩子總是靜靜的,對她的話不理不睬,她還把罪過全推到我身上,我一氣之下就把她辭了。""你要我去找個老師?"舒毅皺眉,見鬼了,他哪認得什麼老師。

  "這我不管,如果你要親自教他,我也不反對,我只要求成果,你要讓他恢復正常。"舒勁命令地說。

  "他怎麼了?""不大搭理人,冷冷的。"舒勁皺眉道。

  "這家子的人不都是如此嗎?"他漠然道。

  "你今天是特意來激怒我的嗎?"舒勁怒聲問,杖重擊地面。

  "抱歉。"舒毅僵硬地道。

  舒勁重重地吁了口氣,"你見了他就知道。"他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自從他父母去世到現在兩年,我沒分神留意那孩子,以致……你得負責他的一切,這是我的條件,你怎麼說?"舒毅輕輕地扯著嘴欠,"我有選擇的餘地嗎?"舒勁這才放心地點頭,"很好。"他看了舒毅一眼,"還有,我希望你早點成家。"這句話讓舒毅瞇起雙眼,他冷冷地道:"這也是條件?"兩人就這樣直視對方,危險的沉默籠罩室內,半晌,舒勁才迸出兩個字,"不是。"他淡淡地說道:"這只是我的希望,畢竟,這個家族還沒有人不婚。""您的希望恐怕會破滅,沒人會嫁個殺人犯的,不是嗎?"他譏諷道。

  舒勁僵了一下,"你喜歡拿這件事開玩笑?"他厲聲說。

  "您有看到我在笑嗎?"舒毅揚起雙眉。

  "五年前,你的態度就是這個樣子,現在還是這副調調,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舒勁一動氣就咳個不停。

  舒毅想起身,但終究沒動,只是一言不發地坐著。"您沒事吧?"他有些不自然地問。

  "死不了。"舒勁又咳了一下才止住。"你真的打算不結婚?""我是這麼想。"舒毅不在乎地說。"因為珊珊的原故?""不是。"他簡潔地回答。

  舒勁哼了一聲,"你根本沒半點悔意,不是嗎?""後悔什麼?""和珊珊解除婚約。"他右手撫著枴杖。

  舒毅的黑眸閃了一下,"我想,我們最好不要再談下去。"舒勁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再次撫著眉心,"我早該知道的,你出去吧!"舒毅立即起身,高大的身影,無聲地移向門口。

  "我明天就搬回來。"他淡淡地說,隨即走出書房,順手關上木門。

  舒勁再次疲憊地歎口氣,為何舒毅對五年前的事一點悔意也沒有?為什麼?

  ………………………………………………

  一個無聊的宴會。

  關水雲臉上正掛著虛應的笑容,眼底則顯出一絲疲倦。老天!她的腳快痛死了。

  今天是奶奶七十歲大壽,於是,她被奶奶硬逼著穿上這身旗袍和高跟鞋,頭髮也被梳成高髻,她愈看愈覺得怪異,真不懂她為何要穿上這副行頭。

  四天前,她在山頭是多麼的自在快樂,可現在卻好像籠中鳥,哪兒也去不成。

  她多麼想念山上的空氣、樹木、河流、土地和那群可愛的孩子,為什麼她非得來這烏煙瘴氣的城市呢?她不喜歡這兒,一點也不喜歡。

  若不是奶奶生病,他們也不會來台北,問題是,她一點都看不出奶奶有任何病危的模樣,雖然她已經七十歲了,可是仍然精神奕奕、氣色紅潤,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垂危之人。

  關水雲在心底歎口氣,或許奶奶有什麼隱疾吧!畢竟,她根本不瞭解奶奶,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以前她只知道她有個奶奶、姑姑,和表弟妹,可從沒有見面,沒想到首次見面,竟是奶奶病危之時。

  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奶奶生病,她也不會回來,因為奶奶當年非常反對爸爸娶了有一半原住民血統的母親,她說門不當、戶不對,更何況,媽媽沒有滿人血統,所以她堅決反對。

  沒想到父親"娶"意已堅,於是,和母親兩人定居在山上,教原住民小孩唸書,日子過得簡單而愜意,沒想到隔了二十四年,姑姑突然在四天前光臨山上,告訴他們奶奶病危,於是,爸媽、弟弟和她一行四人,連忙收拾行李,直奔這遭受嚴重污染的城市。

  "不知道你在山上有沒有見過野獸,關小姐?"趙武華高亢的語調打斷關水雲的思緒。

  "那要看你指的是什麼?"關水雲有禮地回答。

  "像是老虎、豹子,這類可怕的動物。"另一名男子王儒接腔道,他身材中等,有一頭鬈發,臉上有個酒窩。

  "那倒沒有。"關水雲覺得他們的問題有些好笑,他們似乎都把山上定義為森林,或是全然未開化的地區,時常可以見到飛禽走獸似的。

  她沒有預料到他們都對住在山上的人這麼好奇,像她身邊就圍了一群對山上好奇的男士,而弟弟身邊則跟了一群女士。

  而其他人不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閒話家常,就是在舞池翩翩起舞,大家的穿著都差不多,女士都是穿旗袍,男士則是西裝筆挺,看來全是一個樣子,不過,大家都顯得很有禮貌。

  "可不可以請你跳個舞,關小姐?"郭允達微笑道。他覺關水雲充滿了靈性美,看來就像是山中的精靈,一身的火紅在燈光照射下,出現淡淡的光暈,真像是不可碰觸的仙子。

  "我不會跳這種舞,郭先生。"關水雲抱歉地微笑,更何況,她的雙腳也禁不起這種折騰。

  聽見她的回答,其他幾位男士明顯地鬆了口氣,差一點就讓郭允達捷足先登了。

  "那你都跳哪種舞呢?"趙武華問。

  他是個瘦高的男子,臉色有些蒼白。

  關水雲無意識地動動雙腳,"簡單的舞蹈。"她耐心地回答。她實在很想脫下這雙鞋,實實在在地讓腳底接觸地面。

  "什麼意思?"王儒不解地問。

  "就是那種常在國慶日表演的山地舞蹈,對不對?"個頭較矮的郭允達一副瞭然於心的語氣。

  關水雲的心思早已不在上頭,她受不了了,她一定要離開一會兒,好拯救她那可憐的腳。顧不得禮貌,她說道:"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她邁開步伐往前走,且極力試著忍住雙腳的疼痛。

  "關小姐,你要去哪?"王儒亦步亦趨地跟著。

  她在心底歎口氣,"我的手方才沾到了酒,我想去洗一下手。"她隨便編了個藉口。

  "噢!"王儒只得停下腳步。

  一旁的趙武華接著說:"化妝室在——""我知道。"關水雲打斷他的話,"謝謝你的好意。"她立即往大門附近的化妝室走去。

  她已經打定主意,先到化妝室脫下這可怕的高跟鞋,而後再設法溜到外面的花園,等到她休息夠了,再進入大廳。

  關水雲避開大廳正中央的舞池,沿著牆走向化妝室,一路上停停走走,因為總會有人好奇地上前和她閒聊幾句,這使她愈發覺得疲累,而她的腳好像快打結了。

  老天!她受不了了。她的手扶著牆壁,試著站穩,幸好化妝室快到了,她又往前跨出一步,但疼痛卻使她皺起眉頭,她看了一下四周,還好這兒沒什麼人。

  "表姐——"她高興得太早了,關水雲回頭,無奈地看著表妹蘇玉梅朝她走來。

  蘇玉梅今年二十二歲,是典型的可人兒,總是笑瞇瞇的,而且有張漂亮的臉蛋兒。

  "你要去哪兒?"蘇玉梅微笑地問。

  "化妝室。"關水雲回以微笑。

  她蠻喜歡玉梅的,玉梅就像個小孩子,什麼事都覺得新鮮有趣,包括突然出現的親戚。

  "我正好也要——"她突然止住話語,偏頭看著站在轉角處的一名男子,尖聲叫道:"阿爾薩蘭——"關水雲被她嚇了一跳,急忙轉頭,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就算是外星人此刻真的入侵地球,她也不會太訝異,因為蘇玉梅的尖叫聲實在太可怕了。

  當他走向她們時,她清楚地感覺到室內寂靜無聲,似乎所有人都往這兒看,她不知道為何大廳突然變得如此安靜,這男子到底是誰?

  而他旁若無人的態度更讓她不解,他對自己引起的騷動瞭然於心,但他絲毫不受影響,當他站在她面前時,她覺得有壓迫感,但這毫無道理可言,因為他給人的感覺是懶洋洋的,而不是懾人的氣勢。

  他的身材修長,烏黑的頭髮往後梳攏,雙手放在西裝褲內,黝黑的眸子似乎有一抹亮光閃過,嘴角微微上揚,有一絲嘲諷的味道,他正瞅著她瞧,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一個英俊,但危險的男子,她在心裡忖道。她的直覺告訴她,他不像外表表現的那樣毫無侵害性。他看來是個習慣冷眼旁觀的人,他讓她想起剛開始教書時那種不愛搭理人,嘴角冷冷笑著,一副看好戲的學生,彷彿在衡量她有什麼能力,真是令人氣憤。

  舒毅跨進大廳時,第一眼就捕捉到倚牆而站的紅衣女子,她和這大廳格格不入是他的第一個想法,因為她像個精靈,給人清新舒服的感覺,眉宇之間有股靈性,看來就像是毫無防備的生物。而這讓他扯出一抹嘲弄之意,經驗告訴他,愈是清純的女人,做的事往往愈讓人驚訝,看來愈無害的,往往是最致命,不過,不可否認的,她引起他的好奇,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阿爾薩蘭,你怎麼會在這兒?"蘇玉梅驚訝道,她已經五年沒見過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出席這場宴會。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撤退來台的時候,許多滿人也一起跟隨至台,有此甚至是當時的皇親國戚,攜帶著大批的金銀珠寶,當然也有些甚至來不及拿家產就渡海來台之人。

  舒毅是八旗軍中"正白"旗,他的滿名是舒穆魯氏。阿爾薩蘭,舒毅是他的漢名,"舒穆魯"則是他的滿姓。

  他們和一般人的生活並沒有兩樣,只是較嚴謹、刻板,他們從小學習禮儀,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中規中矩,在重要的場合裡,滿族女子都穿著旗袍,甚至有些婦女是整天穿著旗袍的,在他們的生活中,一切都有禮儀,尤其是清皇旗後代,更是遵循著嚴格的禮儀法規,不許有任何差錯。

  他們也都盛行"八旗"子孫各自通婚,以保持其血統純正,但這也不是絕對的,因為有些人並不計較,但有些滿人則非常堅持,像關老夫人就很堅持,不許兒子娶非旗之人之女,因此,關倫仟才和妻子居住在山上,二十四年後才回家。

  "我代祖父來向關奶奶祝壽。"舒毅淡然地回答。

  水雲聽見大廳裡賓客交頭接耳的聲音,嘈雜聲和音樂混雜著,而且正有人朝他們走來,她無奈地想,恐怕這次要脫身不容易了。

  舒毅瞅著水雲,蘇玉梅立刻道:"這是我表姐關水雲,表姐,這是阿爾薩蘭,也就是舒毅。"她為他們兩人介紹。

  "表姐?"舒毅揚起雙眉,他怎麼從沒見過她。

  "嗯,他們前些天才從山上回來的,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舅舅一家人。"蘇玉梅熱心地解釋。"我們別杵在這兒,到大廳去吧!"水雲立刻道:"不了,我想去洗個手。"她才不想又回到廳裡,她可憐的腳可能負荷不了。"我先失陪。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我也去。失陪一下,阿爾薩蘭。"蘇玉梅緊跟上表姐,突然,她又回頭對舒毅說道:"奶奶在二樓寢室。"舒毅向她點頭,表示他知道了,他注視著水雲僵硬的走姿,看來,她是穿了雙不適合的鞋,這也難怪,他還沒聽過精靈穿高跟鞋的。

  他轉頭瞧見趙武華向他走來,"阿爾薩蘭,真的是你?"他驚訝地說。

  "看來,我今晚會常聽至這句話。"他冷淡地說,往大廳中央走去。

  "你不是離開……"趙武華頓了一下,"我是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前天。"現在已有愈來愈多的人圍向他了,"或許我該開個記者會,讓大家來發問。"他嘲弄道,宴會上的賓客都是舊識,看來大夥兒準會說個沒完。

  "你還是沒變。"趙武華微笑道。

  "阿爾薩蘭,好久不見。"王儒也迎向前。

  "看來你會成為今晚熱烈討論的第二個話題。"趙武華在侍者經過時,順手拿了杯酒。

  "第二個話題?"他重複念了一次。

  "是啊!第一個話題是關倫仟帶著妻小回來,這可是件大新聞。"王儒熱心地解釋。

  "關水雲?"舒毅瞭解地點頭。

  "你也知道?對了,你們才剛見過面,她是關倫仟的女兒,一個真正的淑女。"王儒的語氣中儘是傾慕之情,"而且,她還是個老師,那感覺就更完美了。"他很滿意地說。

  "老師?"舒毅的眸子閃了一下,這真是今天最大的收穫。

  "她在山上的小學教書。"趙武華補充道。

  這倒不會讓他太訝異,感覺上,她就和這兒格格不入。

  當他走到廳中時,已有一大堆人圍著他,他攏起雙眉,不是很高興,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像一堆人解釋發生了什麼事,有過一次這種經驗,就已經足夠讓他煩很久,久到最好他踏進棺材時,都不要再來一次。

  當他瞧見一名怒氣騰騰的女子向他走來時,他不由得詛咒一聲。該死,他現在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惹麻煩,他今天可沒心情在這重提往事。

  他嘲諷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現在終於能體會為何往事不能被淡忘,因為就是會有人不時地提醒你,而那絕對是破壞彼此心情的最好方式。

  "你怎麼會在這兒?"沈娟娟不友善地說,她的身材高挑,容貌艷麗,有張姣好的臉蛋。

  "有規定我不能來嗎?"舒毅冷聲道。

  其他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

  "你竟然有臉說這種話。"她憤怒地握緊雙拳。

  沈娟娟身旁嬌小的郭玲輕碰她的手,"別這樣。"郭玲挺著大肚子,極力勸阻,此刻她覺得肚子有些怪怪的。

  "如果你發表完你的議論,那就請讓步。"他平靜地說道。

  沈娟娟握緊雙拳,氣憤地說:"你這個冷血的劊子手。"舒毅停住步伐,緩緩轉過身子,眸子裡儘是一片冰冷。

  "這句話我聽了五年,也聽膩了,或許換個名詞會讓我覺得有活力一點,像是,殺人魔。"他冷酷地道。

  水雲一走進化妝室,立刻脫下高跟鞋,接觸到冰涼的地面時,她愉悅地吁了口氣。

  "怎麼脫鞋?"蘇玉梅訝異道。

  "啊!你的腳後跟磨破皮了。"水雲看了一下,嘟著嘴說:"難怪這麼痛。""你要不要上樓休息一下?"蘇玉梅關心地問。

  "我是想啊!可是,通往二樓的路還真是崎嶇。"水雲歎口氣。

  蘇玉梅笑道:"那倒是,大家都對你們很好奇。"她打開水龍頭洗手。

  "我打算溜到花園去。"她靠在牆邊,疲憊地伸個懶腰,今天光是談話,就耗掉她不少精力。

  蘇玉梅靈光一閃,"你可以直接上二樓,你放心,他們現在一定都圍著阿爾薩蘭,不會來煩你的。""真的嗎?"水雲輕蹙眉頭,她可不想又被人纏住而無法脫身。

  蘇玉梅用力地點頭,"你不曉得阿爾薩蘭的出現有多大影響,他已經五年沒出現在這種場合了。""哦!"水雲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今晚她和人說話,都是心不在焉的。"你知道嗎?"她轉身神秘兮兮尋對她說了句,"大夥兒都說他是劊子手,不過,這只能在私底下說。"水雲聽到這名詞不由得皺起眉頭,"劊子手?"這個詞也太嚴厲了吧!

  "嗯。"蘇玉梅熱切地點頭,"因為他害死了珊珊。你知道,他們是未婚夫妻,因為阿爾薩蘭解除婚約,珊珊才會承受不起打擊而駕車失事,真是可怕。""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們叫他劊子手?"水雲無法置信地睜大眼,"這也太嚴苛了。""當然不是。"蘇玉梅抽出紙巾拭手,"那是因為他解除婚約的理由令人生氣。""哦!"水雲又應了一聲。

  蘇玉梅歎口氣,"唉!和你談話真沒成就感,你應該很訝異地說,'真的嗎?'、'然後呢?'、'怎麼會這樣?',這樣,說話的人才會更有興致。"她將紙巾丟入垃圾桶。

  "真的嗎?"水雲笑著糗她。

  蘇玉梅也笑道:"我還沒說完呢!馬上舉一反三。阿爾薩蘭竟然是為了別的女人才解除婚約。""哦!"水雲不知自己能說什麼。

  "更令人氣憤的還在後頭。"蘇玉梅歎口氣,"珊珊那時已經懷孕了,一屍兩命,唉!""真可憐。"水雲由衷地說道。

  "是啊!為了這件事,舒家和沈都快反目成仇了,而舒爺爺和阿爾薩蘭大吵一架後,他就搬出去,沒想到現在又回來了。""他真的會做這種事嗎?"水雲有些懷疑。她知道有些人外表雖然滿不在乎,不愛理人,可並不代表他們的內心也是如此,或許那些只是他們的保護色罷了。

  "應該是吧!阿爾薩蘭是出了名的冷酷,是個只會顧及自己利益的人。唉!可憐的珊珊,她好可愛的,像個天使一樣,雖然已過了五年,可這件事從沒被人淡忘過,尤其是沈家。蘇玉梅突然想到一件事,"啊!差點忘了娟娟也在這兒,她可是非常火爆的,不曉得會不會起什麼衝突,我們趕快出去看看。""可我不想去湊熱鬧,而且,我的腳疼死了。"水雲對這事可沒興趣。

  "對哦!嗯……這樣好了,你先把衛生紙放在腳後跟,這樣比較不會那麼痛,然後你一路走上二樓,我幫你擋駕,省得你到花園避難。"她建議道。

  水雲想了一下,"你確定我可很順利的走上二樓?"如果能如此,那自然最好。

  "沒問題。"蘇玉梅肯定地說。

  "那好吧!"於是,兩人弄妥一切後,便走出化妝室。

  很明顯的,她們立刻見到許多人聚在一起,"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蘇玉梅得意洋洋地說。

  "快走吧!"水雲只想快些上樓休息,她顧不得雙腳疼痛,迅速往大廳而去,她必須穿越舞池才能上樓。

  當她們走到大廳中央時,正巧聽見舒毅驚人的話語,頓時,吸氣聲清晰可聞,大家顯然都被他的話語震懾住了。

  水雲受不了地搖搖頭,這男人還真是懂得如何把場面弄僵,而且,竟能面不改色地稱自己為"殺人魔".

  "怎麼說這種話呢?"郎思陸搖頭道,他是位和善的人,今年已五十歲,有張紅通通的臉龐。大家也開始竊竊私語,而沈娟娟則漲紅了臉,怒氣加倍上揚。

  "你……"她真想衝上前去賞他兩個耳光。

  郭玲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別這樣。"她輕聲道。

  沈娟娟可不會如此輕易饒了他,她奮力地掙開郭玲,正想衝向前時——"噢!老天。"郭玲痛呼出聲,只見她一手摸著隆起的肚子,原來沈娟娟的手撞到她的肚子了,讓她原本有些疼的感覺加劇了。

  因事出突然,大夥兒瞬時僵在原地。

  水雲將一切都看在眼裡,顧不得腳痛,她立刻衝向前,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舒毅一個跨步,扶住郭玲,"你怎麼樣?"他冷靜地問。

  水雲來到身邊,瞧見郭玲痛苦的表情,立刻道:"抱起她。"看來,她是別想上樓休息了。

  她回身對一臉錯愕的觀眾道:"讓開,別擋路。"舒毅毫不費力地抱起郭玲,往門外走去。

  大夥兒趕緊讓出一條路,水雲迅速對走近身邊的弟弟道:"別跟來,上樓告訴爸媽我到醫院一趟。"關雲峰立即回答:"好。"隨即往樓上奔去。

  這時,大廳已鬧烘烘一片,蘇玉梅也小跑步地跟著水雲,"我也去。"水雲搖頭道:"不用了,你留下來,免得大夥兒鬧烘烘的,現在可不是湊熱鬧的時候。"她當然看得出表妹的心思。

  蘇玉梅不甘心地嘟著嘴,"好嘛!他們三人正要走出大門時,沈娟娟也追了上來。

  "我也去,是我的錯。"她著急地看著痛苦的郭玲。

  "不用自責,沈小姐,舒先生也該負一半責任,他不該激怒你的。"水雲公平地道。

  舒毅深思地凝視水雲,澀聲道:"關小姐不脫教師本行,喜歡訓示人。"水雲訝異地看著他,他怎麼知道她是老師?一定是客廳裡的客人告訴他的。

  三人迅速穿過花園,來到外頭的停車區。

  舒毅走到黑色轎車前,"鑰匙在我右邊口袋。"水雲伸手至他的西裝外套拿出鑰匙,快速打開車門。

  舒毅將郭玲安置在後車座,水雲對沈娟娟道:"麻煩你照顧她。"沈娟娟急切地點頭。

  水雲一坐上駕駛座旁的位置,舒毅立刻開車朝醫院疾駛而去。

  水雲靠著椅背,腦海中閃入的第一個想法是——她錯了,今晚的宴會可真是一點都不無聊。相反的,還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只是,她沒想到她是以這種方式逃離宴會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28:13
  第二章

  水雲打個呵欠,疲憊地走出醫院大門。

  事情終於結束了,郭玲已於凌晨時分產下一子,母子均安,只是他們在醫院守候至今,簡直快累垮了。

  「我已經叫我哥哥來接我,你們可以先回去了。」沈娟娟交叉雙臂,冷冷地說道。

  水雲困惑地道:「為何不一起回去?」

  「我可不想搭劊子手的車回家。」沈娟娟不屑地說。

  「可是剛剛我們……」

  「那是不得已的,現在,我不想再坐他的車。」她打斷水雲的話。

  舒毅沒說什麼,只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水雲則緊皺眉頭,受不了她幼稚的行為。

  「如果你別一直稱呼他劊子手,相信你們會相處得愉快些。」水雲良心地建議。

  「那是不可能的。」沈娟娟大聲地反駁,「他殺了我妹妹。」她恨聲道。

  幸好現在已是午夜,醫院門口沒什麼人,否則,她這句話,恐怕又得引起旁人的側目。

  水雲歎口氣,「他沒有殺你妹妹。」這些人的用詞還真是直接又犀利。

  舒毅因水雲的話而揚眉,定定地注視著她。

  沈娟娟則怒道:「你根本不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憑什麼這麼說。」

  「走吧!」舒毅開口道,領先往前走去。

  「你哥哥真的會來接你?」水雲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現在三更半夜的,如果搭計程車回去,太危險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她不耐地回答。

  「那我們先走了,沈小姐。」水雲說道。

  「等一下。」沈娟娟喚住她,「不要說我沒提醒你,他可是個劊子手,你自己小心點,別那麼天真。」

  水雲揉揉太陽穴,「謝謝你的忠告。」和這些人說話還真累。

  她走向車子,舒毅已坐在駕駛座上,並幫她開了車門,但他沒有啟動引擎,水雲坐進車內,關上車門。

  「我想,我們還是確定沈小姐的哥哥會來接她後,再離開。」水雲睡眼惺忪地打個呵欠。

  「如果你堅持的話。」

  「我堅持。」她立刻道,「如果她肯上你的車,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家睡覺了。」

  「你希望我挾持她上車?」他揚起雙眉。

  「當然不是。」她笑了一聲,「我只是無法理解她這種幼稚行為,既然她能坐你的車來,為何回去就不行。」

  舒毅肩一聳,「因為我是劊子手。」

  水雲瞪他一眼,「你真是令人生氣,舒先生。」

  「我知道,常有人這麼告訴我。」他自嘲地道。

  她又打個呵欠,說:「我不想和你談下去了,我很累。」水雲閉上雙眼。她細緻的臉蛋顯出疲憊,散落在臉頰兩旁鬈曲的秀髮讓她看來楚楚動人。

  「一個落難的精靈。」舒毅輕聲道。

  「什麼精靈?」她張開眼,困惑地問。

  「不穿高跟鞋的精靈。」他的眼眸熠熠發亮。

  「誰?」她不解。

  他搖頭,沒再說什麼,只是注視著前方。

  「和你談話需要很大的耐心,舒先生。」她有些抱怨。

  「你是老師?」他轉個話題。

  「嗯。」她倚著車門,試著想找出舒服的睡姿,「有人告訴你的,對嗎?」

  「你的愛慕者說的。」他靜靜地說。

  「你說話喜歡拐彎抹角,我哪有什麼愛慕者。」她閉上雙眼,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閒聊。

  他輕扯嘴角,「你可是今天的熱門人物。」

  「你也是。」她蠕動一下身子,總覺得怎麼睡都不舒服。

  「你喜歡小孩?」

  「嗯。」她微笑,「他們都很可愛。」

  「如果是不可愛的學生,你願意教嗎?」他專注地凝視她。

  水雲想起在校實習時,教導的那些問題學生,「孩子都是可愛的,只是,有時他們所經歷的事情不是他們能負荷的,所以才會變得難纏,又不討人喜歡。」她睡眼朦朧地說。

  「你倒很瞭解。」

  「以前遇到過。」她呢喃地道。

  舒毅見她已快入睡,也不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她規律的呼吸顯示她已入睡,但她仍不安地動一下,雙腳自動褪去不舒適的高跟鞋後,這才不再亂動。

  她竟然真的在他面前睡著了!舒毅訝異地不知該有什麼反應,顯然這女人在山上待久了,連最基本的警覺心都沒有,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他還被稱為劊子手,可是,她竟然就這樣睡著,顯然太相信人性了。

  他脫下外套,覆在她身上,看來,她也需要好好上一課,免得怎麼被人賣了都不知道。他瞥見沈娟娟進入自家的車後,才發動車子,駛進靜謐的黑夜中。

  他一手拉下領帶,並解下領口的扣子。今天還真是一團亂,至少他物色到了一名老師。

  他轉頭望了水雲一眼,深沉的眸子又見火花閃過。

  一個天真的老師,或許翼安需要的就是能替他帶來活力的老師,想起五歲的侄子,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見過翼安後,他才瞭解爺爺的憂慮,翼安靜靜的、不多話,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難怪爺爺會召他回來處理這件事。

  只是,他往後的日子恐怕又會不得安寧了,今晚就是最佳的例證,他對這些事實在厭煩得很,但不至於攪亂他的情緒,可他覺得無聊透頂,他嘲諷地暗忖,或許他該——水雲突然倒向他肩膀的動作打斷他的思緒,他的外套滑向車座下,水雲睜開眼困惑地看看四周後,又閉上眼睡了。

  舒毅歎口氣,這女人真的是半點警覺心都沒有,他趁著在紅綠燈前停車時,將西裝外套撿起,再次蓋在她身上,且讓她舒適地靠著他。她這種單純的信任,讓他無法置信地搖搖頭,突然,他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五年前她也在的話,不曉得她會相信誰的話?他自嘲地揚起嘴角,當家人都不相信他時,他還能指望誰會相信他?

  想想,這不過只是一個愚蠢的念頭。

  ………………………………………………

  水雲起身坐在床上,懶懶地打個呵欠,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這幾天,她常會有這種錯覺,因為這房間對她而言,仍是陌生的。

  她抬頭望向牆上的時鐘,隨即睜大雙眼。

  「十點多了?」她嚇了一跳,「怎麼睡這麼晚?」在山上,她一向六點多就起床了。

  她跳下床,這才憶起昨晚送郭玲到醫院的事,對了,她很晚才回來的。

  她走到浴室漱洗時,覺得有一點想不透,「奇怪了,我什麼時候回到家的,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她納悶地望著鏡中的自己,用力梳著鬈曲的長髮,她的頭髮又毛又容易打結,一早起來,就像米粉妹似的。

  她記得小時候還會為了這討人厭的頭髮大哭一場,她多羨慕人家又直又黑的秀髮,可是她的頭髮偏紅,而且又毛又多,真是令人沮喪,不過,現在她已能和這頭亂髮和平共處了,只要它不要像一圈「飛碟」繞在她頭上就行了。

  「奇怪,真的想不起來。」她輕蹙眉頭,快速地將頭髮編成辮子。

  她只記得在舒毅的車上睡著,其他一切完全沒有印象。她快速梳洗後,換上牛仔褲和T恤,急忙走出臥房,她十一點和大學時代的好朋友有約,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她下樓時,客廳裡坐著關倫仟夫婦、關雲峰和關月、蘇玉梅,一塵不染的客廳已難看出是昨天晚宴中亂烘烘的場地。

  「要出去?」歐雅諾詢問女兒,她是個高挑的婦女,膚色微黑,大大的美目遺傳給水雲,五官的輪廓很深。

  「嗯,和思琪、敏柔約好見面。」水雲解釋道。

  她轉向關月,頷首道:「早,姑姑。」

  「不早了。」關月笑道,「昨晚累壞了吧?」

  「表姐,阿爾薩蘭打電話給你。」蘇玉梅迫不及待地說。她實在太好奇了,昨天發生什麼事,為何舒毅今天一早就打電話來?

  「找我?」水雲愕然道,「有事嗎?」

  「他留下電話號碼,說你起床後再打給他。」關倫仟遞了張紙條給她。他是位高大的男子,眉宇間儘是溫柔的笑意,雖不是很英俊,但書卷味濃厚。

  「你趕快打給他。」蘇玉梅催促道,她實在太好奇了。

  「我趕時間,我到外頭時再和他聯絡。」她將紙條塞入口袋裡。玉梅失望地歎口氣。

  「我走了。」水雲說道。

  「姐,我和你一塊出去。」關雲峰從沙發上起身。

  「幹嘛?」水雲看著小她五歲的弟弟。他今年剛考上大學,是個活潑好動的大男孩。

  「雲峰說悶在這兒無聊,想去打工。」歐諾雅微笑著說。

  「好啊!」水雲贊成地點頭。

  在這兒真的沒事可做,連她都覺得閒得發慌,更何況是好動的弟弟。

  「水雲,向奶奶問安了沒?」關倫仟喚住女兒。

  關水雲歎口氣,「還沒。」她對弟弟說道:「等我一下。」她忘了每天都要向奶奶問安。

  她跑回二樓,快到奶奶房門時,才放慢腳步,因為奶奶不喜歡莽莽撞撞的人。敲了門,她站在門口說:「奶奶,是我。」

  「進來。」水雲推開門,必恭必敬地道:「早,奶奶。」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早』。」老夫人微低沉的聲音有絲嚴厲的味道。關老夫人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睡袍,交疊在棉被上的雙手,各帶著翠綠的鐲子,白髮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成髻,臉上敷著白粉,嘴上抹了些口紅。

  水雲無法理解,為何生病的人還要塗粉呢?奶奶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病人,她精神好得很,水雲相信,奶奶即使訓人幾個小時,一定也不會顯出題疲態。

  「大小姐昨晚上太累了,您就別怪她。」站在一旁的章媽打圓場道。章媽年約五十歲,是個和藹的婦人,年輕時就在關老夫人身邊服侍,一直待到現在。

  「我沒怪她。」關老夫人淡淡地說,「你昨晚都和阿爾薩蘭在一塊兒?」

  「是的,奶奶,還有沈小姐和劉先生。」水雲回答。他們昨晚一到醫院,立刻通知郭玲的丈夫,他當時仍在公司加班。

  「是他送你回來的?」

  「是。」她不知道奶奶問這些要做什麼?

  「以後少跟他在一起。」關老夫人接過章媽遞給她的熱茶。

  「為什麼?」水雲皺眉詢問。

  「他不是什麼正派人士。」關老夫人嚴聲道,隨即又放緩語氣,「雖然我和他爺爺交情不錯。」

  「他看來人滿好的。」水雲說道,至少昨晚他很熱心,且迅速地送郭玲到醫院。

  「如果你知道五年前的事,你就不會那麼說了。」水雲實在不懂,五年前的那椿事有這麼嚴重嗎?根據蘇玉梅告訴她的內容,或許舒毅是該為毀婚一事負責,但他一定也沒想到珊珊會因而駕車失事,就這樣而說他是劊子手未免太嚴苛了。

  「他的罪過有這麼大嗎?」水雲不解地搖搖頭。

  「當然。」關老夫人頷首道,「別提這事了,一大早的,觸霉頭。」

  「那我出去了。」水雲立刻道。

  關老夫人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待水雲走出去後,關老夫人才在章媽的攙扶下,下床活動筋骨。「整天躺在床上,悶死人了。」關老夫人抱怨道。

  「老夫人,您可得忍耐。」章媽說。

  「我知道。」她瞭然於心地說道。

  「現在不挺好的,您大壽時,兒孫全回來了。」章媽笑著說道,「而且,大小姐和少爺也這麼乖巧。」

  「那可不。」關老夫人搖頭,「水雲那丫頭有自個兒的主張,和她父親一個樣,我就怕她會出什麼亂子。」

  「怎麼會,大小姐柔順得很。」

  「那只是表面。那丫頭可瞞不了我,別忘了,當初倫仟在我面前不也裝得必恭必敬,誰曉得一轉頭就瞞著我和那女人結婚。」從關老夫人的語調中聽得出有一絲怒氣。

  「老夫人……」章媽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心裡一定在想我是個老古板吧!都二十四年了,還為這事生氣。」她在椅上坐下。

  「不,我沒這意思。」章媽急忙道。

  「放心,如果我沒釋懷,就不可能讓他們回來,我自個兒曉得,我這把年紀了,也沒幾年活了,你別安慰我了。」她打斷試圖安慰她的章媽,「我心裡清楚得很,這把老骨頭撐不了多久,我想在我閉眼時,見見我的兒孫,這也不為過吧!」

  「當然不會,老夫人。」章媽點頭。

  「只是水雲這丫頭……」「怎麼了?」關老夫人皺著眉頭,「我老覺得她和阿爾薩蘭不對勁。」

  「您別多心,他們昨天也才第一次見面,哪會有什麼事。」章媽替老夫人捶捶肩膀。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心裡會有疙瘩,阿爾薩蘭怎麼會在這時候回來?」關老夫人不解地搖頭。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老夫人,畢竟舒老爺年歲已高,舒家也只剩舒少爺能接掌企業,就算舒老爺當年有多生氣,可現在也不得不面對這問題。」章媽道。

  關老夫人歎口氣,「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

  「沒有,只是希望水雲和阿爾薩蘭之間可別出什麼事才好。」

  「您多心了,老夫人。」章媽笑道。「但願如此。」

  ………………………………………

  「對不起,來晚了。」關水雲拉開椅子,坐下後,對思琪和敏柔說聲抱歉。

  「怎麼回事?」敏柔擦擦鼻涕,厚重的黑框眼鏡不識趣地滑下她扁平的鼻子,凌亂的長髮紮在頭後。「你從不遲到的。」

  「睡晚了。」水雲說道,向走來的侍者點了杯果汁。

  思琪由小說中抬起頭道:「你不是一向六、七點就起床,像公雞一樣。」她是三人之中最矮的,短短的頭髮,粉紅的臉蛋,大大的眼睛總是一副純潔無辜的模樣,可卻是三人之中說話最「毒」的人,典型的「表裡不一」。

  水雲微笑道:「一年不見,說話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她們自去年畢業後,已經一年沒有再見,最大的原因是思琪會暈車,她死都不想坐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再坐兩個小時公車,還要走路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山上看好,思琪說,那還不如一刀殺了好。

  「這叫特色,當然不能變。」思琪啜了口冰紅茶,「你在奶奶家過得還好吧?」水雲已在電話中告訴她大致的情形。

  「還好,只是規矩多了點,而且悶得慌。」水雲隨手拿了本桌上的漫畫。這家店是時下頗為流行的漫畫飲料店,思琪喜歡看小說漫畫,因此,三人便約在這兒。

  「打算待到開學?」敏柔問,她又拿了張面紙擦鼻涕。

  「我想早點回去,可是奶奶身體不好,所以,可能真的得再多待些時日。敏柔,你感冒了?鼻子都擦得脫皮了。」水雲喝口侍者送來的果汁。

  「嗯。」她難過地說道:「已經一個禮拜了,前幾天更難受。」她推推再次往下滑的眼鏡。

  「我剛剛還擔心會不會被傳染。」思琪想了一下,又道:「你有沒有帶感冒藥來?」

  「有啊!幹嘛?」敏柔不解地問。

  「拿一片給我,如果我覺得有症狀,就先吃藥。」思琪說道。

  「這樣不好吧!」敏柔蹙眉道:「每個人的藥量又不同。」

  「你別亂吃敏柔的藥。」水雲也不贊成地搖頭。

  「你們別緊張兮兮的,快啦!」她催促敏柔。這麼聰明的主意,只有她想得出來。

  敏柔只好打開小背包,「你確定?」

  「廢話,別婆婆媽媽的。」思琪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敏柔只得從包裡拿出藥包,一條手帕也隨著落在地上。

  「什麼東西掉了?」水雲蹲下身雲,撿起手帕,「敏柔,你買男用的手帕幹嘛?」

  水雲訝異道,這條手帕大得驚人。

  「那是要還人的。」敏柔解釋,「前些天走在街上時,正巧面紙用完,鼻涕差點流出來,只好向一個男的借手帕,可是他轉身就不見了,所以我隨身帶著,說不定可以再遇到他。」她折好手帕,再次放回背包裡。

  思琪定定地凝視她,「那男的一定很帥吧!不然,你幹嘛留著手帕。」

  「不是,我只是想還他。」敏柔急急地說。

  「哎喲!臉紅了。」思琪逗她。

  「哪有。」敏柔摸著臉。

  「看來,某人的春天快來了。」思琪高聲道。「你別亂說。」敏柔羞澀地打她一下。

  水雲笑道:「拜託你們好不好,這是公共場合,小聲點。」敏柔不好意思地羞紅臉,思琪則邪邪地笑道:「快說,那男的長什麼模樣?我們幫你萬里尋夫。」

  「神經。」敏柔又打她一下。

  「又沒什麼,就高高瘦瘦的嘛!」

  「拜託,說具體點行不行?什麼高高瘦瘦的竹竿不也高高瘦瘦的。」她瞪了敏柔一眼。

  水雲咯咯笑道:「思琪,你正經點行不行?」她腦海中突然掠過一抹高瘦的影子…

  …對了,她還沒打電話給舒毅呢!

  「我去打個電話。」她對思琪和敏柔說。

  「什麼電話?」思琪隨口問。水雲起身從口袋中拿出紙條,「昨天認識的,不知道找我什麼事。」

  「男的?」思琪追問。

  「嗯。」她隨即瞪了一臉賊笑的思琪,「少在那兒亂想。」

  「哪有。」她無辜道,等水雲一離開後,她立刻對又在擦鼻涕的敏柔說:「看來,有兩個人的春天到了。」

  敏柔斜睨她一眼,「你別亂說。」她將藥包遞給思琪。

  「我哪有。」思琪眨眨她的大眼睛。

  水雲則在櫃檯前打電話給舒毅。

  「喂,麻煩請找舒毅。」「總經理正在忙,請問你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略帶敵意地問。「我是關水雲,舒毅先生要我打這支電話的。麻煩你幫我接一下。」水雲說道。秘書立刻道:「我知道,總經理交代過,請你等一下。」水雲又投了塊硬幣,免得電話斷了訊。「喂!」半晌,舒毅低沉慵懶的聲調隨即傳出。「舒先生,我是關水雲。」「關小姐。」舒毅自公文中抬起頭,「昨晚睡得可好?」他想起她昨晚的睡顏。「很好,謝謝你。」

  「謝什麼?」

  「謝你送我回來,昨晚我在你車上睡著了。」她遲疑一下,又道:「我昨晚是自己下車的嗎?」舒毅揚起嘴角,「不是。」「噢!」她愣了一下,「我很好奇——」「是我抱你下車的,關小姐,如果你是在擔心你的名譽,那你可以放心,我對昏睡的女人向來是非常尊敬的。」他嘲弄地道。水雲立刻皺了一下眉頭,「你常如此扭曲別人的話嗎?我當然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子,我說過,我只是好奇罷了。」舒毅澀聲道:「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的東西遺留在我車上。」

  「什麼東西?」水雲不解。

  「高跟鞋。」

  「噢!很抱歉。」她想起那雙磨人的高跟鞋,「我去拿好了,你公司在哪?」

  「不用這麼急。關小姐,你中午有空嗎?」

  「有。」

  「你對台北熟嗎?」

  「不熟,不過,我可以問人,我找得到你公司的。」她保證道。

  「你在外面?」他聽到嘈雜的聲音。

  「是的。」

  「哪條路?」他又問。

  「靠近羅斯福路四段。」

  「我去接你。」

  「啊!不用了,我和同學在一起,而且,只是拿鞋子,不用麻煩你了。」水雲說道。

  「我還有事和你商量。」

  「什麼事?」水雲驚訝地道,她和他能談什麼?

  「見面再談,你把你那兒的正確地址告訴我。」水雲皺一下眉頭,這男人真愛下命令。她拿開話筒,問櫃檯的服務生,「請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咖啡廳?」她可不想凡事聽他的,再者,她不認為這兒的格調適合談事情。

  服務生告訴她隔條街有間「卡布奇諾」咖啡廳。

  「喂,舒先生,你知道羅斯福路有家『卡布奇諾』咖啡廳嗎?」

  「我知道。」舒毅又道,「我們十二點半見。」

  「好,再見。」她放下話筒,走回座位。

  思琪和敏柔立刻從小說中抬起頭,「怎麼樣?」思琪問。

  「什麼怎麼樣?」水雲不解。

  「你們談什麼?那男的是誰?」思琪追問。

  「他叫舒毅,是奶奶朋友的孫子,他只是要拿高跟鞋給我。」水雲解釋。

  「高跟鞋?」敏柔愕然,「你什麼時候穿起高跟鞋來了?」

  水雲歎口氣,她這兩個朋友真是好奇寶寶,於是,她把昨晚的事敘述一遍,但略過「劊子手」那段不提,她可不喜歡在人後說長道短的。

  「哇!」思琪叫了一聲,而且還邪邪地笑著。

  「哇什麼?」水雲不解。「真是戲劇化,這表示你們兩個有緣,更何況,你還把鞋子遺忘在他車上,這就更不得了。」思琪嘖嘖有聲地分析。

  「灰姑娘不也是掉了一隻玻璃鞋,王子就是憑著這只玻璃鞋找到她,然後兩個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思琪誇張的語調使水雲和敏柔笑出聲,「少胡扯。」水雲取笑道。

  「我可沒得扯。」思琪不以為然地說。

  水雲不想和她瞎起哄,「十二點半時我得出去一下,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他怎麼不直接來這兒?」思琪問,她想看看那男的長什麼樣子,好奇嘛!

  「他還有事和我商量,在這兒談很奇怪。」敏柔看一下四周都是漫畫和小說,「那倒也是。」

  「他要和你談什麼?」思琪追問。

  「不知道。」水雲聳肩。

  思琪轉轉眼睛地,「會不會是叫你嫁他?」

  「拜託你行不行。」水雲受不了地瞪她一眼,「少胡扯,我和他才見過一次面。」

  「哎呀!這有什麼關係,你看這小說的男女主角還不是見一次面就結婚。」她揮揮手上的書本,「他們先假結婚,最後假戲真作,很多都是這樣的。」

  「現實中沒有這種事。」敏柔說句公道話。

  「你怎麼知道?」思琪對她皺皺鼻子,「不過,水雲你要小心一點。」她瞄一眼書本的內容。

  「小心什麼?」她又啜口果汁。

  「有很多小說中,假結婚的男主角都會強暴女主角——」水雲含在口裡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老天!」她拿紙巾掩住嘴。

  思琪和敏柔大笑出聲,思琪又道:「預防的方法就是不要惹他生氣,吃醋,或讓他喝醉,聽到沒?」

  水雲惱火地道:「你別說了行不行?」

  思琪眨眨雙眼,「好啦!再講一句就好。如果你們有誤會產生,例如你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不要馬上轉身跑掉,說不定他是被人下了藥,你可別那麼蠢,讓那女人奸計得逞。」她振振有詞地說,「你可不要做那種笨女人。」

  水雲揉揉太陽穴,受不了地說:「你別現實和小說都分不清楚。」

  「誰說我分不清?」思琪無辜地眨眼。「你們約在哪兒?」

  「卡布奇諾。」她回答。思琪若有所思地點頭。

  「別說這些了。」水雲搖頭,思琪就會在那和胡說八道。

  敏柔打了個噴嚏,思琪立刻扣住嘴巴,「病從口入。」她還不忘說句話。

  「你還好吧?」水雲關心地道,敏柔的鼻子已經紅通通的了。

  「沒事。」敏柔道,「每次學校只要一有流行性感冒,我就會被學生傳染。」

  「我可能不會教書了。」思琪突然道。

  「為什麼?」水雲訝異地問。

  「我不像你們對教書這麼有興趣,以前就有這念頭,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實習一年後,更加深我的決心。」

  「你準備賠『公費』?」敏柔問。

  「嗯。」思琪點頭,「可我爸媽不答應。」

  「真的決定了?」水雲問,她沒想到思琪這麼快就做決定。

  「嗯。」思琪肯定道。

  「如果真想清楚了,那我支持你。」水雲拍拍她的手,她一直覺得老師這職業不適合思琪。

  「我也是。」敏柔道,她也明白思琪不可能在老師這行待太久的。

  「謝謝。」思琪點頭,「有你們的支持我就更有信心了。」她覺得當老師太沉悶了。

  「打算以後做什麼?」水雲問。

  「下海。」思琪正經道。「啊?」敏柔驚呼,「下海?」水雲皺眉,「你又在胡扯了。」

  「我是說真的,我要下海——」她頓了一下,「當救生員。」她笑道。

  敏柔和水雲也笑了,「又說笑了。」水雲道。

  三人笑成一團,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

  三人愉快地聊著,直到水雲起身道:「快十二點半了,我先去化妝室一下,等會兒我就走,你們在這兒等我。」

  「好。」思琪道,待水雲走後,她卻對敏柔說:「我們偷偷跟去。」

  「這樣不好吧!」敏柔深覺不妥。

  「不會啦!難道你不好奇?」思琪道。「可是——」

  「別可是了,聽我的準沒錯。」她斬釘截鐵地說,反正頂多被水雲罵罷了。

  敏柔不是不好奇,事實上,她可是好奇得很呢!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28:36
  第三章

  水雲站在咖啡廳前,瞄一眼手錶,十二點二十分,還有十分鐘,她相信他會準時到,感覺,他就是那種一絲不苟、分秒不差的人,而且非常有效率。

  當她望向對街時,正好瞧見他從轎車中走出來,手上還提了一隻藍色紙袋,她見他優雅地穿越馬路,一如他的名字——阿爾薩蘭(意指獅子)——悠閒而慵懶,經過他身旁的凡是女子,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

  舒毅微瞇著眼,銳利的目光落在水雲身上,直朝她走來,她今天綁著辮子,一身休閒服裝讓她看來像個清純的高中生。

  「你很準時,關小姐。」他懶洋洋地開口。

  「我不喜歡遲到。」她回答,不自覺地瞄了一下手錶,正巧十二點三十分。

  「很好的習慣。」他讚賞道。

  「鞋子。」她提醒他。

  「先進去。」他仍拿著袋子。

  水雲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走接走入咖啡廳,他則尾隨在後。

  兩人挑了靠邊的位置,從透明玻璃望出去,是大街熙攘人群,店裡正播放著輕音樂,咖啡香瀰漫整個屋子,微微昏暗的燈光照在原木的桌椅和地板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各自點了杯咖啡後,水雲直接開口問道:「舒先生找我什麼事?」

  舒毅凝視著她,「你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是嗎?」他感興趣地問。

  「我發現你老是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水雲蹙眉。

  他揚起嘴角,喝口咖啡,「我要聘你當家庭老師。」

  水雲愕然,「你?」她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淺笑道:「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

  她回復鎮定,「不,不用了,但是為什麼呢?」

  「很簡單,第一,你是老師,第二,我需要一個老師。」他淡淡地說。

  水雲再次皺眉,「和你說話真的會讓人發火,如果你再這樣,我可不想再跟你談下去了。」她有些惱怒。

  舒毅緩緩露出一抹笑容,「是的,老師。」他瞅著她,嘴角揚起。

  水雲瞪了他一眼,她看見他眼中的嘲弄,於是迅速起身,但舒毅抓住她的手。

  「我道歉,關小姐。」他忍不住笑,看來,紅頭髮的人多半有人暴脾氣,倒是在此得到了證明。

  水雲只得重新坐下,她從沒和人談不到幾句話就生氣的,「你是不是一向以惹惱人為樂?」她抽開手。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就像你在宴會上用話激沈小姐。」她回答,「你明知她會生氣的。」

  舒毅冷淡地說道:「我只不過是附和她的說法。」

  「但你知道她會生氣的,不是嗎?」她端起杯子。

  他只是扯開嘴角,水雲在心裡歎口氣,這男人簡直無藥可救了。

  「我有個五歲的侄兒,他不太喜歡說話,基於你有教書的經驗,所以,我想請你當他的老師。」舒毅言歸正傳。

  「可是,我八月底就得回山上了,而且,你該請更專業的人才是。」水雲建議道。

  「我知道你八月底必須回去,但最近我比較忙,沒有時間忙這事,所以,只好先請你幫忙。」他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我相信耐心和愛心比專業更重要。」

  「話是沒錯,可是……」

  「我沒有預料到會碰到這件事,所以,我必須想一下。」她微蹙眉頭,其實,她在奶奶家也很無聊,應該可以接下這份工作,但她總覺得怪怪的。

  她無意識地瞥向玻璃,隨即睜大眼,是思琪和敏柔,她們正面對著她,思琪還笑著向她眨一下眼睛。

  「怎麼了?」舒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有兩個女子在玻璃外,一個正蹲下來緊鞋帶。

  「沒事。」水雲趕緊道,她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她們兩個竟跟來了。

  「你的決定?」舒毅問道。

  「我……」水雲正想答覆時,敏柔突然睜大眼睛貼在玻璃上,嚇了她一跳,而舒毅也訝異地看了那奇怪的女子一眼,心裡暗忖,這人怎麼回事?

  水雲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敏柔匆匆奔向門口,思琪不解地跟在她身後。

  「怎麼回事?」水雲轉頭瞧見敏柔走進店內,她筆直地往一個穿著深藍西裝的瘦高男子走去。

  「納穆?」舒毅蹙眉,怎麼會在這兒遇見他。

  水雲沒聽見他的話,起身道:「對不起,我過去一下。」敏柔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認識她們?」舒毅問道。

  「大學同學。」她正要走向她們時,那高瘦的男子站了起來,手中拿著帳單。

  思琪向水雲揮揮手,納穆也在這時朝水雲望去,他的眼視頓時罩上了一層寒霜。

  水雲看看舒毅,又看納穆,「你們認識?」她問舒毅。

  「他是沈娟娟的哥哥,沈盟,滿名叫納穆(意指海洋)。」舒毅淡淡地說。

  水雲歎口氣,「真是冤家路窄。」她坐回座位,決定還是回去再問敏柔好了。

  「你的朋友認識他?」舒毅喝口咖啡。

  「不,不認識。」她搖頭。

  舒毅微瞇著眼,「他來了。」水雲一轉頭,沈盟正好走來,思琪和敏柔驚訝地跟在他身後。

  「阿爾薩蘭?」沈盟冷冷地開口,他站在他們桌旁。

  「納穆,真巧。」舒毅冷淡地說。

  「這位是?」沈盟看向水雲。

  舒毅聳肩,沒開口。

  水雲歎口氣,回答:「我是關水雲。」她轉向思琪和敏柔,「你們是怎麼回事?」

  「等一下再說。」思琪神秘地道。她注視著這兩個高大的男子,他們都是出類拔萃之人,沈盟俊美、五官秀氣,舒毅則是粗獷、性格,真是巧,大夥兒竟都認識,而且,她感覺得出這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

  「你是關奶奶的孫女。」沈盟若有所悟地道。

  「我想,你妹妹都告訴你了,不是嗎?」舒毅微瞇著眼,冷冷地說。

  「舒先生。」水雲有些嚴厲地說,「請你自製一點。」他又快把氣氛弄僵了。

  舒毅揚起嘴角,沒說什麼,沈盟則挑起雙眉,他第一次見到阿爾薩蘭這麼聽話,而水雲的樣子就像在訓斥學生,真有趣。

  「你說話還是這個樣子,阿爾薩蘭。」沈盟靜靜地說道,「我不得不說你昨晚對我妹妹講的話,讓人印象深刻。」

  「如果你要我再重複一次——」

  「舒先生。」水雲打斷他的話,生氣地瞪著他。

  思琪和敏柔微笑著,水雲只要一發火,可是很駭人的,她會對每個吼叫,和平常的冷靜判若兩人。

  舒毅則是饒富興味地注視著她,沈盟又道:「我不得不向你致上最高的敬意,關小姐,阿爾薩蘭有時真讓人想揍他一拳。」

  「五年前,你就做過了,不是嗎?」舒毅冷酷地說。

  「我不介意再來一次。」沈盟也冷聲道。

  思琪和敏柔睜大眼睛,水雲則是揉揉太陽穴,「夠了。」她怒聲道,倏地站起身,「你們兩個就像長不大的孩子,你們以為這樣很有趣是嗎?如果你們想打架,那請出去,我可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指著大門口。

  她吼完後,全咖啡廳的人都望向這裡。

  思琪忍不住笑出聲,敏柔則是打了個噴嚏,沈盟挑高雙眉,舒毅懶懶地扯出一抹笑容。

  一個火藥庫,舒毅有趣地想,她的學生一定很怕惹她生氣,但他可不是她的學生。

  「坐下,關小姐。」他語帶命令,「全台北市的人都聽見你的話了。」水雲怒氣沖沖地瞪著他,根本不睬他的話。

  舒毅轉向另外三人,「我想,你們該走了。」他下逐客令。

  沈盟淺笑:「真有趣,不是嗎?很高興認識你,關水雲。」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水雲一眼,才往櫃檯走去。

  敏柔拉著仍不想走的思琪一起走向大門,等一下可能就換她們兩個人被罵了。

  舒毅掃視屋內的顧客一眼,大家急忙收回好奇的目光,就當方纔的事沒發生過。

  「你想站一下午嗎?關小姐。」舒毅靜靜地說。

  水雲深吸口氣,這才坐下,「你的敵人一定很多吧?舒先生。」她的口氣不是很好。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好奇地問。

  「你為何總是故意要惹人生氣呢?」她皺眉,「我不得不懷疑,如果我當你的家庭老師,會不會遭人暗殺。」

  舒毅出人意表地大笑出聲,水雲訝異地看著他,他真是令人猜不透,不過,她寧願他大笑,也不要他說些惹人生氣的話。

  「我會保護你的。」他止住笑聲,定定地凝視她,眼中又出現熟悉的火花。

  他熾熱的眼神,讓水雲渾身不自在,而且,她覺得一股燥熱湧上她的臉,這真是荒謬。

  她泛出紅暈的雙頰,讓舒毅心中有絲異樣的感覺,他立刻收斂心神。

  「你要我教哪些課程?」水雲問道。

  「國小一、二年級的課。」他靠向椅背。

  「可是,他不是才五歲嗎?」水雲不解。

  他頷首道:「這是家中的傳統。」那未免太可憐了,她在心中忖道,這樣的童年有什麼值得回憶呢?山上的孩子快樂多了。

  「如果你要我當家庭老師,那麼,課程必須全由我安排,你不能干涉。」她要求。

  「這簡單,就這麼決定。」反正課程不就是那些,他沒什麼好擔心的,「一個禮拜五天,一個月五萬夠嗎?」

  五萬?水雲睜大眼,這比她的月薪還多,「太多了。」她搖頭,而且她還有司機接送。

  舒毅挑眉,「還有人會嫌錢多?」

  水雲瞪他一眼,他又在嘲弄人了。

  他微笑,「你很容易生氣,關小姐。」

  「你很容易讓人生氣,舒先生。」水雲反擊。

  舒毅大笑,覺得和她談話一點都不無聊。

  水雲覺得他真是無藥可救了,於是,她將話題轉到她的學生身上。「他的名字?」

  水雲問,心想,這個暑假至少不會無聊了,不然,若一直悶在家裡,她一定會發瘋的。

  「翼安,滿名百里。」他回答,「明天開始,行嗎?」

  「這麼快?」她睜大雙眼,隨即又想,算了,哪天開始還不都一樣,「我不知道住址。」

  「我會吩咐司機接送你。」他看看手錶,真快,已經一點了。

  「你趕時間?」她起身道,準備離去。

  「沒有,你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嗎?」他有趣地問,示意她坐下,其實他和她應該要離開了,但他發現和她談話挺有意思的,因此,打算再坐一會兒。

  「這樣有什麼不對嗎?」她不解地問。

  「當然沒有。」他淺笑,「既然你已是我的員工,那我必須告訴你,離納穆遠一點。」他警告道,他可沒錯過沈盟別有深意的一眼,而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情形。

  「我可不是你的屬下。」她聲明,「而且,這和沈先生有什麼關係?」

  「他看見你和我在一起,所以,他會接近你。」他冷冷地道。

  水雲蹙眉想了一下,「你是說,他會利用我來報復你?」她無意識地攪著咖啡。

  「聰明的女孩。」他揚起右眉。

  「這太荒謬了。」她搖搖頭,「你們真的很無聊。」

  「你會離他遠點吧?」他要聽見她的承諾。

  「我不是個小孩,舒先生,我自己會照顧自己。」她不悅地說,「更何況,沈先生或許根本沒這種意圖。」他如果真有這種無聊的念頭,她會要他付出代價的。

  「你總是這麼天真嗎?」他反問,「我可不想你愚蠢地中了他的圈套。」

  「注意你的措辭,我可不愚蠢。」她微慍地說,「而且,我實在不覺得沈先生有如此大費周章的必要,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舒毅傾身向前,黝黑的眸子又閃了一下,水雲直覺地往後仰,他讓她有壓迫感,而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難道我說錯了嗎?」她抬起下巴直視他的雙眼。

  「你當然是對的。」他露出一抹笑容,女朋友?聽起來好像滿不錯的,他不否認她對他有吸引力,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動」她,她不是那種隨便玩玩的女人,她代表著婚姻,而那是他現在最不需要的。

  「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在嘲弄我呢?舒先生。」水雲靜靜地說,他的眼神和他的話似乎背道而馳。

  「你多心了。」他聳肩。

  水雲啜口咖啡,好苦,她還是不習慣喝這黑黑的水,雖然加了糖和奶精,她還是覺得難以下嚥。

  「走吧!你朋友不是還在等你。」舒毅說道,而他也該回公司了,他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

  水雲點點頭,「我的鞋子。」她可沒忘記和他見面的目的。

  舒毅將紙袋遞給她,「你的腳沒事了?」見水雲不解地解向他,他又道:「昨晚我瞧見你的腳後跟磨破了。」他想起她秀氣的腳,白白嫩嫩的。

  「沒事,我已經貼繃帶了,再次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去。」她突然想到什麼,又問:「昨晚不是你抱我回房的吧?」舒毅揚起嘴角,「有什麼不對嗎?」

  「不,只是……」她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臉蛋也微微泛紅,她下意識地拉拉辮子,「當我沒問,走吧!」她急急起身,想要拿帳單,但舒毅卻比她快一步,「舒先生——」

  「算是謝你接受我的聘請。」他無聲地站起,「你該不會連這點也要爭辯吧?」

  水雲微笑,「我不是好辯的人。」她又補充一句,「在這方面。」

  舒毅莞爾道:「這麼說,我可以用食物收買你?」

  她搖頭,「我可不是這麼容易收買的人。」

  他走到櫃檯付錢,「我很好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跟在她身後走出咖啡廳。

  「我想,只要你別老用這種嘲弄的口氣,我們就會想處得很好。」她望著他,「你對每個人說話都是這樣嗎?」

  他寬肩一聳,「有什麼不對嗎?」

  水雲放棄地搖頭,「你真懂得如何讓人生氣,而自己不受影響。」

  「老師的直覺?」他訝異地揚起雙眉。

  「當然不是,這是觀察所得。」每次他都一副冷靜的模樣,卻將其他人氣得牙癢癢的。

  他微笑,「和你談話很有意思,不過,我得走了。」他定定地凝視她。

  「再見,舒先生。」她有禮地說道,在他灼然的眼神下,再次嫣紅了雙頰。

  「再見,關小姐。」他輕聲道,隨即邁步離開。

  水雲則提著紙袋往前走,不自覺地摸著臉頰,這真是沒道理,她從來不臉紅的如果思琪和敏柔看到她這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在三人中,她可是最冷靜、理智的,想到這兒,她突然想起那兩個搗蛋鬼,等會兒她不臭罵她們一頓才怪呢!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

  ………………………………………

  思琪和敏柔一見水雲走進店裡,立刻埋頭苦幹於小說之中。

  水雲坐下後,開口道:「別裝了。」她交叉雙臂,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兩人。

  敏柔抬頭,咳了一聲,「我們沒有惡意,只是好奇。」她拿起面紙,按住鼻子,免得鼻水流出。

  思琪小聲道:「你可別在這兒亂吼,小心形象。」她對水雲微笑。

  「反正我已經吼過一次了,不介意再來一次。」水雲無所謂地說。

  思琪眨眨雙眼,「好嘛!道歉行不行?下不為例。」她無辜地說道,還舉起右手作宣誓狀。

  水雲笑道:「真會被你們氣死。」她轉向敏柔,「你認識沈先生?」她就是無法對人生氣太久。

  敏柔推推眼鏡,「他就是借我手帕的那個人。」

  思琪唱戲似地說:「真巧,對不對?真是千里姻緣『手帕』牽。」

  水雲受不了地搖頭,敏柔抗議道:「你別亂講。」可雙頰卻有抹不自然的紅暈。

  思琪戲弄道:「哎喲!害羞了。」

  「哪有。」敏柔的臉卻更紅了。

  「別鬧。」水雲看了思琪一眼,她就會亂扯。

  「不過,更巧的是沈盟竟然和舒先生認識。」思琪托著腮幫子,「對了,為什麼他們喊對方的名字都那麼怪?叫什麼阿爾……」她想不起來。

  「阿爾薩蘭。」水雲隨意翻著一本小說。

  「那是什麼意思?」敏柔也問。

  「這是滿州話,獅子的意思。」她想著舒毅優雅無聲的動作。

  「他們是滿人?」思琪宛如發現新大陸地喊道。

  「嗯。」水雲睨了她一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也有二分之一滿人的血統。」

  「真的?」思琪尖叫。

  「噓——」敏柔小聲道,「大家都在看我們了。」

  「你怎麼從來沒說過?」思琪抱怨道,她才不管其他人的眼光。

  「這有什麼好說的,什麼人不都一樣。」她看一眼小說的書名《親親保母》,是僱主和僱員的戀情,她好奇地翻開一頁。

  「喂,別看。」思琪雙手蓋在書上,「快點說清楚,別吊人家的胃口。」

  水雲歎口氣,「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所有的一切啊!快點。」思琪好奇道。

  「沒什麼可說的啊!滿人就是從大陸那兒過來的。」她聳肩。

  「一句話就解決了?」思琪故作暈倒狀,「就算惜字如金也不用這樣吧!」

  敏柔推推眼鏡,笑道:「水雲說的也沒錯,真不懂你到底在好奇什麼?」

  「算了。」思琪揮揮手,靠在椅背上,「你們兩個一點好奇心、冒險心都沒有,又怎能瞭解我滿腹的委屈和心酸。」

  「拜託,別唱戲了行不行。」水雲搖頭,敏柔則笑個不停,「對了,我明天開始到舒先生家中當教師。」

  「教師?」思琪和敏柔那訝異道。

  「他有個五歲的侄不管不顧。」水雲看著書中的內容,女主角正好摑了男主角一巴掌,她不可思議地挑高眉毛,真是激烈,啊!她知道原因了,原來是男主角強吻女主角,唉!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

  「你們兩人真是……奇怪?」思琪若有所思道。

  「有什麼奇怪?」水雲問,兩眼仍盯著小說。女主角大罵一聲「混帳」後,就哭著跑了,她不解地蹙起眉頭,既然生氣,為何還哭呢?

  「表面上相敬如賓,私底下波濤洶湧。」思琪頗有哲理地說。

  水雲抬頭,「哪有波濤洶湧?」她看不出來。

  敏柔也道:「舒先生看你的時候,眼神不一樣。」

  她愣了一下,「有什麼不一樣?」

  「像要吃了你一樣。」思琪說道。

  「神經病。」她瞪好友一眼。

  「你本來就一副秀色可餐的樣子。」思琪故作神秘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水雲憶起舒毅灼熱的眼神,他為什麼那樣看她呢?

  「別聽她胡說。」敏柔又打了個噴嚏,「為什麼沈盟和舒毅之間一觸即發?」

  「我只知道片斷。」她不想談這個話題,總覺得在背後說人長短是不道德的,「敏柔,你要不要緊?還是先回去,我們以後再聚。」

  「可是,我們難得見面。」敏柔推推眼鏡。

  「現在是暑假,有的是時間,你一直擦鼻涕,我們在旁邊也聽得很難過。」思琪說道。

  敏柔頷首道:「好吧!我也覺得鼻子難受得很。」三人只得收拾桌上的書,「你確定不向敏柔拿包藥?」思琪問水雲。

  「不用了,我身體健康得很。」她從小就很少生病,而且她不喜歡沒事亂吃藥。

  「話可別說得太滿。」思琪不以為然。

  敏柔再次打個噴嚏,「對不起,我實在不舒服。」

  「沒關係,反正我這一個多月都在台北,有的是時候再聚。」水雲安慰道。

  「對啊!更何況,今天收穫不錯,至少找到你的手帕情人。」思琪調侃道。

  敏柔搖頭,「他才不是什麼手帕情人。」

  「別在那兒瞎扯了。」水雲起身,拿了一疊小說放回架子上,心裡想著,家教的事要不要告訴奶奶和爸媽?但是,奶奶不贊成她和舒毅有任何牽扯,如果告訴奶奶,她一定不會准許的,可是,也不能不說,嗯……水雲想了一會兒,那就說她接家教的事,但不說她的僱主是舒毅,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紛爭,生氣對奶奶不好,爸媽一再告誡她和弟弟,若不是太勉強,就凡事順著奶奶,這對她的病情有幫助。

  水雲蹙起眉頭,她還是覺得奶奶的身體很健康,她甚至懷疑奶奶是不是欺瞞他們。

  她搖頭歎了口氣,算了,不管真假,他們一家人也都回來了,只是媽媽似乎有此欲欲寡歡,這也難怪,都市和山上畢竟不同,都市空間狹窄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水雲將書放回架上,隨即和好友走出店裡,三人互道再見後,水雲搭公車回天母。

  她看著窗外,心想,不曉是翼安是個怎樣的孩子,希望不要和舒毅的個性一模一樣,不然,她真不知該如何和翼安相處。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29:05
  第四章

  第二天,水去起床後,便至樓下用餐,出乎意料的,關老夫人也在餐桌旁,以前她都在房裡吃飯的。

  「奶奶早。」水去請安,拉開椅子入座。

  關老夫人身邊坐著關倫仟和關月,歐雅諾坐在丈夫身旁,關雲峰在她的左手邊,再來就是水雲。

  「要去上課了?」關老夫人夾了塊蘿蔔乾。

  「再一會兒,等司機來才走。」水雲盛碗粥。

  昨天她已向大家提及她接家教的事,但沒說她的僱主是舒毅,只說是大學同學的侄子,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關老夫人點點頭,「我倒忘了。」昨晚孫女已幾她提過這件事了。

  「他家一定很有錢。」關雲峰說道,他大口地吃粥。

  關月隨口說道:「哪天可以介紹介紹。」

  水雲愣了一下,勉強笑道:「嗯。」如果他們知道真相,奶奶一定很生氣。

  「那小子的家世如何?」關老夫人問。

  「家世?」水雲夾起高麗菜,「很好啊!」她隨便說道。

  「什麼很好?他父母是做什麼的?」關老夫人又問。

  「不知道。」她搖頭,「問這做什麼?」

  關月笑瞇瞇地說道:「奶奶想必是想把你嫁了。」

  水雲睜大眼搖頭,關倫仟開口道:「媽,太早了,水雲還太小。」

  「都二十三歲,老大不小了。」關老夫人不以為然地說道,在他們那年代,這年歲已經太老了。

  「是啊!」關月也道,「像玉梅也二十歲了——」

  「早——」蘇玉梅推開門扉,「奶奶早。」她走到水雲身邊坐下。

  「說我什麼?」蘇玉梅望著大家。

  「說你二十歲,也該嫁人了。」關老夫人低沉地說道。蘇玉梅拚命搖頭,「才不要,我還在唸書耶!」

  「唸書就能到處野嗎?」關老夫人沉聲道,眼中儘是不悅,「成天不在家,老往外跑。」蘇玉梅低頭吃飯,「只是和同學出去嘛!」她咕噥道。

  「別老是和同學出去,你也可以找納穆啊!」關月看著女兒。

  納穆?這名字好熟,水雲心想,他不就是昨天在咖啡店裡認識的沈盟嗎?

  「我才不要。」蘇玉梅頂嘴,奶奶和媽媽老是想將她和納穆湊在一塊兒。

  「你有什麼不滿的?這孩子長得一表人材,家世背景也和我們家相當,事業也做得有聲有色。」老夫人說道,「你到底有什麼好嫌的?」

  「又不是說他好就適合我,他看來很陰沉。」她才不想和城府深的人在一起,「他凶起來好嚇人的。」

  「他罵過你?」歐雅諾問。

  「沒有,他才不敢。」蘇玉梅說道,「只是有一次見到他在罵人。」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又說了句,「幸好那天晚宴他不在,否則,他一定會和阿爾薩蘭打起來。」

  水雲看了蘇玉梅一眼,他們兩人昨天的確差點就在咖啡店起衝突,而且地,沈盟的確是有些陰沉。

  「阿爾薩蘭是誰?」關雲峰好奇地問,「那個和沈小姐起衝突的人嗎?」他猜測。

  「就是他。」蘇玉梅回答,「阿爾薩蘭若和納穆打起來,不知誰會贏?」

  「竟想些無聊事。」關老夫人斥道。

  「媽。」關月放下碗筷,「五年前,他們兩人好像真打了一架,就是珊珊出事那天,在醫院時在,您還記不記得?」

  關老夫人皺了一下眉頭,說:「記得。」

  「有人受傷嗎?」水雲關心地問。

  「誰打贏了?」蘇玉梅好奇地問。

  「是啊!結果怎麼樣?」關雲峰也想知道答案。

  「兩人都掛綵了,那天簡真是一團亂,從沒看過納穆發這麼大火,而阿爾薩蘭就顯得冷靜多了。」關月回憶道。

  「那孩子天生冷血。」關老夫人譴責道。

  水雲皺眉,「他心裡也一定不好過,又不是每個人表達悲傷的情緒都一樣。」為什麼大家都認定舒毅是如此無情無義之人呢?不可能有人天生如此的。

  關老夫人冷哼一聲,「我可沒看到他表現出有一絲愧疚的模樣。」

  「是啊!」關月贊同地點頭,「阿爾薩蘭還打斷納穆的鼻樑。」

  蘇玉梅睜大眼,「阿爾薩蘭沒事嗎?」她口中有絲崇拜的意味。

  「他的嘴角好像流血了,不過,當時誰還在意他,大家都很憤怒。」關月說道。

  水雲歎口氣,搖搖頭,「你們就這樣定了他的罪?難道他沒辯解?」在每個人被定罪之前,不是都該被認為是清白的嗎?

  「他辯解有什麼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珊珊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還喊著阿爾薩蘭的名字,那可是眾所皆知的事。」關月理所當然地道。

  水雲再次歎口氣,「真可憐,珊珊一定很可愛吧!」她為珊珊覺得惋惜,這麼年輕就去世了。

  「是啊!每個人都很喜歡她。」關月回答。

  「包括阿爾薩蘭嗎?」水雲問。

  歐雅諾注視著女兒,不懂她為何這麼關心那個叫阿爾薩蘭的男子,她似乎不認為他有罪,為什麼?

  關老夫人沉聲道:「那孩子可沒喜歡過什麼人。」她銳利的眼神直瞅著孫女,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夠了,別再說這事了,這沒什麼好提的。」

  大家於是都沉默下來,水雲靜靜地吃早餐,並消化她所得到的訊息,看來,五年前那件事鬧得很大,否則,大家也不會記憶猶新,沈家人的傷痛也不會至今仍無法抹去,一見到舒毅就像見到仇人似的。

  她不解地皺起眉頭,難道從沒有人想聽聽舒毅的說詞嗎?或是他說了,可根本沒有人相信?

  「水雲?」關老夫人喚道。

  「啊?」她抬起頭。「你那個大學同學叫什麼名字?」關老夫人問。水雲霎時僵住了,「嗯……」完了,叫什麼名字?幸好這時管家走了進來,「老夫人,接大小姐的司機來了。」他恭敬地說道。

  「我就去。」水雲急忙起身,差點就穿幫了。

  「我也該去打工了。」關雲峰站起來,昨天他很幸運地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也出去了,你們慢用。」蘇玉梅緊跟其後。

  「這會兒全跑了。」關老夫人看著他們一個個走出去,「活像我是個大魔頭似的。」

  「媽,您別多心了。」關倫仟說道。

  「我自個兒心裡清楚得很。」關老夫人說道。

  「媽——」

  「別說了,吃飯吧!」

  「是。」關月端起碗筷。三人靜靜地吃著早餐。

  ………………………………………

  關水雲坐上轎車,這才鬆了口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擔心繼續下去,謊言總有一天會被拆穿。

  「關小姐好年輕。」司機開口道。他今年五十幾歲,個兒瘦小,皮膚黝黑,頭髮已禿了一半,笑起來很和藹,牙齒間鑲了顆金牙,在陽光下更是「金」光閃閃,讓人無法逼視。

  「以前的老師都很老嗎?」水雲笑著問道。

  「是啊!而且看起來很凶,連我這老頭子都畏懼三分。」老王誇張道,「關小姐漂亮多了,像早上花園裡沾著露水的花。」她清新美麗又動人,連他這糟老頭都想多看一眼。

  水雲聞言笑道:「花園裡的花?」從沒人這麼說過她。

  老王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也是舒府裡的園丁,只懂得花花草草,關小姐別見怪。」

  「怎麼會,你說的話很有意思。」她安撫道,「舒家沒有司機嗎?」

  「沒有,老爺很少出門,少爺自己又會開車,所以,若老爺要出門,我就充當司機。」

  「不好意思,還是我同舒先生說,我自己去就行了。」水雲說道。

  「不用,不用,關小姐別這麼說,又不麻煩。」老王揮揮手。

  水雲只得道:「謝謝,你叫我水雲就行了。」

  「不行,禮不可廢。」老王堅決地搖頭。

  「這兒的人都這麼重禮節嗎?」她問,在山上,他們都直呼名字的。

  「是啊!」老王點頭,轉個彎上坡,「你等會兒見到管家,他才像從舊時代走出來的人,規規矩矩、一絲不苟的。」

  「我瞭解。」水雲頷首道,她奶奶就是這種人,「你方才說的老爺是舒先生的父親嗎?」

  「不是,大少爺的雙親很早就去世了,他和二少爺都是老爺教養成人的,他是大少爺的祖父。」司機歎口氣,「自從兩年前二少爺去世後,老爺就像快枯乾的花,一點都不像以前一樣生氣勃勃,他是那麼疼二少爺,怎會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

  水雲沒說話,想必,這五年來舒家必定很不好受,先是舒毅退婚,珊珊去世,而後又是舒二少爺之死,家裡人的心情一定都很不好。

  「都過去了,人總得往前看。」水雲輕聲呢喃。

  老王歎口氣,「是啊!現在大少爺回來了,一切或許都會有改善。」

  她微笑,「我相信,他看來是個有決心的人。」

  「是啊!是啊!」他急切地點頭,「什麼事都難不倒大少爺,他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最瞭解他了,從小,只要他想做什麼,都會盡力去達成,他從沒讓我們失望,只除了——」他突然止住不說。

  「除了什麼?」水雲好奇地問。

  「沒有,沒有。」老王急忙轉移話題,「關小姐和大少爺很熟是嗎?」

  「我們只見過兩次面。」

  「哦!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呢!」

  「不,沒有。」她搖頭,「舒先生總是一副嘲弄人的語氣,和他說話真會讓人發瘋。」

  老王微笑,「是啊!這孩子就是這樣,可你別被他騙了,其實他內心比任何人都脆弱,我還記得小時候他種了一株向日葵,小心翼翼地澆水施肥,希望它快點長大,可是因為澆太多水,根部潰爛,沒多久,花就死了,他還偷偷哭了很久,卻不敢讓人看見,在人前他還裝得毫不在意的模樣,還說從此不再種花種草,說那是女孩玩的花樣,只有我知道他是心疼那些花,怕再被他弄死了。」

  「我相信。」水雲綻出一抹笑容,「其實他是個溫柔的人。」

  「溫柔?」老王愣了一下,隨即微笑,「是啊!可這些話千萬別讓他聽到。」他放聲大笑,從來沒人這麼形容過大少爺。

  一路上,老王心情愉快地說著舒毅小時候的生活點滴,水雲靜靜地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話,很快地,車子便駛進舒府宅第。

  舒府的花園佔地寬廣,就像縮小的森林一般,開車還要三分鐘才到達大門口,房子更大,外觀是淺藍色的,像海洋,共有三層樓。除了主屋外,兩側則是兩層樓的房子,圍成門字型,中央庭院有游泳池和球場,外圍則全是草坪,置身其中猶如在森林裡,鳥鳴聲不絕於耳。

  水雲深吸口氣,這是她上台北以來,第一次覺得完全的放鬆,她喜歡這裡清新的空氣、樹木、花草。

  「這兒好漂亮。」她讚歎道。

  「就是太空了,沒什麼人。」老王停下車,說道。

  水雲開門下車,「謝謝。」

  「舉手之勞。」老王笑道,然後朝她揮揮手,將車子駛離。

  水雲走向大門,正想按鈴時,門已打開,一個穿著長袍馬褂,面無表情的男子說道:「請進,關小姐。」

  她訝異地看著他的穿著。老天!他像是從歷史課本裡走出來的人物,一個地道的古人,她終於懂得老王的意思了,他還真是一絲不苟。

  水雲跨進屋內,不由得瞪大雙眼。這兒根本就是古色古香,字畫掛了幾乎一牆壁,桌上、櫃子上到處都是骨董,且全是棕色與暗紅色調系,天花板上還有個古老的吊燈。屋外的陽光照進屋內,讓這屋內充滿溫暖的感覺,如果現在有個綁辮子的古人出現,她一點也不會訝異。

  「小少爺在他的書房。」管家出聲道。

  「哦!」水雲這才清醒。她走向管家指的一間房,敲敲房門。

  「進來。」一抹稚氣卻有禮的聲音響起,但也同樣命令味十足,水雲不由得微笑,看來,舒家的男人都喜歡下命令。

  她推門進入,只見一個小男孩坐在椅子上,頭髮梳得很整齊,看來,這又是另一項舒家的特色。他靜靜地坐著,直視窗外,沒有看,桌面放著一年級的教科書。水雲走到他對面坐下,他是個帥氣的小男孩,穿著襯衫、長褲,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長,但是水雲感覺到些許不對勁,她皺起雙眉,他的眸子冷得可怕,沒有一絲感情,怎麼會這樣?

  「我叫關水雲,你的老師。」她試探地說。

  他直視她,「我知道,大伯告訴我了。」他靜靜地說,「可以開始了嗎?」

  水雲搖頭,老天!他不像個五歲的孩子,這是怎麼回事?他非常早熟,根本沒有小孩活潑的生氣。

  「等我一下。」她說道,立即走出房門,瞧見管家正拿著雞毛撣子撣灰塵。

  「管家。」

  他立刻看向她,「是的,關小姐。」他有禮地說。

  她走向他,「我有事請教你,翼安是怎麼回事?他冷冰冰的。」

  「百里少爺就是這樣,關小姐。」他平靜地回答。

  水雲皺眉,「從小?」不可能的,小孩子就該是活潑好動或是害羞怕生,不可能是像這樣。

  「不是,兩年前才這樣的。」

  兩年前?她突然懂了,「是二少爺去世的時候?」

  「是的,關小姐。」

  她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謝謝你,管家。」

  「不客氣,關小姐。」他又轉身繼續做事。

  水雲再次回到書房,翼安仍看著窗外,她凝視著翼安,然後下了個決定。

  「要開始了嗎?」翼安問。

  「是的。」她點頭。

  他靜靜地拿起書本,水雲又道:「我是你的老師,所以課程都得聽我的,翼安。」

  「是的,老師。」翼安說道。

  「好,那麼到我面前來。」水雲指示道。

  翼安訝異地看著她,但仍聽話地繞過桌子,走到她的面前。

  水雲微笑,出其不意地抱起他,翼安睜大眼,愣愣地看著她。

  水雲站起身子,「現在我要說第一條規定,你仔細聽好。」

  「是的,老師。」他僵在她懷中。

  「每天看到我的時候,你必須給我一個禮貌的問候。」她抱他走出書房。

  「是的,老師。」他冷靜的眸子,出現了一絲不知所措。

  「不是這樣的問候。」她搖頭,毫不訝異地看見管家手中的雞毛撣子僵在空中。

  「關小姐?」管家的聲調稍稍揚起。

  「我要帶他到花園。」水雲說道。

  「不行,關小姐。」管家恢復了冷靜,回答她。

  水雲堅決地說:「這是課程的一部分,舒先生同意讓我決定課程,所以,我不接受『不』,管家。」

  管家愣了一愣,才回答:「是的,關小姐。」既然大少爺應允了,那他也不能說什麼。

  她吁了口氣,「謝謝。」她可不想引起衝突。

  水雲走到門口,又突然轉頭對管家說道:「麻煩你一件事,管家。」

  「是的,關小姐。」

  「請你打電話給舒先生,說我有事要和他談,請他下班後立刻回來,還有,中午的時候,我和翼安才會回來。」

  「是的,關小姐。」他立刻回答。

  水雲走到屋外後,才放下仍僵在她懷裡的翼安。

  「我們剛剛說到你必須給我一個禮貌的問候。」她蹲在他面前,摸摸他的頭。

  翼安只是靜靜地注視她,沒有說話。

  「不過,現在不急,等你準備好了再說。」她站起身,「現在我們去探險。」她微笑著說,逕直往前走去,原本她想牽著他,但他可能不喜歡被當成小孩子,所以她沒做這動作。

  「不上課嗎?」他站在原地,沒有移動的跡象。

  「這也是課程之一,叫『認識大自然』,走吧!」她繼續往前走。

  翼安只得靜靜地跟著她,不發一語。

  水雲慢慢走,讓他跟在她身邊,水雲不停地說話,介紹屋子四周的樹木、花草,有時講講天上的雲層變化,這對她並不難,在山上教書的時候,她常常帶著學生到戶外,因為他們喜歡接觸大自然。

  有時她會坐在草地上,提問題讓翼安回答,而後觀察他的反應,她必須找出問題所在,才能想出辦法解決。

  中午時分,兩人回屋用膳,餐廳裡,舒老爺已在等候,他的雙手置於枴杖上,坐在桌後,炯炯有神地瞅著他們,管家已把事情都告訴他了。

  他有著方形臉,體形瘦長,雙頰微凹,身形已有些佝僂,一頭白髮往後梳攏。水雲感到不自在,不過,這回她沒被嚇著,因為,她覺得這房子的擺設似乎就該配這樣穿著。

  「關小姐。」舒勁蒼老的聲音帶著不悅的語氣。

  「您好。」水雲微點頭,她和翼安走向餐桌。

  「我們不是請你來這兒遊玩的。」他嚴厲地說道。

  「我並沒有去遊玩,我們上的是『自然』。」她從容不迫地回答。

  「我不是請你來教『自然』,我是要你教他算術。」他捶著枴杖,暴躁地說。

  翼安的雙肩動了一下,她立刻將雙手搭在他肩上,讓他知道她在身邊。

  「我們飯後再討論。」她對舒勁說道,沒有錯過他眼眸一閃而逝的訝異,「等翼安午睡後。」她的暗示夠明顯了吧!她可不想當著翼安的面與他起爭執。

  舒勁瞪著她,過了幾秒,才說道:「坐吧!」

  水雲和翼安依次坐下,這一餐吃得很沉悶,水雲一反常態的沉默,但她只是在觀察他們爺倆的一舉一動,藉以知道他們平常的相處情形。

  一頓飯下來,水雲只能在心裡歎口氣,這兩人太拘謹了,水雲見翼安用膳完畢,說道:「兩點的時候在書房等我。」

  「是,老師。」翼安靜靜地說,而後離開餐廳。

  「關上姐?」

  「您不想我再帶翼安出去。」她直接說出他的心事。

  舒勁咳了一聲,「你很坦率,不過,沒錯,我不想你把時間浪費在微不足道的事上。」

  「那不是微不足道的事。」她搖頭。

  「難道阿爾薩蘭沒告訴你課程?」他不悅地問。

  「他說了——」

  「那你就好好遵守,否則滾蛋。」他大聲地說,重擊枴杖。

  「請別這麼大聲地吼叫。」水雲指正道,「小心消化不良。」

  「你敢教訓我?你是什麼東西。」他厲聲道,隨即咳個不停。

  「您沒事吧?」水雲迅速起身,關心地問。

  「不用……你……多管……」他繼續咳個不停。

  水雲走到他身邊,輕拍他的背,「喝杯水會好點。」

  「滾開。」他吼道。

  「您先喝杯水,我就站到一旁。」水雲不為所動地拿起杯子。

  「你是什麼……」他仍在咳嗽,「什麼……咳……東西。」他罵道。

  「您再不快喝水,我恐怕要失去耐心,直接灌您喝了。」她平靜地說道。

  「你敢。」他怒聲道。

  水雲皺起眉頭,將杯子遞到他面前,舒勁生氣地揮開杯子,杯子「鏘」一聲,碎裂在地上。

  管家聽見聲響,立刻衝進來,「老爺!」水雲深吸口氣,和舒勁怒目而高,「您一定要這麼固執嗎?」她大聲道。

  「我要開除你。」他吼道。

  「我不接受。」她怒不可遏,「您沒有這個權力。」

  「誰說我沒有?」他喝道。

  「我說的。」一句冷冷的話語自門口傳來,水雲轉向轉身看見舒毅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慵懶地倚在門上,但眼神卻是冰冷而堅定的。

  「舒先生,很高興見到你,但我們不是說下午才見面嗎?」水雲訝異地說。

  「我想你有麻煩了。」他淡淡地說,走向餐桌,示意管家先出去,今早管家打電話到公司向他說明水雲帶翼安到外面上課時,他就知道會有麻煩,所以,他在中午休息時趕回來,果不其然,一進門,就聽見爭執聲。

  「我為什麼不能開除她?」舒勁怒氣沖沖地問。

  「她是我請來的老師。」舒毅站在她身旁。

  「她根本不是什麼老師,她帶翼安到外面玩耍。」舒勁斥責道。

  水雲深吸口氣,「恕我無禮,但您有重聽嗎?舒老先生?」她的頭好像有點疼了,他真是冥頑不靈。

  「我的耳力好得很。」他厲聲道。

  「很好,那我再說一次,那是『自然』課,不是什麼玩耍課。」她大聲地重複一次。

  舒毅揚起嘴角,「全台北市的人都聽見了,關小姐。」他扯出一抹笑容。

  水雲對他怒目而視,「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舒先生。」

  舒勁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看來,這個女老師還滿有膽量的嘛!她竟敢教訓他和阿爾薩蘭。

  「是的,當然。」舒毅挑眉,「不過,爺爺不喜歡『自然』。」

  水雲皺眉,「你說我可以自己決定課程,你後悔了?」她不悅地問。

  「我們不需要這種課程。」舒勁朗聲道。

  「可是翼安需要,他不像個五歲的小孩,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她望著舒毅,心想,如果他穿上長袍馬褂,不知會是什麼模樣?但她隨即拉加自己脫軌的思緒,她到底在想什麼,現在可不是作白日夢的時候。

  「你有辦法讓他恢復?」舒毅凝視她。

  「我不能保證,但我會盡力。」

  舒毅看向爺爺,舒勁皺一下眉頭,「除了這個,沒什麼更奇怪的課了吧?」他當然也希望曾孫能恢復正常,但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課程,他無法接受。

  「我希望你們能配合我。」水雲坐回自己的位置,「你吃過了嗎?舒先生。」他坐在她身邊,「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差點都忘了。」他揚起雙眉。

  水雲歎口氣,「你說話一定要這樣嗎,舒先生?」

  「怎樣?」他揚起嘴角。

  「一副嘲弄人的樣子。」她對他皺眉,「這真的很無禮,我相信我已經向你提過了。」

  「很多次。」他澀聲道。舒毅拿起搖鈴,管家立刻出現在門口。

  「添副碗筷。」

  「是的,少爺。」他立即又走了出去。

  「他總是這麼一絲不苟嗎?」她問舒毅。

  「有什麼不對?」舒毅盯著她瞧,她今天仍然綁了個辮子,白色的襯衫下一件褪色的牛仔褲,整個人顯得朝氣十足。

  「當然沒有,很符合你們家的風格。」她盛碗湯。

  「什麼風格?」舒勁開口問道。他方才都在觀察他們兩人,他立刻注意到孫子看她的眼神耐人尋味。

  「循規蹈矩。」她向舒勁解釋,「如果我現在向您說明我即將安排的課程,您還會對我吼叫嗎?」

  「說來聽聽。」舒勁靠向椅背。管家走進來,放了碗筷,隨即走出去。

  「首先,我希望你們兩位,每天至少抱翼安一次。」她靜靜地說道。

  「什麼?」舒勁咳聲道。

  舒毅只是揚起嘴角,他早該知道她會語出驚人。

  「翼安需要的是你們從來沒給過的親情,而不是你們的漠然。」

  舒勁再次重擊枴杖,「你在教訓我?」

  「當然不是。」她搖頭,「我只是想幫翼安。」

  「夠了,我不需要你來管我們的家務事。」舒勁憤怒地揮手。她以為她是誰?竟在這兒對他說教。舒毅逕自吃飯,沒有說話。

  「請別大聲吼叫,小心您又咳嗽。」水雲勸道。

  「不用你和,你被開除了。」他大聲咳嗽。

  「我聽到了,您不用那麼大聲。」她歎口氣,起身要走。舒毅扣住她的手,「只有我能開除你。」他靜靜地說。

  「這是什麼意思?」舒勁厲聲問。

  「她是我請來的。」

  「那我就要你開除她!」他再次重擊地面。

  「我要留下她。」舒毅語氣強硬。

  他抓痛她的手了,水雲皺了一下眉頭,她實在不該介入他們之間,可是,她真的想幫助翼安,他是個缺乏安全感又寂寞的孩子,他需要的是愛,而不是禮節和規矩。

  「你要留下她?」舒勁咆哮。

  「是。」他堅定地說。

  「我這老頭子已經沒有權力說什麼了是不是?我現在已經是個廢物了,我早該想到的——舒勁喘口氣,怒聲道,」我是不是該窩到養老院去等死,免得讓你把我趕出去?「

  餐廳倏地一片寂靜,只聽見舒勁急促的喘息聲。舒毅整個人僵住,水雲覺得頭痛手也痛,她無法相信會有這種對話出現,這簡直是荒謬。

  「是不是啊?你說。」舒勁吼道。

  「夠了。」水雲揉揉太陽穴,「您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您明知他不可能這麼做的。

  「她的語氣鏗鏘有力。

  舒毅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水雲。

  「你知道什麼?」舒勁怒聲道,「他是我的孫子,難道我不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公司,他根本不會回來。」

  舒毅嘲諷地揚起嘴角,水雲轉頭瞪了他一眼,「我的手快斷了,舒先生。」他快捏碎她的手腕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仍抓著她的手,「抱歉。」他放開她,但她的手腕已泛紅,他竟沒意識到他一直緊抓她。

  「舒老先生,事情不是像您想的那樣,舒先生不是這種人。」她坐回位子,揉著手腕,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何舒毅總將雙手插在口袋中,雖然他外表總顯得不在乎,看不出動怒的模樣,但其實他也會憤怒的,只是不想讓人看出。

  「你瞭解他多少?」舒勁拿著枴杖,重捶地面。

  「夠多了。」她歎口氣,「你該對自己的孫子有點信心,他不是無情的人。」

  舒毅挑高眉毛,「是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他不習慣有人替他說話,從來沒有人站在他面前為他辯護。

  水雲瞪著他,「聖人也會被你惹毛,舒先生。我想,你必須讓你爺爺知道你的保證。」

  「保證什麼?」他聳肩。

  水雲起身,對舒勁說道:「我們先失陪,一會兒就回來。」

  「什麼?」舒勁大聲道。

  「稍安匆躁,舒老先生。」她逕自走向門口,「舒先生,我們必須好好談談。」她交叉雙臂於胸前,命令地對舒毅說道。

  舒毅起身,「是,老師。」他走向她。

  水雲知道他又在調侃她了,她等他走到身邊進,便回頭對舒老爺說道:「我深深覺得您是個了不起的人。」

  「為什麼?」舒勁反倒愣了一下。

  舒毅也在等她的答案,他很好奇她將要說什麼。

  水雲微笑地說:「您很有忍耐力。」

  「忍耐什麼?」舒勁不解地問。

  「當他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我想,您一定恨不得掐死他,但您竟然忍了三十幾年,我不得不說,您將『忍』字發揮到了極限,這種高貴的情操,容我致上最高的敬意。」

  她說完後,立刻走出餐廳。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29:36
  第五章

  下一秒,舒勁的笑聲充塞整個餐廳。

  舒毅微笑地走出去,他早該知道她會報復的。

  「少爺,老爺他——」管家的雞毛撣子舉在空中,「老爺怎麼了?」他有禮地問,驚愕地表情迅速恢復正常。

  「他很好,關小姐呢?」舒毅問。

  「他在小少爺的書房。」管家的回答,納悶老爺在笑什麼?

  舒毅立刻走入隔壁房,水雲站得筆直,就像個準備訓人的老師。

  「我是不是該伸出手心?」舒毅雙手交叉於胸前,斜倚在門上,懶懶地開口。

  水雲揚眉道:「我需要籐條。」

  舒毅笑出聲,「我不知道你也會休罰。」他無聲地接近她。

  水去忍住想後退的衝動,因為她如果退後,舒毅一定會以此嘲弄她,她仰望他,評論道:「這就是為什麼高個子令人討厭的原因。」他站得很近,近得她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而這令她不安。舒毅低頭凝視她,她人及他的肩,嬌小又瘦弱,但他知道她骨子裡堅強得很,"你討厭高大的人?"他實在不該離她這麼近,這誘惑大得讓他必須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不致將她攬在懷中吻她紅潤的唇。

  水雲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太親密了,他的眼神讓她心跳加速,她立刻倒退一步,故作鎮定地道:"只要他不要像一棵樹一樣杵在我的面前,我就能夠接受。"她臉上的紅暈讓他揚起嘴角,至少他們兩人都能夠感覺到彼此之間的吸引力,而這讓他扯出一抹笑容,"你的想像力很豐富。""你又再嘲弄我了,舒先生。"水雲皺眉。

  "你多心了。"他微笑,卻瞥見她手腕的青紫,他立刻抓起她的右手。

  "舒先生。"她被嚇了一跳,想抽開手。

  "別動,你的手腕瘀青了。"他皺眉地看著她手腕上留下的手印,"抱歉。""沒關係,你不用自責,你當時在生氣。"她搖頭表示不介意,"為什麼不反駁你爺爺的話?"她不悅地道。

  "反駁什麼?"他不感興趣地問,只是專注地揉著她手腕上的瘀青。

  "別管我的手了。"她抽開手,"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他需要你保證。""保證什麼?"他揚起嘴角,"保證我不是因為公司回來,還是我不會送他去養老院?

  ""這兩樣你都必須保證,他沒有安全感,覺得年老了,因此才會自怨自艾,我想,你該找些工作讓他做,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很重要的。""他不會相信的。"他聳聳肩,"而且,我說不定真是為了公司回來的。"他無所謂地說,眼神卻專注地凝視她。

  "你當然不是為了公司來,這太愚蠢了。"她否定道。

  "接收一個公司叫愚蠢?"他不解。

  "我的意思是,你大可等到你爺爺去世後再回來,不是嗎?如果你真的想丟下他們不管的話,並不需要現在回來。為什麼你總要讓自己顯得無情呢?"她歎口氣,"我知道你是想藉此掩飾你真正的感情。""你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他逼近她一步,"我可不是一個柔弱的纖細少年,心中也沒這麼高貴的想法,我是擔心爺爺臨死前不將公司留給我,所以才回來的。"水雲大笑出聲,這令他錯愕,"你笑什麼?"她這是什麼反應嘛!她應該罵他才對,可見這女人腦袋有問題!

  "這又不是連續劇,什麼'柔弱的纖細少年'".她仍笑個不停。

  他無奈地翻翻白眼,"你倒是相信人性本善。"他揚眉,"你不相信我是為了公司回來的?"她搖頭,"你不是這種人,如果你真是如此,你就不會捏疼我。"她下意識地揉揉手腕,她知道他剛剛真的在生氣,"你是個有責任感的人。""我不是。"他否認,"我不是個有責任感的人。我沒那麼高貴。"他聳肩,但眼底卻出現了少見的溫柔。"你當然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你不可能容許自己撇下親人不管的。"她拍拍他的手臂,就像他是個急欲聽到讚美的學生。

  "我是不是該看看自己的頭上有沒有光圈?"他嘲弄道,她倒比較像天使,而且是紅髮天使,此刻,她脖子在窗外陽光的照耀下隱隱泛紅。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真會惹人生氣。""這是我的專長。"他微笑,不由自主地伸手抓著她的辮子,"紅棕色。"他呢喃道,心想,她披散著頭髮一定很美。

  水雲漲紅臉,"放開。"她想拉回自己的辮子。

  "我有個問題,關小姐。"他不疾不徐地說。

  "什麼問題?但請你先放開我的頭髮,好嗎?"他鬆開她的辮子,她這才覺得自在,她發現他們又靠得太近了,於是她再次後退一步,卻碰到了桌子。

  "如果我們從主雇關係變成情人,會不會讓你無法接受?"他慢慢地說,看著她驚愕的反應。

  水雲瞪大眼睛,微張唇,她不敢相信她聽見的,"什麼?"他扯出一抹笑容,"我說得太文雅了,你聽不懂。"他靠近她,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想要你。"水雲全身泛起雞皮疙瘩,滿臉通紅,"請別開玩笑。"她怒視他。

  "我不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他凝視她,"但我必須再告訴你另一件事,我不想結婚。"他拚命克制想吻她的衝動,她對他真是一大誘惑。

  "你要我當你的情婦?"她駭然道,這是她聽過最離譜的一句話。

  "不是,情婦聽起來像是外遇對象。"他揚起嘴角,順從自己的意志,碰觸她柔嫩的臉,指尖傳來平滑的觸感讓他微微一笑。

  水雲因他的舉動而心跳加速,她撥開他的手,"請自制,舒先生。"她教訓道,身體開始覺得有股燥熱,"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他的雙手抵在她身後的桌沿,將她困在他懷中,"我知道。"他早就料到她的答案了。

  "為什麼靠我這麼近?"她有些生氣,雙手推向他的胸膛,想與他保持一些距離,他讓她不能呼吸了,但是,他不為所動,深黑的眸子閃了一下,"你在愚弄我,對嗎?"她氣呼呼地說。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的聲調懶洋洋的,低頭凝視她緋紅的雙頰,他聞到她發上的香味,更讓他心猿意馬,她對他有相當大的誘惑力。

  "你既然知道答案,那為何還問我?"她不悅地皺眉,雙手仍在推他,他靠她這麼近,讓她不能思考。"聽你說出來才能讓我死心。""既然你已經聽到我的答案,那就放開我。"她愈來愈生氣,她不喜歡這樣被困著,於是,她捶他的肩膀。

  "可是,我發現我錯了,我還是無法死心。"他抬起她的下巴。

  他該不會想強吻她吧?水雲憶起上次閱讀的小說,這簡直太荒謬了,"你再不放開我,你會後悔。"她警告道,她可不想事後才打人一巴掌。

  他微笑道:"後悔什麼?"他的拇指撫著她細緻的下巴。

  "我學過柔道的。"她威脅道。

  他的笑意更濃了,"噢,是嗎?"他變本加厲地將她攬入懷中,左手圈著她的腰。

  水雲迅速出手,她抓住他的衣領,想旋身將他摔在地上,但他卻穩如泰山地站著,這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你學過功夫?!"她指控道,氣憤地叫著。

  他大笑,將她的挫敗看在眼裡,"從小到大。"他說道。

  水雲更惱火了,她怒道:"如果你是個男人,就放開我,我是來他你談正經事的,你到底聽不聽?""我在聽。"他收住笑容,她的脾氣可真是火爆,他鬆開雙手,後退一步,雖然他喜歡她柔軟的身子巾著,但他寧願等到她心甘情願的一天,他從不在別人的脅迫下做事,所以他也不願以此脅迫人。

  他一鬆手,水雲立刻離他遠遠的,呼吸這才覺得順暢,"你真是惡劣,舒先生。""常有人這麼說。"他聳肩。

  水雲深吸口氣,"算了。"她的心仍跳得飛快,她從來不會這樣,她總是冷靜又理智,可是,當他一接近她,她就會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這讓她害怕。

  "你會向你爺爺保證嗎?"她回歸主題,不願再想他他她是怎麼回事。

  "他不會相信的。"他的雙手再次放回西裝褲中,不然,他恐怕自己又會再次抱著她。

  "他會的。"她保證道,"難道你就不能他安心?他會相信你的話的。""如果他相信我的話,我何必——"他突然止住話語,聳聳肩。

  水雲歎口氣,"你還在為五年前的事怪他?他逼你離開,是嗎?""誰告訴你的?"他冷冷地問。

  "自然會有人說。"她這幾天聽到的事夠多了,"我想,珊珊去世之事,你並沒有向任何人多作解釋。""沒那個必要。"他冷聲道,"而且,是我主動離家的。""你不肯原諒他?"她輕聲問,望著他冰冷的眸子,她為他心痛,五年前一事,對他而言就像是眾叛親離,沒有人願意相信他。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他,雙手碰著他的手臂。

  "給他一次機會,他需要你,阿爾薩蘭。"她柔聲道。

  當她喚著他的名字時,他眸中的冷意盡數褪去。

  "你在誘惑我,水雲。"他沙啞地低喃,"如果你再這麼看我,我就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水雲被燙著似的縮回手,臉紅得快著火了。

  老天!她做了什麼?她竟然觸摸他,而且還叫他的滿名,這無疑讓他們之間的氣氛更形親匿。

  "對不起。"她退後一步。

  "我不想結婚。"他再次聲明。

  "你說過了,這他我有什麼關係?"她試著鎮定下來,別這麼毛毛躁躁的。

  "我是擔心你會編織那種不切實際的夢想。"他不想傷害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舒先生,我當然不會奢望你是騎'白馬'的英俊'王子'."她諷刺道。

  他微笑,"我又變回舒先生了,不過,我從來不想騎什麼白馬。""當然。"她甜甜地笑著,"你騎的是'黑豬',專門粉碎少女的夢想。"舒毅開懷大笑,"老天!"他笑得不可抑止,"我是自作自受。"他被她反將一軍了。

  "我是個成年人,舒先生,而且,不想當你的情婦,我說得夠清楚了吧!"她一字一句地說。

  "夠清楚了。"他莞爾道。"很好,現在我們可以回到主題了嗎?"她耐心地問。

  "當然,"他頷首道,"主題是什麼?"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舒先生,你會逼得讓豬想跳槽,讓我想尖叫。"他再次大笑,眸子又出現火花。

  "恕我無禮,請你不要再笑了,好嗎?"她不悅道,"我們談的主題是,你對你爺爺的保證。"他止住笑聲,"你不會放棄的,是嗎?"她點頭,"這並不是什麼苛刻的要求。"他沉默幾秒,"我會去說。"他終於道。

  水雲放心地吁口氣,"謝謝。""相不相信在他。"舒毅防衛地說。

  "我知道。"她點頭,"既然你爺爺不喜歡我,那我還是回去。"她不想引起他們兩人的爭執。他搖頭,"我說過,只有我能開除你。""但是,我不想破壞——""反正我們本來就很僵。"他打斷她的話,"我要你恢復翼安原來的模樣。"她對他燦爛一笑,"我就知道。""知道什麼?"他不懂她為何笑得到麼詭異。

  他是真的關心翼安,水雲微笑,她就曉得他不是個無情的人。

  "我還能自由地安排課程嗎?"她問。

  "當然。""你會配合我嗎?""你是說每天抱他一下?"他挑眉。

  "嗯。"她頷首,"他需要家人的關心,而且,他沒有安全感。""你確定這種愚蠢的作法有效?"他揚起嘴角。

  "這不愚蠢,舒先生。"她對他皺眉,他又在惹她生氣了,"你真會讓我耗盡耐性。"他微笑,"我的榮幸。"她對他搖頭,他真是無藥可救了,"你願意這麼做嗎?""我應該什麼時候抱他,飯前還是飯後?"他調侃道。

  水雲笑出聲,"又不是吃藥,不分飯前飯後,隨時都可以,我不相信你抱人之前還會想到這些。

  "那倒是。"他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水雲立刻想到方才兩人的擁抱,臉頰再次泛紅,"我們該回餐廳了。"她刻意轉移話題,不想兩人間的氣氛再度怪異起來。

  他緩緩露出一抹笑容,像只吃了蜜的熊。

  "看來,我們想到同一件事。"他微笑。

  水雲也綻出笑容,"是啊!我們都同時想到同一件事,我不知道你竟會念念不忘。"她向他眨一下眼睛。

  她在賣弄風情?舒毅立刻否認,不可能,但她的笑容有些詭異,當她走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想到哪件事?"水雲轉過頭,故作訝異地道:"當然是那件事。""哪件事?"他又問。

  "'黑豬'王子踩碎無數少女心的可怕往事。"她推開門,走了出去,隨即聽到門扉後傳來的大笑聲。再次地,管家手中的雞毛撣子停在半空中,久久才放下。

  ——

  接連三天,水雲不曾再見到舒毅,因為他們的時間總是錯過,每當水雲到舒家時,舒毅已去上班了,而當她回家時,他仍在公司,但她總會不經意地想起他。

  如果她對自己誠實,她會承認她是有點喜歡他,但這並不代表什麼,因為,你可能喜歡吃魯肉飯、看電影、喜歡搖滾氣,喜歡一切的一切,人總是喜歡很多東西,這只是一種狀態,並不代表什麼,水雲不只一次地告訴自己。更何況,她一個半月後就要回山上了,他們兩人是不會有結果的,而且,他不想結婚,不過,至少有件值得高興的事,即是翼安已有小小的進步,雖然他仍是冷冷地不說話,但他已會去注意週遭的事,不再一個人望著窗外,守在自己的堡壘中。

  而且,舒老爺的態度也友善多了,他現在已不再對她嘶吼,頂多只是聲音大一點在她帶著翼安上自然課時,他仍是對她怒目而視,但至少不會再惡言相向,這小小的成果,已讓她感到高興。

  事情總得一步一步來,不能操之過急,但是,偶爾還是會有此爭執的場面出現,這常常讓她想尖叫。當她站在舒勁門前時,她已料到等會兒勢必會有一番爭執,因為王媽通知舒老爺找她時,臉上的表情是憂慮的。

  水雲深吸口氣,敲敲門。

  "進來。"這中氣十足的怒吼聲,還真讓水雲瑟縮了一下,她的耳朵恐怕又要受罪了。

  水雲走進書房,"您找我?"她有禮地說。

  舒勁的書房內有一大片的落地窗,窗外是花圃,陽光照亮了室內,可以看見其他三面牆上滿滿的書,室內有個寬大的原木桌,木桌前是一組沙發他茶几,地上則鋪著暗紅的地毯,而舒勁就坐在木桌後的椅子上。

  "你被開除了。"他咆哮道。

  這句話她已聽過……水雲在心裡默數,嗯……第十次了,舒勁每天都會說個三四次,這似乎已變成他的口頭禪了。

  "原因呢?"她不疾不徐地問。

  "那是什麼?"他憤怒地指著窗外的花圃,翼安竟在種花。

  "我請老王教他花草的知識。"她冷靜地說。

  "他學這個幹嘛?又不是要當園丁。"他怒斥。

  "接觸泥土對他有益。"他們已經上了一整天的課,所以,她想在她下班前,讓他玩玩泥土,就當作是一種放鬆心情的方式,明天她不打算他翼安在園子裡野餐。

  "這是什麼話?"舒勁情緒激動地嚷著,"我要你立刻叫他進來。""可是,國小的課程有種綠豆、蕃薯、玉米——""夠了。"他喊道,他實在會被她氣死。

  "您還是別吼叫,對身體不好。"她絲毫不受影響。


  第六章

  第二天,老王九點多來接她,水雲請他先繞到附近的商店街,她得先買些點心。

  「關小姐,真的不用這麼麻煩,我老伴說她會準備。」老王微笑道。

  「不行啦!昨天我已經說過要準備了,而且,我打算買件禮物送給翼安。」

  「買給小少爺?」

  「是啊!到了,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水雲下車,關上車門。

  她走進一家藝品店,買了件神秘禮物,而後又跑到斜對面的麵包店買點心。

  東西買齊後,她正想走回去,不經意地瞥見路口不遠處,沈盟正在攔計程車,真巧,在這兒遇見他,他怎麼沒開車出門?

  這幾天和思琪通話時,思琪還神秘兮兮地說敏柔正在和沈盟交往,真把她嚇了一跳,但是,當她親自問敏柔時,敏柔又矢口否認,所以連她也搞不清楚,她正打算明天好好的問問敏柔,沒想到卻在這兒遇見沈盟。

  她該不該上前和他打招呼呢?可是,她只見過他一次面,兩人並不熟識。

  正當水雲猶豫不決時,沈盟正巧瞥見她,水雲向他笑笑,沈盟也向她點個頭。

  「砰!」水雲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名行人。

  「對不起。」水雲先道歉,都怪她心不在焉。

  「是你啊!」

  水雲抬頭,「是你。」她立刻蹙眉,見他得意的表情,想也知道他是故意撞她的。

  「真是冤家路窄。」賴文賢抽口煙,「你們昨天跑得還真快。」

  水雲退後一大步,「我們沒跑。」她靜靜地說。

  賴文賢吐口煙,吹在她臉上,水雲閃了一下,只見這無聊男子的身邊還有個冶艷的女子倚在他身上。

  「她是誰啊?文賢?」妖艷女子嗲聲問。

  「別吵。」他不耐煩地說。

  水雲不想理他,她往旁邊走雲,他也跟著移到一旁,「又想走人?沒那麼容易。」

  「你到底想怎樣?」水雲不耐地問。

  「喲,這麼凶。」他又吐口煙,「長得還挺正點的,如果你陪大爺我爽一夜我就不告你們,怎麼樣?」他吊兒郎當地說。

  「文賢,你怎麼這麼說?那我怎麼辦?」那女子嚷道,她修長的腿不住跺著。

  「你閉嘴行不行。」賴文賢罵道。

  水雲受不了地瞪他一眼,「神經病,你再不走開,我可要教你一些禮貌了。」

  「什麼禮貌?」他狂笑道。

  「別說我沒警告你。」水雲放開手中的紙袋,雙手迅速扯住他的衣服,一個回身,將他摔在地上。

  賴文賢的豬叫聲響徹雲霄,而那女子不停地尖叫,引起行人側目。

  「你沒事吧?」

  水雲撿起紙袋,看向跑來的沈盟,「沒事。」

  沈盟對那還在尖叫的女子說道:「你還不扶他起來。」

  她立刻止住叫聲,扶起頭冒金星的賴文賢,「你……」他氣急敗壞地說不出話來。

  水雲正要回答,就聽見有人喊,「小心!」

  她一回頭,正好瞧見賴文賢向她衝來。

  水雲正打算再次出手,只見沈盟輕鬆往前一站,迅速握拳擊向賴文賢的腹部,賴文賢悶哼一聲,跪在地上。

  水雲訝異地搖搖頭。

  沈盟轉向她,說:「走吧!」

  她回身,卻踏到行道樹旁的磚塊,她的腳扭了一下,「天啊!」她痛呼出聲。

  「你沒事吧?」沈盟驚愕地問。

  「我好像扭傷了。」水雲歎口氣,「我太心不在焉了。」她試著一拐一拐地走路,卻發現腳疼得厲害。

  「我送你去醫院。」他扶著她的手臂。

  這時,傳來賴文賢在他們身後的大喊,「我要告你們。」而後在妖艷女子的扶持下,倉皇地離開現場。

  水雲好笑地搖頭,「像鬧劇似的。」她對沈盟說道,「麻煩你去前面那部藍色車子請老王過來載我。」

  沈盟遂走向轎車,水雲則苦笑地搖搖頭,「真是倒楣。」她吁口氣,看看手錶,九點半,這次恐怕要遲到了。

  ………………………………………

  十點十五分。

  舒毅皺眉地看著手錶,奇怪,水雲怎麼還沒來?就算她去買點心,也早該到了。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桌面上全是公文,但他已無心再批閱。

  「總經理,怎麼了?」鄭秘書關心道,她身材高挑修長,直髮長及腰際,黑如烏絲,美艷的臉蛋流露出愛慕之意。

  不過,這也難怪,秘書通常都是專業而美麗,但總經理卻常是有錢、肥胖兼難看,如今這位新上任的總經理英俊又多金,自然讓她芳心默許。

  昨天,當總經理叫她帶公文上他家時,她內心是多麼地雀躍,想必總經理一定也是對她有意思,否則,他不會週末還特地叫她送公文過來。

  鄭秘書愈想愈得意,她該好好把握機會才是,一生能有幾次能遇見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當然要掌握住。

  再者,有人向她透露總經理好像快有意中人了,這對她可是一大威脅,她絕不能讓人捷足先登,是生是死就決定在今天了,他們兩人難得有單獨相處的時間,她不能讓機會從她指間滑過。

  舒毅兀自擔心著水雲,根本沒注意到秘書異樣的眼光,他蓋上公文,正打算叫秘書回去——

  「啊——」秘書驚叫一聲,手中的飲料不小心灑在衣服上,「抱歉,總經理,請問化妝室在哪兒?」

  舒毅往前指,「右邊第二間。」

  「不好意思。」她急忙站起身,快速移向廁所,心裡卻在暗自偷笑。

  舒毅從沙發上站起,皺眉地看向窗外,開門的聲音讓他轉過頭。

  翼安站在那裡,神情有些不安。

  「老師……」

  「她還沒來,不過,應該快到了。」他走向翼安,想起他今天還沒抱他,「你餓了?

  「他抱起他。

  「不餓。」翼安不安的說,「老師怎麼還沒來?」

  舒毅感覺到他的不安,「她快來了。」他回答,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感覺得到翼安需要他的保證。

  翼安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我們先去把廚房的食物拿出來,說不定我們一出來,老師就來了。」舒毅在心裡嘲弄自己,他什麼時候也學會安慰人了?

  他抱著翼安走進廚房,而藍色轎車這時正巧駛進院子,在門口停下。

  水雲打開車門,正要下車。

  「關小姐,你還是讓沈少爺抱你進大廳吧!」老王急忙道,「小心你又扭傷腳。」

  「不會的。」水雲拄著枴杖下車,「老王,麻煩你幫我把東西拿下車。」

  沈盟走到水雲身旁,「你真的不要緊?」

  「我很好。」水雲拄著枴杖往前走,倍感吃力。

  老王提著兩個紙袋,急忙跟在水雲身後,「關小姐,你還是別逞強。」他轉向沈盟,「麻煩你,沈少爺。」

  沈盟點頭,攔腰抱起水雲,她嚇了一跳。

  「這樣比較快。」沈盟說道,三兩步已走到門口。

  「我來開門。」老王找開門,三人隨即進屋。

  「謝謝你,沈先生,你可以放下我了。」水雲說道。

  「我抱你到沙發上坐下。」沈盟繼續往前走。

  下一秒的情景讓水雲永生難忘:廁所的木門倏地打開,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出。

  「總經理。」

  一名半裸的女子從門後走出,她的襯衫半解,頭髮披散著。

  水雲瞪大雙眼……不,應該說是所有人全目瞪口呆。

  另一個門被推開,所有人轉向另一個門,只見舒毅手上拿著野餐盒,腳邊站著翼安。

  水雲看著半裸女子,又看看舒毅,下一秒,她大笑出聲,笑出了眼淚,老天!這是什麼荒謬情況。

  其他人在下一秒全有了動作,半裸女子因這「空增」的觀眾而尖叫地跑回廁所,砰一聲,關上門。

  舒毅神情冷酷地逼向沈盟,「放下她。」他怒聲道,右拳已揚起。

  沈盟倒退一步,冷靜地道:「她的腳受傷了。」

  水雲仍在那兒笑個不停,舒毅看向她包著紗布的右腳和手中的枴杖,但他仍然大吼著「別碰她。」

  他粗暴地抱過仍在笑的水雲,「你在笑什麼?」他咬牙道。

  水雲抹去淚水,伸手圈住他的頸項,「對不起,可是真的很好笑。」她偎在他頸邊,舒服地歎口氣。

  連老王也咧嘴笑著,他放下手中的紙袋,悄悄退開,雖然他很想留下來,但他知道大少爺一動怒,所有人最好全閃開。

  沒想到一向冷靜的大少爺,竟會為了關小姐怒火中燒,這真是不尋常。

  「你可以滾了,納穆。」舒毅冷聲道。

  水雲蹙眉,「你真是無禮,沈先生他好心送我去醫院。」

  「什麼事鬧烘烘的。」舒勁在管家的摻扶下走出書房,「納穆?」他訝異地叫了一聲。

  「老爺子。」沈盟向他點個頭。

  舒毅冷冷道:「你還不——」

  水雲急忙摀住他的嘴,「注意你的禮貌,阿爾薩蘭。」她瞪了他一眼。

  舒毅的眸子閃了一下,水雲又道:「失陪一下,我和阿爾薩蘭有事要談。」她將枴杖遞給翼安,「幫老師保管一下。」

  「是,老師。」翼安這才完全放下心。

  舒毅抱著水雲走進書房,水雲抬頭訓道:「你——」

  他堵住她的唇,粗暴地吻她,水雲愣了一下,然後在他唇邊喃道:「阿爾——」

  他霸道地侵入她口中,水雲輕喘一聲,雙手不自覺地環著他的頸項,閉上雙眼回應他,她根本無法抗拒他,而且,她也不想這麼做。

  舒毅纏綿火熱地吻她,似乎想將她吞噬,熾人的溫度在他們之間燃燒,良久,舒毅才離開她的唇,粗重的氣息吹在她臉上。

  水雲急促地喘息,雙手抓著他頸後的衣裳,舒毅覺得全身發熱,他抱她坐在椅子上,雙臂抱緊她。

  「你逾矩了,舒先生。」她喘著氣,聽他急促的心跳聲,「我們說好維持主雇關係的。」

  他微笑,低頭吻她的額頭,「你先逾矩的。」他沙啞地道。

  「有嗎?」她不解。

  他懶洋洋地微笑道,「你叫我的名字。」

  水雲睜大眼,「是嗎?」

  「是的,關小姐。」他淺笑著細吻著她嫣紅的雙頰。

  「我們必須停止。」水雲道。

  「我想不出理由。」他的鼻子移向她的耳朵摩挲,「你好香。」

  「那是洗髮精。」她微笑。

  他輕笑著吻她的耳垂,水雲戰怵著捶他的肩,「我是來向你說教的。」

  「我洗耳恭聽。」他摩挲著她的脖子。

  水雲歎口氣,這男人真是無藥可救了,「你對沈先生太無禮了。」

  舒毅抬頭,冷聲道:「我沒揍他已經算是對他很禮遇了。」

  「你幹嘛揍他?」她皺眉。

  「他抱你。」他怒不可抑,他就是不喜歡她在別的男人懷裡。

  「我扭傷腳。」她試著講理,抬起右腿提醒他。

  他摟緊她。「他可以扶你。」他怒聲道。

  水雲重重中歎氣,「你不想講理,是不是?」

  「我一開門就見他抱著你,你還要我講理?」

  「你別吼那麼大聲。」她瞪他一眼,「你說話的語氣像是捉姦在床的丈夫,那我進門看到的半裸女子是怎麼回事?」她不懂他怎麼會反應那麼激烈。

  「她是我的秘書,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誰曉得她在搞什麼鬼?」他聳肩,「你剛才在笑什麼?」

  「我是突然想到思琪對我說的一段話。」她咯咯笑道。

  「什麼話?」

  「她曾經說,電視劇裡或是小說中常有女主角撞見男主角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或是抱在一起接吻,女主角沒問清楚就跑了,所以常造成誤會。」她頓了一下,含笑道,「我剛剛就是想到這段話,只是,我覺得很荒謬因為我的腳扭傷了,根本跑不動。」

  她笑得好開心。

  舒毅也在微笑,「該生氣的是我,你在別的男人懷裡。」他澀聲道。

  「我沒有在他懷裡,他只是好心地抱我進來。」她聲明,「我現在才是在你懷裡。」

  「這有什麼不同?」他執拗地問。

  她又歎口氣,「我抱著你,可是我沒抱他,如果不是我瞭解你,我真會認為你在吃醋。」

  舒毅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吃醋?他從來不吃醋的,「你認為還有什麼原因?」

  「當然是你們兩個敵對,所以你不喜歡他打我的主意,這是一種競爭的心態,就像兩個爭玩具的小孩。」她理智地分析,雖然她真的希望他在吃醋,但她不能自欺欺人。

  他在思考她的話,沒有回答。

  「我們該出去野餐了。」水雲說道,她覺得很難過,原來他真的只是對她有肉慾而無感情。

  「你看見我的秘書時,會吃醋嗎?」他問。

  「當然不會。」她笑道。

  「為什麼?」他圈緊她,有點不是滋味。

  「你弄疼我的腰了。你們離得很遠,而且,你手上還拿著野餐盒。」她仍為那一幕發笑,「有人拿著野餐盒親熱嗎?」

  他咧嘴笑道:「或許我們早有一手。」

  「怎麼可能?若真是如此,你不可能今天帶她回來,而且讓她打扮成那副德行,更何況,你不是這種人。」她聳肩。

  「那我是哪種人?」他好奇地問,俯身親吻她的額頭。

  「你不可能背著你愛的人亂來,你不喜歡欺騙,是個誠實的人。」她扭著身子,在他懷中靠得更舒適。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他挑眉。

  「你告訴我你不想結婚,因為你不想欺騙我的感情,所以你這麼做。」她摟著他的腰,放縱一下自己,一個多月後,他們兩人就不會再有交集,而這讓她有些難過得想哭。

  「你不能以一句話來判定——」

  「那你到底是不是呢?」她打斷他的話,望著他。

  他歎口氣,「我只能說我無法忍受欺騙和背叛。」他低頭輕吻她的唇,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向她說這些,他從不向人解釋他的行為,但是,當她信任的望著他時,他無法不做相同的回應。

  水雲微笑,「我就知道,你是個有責任感、忠誠、而且溫柔的人。」

  「我是不是該看頭頂的光圈是不是又增多了?」他揚起嘴角。

  「你又在嘲諷我了。」她打了他一下。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我說過我不是童話裡的——」

  「白馬王子。」她笑著接他的話,「我也說過我不是愛作夢的少女,你當然也有很多缺點。」

  他微笑,文謅謅地說:「不吝賜教。」

  她捶他一下,他又在譏笑她了。「你有點憤世嫉俗,不相信人性、喜歡嘲弄人、激怒人、傲慢無禮,而且自大。」她數落他的不是。

  他卻在那兒大笑。「這不是我的優點嗎?」

  水雲搖頭,「我想,你的老師若是聽見你的這些話,他們會尖叫。」

  他笑著輕吸她的唇,「可惜我的老師沒有一個像你這麼漂亮的。」

  「漂亮不是好老師必備條件。」她在他唇邊呢喃,「我們真的該出去了。」

  「當然。」

  他給她一個火熱的吻後,才抱她站起來。

  「你的腳怎麼扭傷的?」他差點忘了這件事。

  「我沒注意到腳邊的磚塊。」她省略了不必要的部分,如果要瞭解事情的經過,他們恐怕又要談很久了。

  「還疼嗎?」他關心地問。

  「一點點,不過,得休息好幾天。」她懊惱地說。

  「你要不要在家休息,等好了再教翼安?」

  她搖頭,「好不容易有點進步,不能在這時候停頓,對了,出去的時候記得喊我關小姐,禮貌是很重要的。」

  「是,關小姐。」他歎口氣,這才跨步往門口走去。

  「舒先生。」

  「又有什麼事,關小姐?」

  水雲緊張地問,「我的嘴唇沒有腫吧?」

  舒毅大笑著抱她出門。

  而水雲沒想到,當他們兩人進入廳埋,沈盟還沒走,他正和舒老爺聊天。

  水雲感覺到舒毅一僵,她立刻道:「注意你的禮貌,舒先生。」

  「我知道。」舒毅挑眉,「你找不到大門嗎?納穆。」他說得夠委婉了吧?

  水雲倒抽一口氣,而舒勁已先發火,「阿爾薩蘭!」他大喝一聲。

  「看來,我是不受歡迎的。」沈盟絲毫不以為忤,舒毅在乎水雲,但令他生氣的是,舒毅從來不會在乎他的妹妹,即使在她死的時候。

  「舒先生不是這個意思。」水雲打圓場,她的手肘撞一下舒毅,示意他少開金口,「如果你願意,可以留下來和我們一起野餐。」

  「你可以滾——」

  水雲摀住舒毅的嘴,警告地瞪他一眼。

  「我很樂意留下來。」沈盟覺得他們兩人的行為很好笑。

  水雲微笑,「翼安,麻煩你幫老師把野餐盒,還有布巾拿到院子,沈先生,請你扶著舒老爺。」

  「我沒那麼老。」舒勁不服氣地說。

  「是的,當然,我是希望你拉著沈先生,免得他們兩人像笨蛋一樣打起來。」水雲不疾不徐地說。

  沈盟揚眉,舒勁則哈哈大笑,「當然,納穆,我們走吧!」

  他們三人往花園走去,舒毅這才開口道:「你可以放下你的手了。」

  水雲放下覆在他嘴上的雙手,「我真希望你能像個文明人。」她皺眉地拔開落在他前額的頭髮。

  「他不在這兒,我就能像個文明人。」他不悅地咕噥,「你請他幹嘛?」

  她歎口氣,仰頭親一下他的下巴,「別孩子氣,阿爾薩蘭。」她雙手勾著他的脖子。

  舒毅的眸子又開始閃著火花,他發現,她常會不自覺地叫他的名字,而且,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他。

  「希望你等一下自製點。」水雲警告地說。

  「我一向很自制。」他輕吻她的額頭。

  「我愈來愈懷疑。」她呢喃道,靠在他胸膛上,眼角卻瞥見仍站在一旁的管家,她的臉倏地發紅。天啊!她竟在管家面前和舒毅打情罵俏。

  「管家,一起去吧!」水雲有些不自在地邀請道。

  「不了,關小姐。」他禮貌地回答,手上仍拿著雞毛撣子。

  水雲知道管家很重視尊卑、主僕之分,所以也不勉強,只道:「如果你改變主意,就到花園找我們。」

  「好的,關小姐。」

  「走吧!」水雲勾起桌上的紙袋放在懷中,舒毅則抱她往花園走去。

  他們看見翼安、舒勁及沈盟三人已坐在鋪著方巾的草地上,水雲不放心地再次警告舒毅。

  「你一定要好好控制你的行為,舒先生。」

  舒毅揚起嘴角,「我盡力,關小姐。」

  「你們還真慢。」舒勁不耐煩地說。

  舒毅抱她坐在翼安身邊,他則坐在她旁邊,和舒勁比鄰而坐,對面則是沈盟,他閃中間則是野餐的食物和飲料,可是還沒有人開動。

  「你怎麼扭斷你的腳了?」舒勁大聲地問。

  「它沒有斷,只是扭傷。」水雲解釋。

  「你沒帶眼睛出門嗎?小姐。」舒勁又問。

  舒毅低笑,水去用手肘撞他一下,叫他克制點,這家子的人說話還真是不客氣。

  沈盟開口道:「她當時被別的事分心了。」

  「什麼事?」舒毅立刻問。

  「事情過去就不用再提了。」她拍拍舒毅的大腿,「翼安,老師幫你買了禮物。」她拿起其中一個紙袋。

  「她遇到了一名無聊男子。」沈盟淡淡地說。

  水雲瞪他一眼,「你聽不懂暗示嗎?沈先生,我說不要再提了。」

  沈盟露出訝異的表情,「老師都喜歡訓斥人嗎?」他想起另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女人。

  「什麼無聊男子?」舒毅以「最好有人回答我」的語氣問。

  水雲歎口氣,「你們滿人都這麼固執又討人厭嗎?」

  「這是什麼話?」舒勁大聲道。

  「我道歉。」她歎氣,隨即轉向舒毅,「我只是遇到賴文賢,根本沒發生什麼事。」

  「賴文賢?」舒毅蹙眉。

  「昨天要告我們的傢伙。」她提醒。

  舒毅想起來了,「那個沒大腦的人。」他挑眉。

  「就是他。」她點頭,「現在我們能吃東西了嗎?」她拿起三明治遞給翼安。

  「他是誰?」舒勁好奇地問。

  「一個狂妄的人。」水雲聳肩,「我們是在野餐,可不可以別再談這種事了?」她將壽司推到舒勁面前,然後拿出紙袋中的點心。

  「我的布丁!」水雲挫敗地喊。水果布丁掉出杯外了,一定是對付賴文賢時,紙袋摔在地上,使她的水蜜桃布丁變形。

  舒毅微笑著,翼安微微牽扯嘴角,而舒勁則笑了好幾聲,「這東西能吃嗎?」

  沈盟難以想像會和舒家人還會坐在草地上野餐,而且是相安無事地比鄰而坐,甚至有笑聲,五年前的事似乎都被人遺忘了,他真為他妹妹覺得不平。

  他拿起布丁,淡淡地說:「珊珊最喜歡吃布丁了。」他冷冷地看著舒毅。

  空氣在這一秒全僵住,水雲深深吸口氣,她實在是受夠這些人了。

  舒毅則是嘲諷地揚起嘴角,「是嗎?」

  「你這麼快就忘記了?」他吃一口布丁,眸子裡蘊藏著憤怒。

  舒毅只是聳肩,沒有答話。

  水雲對翼安說道:「老師送你的禮物。」她從袋子裡拿出頭飾和帽子。

  「這是什麼東西?」舒勁發問。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五年就過去了。」沈盟瞅著舒毅。

  「這是布農族的帽子和頭飾。」水雲拿起鹿皮做的帽子,後面有塊垂布,裝飾著老鷹刁毛,頭飾則是由貝殼磨平後用細繩貫穿起來的,每隔數枚貝殼,則配以玻璃作為點綴。

  「很漂亮吧!」她將帽子和頭飾帶在翼安頭上,還拿了小弓箭給他。

  「謝謝。」翼安低頭不好意思地說,小手在大腿上握成拳,顯得有此不知所措和激動。

  「你幹嘛買這種奇怪的東西?」舒勁咬了一口壽司問道。

  「這很正常,怎麼會奇怪,我小時候常吵著要打扮成這樣。」

  「為什麼?」舒毅問。

  「我有四分之一布農族的血統,我喜歡這麼打扮。」她吃一口三明治。

  舒勁震驚地看著水雲,「你——」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還有二分之一滿人血統,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部分。」水雲聳聳肩。

  「這是什麼意思?你竟敢這麼說。」舒勁大聲道,「我們的祖先可是皇親國戚——」

  「我的祖先是酋長。」水雲打斷他的話。

  舒毅大笑,連一直繃著臉的沈盟也扯出一抹笑容。

  「阿爾薩蘭。」舒勁大喝一聲,「你笑什麼?」

  舒毅立刻忍住笑聲。

  「我們可是王爺的後代。」舒勁炫耀似地說。

  水雲歎口氣,「我們都是猴子演化過來的,我們都是他的後代。」

  舒毅再次大笑出聲,這次連沈盟也笑了,翼安不解地看著他們,舒勁則漲紅臉。

  「你被開除了。」他大吼。

  「我說錯什麼嗎?」水雲又吃了一口三明治。

  「你這伶牙俐齒的小鬼。」舒勁罵道。

  舒毅笑著搭上水雲的肩膀,和她在一起真是愉快,他甚至可以為此忍受沈盟的挑剔。

  水雲望向舒毅,輕聲道:「你逾矩了,舒先生。」

  「我知道,關小姐。」他含笑,左手滑下她的背,環上她的腰,他知道他不該在感情上和她牽扯不清,可是要抗拒她真的很難,尤其是他根本無心抗拒時,更讓一切難上加難。

  水雲撞一下他的腰,示意他克制自己。他們真的不該再放任自己,她和他不可能會有結果的,而在這種前提下,她不能任感情愈放愈深,她是個理智的人,必須阻止自己做這種愚蠢的事。

  舒勁和沈盟將他們兩人的行為全看在眼裡,舒勁心想,阿爾薩蘭不會是喜歡關水雲了吧?答案似乎顯而易見,他孫子自從和關水雲在一起後,嘲諷的言辭已收斂許多,而且笑得次數加起來都比他三十幾年裡笑的次數還多。

  更驚人的改變是,阿爾薩蘭曾採納關水雲的意見,以前他總是一意孤行的。

  沈盟仍是為妹妹覺得不平,珊珊為他而死,甚至懷了他的孩子,可是舒毅卻從沒喜歡過她,甚至連提起她都顯得這麼漫不經心。

  五年是個不算短的歲月,他不要求舒毅為珊珊終生不娶,但是五年前至今,一直讓他耿耿於懷的是,舒毅對珊珊的態度從不會改變。

  他怎麼忍得下這口氣,如果他沒看到舒毅就算了,可是一見到他,無名火就會在體內竄升。

  「下禮拜是珊珊的祭日,你會來嗎?

  沈盟望向舒毅。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30:01
  第七章

  氣氛再次僵住。

  水雲甚至可以感覺到空氣中那條無形的弦應聲而斷。

  「我不會去。」舒毅淡淡地說。

  「你是在存心挑剔嗎?」水雲冷靜地問沈盟,她真想把布丁砸在他臉上。

  沈盟扯出一抹冷笑,「我是。」

  「很好。」水雲點頭,「舒老爺,麻煩您帶翼安先回客廳,我想,小孩不適合留在這兒看兩個愚蠢的人打架。」

  舒毅和沈盟同時挑眉,愚蠢?

  「這是在搞——」

  「拜託了,舒老爺。」水雲向他點頭,「您不希望您的曾孫受到波及吧!」

  舒勁歎口氣,他站起身牽著翼安回廳,是他們舒家欠沈家的,他還能說什麼?

  他們一走,沈盟立即握拳揍向舒毅,舒毅迅速揚起左手擋住他的拳頭,右手揮向他的臉——

  「夠了。」水雲受不了地說,她拿起布丁砸向他們兩個。

  「啪」一聲,布丁飛向兩人,其中一個還擊中沈盟的臉,而舒毅的拳頭也正巧打中他的臉。

  「該死。」沈盟抹去臉上的布丁,揉揉下顎,痛死人了。

  舒毅揚起嘴角,揮開身上的水蜜桃,「你真是火爆,關小姐。」

  「我受夠你們兩個無聊的行為了。」水雲瞪著他們。

  「你要我平白挨揍嗎?」舒毅嘲弄地說。

  「如果你們兩個都能理智點,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水雲怒道。

  沈盟拿出手帕擦臉,「我第一次這樣吃布丁。」他厭惡地說,黏黏地,噁心死了。

  舒毅又道:「這裡還有很多,我不介意讓你多幾次經驗。」他拿起一個布丁。

  水雲打他的手,「夠了。」她怒視他。

  「我只是要吃布丁。」舒毅無辜地說。

  沈盟倏地拿起布丁擊向舒毅的臉,舒毅迅速撇開臉,但已慢了一步,布丁砸上他的臉。

  沈盟忍不住大笑:「一人一次。」

  「啪」一聲,一個三明治打中他的臉。

  「你真是太可惡了,沈先生。」水雲叫道,她立即轉向舒毅,拿出面紙擦他的臉,「你沒事吧,阿爾薩蘭?」

  「如果揍他,我會舒服點。」他的怒氣在聽見水雲喊他的名字時,迅速消退,他的雙手環上她的腰。

  「別說蠢話。」水雲坐在他面前,拭去他臉上的殘餘布丁,訓斥道。

  沈盟則抹去臉上的沙拉,感到一陣噁心。

  「你們兩個為什麼就不能和平相處?」水雲正想坐回原位,卻發現舒毅摟著她,她小聲道:「放開。」

  他不放,硬是將她摟在身側,他很高興她拿三明治砸沈盟,現在,他知道只有她會守護他,從來沒有人會那麼做,只有她,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害死了我妹妹,而你卻要我們和平相處。」沈盟憤怒道,「他甚至不曾到珊珊墓前上過一炷香。」

  水雲歎口氣,覺得頭有此疼,她實在是快受不了這些指控了,「聽好,沈先生,阿爾薩蘭沒有害死珊珊,他沒有。」

  「愛情是盲目的,關小姐,它蒙蔽了你的心智。」沈盟冷冷地道。

  「仇恨才使你看不清事實,沈先生。」水雲皺眉,「現在有些事我還沒想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阿爾薩蘭沒有害死珊珊。」她轉向舒毅,「我說的對嗎?」

  他揚眉,水雲用手肘撞他的肋骨,舒毅咳一聲,「你當然是對的。」他凝視她。

  「你聽到了?」水雲看著沈盟。

  沈盟冷哼一聲,「你以為靠這種愚蠢的說法,就能讓人相信?」

  舒毅轉向他,眼眸危險地瞇起,「我不需要你的相信。」他冰冷地說。

  水雲可以感覺到舒毅的怒氣,她握著舒毅在她腰上的手,「沈先生,你的偏見顯然太深了。」

  「如果他不是作賊心虛,為何不敢到珊珊的墳前上香?」他嚴厲地說。

  「我不需要用這種無聊的舉動來證明什麼。」舒毅的語氣有些懶洋洋的。

  「無聊?」沈盟怒聲地說,他已想衝上來揍扁他,但顧及水雲在舒毅身旁,遂只能握緊雙拳。

  水雲一看他們兩人又快起衝突,遂道:「阿爾薩蘭這次會去。」

  舒毅挑眉,「我有這麼說嗎?」

  水雲正想說話,管家已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們周圍。

  「少爺,你的電話。」

  水雲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你走路怎麼沒聲音。」

  「我抱你回屋。」舒毅說道。

  「不用,我還想留在這兒一會兒,你去接電話。」水雲說道。

  他皺起眉頭,他不想留她和沈盟在一起,而他自覺這種想法真是沒道理。

  他轉身和管家進客廳,似乎從沈盟抱水雲進來起,他就不對勁,當初他要水雲離沈盟遠一點,是因為他擔心沈盟利用水雲,但如今,他已確定水雲對他有感情,不可能掉入沈盟的陷阱,可是,他仍然覺得不是滋味。

  難道他真的吃醋?

  ………………………………………

  水雲將破碎的布丁、三明治收進垃圾袋裡。

  「希望我不會被雷公打死。」她真是暴殄天物。

  「你非常袒護他。」沈盟靜靜地陳述事實。

  「我不是袒護他,他本來就沒有錯。」水雲肯定地說,「只是他的個性讓你們誤解,他不喜歡為自己辯護。」

  「或許你錯了。」

  「錯的是你們,麻煩你把完整的食物放回野餐盒。」

  沈盟一邊動手,一邊道:「你倒是很肯定。」

  「我擅長分析事情,所以,我能找出關鍵。」她拿張面紙擦手。

  「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經過,你就不會這麼說,珊珊很可愛,大家都很喜歡——」

  「所以,她一定有些任性,對嗎?」她插入他的話。

  他訝異地揚眉,「是的,但這不是重點。」

  「它是的。」水雲低喃。

  「或許吧!這可以解釋為何解除婚約時,她會開快車而出車禍,她一定覺得很羞愧。」他皺眉,「早知道如此,我們就不該答應這門親事。」

  「珊珊喜歡舒家老二嗎?」水雲問。

  「扎欽?」他點點頭,「我們都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珊珊倒是蠻喜歡扎欽的,可惜當年他已有意中人,否則也不會這樣。」

  「你剛剛說的『我們』,是指哪些人?」

  「阿爾薩蘭、扎欽、我、娟娟、武華和珊珊,我們都住這附近。」他回答。

  「我懂了。」水雲點頭。

  「懂什麼?」

  「我終於知道為何阿爾薩蘭不解釋的真正原因了。」她歎口氣。

  「什麼原因?」

  水雲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扎欽是個什麼樣的人?」

  「為什麼這麼問?」

  「我只是好奇,他和他太太感情好嗎?」

  「很好,只是,他和珊珊一樣喜歡開快車,才會發生這種事。」他不解地望著她,「你怎麼突然問這種事?」

  「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麻煩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珊珊去世時,阿爾薩蘭和扎欽是什麼反應?」

  他將野餐盒遞給她,「阿爾薩蘭是個該死的傢伙,他什麼反應也沒有,扎欽至少還顯得有人性些。」他愈說愈憤怒。

  水雲覺得她該轉換話題了,她遞了好幾張面紙給他,「沈先生,你的耳朵旁邊還是有些布丁。」

  舒毅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兩人在聊天,水雲還拿面紙給沈盟,他們似乎聊得滿愉快的。

  當水雲試著想站起,沈盟伸手要幫她時,舒毅冷聲道:「我來就行了。」

  他攔腰抱起水雲,水雲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你們走路怎麼都無聲無息的?

  「她抱怨道,雙手圈上他的頸項。

  沈盟了然道:「看業,我是礙著你們了,我該走了。」

  「不送。」舒毅立刻道。

  「不行,沈先生的車壞了,請老王送他回去吧!」水雲說。

  舒毅看她一臉堅決,於是澀聲道:「是,女皇。」

  水雲笑出聲,捶他一下,「你又來了。」她抱緊他,輕聲道,「謝謝。」

  她的臉蛋偎在他肩窩,他對她的好,她全放在心中珍藏,可是,她真的不能再如此放縱自己,她不想日子為他淚流,她無力承受這份傷痛。

  但是,儘管在心中一再告誡自己,面對他時,一切的警告仍被遺忘在腦後,她無法不關心他、在意他、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們倆全身而退?

  她歎口氣,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

  舒毅抱她至客廳的沙發坐下,並吩咐管家叫老王開車送沈盟回家。

  舒勁和翼安從書房走出來。

  「你們沒打架吧?」他大聲問。

  「沒有。我先回去了,老爺子。」沈盟說道。

  「不多留一會兒?」舒勁瞥一眼舒毅。

  「不了,有人不歡迎。」沈盟說道。

  「有空再來。」舒勁說道。

  「再見,沈先生。」水雲頷首道。

  「再見,關小姐。」沈盟轉頭離去。

  「翼安,過來。」水雲喚道,他仍帶著她送的禮物。

  翼安走到她面前,她伸手抱他,「下次老師教你弓箭,好嗎?」她今天還沒抱他。

  「好,老師。」翼安點頭,微微牽動嘴角。

  「你教他弓箭幹嘛?」舒勁皺眉,她淨教些怪課。

  「這是體育課。」她摸摸翼安的臉,「去看你種的太陽花發芽沒?」大人爭執,小孩還是別在場。

  「嗯。」他點頭,腳步輕快地出大廳。

  舒勁對舒毅說道:「你看你帶來的老師,專上些雜七雜八的課,一下種花,一下野餐,現在又要射弓箭。」

  「我不會開除她。」舒毅堅決地道。

  「哪天她要是爬上屋頂想教百里輕功,我是不是還得張羅網子?」他大聲道。

  舒毅露齒而笑,水雲則大笑出聲,「這我還沒學會呢,舒老爺!」

  舒勁的眸子也閃過一絲笑意,但他仍粗聲粗氣地道:「真是氣死我了。」他轉身回書房。

  水雲歎口氣說:「我似乎常常惹你爺爺生氣。」

  他坐在她身旁,「我們總算有了相同點。」他挑眉。

  她大笑,舒毅微笑地攬著她,心中感到滿足而寧靜。

  水雲止住笑,理智道:「我們說好的,你不能再逾矩了,舒先生。」她想拉開他的手。

  「我反悔了。」

  水雲倒抽口氣,「舒先生,你不能出爾反爾。」

  「我要好好想想。」他圈緊她。

  「這太……你讓我無所適從,舒先生。」她挫敗地說。

  「彼此、彼此。」他澀聲道。

  她重重地歎口氣,「你要想多久?」她仰頭看著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放不開你。」

  水雲再次歎氣,「這很簡單,你只要抽回手就行了。」她拍拍她腰上的手。

  他微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她呢喃,瞥見桌上的公文夾,「你的裸體秘書呢?」她告訴自己明天一定和他劃清界限,現在她只想享受和他寧靜的獨處時光,過了今天,她一定不再和他牽扯不清。水雲歎口氣,她自己都覺得這誓言有多空洞,當對方不肯配合她時,她能怎麼辦?

  「請加上『前任』。」他攬著她的背,「管家說她羞愧地先走了。」

  她笑道:「羞愧是管家說的嗎?」

  「一字不漏。」

  「如果我沒進來,你看見你的秘……前任裸體秘書,會有什麼反應?」她好奇地問。

  「當然是叫她穿好衣服滾蛋。」他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男人不都是來者不拒的嗎?」她說。

  他邪笑一聲,「如果是你半裸,我肯定——」

  水雲蓋住他的嘴,「別說了。」她臉紅地說。

  他眼中的笑意加深,拉下她的手,「我說過,能迷惑我的只有你一個人。」

  「男人是肉慾的。」她說。

  「這和自制力有關。」他吻她的額頭。

  「顯然你的自制力不好。」她故意這麼說,輕拍他的手。

  他笑道:「我是不是該把你扛上樓,以證明你的論調?」

  「別說笑了。」她漲紅臉,刻意轉移話題,「你下禮拜真的不能去參加珊珊的祭日嗎?」

  「我不覺得有此必要。」他皺眉,「我也不想你再管這件事。」

  「為什麼?」

  「因為這根本不關你的事。」他不帶感情的陳述。

  水雲沒有說話,他的話剌傷她了,她挺直背脊,只是看著前方,她早該知道的,在乎一個人的同時,正表示他有能力傷害你。

  舒毅感覺到她的僵硬,他似乎傷到她了,而那是他一直想避免的,「我只是不想你淌這淌渾水,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他放柔語氣。

  「就算是為一個朋友上香,有這麼困難嗎?」她反問。

  「五年前我去過,是他們不要我再去。」他冷冷地說。

  水雲可以想像他們的冷言冷語,或許他們一直罵他劊子手,這對他太不公平了,她放鬆地靠回他懷裡。

  「那段日子一定很難熬。」她環著他的腰,給他安慰。

  「都過去了。」他淡淡地說,那段日子不提也罷。

  「我知道你不想再提,可是,他們該還你清白。」她為他不平。

  「我不在乎。」他俯身親吻她,心中有股暖意。

  「可是我在乎。」她呢喃,「不管你去不去,我一定會參加。」

  他停止不動,「你要去?」

  「當然。」她肯定地點頭。

  「為什麼?」

  水雲知道他生氣了,但她從容道:「只是上炷香嘛!」

  「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他惱怒道,「你又不認識珊珊。」

  「她長得像天使那麼可愛,對嗎?」她問。

  「她是很可愛,可是,你才像天使、精靈之類的。」

  她不好意思地搖頭,「我才沒那麼好。」她接著又說,「我只是想讓大家掙脫五年前的枷鎖,它用仇恨把你們綁住了。」

  「說出來已沒有什麼意義了。」他搖頭。

  「我瞭解你的顧慮,我會點到為止的。」她承諾地道。

  「我還是——」

  「我心意已決。」她打斷他的話。

  「該死!那就改變你的心意。」他惱怒地說。

  「我拒絕。」她堅持。

  「你拒絕?」他微瞇雙眼,危險地說。

  「你看來不大高興。」她多此一舉地說。

  「不高興絕對不足以形容我現在的感受。」他冷聲道,「我不讓你去。」

  「這話太過份了,我是個成年人,舒先生,絕對有權利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她坐正面對他,口氣也不好。

  「是嗎?」他揚起嘴角,眸子閃了一下。

  水雲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由得問:「你在打什麼主意?」

  「你多心了。」他不置可否地說道,傾身吻她的唇,像是已解決了一件憂心的事。

  水雲推他的肩,「等一下,你——」

  他堵住她未完的話語,水雲的腦袋立刻糊成一片,無法思考,舒毅將她摟在胸前,熱情地吻她,不想再談那些惱人的話題。

  當兩人氣喘吁吁地結束熱吻時,水雲靠在他頸邊,思緒這才慢慢回到腦袋。

  「阿爾薩蘭?」

  「什麼事?」他正俯身在她白細的脖子上輕咬著,順手解開她的辮子。

  水雲根本沒注意到他在做什麼,她正專心地想先前的話,「你沒有打壞主意嗎?」

  舒毅看著她披散的柔軟頭髮,啞聲道:「當然沒有。」心裡卻想著她躺在床上撩人的模樣。

  「是嗎?」她微蹙眉頭。

  「當然。」他連忙道,但腦海中卻想像她一絲不掛地誘惑他。

  「你不會惡劣地綁架我吧?」水雲揣測他的意圖。

  綁架?他想像的畫面無法和這兩個字連在一起,她到底在說什麼?

  「我想,但我不會為了這種事而綁架女人。」他澀聲道。

  「那就好。」她這才安心,「我還以為你會為了阻止我去參加祭日而做出喪失理智的事。」

  「祭日?我們在談祭日?」他抬頭。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們在說什麼?」她不解。

  他閉上眼,詛咒一聲,真是一團糟。

  「你怎麼了?」她碰觸他的臉。

  「沒有。」他還能說什麼?

  水雲突然覺得怪怪的,「我的頭髮。」她叫了一聲,才發現辮子早已被他解開了。

  「我喜歡你這樣。」他抓住她的手,禁止她再將它紮成辮子。

  「這樣容易打結。」她說。

  「梳開不就好了。」

  「很麻煩的。」她不懂他在搞什麼,她看著包得像棕子似的右腳,「希望下禮拜能痊癒。」否則,這樣很難參加祭禮。

  「你不會改變主意的,是嗎?」他蹙眉。

  她肯定地點頭。

  「如果我硬是不讓你去呢?」他靜靜地說。

  「你剛剛說你不會挾持我的。」她提醒。

  他挑眉,「我當然不會挾持你,我只要將你軟禁就行了。」

  她瞪他,「你在開玩笑,對嗎?」

  「你說呢?」

  「我會反抗到底的。」她氣憤地說。

  「我會小心不弄傷你的。」他回答。

  水雲握緊雙拳,「你講道理好不好?」

  「我不要你插手這件事。」他淡淡地說。

  「傷腦筋。」她大罵一聲,猛地站起,「事情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們有可能都錯了,你知不知道?全都錯了。」

  「什麼意思?」他瞇起眼看著她。

  「我現在沒有辦法說,有些事組合得不完全,我需要再想想。」她挫敗地喊,她真會被他們這群人給氣死。

  他冷靜地問:「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是什麼意思?」

  她歎口氣,無力地坐回他大腿上。

  「回答我。」他抬起她的下巴。

  「我會給你答案的,我保證。」她靠在他胸前。

  「現在。」

  她搖頭,「有件事不對勁,我必須再想想。」

  「什麼事不對勁?」他皺眉,「該死,我現在就要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只是感覺不對勁。」她輕吻他的下巴,「你必須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他抱緊她。

  「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我沒有說你會傷害我。」他挑眉。

  「所以,我也不可能讓你保護的對象受傷害。」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沒有保護什麼人。」他皺眉。

  她微笑,「你當然有。」她親吻他的唇。

  舒毅立即忘了這惱人的事,水雲勾上他的頸項,心想,這真是一個轉移他注意力的好辦法。

  而且,是兩人都喜歡的辦法。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30:29
  第八章

  水雲一整個下午都和翼安在一起,她讓舒毅和舒勁在書房討論公事,一來是為了避免舒毅追問她到底知道多少事,二來則可以增進他們爺孫倆的感情。

  她和翼安則在客廳做勞作,她教他折各式各樣的折紙,翼安學得很認真,而且終於露出了一點點笑容,水雲欣喜地綻出笑容,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傍晚時分,舒毅載她回家,水雲深覺不妥,她擔心奶奶會看到,可是舒毅很堅持,兩人在僵持不下時,他把她丟進車裡,揚長而雲,她只好認命地坐在他車裡。

  「等會兒我自己走進去,你不用抱我。」水雲囑咐道。

  「你已經說幾百次了。」

  「就怕你不聽。」她皺眉。

  「是,老師。」他故意說道。

  她打一下他的大腿,「我已經夠擔心了,你還在幸災樂禍。」

  他咧嘴一笑,「我覺得你扭傷腳也是有好處的。」

  「什麼好處?」她沒好氣地問。

  「至少我可以不時抱著你。」他微笑。

  水雲漲紅臉,沒有說話。

  舒毅也沒開口,他心想,其實和她共渡餘生也挺愉快的……他倏地踩下煞車,車子嘎然而止。

  「你怎麼了?」水雲不解地問,他怎麼突然停車?

  「沒事。」他皺眉,繼續往前開去。

  他不想結婚,他告訴自己,方才怎麼會有那麼怪的念頭?好在這兒不是高速公路,否則,搞不好就一命歸西了。

  「水雲。」

  「什麼事?」

  「你曾想過結婚嗎?」他問。

  水雲的心跳漏了一拍,「什麼意思?」她小心翼翼地問。他在向她求婚嗎?不可能的。

  「女人不都會夢想著穿白紗的一天?」他聳聳肩。

  「也不見得,思琪就不想結婚,就是上次在咖啡廳裡,那個個子嬌小的短髮女生,她說一個人的日子也挺好的。」

  「你也這麼覺得?」他看她一眼。

  她聳肩,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想結婚,但對像必須是他,她沒有辦法心裡有他,卻嫁給別人,因為她愛他。

  她歎口氣,望向車窗外,看來,她終生不會結婚了,她是個死心眼的人,心只有一個,無法容納兩個人,在感情上,她是個絕對的人,沒有灰色地帶。

  「你怎麼不說話?」他打斷她的思緒。

  「只是有點累。」她胡亂編個藉口。

  舒毅也不再說話,但他只要想到她和別的男人結婚,他就非常不痛快,而且想殺了那個男人,可是,他也知道他的想法不對,她和誰結婚是她的自由,他無權干涉。

  唉,見鬼了,他在騙誰?

  「你怎麼愈開愈快?」水雲擔心地道。

  舒毅一看儀表板,快九十了,「抱歉。」他自己也嚇一跳,雖然這條路上沒什麼車,但還是太快了些。

  「你喜歡開快車?」她問。

  他搖頭,「我還想活命呢!扎欽才喜歡開快車,他喜歡一切刺激的東西。」

  「你們感情很好?」

  「算融洽吧!」他回答,「他和我個性截然不同,他常讓爺爺開懷大笑。」

  水雲聽不出任何落寞,或是不平的感覺,「你介意嗎?」

  「你是說爭風吃醋?不會,我從不會把心神浪費在爭風吃醋上。」他頓了下,腦中浮現出她和沈盟聊天的情景,還有他抱她進門的畫面,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為什麼他比你早結婚?」

  「因為有一天他突然進門說了一堆詩情畫意的蠢話,然後就宣佈他要和莉雅結婚,連爺爺也無法阻止。」

  「詩情畫意的蠢話?」

  「類似他遇到了生命的摯愛,他不能一天沒有莉雅,其他的我忘了。」他聳肩。

  「這叫蠢話?你是說你永遠不可能說這種話。」

  他頷首道:「除非我變成蠢人。」

  她微笑,「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他咧嘴一笑,「我又記起一句了,他說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莉雅。」

  水雲笑出聲,「聽起來他們的感情很好。」

  「黏得很緊。」他下結論,隨即淡淡地說,「他們連死都一起。」

  水雲不知道該說什麼,「對不起。」她的手輕放在他腿上。

  他搖頭,「都兩年了。」他回握一下她的手。

  水雲連忙轉個話題,「改天介紹你和思琪、敏柔認識,她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開始述說大學時代的事情,十分鐘後,車子已開到她家的門口。

  水雲拿著枴杖,打開車門,突然,砰一聲又將車門關上。

  「怎麼了?」舒毅訝異地問。

  「奶奶。」她沮喪地說,「她和玉梅,還有爸媽在花園散步。」今天八成是她的倒楣日。

  「玉梅過來了,她看到你了。」舒毅說道。

  水雲深吸一口氣,「我一下車,你就回去,我自會向奶奶說明。」

  不等他回答,她毅然下車,蘇玉梅正好走到她面前,「表姐,我……你的腳怎麼了?」她尖叫。

  「拜託,別叫。」水雲快暈了,她這一叫,奶奶還有爸媽全過來了。

  蘇玉梅關心地問,「你怎麼……阿爾薩蘭?」她再次失聲大叫,她瞥見車內的人影。

  水雲開始考慮要不要假裝暈倒,奶奶和爸媽已迎面走來,看奶奶的臉色,她就知道奶奶一定也聽見了。

  她急忙揮手要阿爾薩蘭快走,當她看見舒毅下車時,她立刻改變主意,或許裝死才是解決之道。

  她深吸口氣,準備應戰。

  「你的腳怎麼了?」歐雅諾驚愕地問。

  「沒事,扭傷而已。」她微笑地回答,當舒毅站到她身邊時,她不著痕跡地捏了他一下,以示懲戒,他竟然下車,這會讓一切變得更棘手。

  「你為什麼在這兒,阿爾薩蘭?」關老夫人粗聲粗氣地問。

  「我送關小姐回來。」他懶洋洋地回答,在感覺到水雲捏他時,差點笑出來。

  關老夫人看向水雲,「你不是說你和那孩子去野餐嗎?怎麼會遇上他?」

  「舒先生和我們一起野餐。」水雲回答。

  「關小姐說的沒錯,如果不是我換了衣服,您還可以看到我衣服上的布丁痕跡。」

  他揚起嘴角。

  水雲瞪他一眼,他無賴地向她眨一下眼。

  「為什麼你的衣服上會沾著布丁?」蘇玉梅好奇地問。

  「這個不重要。」水雲說道,「我想進屋了。」

  「我很樂意回答你這個問題,蘇小姐。」舒毅不緊不慢地說。

  「夠了,舒先生,你可以回去了。」水雲瞪他。

  「等一下,你為什麼和他一起進餐?」關老夫人問,她打算弄清楚這件事,「你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是的,我很抱歉。」水雲靜靜地說。

  「進屋再說吧!」關倫仟開口道,「水雲腳撐不住。」

  關老夫人頓了一秒,才大聲道,「進屋說。」

  關倫仟往前想抱起女兒,舒毅已先他一步,「我來就行了,關先生。」他淡淡地說。

  水雲對父親說道:「他只是想練臂力。」

  關倫仟和舒毅同時微笑,「他的臂力不錯。」關倫仟認真回答,轉身和妻子扶著母親進屋。

  蘇玉梅則站在舒毅身邊,「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她滿臉好奇。

  「玉梅!」關老夫人喚道,「還不過來。」

  蘇玉梅失望地歎口氣,「等一下你一定要告訴我。」隨即向前走到關老夫人身旁。

  水雲立刻捶舒毅的肩,「你下車幹嘛?」她小聲地問。

  他偷吻她的額頭,說:「當然是和你並肩作戰。」

  大家陸續坐到沙發上,感覺就像審判似的,水雲和舒毅坐在一起,隔著茶几是關老夫人他們。

  「你自始至終都在阿爾薩蘭那兒當家教?」關老夫人問道。

  「是。」水雲回答。

  「我不是叫你少跟他在一起?」關老夫人不悅地道。

  「我沒有答應。」她回答,「而且,我們不該在他面前說這種事。」

  「我不介意。」舒毅聳肩。

  水雲示意他別開口,他只會把奶奶惹毛。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會聽我的話。」關老夫人冷哼一聲,「叫你別這麼做,你偏偏反其道而行,這性子是會遺傳的嗎?」

  「媽。」關倫仟的口氣有些警告意味,他握著妻子的手,示意她別介意,他知道妻子想念山上的日子,但他何嘗不是?只是母親的病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舒毅這才注意到關倫仟也有堅決的一面,他看來書卷味濃厚,沒想到也是有脾氣的人。

  「說兩句都不行嗎?」關老夫人更不高興了。

  「我很抱歉向您撒謊,奶奶,我只是不想引起糾紛,我在舒先生家純只是當翼安的家庭老師。」

  「翼安又是誰?」老夫人問。

  「他是舒先生的侄子,自從兩年前父母去世後,就不愛說話,我只是想幫他,更何況您和舒老爺交情不錯,一定也不忍他的曾孫冷冰冰的。」

  老夫人嗯了一聲,「你這丫頭倒是理由一堆,誰曉得你們私底下做了什麼?」

  「我們沒做什麼,我們只是朋友,對嗎?舒先生。」水雲轉頭問舒毅,示意他別亂說話。

  「當然,我甚至沒碰過你一根指頭。」舒毅懶懶地回答。

  關老夫人注視著水雲轉頭時露出的頸子,「是嗎?」

  「當然。」水雲點頭。

  「那你脖子上的紅印是什麼?」關老夫人冷聲問。

  紅印?「哪有?」水雲雙手遮著脖子。

  「綁辮子那邊。」關老夫人提醒。

  這下大家全望向她的脖子,水雲則看著舒毅,「什麼?」

  舒毅低頭拉開她的辮子,急忙又放下,他忍笑地在她耳邊小聲道:「吻痕。」她白晰的脖子上有一塊紅印,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

  水雲立刻漲紅臉,老天!這下可真說不清了。

  「是什麼?我也要看。」蘇玉梅好奇道。

  「看什麼?」關老夫人訓道。

  蘇玉梅不滿地咕噥著。

  「你給我解釋清楚。」關老夫人厲聲道。

  「沒什麼,蟲子咬到的。」水雲瞎掰。

  「什麼蟲?你身邊那條蟲嗎?」關老夫人罵道。

  「我可不是蟲。」舒毅淡淡地說。

  關氏夫婦微笑著,蘇玉梅則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她竊笑。

  水雲則認命地歎口氣,她用手肘撞一下舒毅的肋骨,她就知道他是來攪局的。

  「你到底存什麼心,阿爾薩蘭?」關老夫人質問道。

  「什麼意思?」他挑眉。

  「你在玩弄水雲嗎?像當年你玩弄珊珊那樣。」她譴責地說。

  水雲倒抽口氣,「奶奶,你這樣說太過份了。」

  「我沒有玩弄她。」舒毅冷聲回答。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關老夫人再次質問。

  這讓人難以回答,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但他不想要婚姻,更糟糕的是,他也不要她和別人結婚,他到底想怎樣?他也不知道。

  「難不成你也想搞大水雲的肚子?」關老夫人厲聲道。

  這次所有人全倒抽了口氣。

  「媽。」關倫仟的聲音也嚴厲起來了。

  「水雲不會這樣的。」歐雅諾也開口。

  水雲揉揉太陽穴,她發現她的頭又開始痛了。

  「我不會傷害她。」舒毅靜靜地說。

  「我知道你關心我,奶奶,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一個月後會回到山上繼續教書,我們不會再有交集了。」她感覺心被揪了一下,有些喘不過氣。

  舒毅覺得煩躁,他伸手攬著她,不再見面的話語讓他難於忍受,他知道事情脫軌了,但他現在沒有辦法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關老夫人沒有忽略舒毅放在水雲肩上的手,她又道:「為什麼要等一個月後?你們現在就可以撇清關係。」

  「我有家教。」水雲解釋。

  「那就辭掉。」

  「我不能,我答應翼安要教他到暑假結束。」水雲說。

  歐雅諾注視著女兒眼底的不捨和痛楚,她的女兒顯然談戀愛了,但是,為什麼她一個月後要獨自回山上?難道舒毅對她真的只是玩玩?

  不是,她肯定地想,舒毅明明捨不得水雲,他的手一直搭在女兒肩上,而且,他看來有些不安與煩躁,他為什麼不留下水雲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搖頭,「一個月後不是更不行?」她意有所指,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兩人在睜眼說瞎話。

  水雲沒有說話,因為奶奶是對的,她已愈來愈捨不得舒毅。她覺得好累,她到底該怎麼辦?

  舒毅則是越來越煩躁,他下意識地將左手覆在她的手上,一邊努力思考找出煩躁的原因,他從沒如此煩悶過,而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不想她離開他,他不否認他喜歡和她在一起,她訓人時正經八百,但卻也風趣幽默,雖然固執,但也很可愛,而且她有愛心、理智,天知道他受不了情緒化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信任他。

  她總認為他有責任感、誠實、溫柔、有高貴的情操,天知道他到底哪裡像,但她是第一個相信他是無辜的人。

  五年前的事讓他體會到何謂百口莫辯、眾叛親離,他身邊沒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辯護,一開始他就被定了死罪,所有的過錯全推到他身上,但是,水雲不一平,她只相信他,在她面前,他是無罪的,她甚至為他辯駁,他從不知道被人信任是如此愉快和滿足的。

  他根本無法放她走。

  「你禮拜一不話再去。」關老夫人說道。

  「不行。」舒毅堅決地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關老夫人厲聲問。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他一語雙關地說。

  「我還沒向翼安說明原委,我不能丟下他。」水雲也說,「而且,我不懂我為什麼非要離開不可?」

  「你不懂?你在裝蒜嗎?他做了什麼事難道你不知道?」關老夫人喘口氣又道,「你是要步上珊珊的後塵嗎?」

  水雲覺得頭越來越疼,她靠在舒毅懷裡,疲憊道:「我不是珊珊。」

  歐雅諾見女兒一臉疲倦,於是不忍地道:「水雲累了,晚點再說吧!」

  「不行,這種事怎麼能拖,再繼續下去,誰曉得會發生什麼悲劇。」關老夫人執拗地道。

  「媽——」關倫仟也開口想為水去說句話。

  「爸,沒關係,我很好。」水雲打斷父親的話,她知道父親要冒火了,她不想又引起另一場紛爭,她現在沒力氣應付其他的事。

  舒毅攬緊水雲,對關老夫人道:「您到底在擔心什麼?」

  「你在玩弄我的孫女——」

  「我沒有。」他打斷她的話。

  關老夫人哼了一聲,「你說沒有就沒有嗎?」

  舒毅制止想說話的水雲,他惹出來的風波,他必須負責解決。

  「如果您不相信,那我也沒辦法。」舒毅淡淡地說。

  「我要你們兩個分手。」關老夫人看向他們兩人。

  「辦不到。」舒毅冷聲道。

  「辦不到,這是什麼意思?」關老夫人怒聲道,「你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他一向就這個樣子,您別大聲吼,小心您的身子。」水雲說道。

  關倫仟攬著妻子靠向椅背,示意她不用擔心,他知道舒毅會保護水雲的。

  一旁的蘇玉梅突然開口道:「既然他們不分手,那就結婚好了。」她興高采烈地提出想法。

  水雲張大嘴,無法表妹會說出這種話。

  舒毅則是挑高雙眉,結婚?

  「我怎麼可以孫女嫁給殺人犯?」關老夫人大聲斥喝,「別在那兒瞎攪和。」

  蘇玉梅縮著頭,不敢再亂開口。

  「他不是殺人犯。」這句話她已不知說了幾百次,水雲歎口氣,她快發瘋了。

  「你被沖昏頭了是不是?」關老夫人怒道。

  「我沒有。」水雲已有些大聲了,為什麼大家都認為她昏了頭呢?「珊珊是因為車禍而死的。」

  關老夫人冷哼一聲,「是他解除婚約——」

  「婚約是珊珊解除的。」水雲大聲道。

  舒毅驚訝地看著水雲,眼底是不可置信,「你真是讓我吃驚。」他的黑眸閃動著光彩,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俯身親吻她。

  「放肆。」關老夫人喊,「你們在幹嘛?」

  水雲推開他,他是怎麼回事?「別這樣。」她輕聲道,滿臉通紅,他這樣不是把他們的關係複雜化了嗎?

  舒毅親一下她的額頭後,才乖乖坐好,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的感受,他就知道她是不同的。

  「這話是他告訴你的?」關老夫人問。

  「不是,是我自己推測的。」水雲回答,「五年前的事根本不是阿爾薩蘭的錯。」

  「反正現在已死無對證。」關老夫人根本不相信。

  「沒錯,但是,為什麼大家仍把錯往他身上推?你們根本沒聽他怎麼說。」水雲歎氣。

  「婚約是珊珊解除的?」關倫仟開口問道。

  舒毅與他對視,他頷首道:「是。」

  「為什麼?」關老夫人問。

  舒毅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不能說。」他淡淡地說。

  「這是什麼話?」關老夫人怒道。

  「為什麼不能說?」蘇玉梅有如被人扼住咽喉般,心被懸在空中的滋味真是難受。

  「他在保護珊珊和另外一個人。」水雲說,「只要你們將事情重新想一遍,就知道癥結在哪兒了。」

  舒毅凝視水雲,黑眸中閃耀著火花。

  「別吊人家胃口。」蘇玉梅不依地嚷。

  水雲搖頭:「我不能。」

  關老夫人靜下心來,瞅著孫女和舒毅瞧,思索他們話中的真實性。

  歐雅諾開口道:「顧明打電話找你。」她看著女兒和舒毅說。

  「有什麼事嗎?」水雲問。

  「他問你什麼時候回去?」歐雅諾注意到舒毅蹙起眉頭,於是,她自行加了一句,「他說他很想你。」

  「顧明是誰?」舒毅問。

  「他也是老師,很風趣的一個人,總有一羅筐的笑話。」水雲笑答。

  舒毅的眉頭皺得更緊,怎麼又跑出個顧明來?

  歐雅諾很滿意舒毅的反應,看樣子,他是在乎水雲的。

  「你的腳沒事吧?」關老夫人問,她仍在思索該如何解決這兩個人的事。

  「我很好。」水雲回答,「姑姑和雲峰呢?」

  「雲峰又出去找工作了。」歐雅諾回答,「快回來了吧!」

  「我媽出去買東西。」蘇玉梅說道,「阿爾薩蘭,你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

  「不用了。」舒毅淡淡地說。

  「你們兩個的事,我要好好想想。」關老夫人再次開口。

  「想什麼?」水雲不解。

  老夫人沒有回答孫女的話,她對舒毅道:「我還是不能相信你的話。」

  舒毅聳肩,不以為意。

  「你沒有話要說嗎?」關老夫人問。

  「你的看法對我不重要。」舒毅揚起嘴角。

  水雲又撞他一下,舒毅咳了一聲,他輕聲道:「我要得內傷了。」從方才到現在,她不知撞了了幾次。

  水雲瞪他一眼,「你的禮貌。」她小聲提醒,他真會把人惹火,奶奶的臉色又很難看了。

  「我覺得腳有點痛,我想先上樓休息一下。」水雲撒謊道,她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兩人遠離這場混亂。

  舒毅立刻要抱起她,老夫人冷聲道:「倫仟,你抱水雲上去,我有話和阿爾薩蘭說。」

  「是——」

  「不,不用了。」水雲急忙打斷父親的話,「我可以再忍耐一下。」她不可能放舒毅一個人在這兒。

  「你確定?」關倫仟微笑地問女兒。

  「當然。」水雲點頭,她知道父親一定在笑她撒謊不成,反被奶奶將了一軍。

  舒毅關心地道:「如果你很痛——」

  她又撞他一下,「我很好。」她面帶笑容。

  這時連蘇玉梅也在笑,表姐怎麼可能鬥得過奶奶。

  關老夫人也沒點破,她又道:「我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閒言閒語,所以,你們兩個得分開——」

  「可是翼安——」

  「聽我說完。」關老夫人打斷水雲的話,「上課時間就把翼安接來這裡,下了課再叫人送他回去。」

  「不行。」舒毅立刻否決。

  「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嗎?」水雲也反對,「在熟悉的環境裡,翼安比較容易敝開心胸,而且容易和家人互動,若來這兒,效果恐怕不明顯。」

  關老夫人不由得發火,「都是你們的話,你們就要廝混在一起,是不是?」

  「我們沒有廝混。」水雲試圖解釋。

  「還狡辯。」關老夫人已失去耐心,「我說的話沒人要聽了是不是?全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媽,您別生氣。」歐雅諾急忙安撫。

  「奶奶,您別生氣嘛!」蘇玉梅拍拍老夫人的背。

  「你們說,他們這像什麼話!」關老夫人吼道。

  「奶奶,小心您的身體。」水雲不安地說。

  「簡直快把我氣死了。」關老夫人喘吁吁地說。

  「我很抱歉。」水雲急急地說道。她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可是,如果她真的答應奶奶,不也認定了舒毅有罪,和他在一起是可恥、丟臉的?但她若不答應,奶奶的身體萬一氣出毛病……

  舒毅輕蹙眉頭,他沒料到事情會如此棘手,甚至將水雲逼到兩難的境地。

  關倫仟見雙方僵持不下,心想,女兒恐怕真的對舒毅動了情,這使他無法坐視不管。

  當初,他為了雅諾離家,無非是想掌握自己的幸福,他自然也希望女兒能找到她的幸福,更何況,舒毅對水雲的感情昭然若揭,他不用擔心是水雲自作多情,於是,他開口對水雲說:「你認為舒先生沒有害死他的未婚妻?」

  「是。」水雲回答,她不知父親為何又扯到這件事。「阿爾薩蘭沒有錯。」

  「如果你能證明你說的,奶奶就不會生氣。」關倫仟轉向母親,「對嗎?」

  關老夫人哼了一聲,「如果阿爾薩蘭是清白的,我會吃飽撐著管這閒事?我是擔心她被人玩弄了。」更何況,舒毅的家世配他們關家可謂門當戶對。

  「你能證明嗎?水雲。」歐雅諾問道。

  舒毅嘲諷道:「我想,死人是不可能復活和我對質的。」

  水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是要解決問題,還是製造麻煩?」她怒聲道。

  舒毅露出笑容,「如果你能解決——」他故意頓了一下。

  「怎麼樣?」她抬起下巴,挑戰地說。

  「你想怎麼樣都行。」他懶洋洋地說,眼中有些暖味。

  「很好。」水雲接下這個戰書。

  關倫仟微笑道:「舒先生,你得有輸的心理準備。」

  歐雅諾也笑,「是啊!水雲專門解決麻煩,她對這很有天份。」

  舒毅挑眉道:「拭目以待。」

  「這問題什麼時候解決?我可不想等個一年半載。」關老夫人質問道。

  大家全望向水雲,水雲想了一下,說:「時間由我決定是嗎?」她注視著舒毅。

  「當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好,你們都聽見了。」水雲對大家說。

  舒毅立刻驚覺,「等一下,你該不會——」

  水雲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當然會。」

  「別打謎語行不行?到底什麼時候?」蘇玉梅滿臉焦急,他們老愛吊人家胃口,真是討厭!

  水雲轉向大家,不疾不徐地說:「珊珊祭日當天。」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30:58
  第九章

  漫長的一個禮拜轉眼已到,水雲對自己承諾的話則越來越感到後悔,倒不是因為她發覺自己無法證明,而是她發現為了使舒毅出席珊珊的祭日,而選在當天說出她的看法,實在不妥。

  這樣做讓珊珊的家人情何以堪呢?她當初真是太衝動了,現在,她真不知該怎麼辦?

  水雲坐在車內,下意識地撫著黑色長裙,怎麼說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呢?

  她也曾試著改期,但是奶奶堅持不肯,因為她壓根就不相信舒毅沒有錯,所以,當然也不會有所謂傷及沈家面子的事,基於此,她已暗自下了個決定。

  她決定不在今天的祭日說明,延後一天應該沒什麼關係,她等會兒見到舒毅時再向他解釋,他應該不會在意才是。

  想到舒毅,她不由自主歎了口氣,卻引來奶奶和玉梅的注視,她立即望向窗外,免得奶奶問她什麼事,這個禮拜,奶奶規定下午四點前她就必須到家,所以,她和舒毅根本沒有機會碰面。

  不過,她想,最重要的原因該是,那天她又重申了一次,希望能把兩人的關係劃清,順便讓他冷靜地思考,或許他是決定遵守提議了。

  這樣也許是最好的,只是,她無法不覺得難過,她再次歎口氣——

  「歎什麼氣?」關老夫人不悅地道,「一大早就觸霉頭。」

  水雲沒有回答,眼見沈家已在眼前,不由得有些緊張,希望今天不會起什麼衝突才好。

  「到了,到了。」蘇玉梅叫道。

  「別這麼大呼小叫的。」關老夫人訓道。

  蘇玉梅吐一下舌頭,沒說什麼。

  車一停,就有僕人帶領他們進客廳,氣派的房子讓水雲張大眼,難怪沈家會和舒家聯姻,看來,只有他們兩家的財力旗鼓相當,若成為親家,無疑是錦上添花。

  客廳中只有數十人,並沒有水雲想像中那麼多人,她見到沈氏夫婦、沈盟、沈娟娟,還有前次宴中認識的王儒、郭允達和趙武華,其他的人她不太有印象。

  她扶奶奶坐好,蘇玉梅高興地和每個人打招呼,她則下意識地尋找舒毅的蹤跡。

  「你在找他?」沈盟走到她身邊問。

  「誰?」水雲疑惑道。

  「阿爾薩蘭,你不是在找他嗎?」沈盟道。

  「他會來的。」

  「這麼肯定?」他挑釁地說。

  「你是希望他來,還是不希望?」水雲平靜地問。

  「當然希望。」他冷冷地說。

  「你又打算動粗?」她皺眉。

  「如果他又口無遮攔的話。」他簡短地回答。

  水雲搖搖頭,「你們倆半斤八兩。」

  「你很維護他,關小姐。」

  水雲沒有反駁,她面帶笑容地和其他人打招呼。

  「我不得不給你忠告,關小姐。」沈盟又道,「他是個無情之人,小心——」

  「他不是。」水雲打斷他的話,不悅地反駁。

  「看來,你是聽不進任何忠告了,關小姐。」他瞄一眼手錶,「再十五分鐘,祭拜就開始了。」

  他話才說完,就瞧見水雲望向門口,舒毅一身黑色西裝,雙手放在褲袋中和舒勁一起走進來。

  他們爺孫倆真是相像,水雲如此想道,只是,舒毅慵懶的調調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恐怕會讓某些人覺得不高興。

  當他向她走來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而這真是荒謬。

  「關小姐。」舒毅沉聲道,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

  水雲可以感覺到客廳裡的人全在注意他們。

  「舒先生。」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老天,她是怎麼回事?

  舒毅瞅著她問:「你的腳好些了嗎?」

  「好多了。」她回答。今天她穿上低跟皮鞋,奶奶規定她要穿的高跟鞋,但她可不想初癒的腳遭受此折磨,所以挑了雙低跟的。

  沈娟娟想上前說話,但沈盟向她搖頭,現在不是惹事的時候。

  「你不高興?」水雲望著他,輕聲問,他的眉頭皺得好緊,像個撒旦似的。

  他當然不高興,他已經六天沒見到她了,可是,現在一看到她,她卻和沈盟在一起,他當然有理由生氣。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沈盟淡淡地說。

  「我是不想來。」舒毅無所謂地說。

  「那又何必勉強?」沈盟冷聲道。

  舒毅揚起嘴角,水雲警告地看他一眼,「大家全在看我們呢。」她可不想他又說出些讓氣氛僵住的話。

  舒毅揚眉,「你該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的。」

  她歎氣,「我很抱歉,我犯了個錯誤。」

  「什麼錯?」問話的是沈盟。

  「我想和你私下談談。」水雲望著舒毅。

  「當然。」舒毅道,「不過,我看得等會兒了。」他又說。

  「為什麼?」水雲問。

  沈氏夫婦朝他們而來,水雲轉身瞧見沈太太惱怒的臉,心中大喊不妙。

  她不自覺地擋在舒毅面前,舒毅已不再為她的舉動訝異,但愉悅的感覺卻像漣漪般在心中越擴越大,她總是想為他辯護。

  「水雲。」關老夫人坐在沙發上叫著孫女,「過來。」

  這簡直叫她為難,水雲向沈氏夫婦點頭致意道:「伯父,伯母。」

  「你來做什麼?」白錦凰對舒毅冷聲道。她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婦女,但保養得很好,中等身材,穿了一襲藏青全面色的旗袍,髮鬢微微灰白,眼神是憤怒的,薄薄的嘴唇抿起。

  現在所有人全望向這兒,氣氛有些尷尬和詭異。

  「我能來做什麼?」舒毅揚起嘴角,冷冷地反問。

  「他是來上香的,舒先生沒有惡意。」水雲放緩語氣,她愈來愈後悔叫舒毅來這兒,沈家的人仍是充滿了敵意。

  「我們不需要他的虛情假意。」沈娟娟也迎上前來。

  水雲歎口氣,轉向沈盟,「請你解釋一下,沈先生。」

  「解釋什麼?」沈盟不解。

  「是你希望阿爾薩蘭來的,不是嗎?」她耐心地解釋。

  「沒錯。」沈盟頷首道。

  「納穆?」沈太太訝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請容我們先告退。」水雲轉頭示意舒毅可以離開這兒了,她發現,不知何時,所有人全圍了上來,只有奶奶和舒老爺仍坐在沙發上。

  「等一下。」沈娟娟說道,「關小姐,聽玉梅說,你有事要告訴我們。」她不友善地看著水雲。

  水雲立刻瞪了玉梅一眼,她真是會瞎攪和。

  「我想先和阿爾薩蘭談一下。」她有禮地說。

  「怎麼,你們還沒串供好嗎?」沈娟娟諷刺道。

  「串什麼供?」水雲蹙眉。

  「有關於珊珊解除婚約的事。」沈娟娟冷冷地道。

  「什麼?」沈太太尖聲道。

  水雲怒視玉梅一眼,玉梅吐一下舌頭,似乎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什麼意思,關小姐?」沈永昌皺眉道,他年約五十五歲,身材削唐,寬額頭,方下巴,帶著一副金框眼鏡,頭髮仍然烏黑,只摻了幾許銀白。

  水雲揉揉太陽穴,她發現自從上台北後,她的頭好像常常疼痛,真是一團糟。

  「私底下談好嗎?」水雲說道。

  「有必要多此一舉嗎?誰不曉得你在存心誣賴珊珊,我要你立刻道歉。」沈娟娟盛氣凌人的說。

  「她不用向任何人道歉。」舒毅冷冷地逼視沈娟娟。

  沈娟娟立刻轉開目光,他的眼神冷得可怕。

  「你為什麼這麼說?」沈盟問水雲,「難不成是阿爾薩蘭告訴你的?」

  「你竟敢這麼說!」沈太太指責舒毅,「你想脫罪嗎?你害死了我的寶貝女兒,你這個沒有人性、冷血——」

  「夠了。」水雲打斷她的話,「請別再說下去。」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媽說話?」沈娟娟怒聲道。

  水雲真的快瘋了,她轉向身後的舒毅,「我們立刻出去,好嗎?」

  「當然。」他自然地攬著她的肩,往前走。

  「你還沒道歉,關水雲!」沈娟娟喊道。

  「水雲,過來。」關老夫人命令道。

  「阿爾薩蘭。」舒勁也喝道。

  兩人仍徑直地往門口走去,水雲歎口氣,偎向舒毅身側,「我不該逼你來的,我很抱歉。」她回頭向關老夫人說道:「我馬上回來。」

  舒毅揚起嘴角,「這麼點小事你就被擊垮了?」

  水雲微笑,知道他在安慰她,但他是不可能承認的,所以,她也沒說什麼。

  沈娟娟見他們就要走出門口,急忙跑過去攔在他們面前,「你必須道歉,關水雲。」

  舒毅開始不耐煩了,「我再說一次,她不需要道歉,如果你不想把場面鬧僵,就滾開。」他冷酷地說。

  水雲聽見有人倒抽口氣,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被人推開,下一幕竟是沈盟一拳打向舒毅的下巴,舒毅悶哼一聲,也揮拳擊向沈盟的腹部。

  兩人開始廝殺,尖叫聲此起彼落,男士們全湧向兩人,想把兩人分開。

  「老天!」王儒痛喊一聲,他在勸架中被打中了。

  陸陸續續聽見男士們的詛咒聲,想去勸架的人全挨了拳頭。

  這是她的極限了,水雲忍無可忍,她隨手拿起一隻花瓶。

  「讓開。」她大喊一聲。

  男士們一見她手上的花瓶,一起做鳥獸散。

  「住手。」她怒道,並將花瓶丟向兩人。

  基於前次的經驗,舒毅和沈盟立刻分開,這次是花瓶,可不是布丁。

  「鏘鏗」一聲,瓷器碎了滿地,幸運的是沈盟和舒毅仍然健全。

  沈娟娟尖叫,「骨董——」

  水雲冷靜道:「人命比骨董重要。」

  悶笑聲由人群中傳來,水雲生氣地走向沈盟,「你的『辮子』祖先沒告訴你不能偷襲人嗎?你真是太惡劣了,沈先生。」

  沈盟回道:「至少比害死人好吧!」他抹去嘴角的血跡。

  水雲怒聲道:「他沒有。」

  沈娟娟忿聲道:「你懂什麼?他害死了珊珊。」

  「他沒有。」水雲堅持地說。

  「你如何那麼肯定?」趙武華出聲道。

  「提出解除婚約的人不是他。」水雲大聲道。

  人群又開始竊竊私語,沈盟厲聲道:「珊珊沒有理由這麼做,你不必袒護阿爾薩蘭。」

  舒毅只是站在水雲身旁,沒有說話,靜靜地看這一切。

  「我沒有袒護他。」水雲覺得真是有理說不清。

  「那你說,珊珊為何這麼做?」沈娟娟激她。

  水雲歎氣,「我想,還是私底下說比較好。」

  「你就會在那兒搬弄是非,信口雌黃,誰不曉得你和他有一手——」沈娟娟口不擇言地說。

  「你太過份了。」舒毅冷聲打斷她的話。

  「你害死我的妹妹就不過份?」沈娟娟怒道。

  水雲已經快尖叫了,這群人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珊珊這所以會解除婚約,原因只有一個。」水雲揉著太陽穴。

  「什麼原因?」沈盟問。

  水雲長長的歎口氣。

  「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阿爾薩蘭的。」

  室內頓時一片寂靜。

  沈娟娟突然尖叫道:「你胡說。」她衝向水雲,想打她一巴掌。

  舒毅扣住她的手,「別逼我動粗。」他的語氣非常危險,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動水雲一根寒毛。

  水雲歎道:「放開她吧!她只是愛護珊珊,其實你們都是,所以才會造成這場誤會。」

  「我不相信。」白錦凰也嚷道,「不可能,珊珊不會做這種事。」

  「這是真的嗎?」舒勁激動地站起來。

  「我很抱歉,可是,你們不願私下談。」水雲無奈地說。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證據?」沈娟娟怒不可遏,但也不敢再對她動手動腳。

  「你們也沒有證據證明阿爾薩蘭害死珊珊,不是嗎?」水雲平靜地道。

  「她死前叫著他的名字。」趙武華在一旁接腔。

  「那不能證明什麼,有可能是她想見阿爾薩蘭。」水雲反駁。

  沈盟說道:「在手術室外頭,阿爾薩蘭親口承認他和珊珊解除婚約後,珊珊跑進車子,離開他家。」

  水雲望向舒毅,「你這麼說?」

  「不是,我沒有說我和珊珊解除婚約,我只說『解除婚約』後,她跑進車子裡。」舒毅聳肩道。

  「於是,你就給他一拳?」水雲看向沈盟,「你以為是阿爾薩蘭解除婚約的,對嗎?」

  「他沒有辯解。」沈盟說道。

  「因為他在保護某人。」水雲歎氣,「所以,你們可以理解這其中有多大的誤會了嗎?」

  「他在保護誰?」沈娟娟質問道。

  「當然是孩子的父親。」水雲理所當然地道。

  「孩子的父親是誰?」沈永昌問。

  水雲望向舒毅,舒毅警告地看她一眼,不希望她說,水雲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又是另一個誤會。」

  沈盟皺眉,想了一下,「是扎欽的?」他推測。

  舒勁大聲道:「不可能,扎欽不會動珊珊的。」

  水雲望向舒勁,「你說的沒錯,可是,阿爾薩蘭認為那是最合理的推測,而當時扎欽已經娶妻,而且夫妻兩人感情非常好,所以,阿爾薩蘭便沒有辯駁,對嗎?」她轉向舒毅。

  舒毅挑高雙眉,「我只能說你讓我非常訝異。」

  她微笑,「我說過我不愚蠢。」

  「不可能的!你胡說,珊珊不會做這種事。」白錦凰不願相信。

  水雲轉身說道:「我想,珊珊一定曾跟你們提過解除婚約一事,可是你們沒有採納,對嗎?」

  白錦凰啞口無言,沈永昌則道:「那並不代表珊珊會為了解除婚約而去懷孕,她不是這種人。」

  「這我不能證明,畢竟我不瞭解珊珊。」水雲搖頭。

  「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沈盟問。

  水雲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不知道。」

  沈娟娟尖叫道:「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你根本就是在騙人!你只是為了想替阿爾薩蘭脫罪。」

  水雲沒費神理會她,「沈先生,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所有的事情你只要再想想,全部都會有合理的解釋和答案,更何況,你和阿爾薩蘭一聲長大,你真的相信他會不認識自己的骨肉嗎?」

  沈盟沒有說話。

  水雲又道:「這件事已經過了五年了,你們也都該冷靜地去想想事情的真相,其實,說穿了只是一場誤會。」

  「這不是誤會。」白錦凰激動地道,「珊珊不會做這種敗壞門風的事,一切都是他的錯。」她指著舒毅,這五年來,她一直認定舒毅害死她的女兒,如今卻變成珊珊對不起他,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不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是的——」

  「住口。」白錦凰激動地打斷水雲的話,「如果你再胡言亂語,就請你出去。」她隨即對舒毅說道,「你也出去,珊珊不希罕你來,你走!」

  「媽——」

  「別說了。」白錦凰打斷沈盟的話。

  舒毅聳肩,「事實總是殘酷的。」他冷笑一聲,往大門走去。

  水雲見他一個人孤獨地跨步而去,覺得一陣心痛,五年了,他總是一個人,沒有人肯為他站出來說話,於是,她不假思索地小跑步奔向他。

  「水雲。」關老夫人喝道。

  「對不起,奶奶。」水雲腳步未曾停歇,她伸手拉住舒毅的手臂。

  舒毅低頭注視她,水雲仰頭對他微笑,溫暖的笑容,軟化了他眼底的冷意,他環著她的肩,緩緩地露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就算沒有人相信他,他也不在乎。

  因為,只要有她的信任就夠了,其他人一點都不重要。

  在走到花園後,水雲說道:「我很抱歉,我根本沒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反而愈弄愈糟。」她仰望著藍天,微微歎氣。

  他們兩人站在花園,望著天空。

  「反正我也沒想過要讓它好轉。」他不以為意。

  「我太天真了。」

  他凝視她,「那不是什麼大缺點。」其實,他還滿喜歡她這個特質的。

  「我把事情搞得一團亂。」她說道。

  他聳肩,「五年前才真是一團亂呢。」

  她微笑道:「你連安慰人都用這麼嘲諷的口氣嗎?」

  他挑眉:「我從不安慰人的。」

  「是嗎?」她故意道,「從你保護扎欽這件事來看,你可真是高貴又正直的人。」她知道他不喜歡聽讚賞的話。

  舒毅搖頭,「我頭上的光圈快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水雲笑道:「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這句話聽起來就可愛多了。」他向她眨眨眼,「我可不想當什麼聖人。」

  「不過,至少你也不是惡人,五年前你一定很難過。」她看著他。

  他聳肩,「都過去了。」他一語帶過。

  她拍拍他的手臂,「是啊!人該往前看。」

  「不過,我倒是低估了你。」他真地沒想到她會推測出真相。

  「人難免有犯錯的時候。」她調侃道。

  他微笑,「你在揚揚得意了,關小姐。」他圈住她的腰,讓她面對他。

  水雲微紅著臉,「你又逾矩了,舒先生。」

  他抬起她的下巴,傾身輕吻她的唇,水雲漲紅臉,「舒先生,我以為你已經想清楚了。」她的雙手推著他的胸膛。

  「我是想清楚了。」他的眸子閃動著火花。

  「想清楚什麼?」她的心開始不規則地跳著。

  「放掉你很難。」他微蹙著眉頭。

  「哦!」她的臉越來越紅,「可是,你看來不大高興。」他正皺著眉頭。

  「我沒碰過這種情形,一時之間還沒想清楚解決的辦法。」他深思地說。

  水雲訝異地看著他,「你想了一個禮拜了。」她提醒道。

  「我這幾天在為公司的事情忙,而且,還得找個新秘書,我沒多少時間思考。」

  「公司有問題?」

  「一點小問題,不過,已經解決了。」他淡淡地說。這幾天他在查帳目,所以花了一些時間。

  水雲點頭,沒有說話,她知道他的問題在哪兒,他不想放開她,但他也不想結婚。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呢喃。

  「什麼?」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奇怪的話語?

  「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會有辦法的。」她搖頭,覺得很難過。

  「會有辦法的。」

  她不悅地道:「什麼辦法?做你的情婦嗎?」她想推開他。

  「我沒這麼說,你不適合做情婦。」他親她的額頭,「別亂動,我不會放開你的。」

  水雲皺眉,她沮喪得想尖叫,什麼事情都不對勁,她沒有辦法和他一起共渡一段時光後,再瀟灑地道別,她做不到,她怕她會哭泣,而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盡早離開。

  「我想下禮拜就回山上。」她突然道。

  「什麼?」他愕然道。

  「我是說,翼安他已有很大的進步,而我在山上還有事,顧明打電話時說山上很忙,他希望我早點回去幫忙。」她撒謊道,否則,她怕她會離不開他。

  舒毅的怒氣開始聚集,「我們明明說好一個月後——」

  「我很抱歉。」她低頭,覺得自己懦弱得想哭。

  「你很抱歉?」他冷聲道,「既然你想走,為何不在一個禮拜前,你奶奶叫你離開我時就爽快地答應?」

  她搖頭,「我真的……抱歉。」淚水滑下她的臉頰,她錯了,她不如想像中那般堅強,而且,她不知道她竟落淚了。

  他聽見她語氣中的不對勁,「你在哭?」他想抬高她的下巴。

  她搖頭閃躲著,但舒毅扣住她的下顎,托起她的下巴,淚水滴在他手上,水雲舉起手拭去淚水,「我只是因為方纔的事而顯得心情有些低落。」她假裝輕快地說。

  舒毅瞅著她瞧,「不要對我撒謊。」

  「我沒有。」她搖頭,「請你放開我,舒先生。」

  「你真的會把人搞瘋。」他的聲音充滿怒氣,「我不許你辭職,聽到沒有?」

  「為什麼?」她蹙眉。

  「不為什麼?」他惱火地說,如果他知道原因,早就想出辦法解決了。

  「你無理取鬧。」她推著他。

  「是你無理取鬧。」他怒聲道。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她大聲嚷道,「我一直想和你好好相處,可是你不合作,是你想把我逼瘋。」

  「不合作的人不只是我。」他理直氣壯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放開我?」她發火了。

  他立刻鬆開她,害水去站不穩地後退一步。

  「你在試探我嗎?」他平靜地問。

  「試探?」她不明白。

  「為了結婚。」

  水雲瞪著他,「你認為我以此威脅你?」

  「不是嗎?」他挑眉。

  水雲沒有說話,她轉身離開,原來在他心中,她是這種人。

  舒毅心急地扣住她的手,水雲沒有回頭,「我很累,請放開,舒先生。」她另一手揉著太陽穴。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既然你那麼想,那就算是吧!」她平靜地說。

  舒毅放開她的手,水雲立刻往前走,她覺得好累,頭也好痛,一切都不對勁,她真的想回家,她想回家了。

  舒毅看著水雲的背影,心情糟得很想揍人,該死的,一切都不對!他舉步往前,快步走到她身邊,轉過她的身子。

  「水雲——」他一見到她的淚水,立刻攬她入懷,「對不起,我無意說那些話。」他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水雲在他懷裡啜泣。「別哭了,我很抱歉,我在生氣。」他真的無意傷她,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突然說要走,讓他措手不及,他才會口不擇言。

  「你誣賴我。」她哽咽道,拭去淚水。她今天情緒太激動了,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想回家了。」

  「你奶奶還在裡頭。」他說。

  她深吸口氣,推開他,「我到車裡等。」

  「你還在生氣?」他問,心裡很煩躁,不懂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原本兩人還有說有笑的。

  她搖頭,「沒什麼好氣的。」只是難過,傷心罷了,她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她打斷他的話,「我很好。」她扯出一抹笑容。

  他皺緊眉頭,「你確定?」

  她只能點頭,「我只是有點累,你不用擔心。」

  「不。」舒毅搖頭,「到我車裡休息吧!」他今天就要把事情解決,她這個樣子讓他很擔心。

  「不,我到自己的……喂!你做什麼?」水雲打他,他竟抱著她往前走,「放我下來。」

  舒毅搖頭,「我不想你這樣離開我。」

  水雲想尖叫,也想哭,「你不講理,舒先生。」她掙扎著想下來。

  他抱著她快速往轎車走去,將她塞入車內,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

  水雲想下車,舒毅抓著她的手,「這件事我不想拖到明天,我們現在就講清楚,你到底怎麼回事?」

  「是你怎麼回事,你拿話傷我。」她氣憤地抹去不爭氣的淚水。

  「你要離開我,我才會失去理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拭去她的淚水,「對不起。」他再次道歉,見她流淚,他的心感到一陣刺痛。

  「我們遲早都要分開的,而且,我不知道我們能談什麼,我們甚至不是情人關係。」她抽泣地說。

  舒毅皺眉,她說的也沒錯,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像情人,可是,她堅持要維持朋友關係。

  水雲試著鎮定自己,她今天太情緒化了,所有的事情全走了樣,「我只是你請來的家庭教師,我們當然也是朋友——」

  「我從來不認為你只是朋友。」他插話。

  「你想要我做你的情婦,可是,我告訴你我不能,你也接受了,不是嗎?」她深呼吸,漸漸穩住情緒。

  「沒錯,但朋友會接吻嗎?」他問。

  水雲紅著臉,「我們逾矩了,你一直不他合作,所以——」

  「那為何是現在?為什麼一個禮拜前你不答應你奶奶?」他又問。

  「這完全是不同的立場,奶奶要我離開你,是因為她不信任你,若我真的答應,不就也相信你有錯?但事實上你沒有罪。」

  「現在呢?」他不知該說什麼,她總是為他著想。

  「只是我個人的意思。」

  「為什麼?」他的怒氣又在上升了。

  「因為我沒辦法和你玩玩後,再揮手離開。」她叫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我不是和你玩玩。」他怒道。

  「那是什麼?」她喊道。

  該死!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你可以留下來。」

  「然後呢?」

  他煩躁於扯松領帶,不知該如何回答。

  水雲歎口氣,「我們走入死胡同了。」她的眼中滿是哀傷,他和她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我會找敏柔或思琪來接我的課。」她覺得淚水又快奪眶而出了。

  舒毅沒有說話,他只是煩躁,他不想放開她,但他卻沒有理由留下她。

  水雲沒有說話,舒毅直覺地伸手拉住她,「你會把我搞瘋。」他粗暴地攬她入懷。

  「你必須放開我。」水雲仰頭看著他,眼中蓄著淚水。

  「我說過我辦不到。」他煩躁地說,低頭覆住她的唇,粗魯而霸道地吻她,她是他的。

  水雲歎口氣,柔順地回吻他,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她知道他也不好受,舒毅霸道地索求著,急切地想讓一切煩躁的情緒沉澱,他的熱力灼燒著兩人,直到他感覺到她臉上的淚,才不捨地離開她的唇。

  她的眼淚澆熄了他的慾火,「別哭。」他吻去她的淚水,箍緊她。

  水雲這才知道她又落淚了,他讓她變得軟弱,離開他,她該怎麼辦?或許她不該在這時候攤牌的,原本他們兩人是多麼快樂,如今,她卻變得婆婆媽媽,又多愁善感。

  她抱緊他,「我把一切都搞得亂七八糟。」她閉上眼,偎在他頸邊,悄然落淚,「我很抱歉。」

  「沒關係。」他撫著她的背,安慰她,「我也有責任。」是他先不守規則的。

  水雲深吸口氣,穩住情緒,「我從不知道我這麼愛哭。」她受不了地說。

  他微笑,「你哭起來很漂亮,有沒有人對你這麼說過?」他親吻她的頸項。

  水雲淺笑,「你又在嘲弄我了。」她玩弄著他一絲不苟的頭髮,她多希望兩人能永遠如此愜意,而且快樂。

  他在她頸上印了好幾個吻痕,這才覺得滿意,她是他的。「我要和你再談一次,但不是現在。」他輕吻她仍然腫脹的紅唇,「我會想出辦法的。」

  除非你放棄自由。水雲在心中歎口氣,這是唯一的辦法,但她不能這麼要求他。

  她推開他,「奶奶快出來了。」

  他頷首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辭職,聽到沒?」他吻她的額頭。

  水雲沒有回答,「我該下車了。」她打開車門下車。

  舒毅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沒伸手拉她,他一定要想辦法留下她。

  不管用什麼方法!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4-4-26 02:31:29
  第十章

  「孩子真的不是你的?」舒勁一坐上車,便問道。

  「什麼孩子?」舒毅不感興趣地問。

  「珊珊肚子裡的孩子。」舒勁大聲道。

  舒毅揚起嘴角,「你們不都認為是我的?」

  「該死的你,你就不能正經地回答我嗎?」舒勁吼道。

  舒毅啟動車子,往前開去,「不是。」他簡短地回答。

  「你確定?會不會是珊珊故意氣你的?」舒勁說道。

  「不可能。」他將方向盤往左轉。

  「為什麼?珊珊那孩子有時候會說些任性的話。」他必須確定。

  「都五年了,有必要再問嗎?」他根本沒有心情去理這些事,他現在只想想出法子留住水雲。

  「你回答會要你的命嗎?」舒勁再次吼道。

  「我沒碰過珊珊。」他冷聲道。

  「老天!」舒勁靠著椅背,「你為什麼從來不說?」這五年來,他完全錯怪孫子了。

  「沒人要聽,你們根本不讓我解釋。」他淡淡地說。

  「當時有些混亂。」舒勁喃道,「可是,這幾年你也不解釋。」

  「你會相信嗎?」他不以為然地說。

  舒勁沒有回答,良久,他才道:「是我們錯怪你了。」他歎口氣,揉著眉心。

  舒毅看了爺爺一眼,淡然道:「都過去了,重提也沒什麼意義,而且我根本不在乎。」

  舒勁搖頭,「我早該知道的,你的個性就是這樣,我該想到的,你不可能置你的骨肉於不顧。」

  「都過去了。」他再說一次,不習慣有人將他想得太美好,這會讓他全身不舒服。

  「如果不是水雲,你打算永遠不提?」

  他聳肩沒有回答。

  「多虧了這小妮子,看不出她比我們任何人都瞭解你,她總是替你說話。」

  舒毅心頭猛然一震,她比任何人都瞭解他,她的確如此,不是嗎?而這也是他無法放開她的原因,她是唯一信任他的人,而這比任何事都重要。

  「自從她來了之後,這個家也變得不一樣了。」舒勁繼續道,「我太低估她了。」

  她對他是特別的,但是為什麼呢?舒毅皺緊眉頭,事情怎麼會毫無頭緒可言?

  「你在幹嘛?愈開愈快。」舒勁提醒道。

  他超速了!舒毅連忙放慢速度,他被她搞得心神不寧。

  「你怎麼回事?」舒勁問。

  「沒事。」舒毅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還在為五年前的事怪我?」舒勁大聲道,神情有一絲緊張。

  舒毅感覺得出爺爺的不安,「沒有。」他簡短地回答,或許他五年前在意過,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舒勁明顯地鬆了口氣,「明天要好好謝謝關小姐。」

  「明天?」明天是禮拜天。

  「她沒告訴你她要教百里爬樹?」他的語氣轉為不悅。

  「爬樹?」舒毅挑眉。

  「她真是越來越沒分寸,把我的話全當耳邊風,總是我行我素。」舒勁埋怨道。

  「翼安進步很多,不是嗎?」舒毅淺笑,翼安已會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只是仍有些羞怯,眼底的冷漠也漸漸褪去。

  「話是沒錯,但她教他爬樹幹嘛!」舒勁粗聲道。

  「或許她會告訴你這是『擁抱自然』的課。」舒毅揚起嘴角。

  「才不是,她說那叫『手腳並用』。」

  舒毅大笑出聲,舒勁也露出一抹笑容,他已不記得什麼時候他們祖孫倆會如此心平氣和地說話,甚至舒毅還能開懷大笑,他覺得眼角有些濡濕。

  舒毅笑著搖頭,水雲總能讓他開懷大笑,她是那麼地討人喜歡。

  「你可別傷害人家。」舒勁又道,「她是個好女孩。」他當然看得出他們兩人的不尋常。

  「我為什麼會傷害她?」舒毅皺眉。

  「難道你想和她結婚?」舒勁反問。

  舒毅沒有說話,似乎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這就是了,你還是離她遠一點。」舒勁說道。

  他再次煩躁地扯扯領帶,該死,他就是不想遠離她。

  「以後誰娶到她是那個的人福氣。」舒勁又道。

  誰敢娶她,他一定把那人揍扁,他冷酷地想,他知道自己不合理,但是,他只要想到她在別人懷裡,他就想揍人。

  「你在想什麼?怎麼一副想殺人的模樣?」舒勁問。

  「沒事。」他擠出兩個字。

  看來,唯一留下她的方法是和她結婚。

  出乎意料地,他露出一抹笑容,和她結婚沒有他認為的那麼糟,他反而覺得滿……愉快的。

  ………………………………………………

  第二天,水雲一起床就猛打噴嚏、流鼻水,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感冒了,但,這怎麼可能!

  當思琪和敏柔到她家時,思琪還在那兒哈哈大笑,幸災樂禍地說:「被敏柔傳染了吧!叫你拿藥你偏不肯,還說你身體健康,這是老天懲罰你太『鐵齒』」

  敏柔覺得很抱歉,「你還好吧?」她自己總算是痊癒了,卻沒想到換水雲遭殃。

  「我沒事。」水雲拿面紙擦鼻涕。天啊!她的聲音真難聽有,「希望不會傳染給翼安。」

  今天她要教翼安爬樹,也打算帶思琪和敏柔去看看翼安,希望她們其中一人能接下她的工作,一個禮拜後她就要回山上了,她希望能讓翼安早一點熟悉他的新老師。

  一想到她要離開舒毅,她又忍不住想哭,昨天晚上她哭了好久,從沒想過一碰到感情的事,她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她真地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道德觀下不允許她去當別人的情婦,而且,若那時再分手,她一定會崩潰的,長痛不如短痛。

  「我總覺得你突然離開對翼安不好,他好不容易適應你,你卻要走了,這對他太殘忍了。」敏柔不贊成地說。

  「這不就像是先給人糖吃,再捅他一刀嗎?」思琪拿顆糖塞進嘴巴,她也不贊成水雲這麼做,但身為好朋友,她也不能不幫忙。

  「你別說得這麼可怕,我也不想這麼做。」水雲歎口氣,「我真的很喜歡翼安。」可是,她還能怎麼辦呢?

  「是啊!你還喜歡他的大伯。」思琪聳聳肩,她們當然知道水雲突然想回山上的原因。

  「我——」

  一陣加速喇叭聲打斷水雲的話。「王伯來了。」水雲起身,隨手拿了好幾包面紙。

  思琪和敏柔一起走出去,三人上車後,水雲示意她們兩人別在王伯面前討論舒毅的事,兩人也很合作,盡聊些不相干的話題,水雲一面向王伯解釋她們兩人只是跟來湊熱鬧的。

  到舒府後,水雲先帶她們兩人去見舒勁。

  思琪一見到穿著長袍馬褂的管家,立刻哈哈大笑,還一面說:「好滑稽喔!」

  水雲瞪她一眼,「克制點行不行。」隨即打了個噴嚏。

  思琪看著管家,「你不熱嗎?」

  「不會,小姐。」管家恭敬地回答。

  思琪再次哈哈大笑,「真好玩。」

  敏柔拉拉思琪的手,「別這樣。」

  水雲忙著擦鼻涕,沒空理她們。

  「我去請小少爺。」管家有禮地說。

  他話才說完,就瞧見翼安的書房被打開,翼安和舒毅走出來。

  「老師。」翼安規規矩矩地走到她面前,嘴角有絲靦腆的笑容。

  水雲笑道:「早,翼安。」隨即又打了個噴嚏。

  「老師——」

  「你感冒了?」舒毅走近她身旁,關心道。

  「嗯。」她又打個噴嚏,「我帶思琪和敏柔——」

  「我有話和你說。」他打斷她的話。

  「可是我的朋友——」

  舒毅不顧她的反對拉著她走入書房,思琪對管家說:「你們家少爺真是霸道。」

  管家頷首道:「是的,小姐。」

  思琪再次哈哈大笑,敏柔則和翼安聊天,不理思琪。

  …………………………………………

  「你要和我談什麼?」水雲蹙眉問道,「我還沒介紹思琪和敏柔給你認識。」

  「我要你嫁給我。」他不想拐彎抹角。

  水雲張大嘴,驀地,打個噴嚏,「什麼?」

  他微笑,「我要你嫁給我。」

  「你怎麼了?」水雲愕然道,「你……你不想結婚的。」她壓抑著在心底逐漸擴大的喜悅。

  「我改變主意了。」他聳肩。

  「為什麼?」她沒想到她一攤牌,竟是這樣的反應。

  「什麼為什麼?」他皺眉,他預期聽到的不是這樣的問話。

  「你為什麼要娶我?」她拿張面紙。

  「你不想嫁給我?」他不悅地問她。

  這叫她如何回答?她當然願意,可是,她要知道原因。

  「我先問你的。」她只能這麼說。

  「我要留下你。」他回答,「你的答案呢?」

  水雲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望著他蹙著的眉頭,在他眼中看見一絲緊張,她有些訝異,她從不知道他也會緊張,他看來總是慵懶而滿不在乎。

  她知道他在乎她,而她愛他,但這足以構成一椿婚姻嗎?他將來會後悔,但是,她真的想嫁他。

  舒毅從不知道自己也會忐忑不安,他不得不承認他很在意她的答案。

  「我——」水雲停住話語。

  「怎樣?」他的身子繃緊。

  「我不知道。」水雲再次打了個噴嚏。

  「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有些危險。

  「這太突然了,昨天我們才談好——」

  「我說過還要和你談一次。」他打斷她的話。

  「可是,你不想結婚的。」她說,就是因為他不想結婚,她才會有昨天那種難過的情緒出現,才會想早點和他說清楚,而後遠離他,她無法談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戀愛。

  昨晚,她哭了好久,可沒想到他今天卻改變主意,讓她根本無法想像,而且摸不著頭緒。

  「我是說,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答應?」他冷聲道。

  「不是——」

  「那你是答應了?」他定定地凝視她。

  水雲揉揉額頭,「這真的太突然了,而且,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婚姻不是兒戲——」

  「該死,你想把人逼瘋是不是?」他抓住她的肩膀,「如果你不答應,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他惱怒地吼道。

  水雲第一次見他這麼大聲說話,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脆弱再次讓她驚訝,她有傷他的能力,這是不是代表……

  她是不是該賭賭看?水雲在心裡想,她知道他在乎她,或許……他愛她,只是他不曉得,而她愛他,嫁給他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她真的想和他共度一筐,她真的想。

  「回答我。」他扣緊她的肩,怒聲道。

  水雲望著他,下定決心,「我答應。」

  舒毅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你答應?」

  「是的。」她點頭,她願意一賭,或許他愛她,只是他不知道,她願意下注。

  舒毅放開扣住她的手,整個人放鬆下來,「很好。」他的聲音有些吵啞,他清清喉嚨,這才知道他有多在意她的答案。

  「很好?就這句話?」水雲皺眉,「你是不是該表現得更愉快些?」她擦擦鼻涕,「你說話的語氣好像只是談妥了一筆生意,你還真懂得踐踏少女的心。」

  舒毅笑著攬她入懷,「我沒這種經驗,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說。」他親吻著她的額頭。

  「我也沒這種經驗,可是,你至少可以說你很高興娶我。」水雲摟著他的腰,她的心漲滿喜悅,和昨天的哀傷簡直有天壤之別,她不知道為何一天之間他改變了主意,但真的很高興。

  「我很高興娶你為妻。」他照著話說,俯身吻她的唇。

  水雲避開,「我感冒了,你會被傳染的。」

  「我從來不感冒的。」他才不會為這種小事而放棄親近她的機會。

  他給她一個火熱的吻,輾轉於她唇舌之間,水雲喘著氣退開,「我要打噴嚏了。」她連忙低頭。

  舒毅微笑,細細吻著她的耳朵,解開她的辮子,聞著她身上的幽香,他覺得很滿足,她屬於他,這感覺真不錯。

  水雲充滿鼻音的說道:「你不可以再吻我的脖子了,昨天我的脖子上有好多印子。」

  舒毅瞧見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不由得微笑,「可是我喜歡。」

  「別人會看見的。」水雲臉紅道。

  「那又怎麼樣?」他聳肩。

  「我會尷尬。」她有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如果被思琪發現,她會被糗上好一陣子。

  他皺眉想了一下,最後才道:「我盡量。」他親吻她的肩。

  「阿爾薩蘭,你真的確定要結婚嗎?」

  「我向你求婚了,不是嗎?」他不懂她在說什麼。

  水雲打個噴嚏,「你沒有向我求婚,你用的是命令口氣,我是說,你不會是……嗯……為了……呃……」

  「什麼?」他解開她幾顆扣子,向下吻她的鎖骨。

  「我是說……」水雲正思索著如何表達,沒注意到他在做什麼,「我是說……你不會……是為了……嗯……肉慾,才和我結婚的吧?」

  舒毅僵在她胸前,注視著她豐滿的胸脯,覺得血脈僨張,她的話卻在這時傳到她耳朵,他立刻扣好她的襯衫。

  「當然不是。」他澀聲道。

  「可是,你要我當你的情婦,不就是這原因嗎?」

  他自她胸前抬頭,咳聲道:「那只是部分原因。」

  「那其他原因呢?」她追問。

  舒毅皺眉,「我沒想到那麼深入,那你為何答應?」

  她真是咎由自取,水雲顧左右而言他,「我們該出去了。」

  「等一下。」他鎖住她的腰,好奇心也被挑起了,「你為什麼答應嫁給我?」

  「沒什麼。」她迴避道。

  「不,我想知道。」他堅持。

  「既然我已答應要嫁給你,什麼原因有那麼重要嗎?」她就是不作正面回答。

  「我很好奇。」他說。

  「只是一個蠢理由。」

  「什麼蠢理由?」

  「就是你認為的蠢話。」

  「什麼蠢話?」他追問。

  她低頭瞅著他胸前的鈕扣。

  「水雲?」

  「你弟弟說過的蠢話。」她小聲說。

  舒毅愣住,水雲不自在地想離開他的懷抱,但他不放她走。

  「我告訴你的那些話?」他沙啞道,雙手不自覺地圈緊她。

  「嗯。」她應聲。

  「你不想告訴我?」他抬起她的下巴。

  「嗯。」

  「為什麼?」他皺眉。

  「那是蠢話。」她回答。

  舒毅覺得有些煩躁,「我想聽。」他真的想聽,非常想。

  「那是蠢話。」她執意不肯。

  「我要你說。」他命令道。

  「為什麼?」她凝視著他黝黑的眸子,她似乎見到一抹焦躁,他真的在乎她。

  「我要聽。」他暴躁地說。

  「我不知道你喜歡聽蠢話。」她微笑,雙手勾上他的脖子。

  「不准你拿我的話對付我。」他惱怒地說。

  「是的,舒先生。」她甜甜地笑著,拉低他的頭,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出自己的愛意,「我愛你,阿爾薩蘭。」

  舒毅箍緊她,緊繃的身體隨之放鬆,他的心盈滿喜悅,他熱情而親匿地吻她,急於宣洩內心的激動。

  水雲全身虛軟地攀著他,她從不知道他這麼在意,方才說要嫁給他,他也沒這麼激動。

  舒毅貪婪地吻她,可是,慢慢地,她覺得喘不過氣來,她推開他,急忙低頭,打了個噴嚏,「對不起。」她喘道。

  舒毅大笑道:「沒關係。」他呼吸沉重地抵著她的額頭,大手在她襯衫下游移。

  水雲嫣紅雙頰,又打了個噴嚏,「我們該出去了。」

  「你要教翼安爬樹?」他微笑。

  她點頭,「你想學嗎?」

  他笑道:「我不想摔斷我的老骨頭。」

  水雲開心地笑著,「我不知道你也會說笑。」她發現他慢慢地不再那麼喜歡嘲諷人了,而且目光也變得好溫柔,她喜歡他這樣的改變。

  「喜歡說笑的是你。」他吻一下她的額頭才放開她。

  水雲只是微笑,她一邊綁辮子一邊說:「結婚的事過一陣子再說吧!」

  「什麼意思?」他皺眉,他忽然覺得他不想等,這讓他嚇了一跳。

  「我是說先別告訴奶奶。」她突然歎口氣,「這陣子家裡的氣氛有些緊張,而且,奶奶還不相信你呢!昨天我把事情全搞砸了,真是糟糕。」

  「家裡怎麼了?」他問。

  「爸媽想回山上,可是,不放心奶奶,因此家裡的氣氛有些怪異。」

  「你也想回山上嗎?」他不放心地問。

  「嗯,好想。我不喜歡台北。」她歎氣,「這兒的人很冷漠,誰也不關心誰,而且臉上都像戴了副面具似的,不夠坦誠。」

  「水雲。」他緊張地說,「你不能離開,你答應我——」

  「我知道,只是我會想家。」

  「這兒就是你的家。」他非常不安,他是不是太自私了?水雲是屬於山林的,可是,他無法放開她。

  水雲看出他的不安,她握著他的手說:「如果我們真的結婚,你可不可以答應我,我們能常回去?」

  「當然。」他立刻點頭,「還有,我們『一定』會結婚。」他摸著她的臉,他發現他真的想和她結婚。

  她微笑,「如果奶奶不答應呢?」她現在已可以確定他對她是有感情的。

  「我又不是要娶她,她答不答應不是問題。」他聳肩,「而且,我不想拖。」

  「阿爾薩蘭。」她對他搖頭,「你真是令人摸不透,你說你不想結婚,可是,你現在又表現得迫不及待,一刻也不能等,我弄不懂你到底是想結婚,還是不想?」

  她的話讓他皺眉,難道他……愛上她了?

  「少爺,趙先生有事要見關小姐。」管家的聲音打斷舒毅的思緒。

  「趙先生?」水雲疑惑地說,打開書房的木門。

  趙武華站在管家的身後,「關小姐。」

  「你有什麼事?」舒毅不悅地問,他正在想事情,偏偏卻有人來打擾,不過,他心底也多少有了答案,他一定愛上她了,要不然,他怎麼會放不開她,只是,他一直頑固地拒絕去承認罷了。

  沒想到,他真的愛上她了,但其實……並沒有那麼糟糕,甚至……感覺還滿不錯的。

  「我想和關小姐談談。」趙武華說。

  「好。」水雲回答。

  「談什麼?」舒毅皺眉,他們兩個又不熟。

  思琪和敏柔站在趙武華身後,好奇地望著他們。

  水雲對舒毅說道:「我也有話和趙先生說。」

  趙武華露出訝異的表情,舒毅則緊皺眉頭。

  這時,門鈴聲響起,管家迅速移動,打開大門,沈盟走了進來。

  思琪立刻撞了敏柔一下,「真是巧。」她捉弄道。

  敏柔小聲道:「別鬧。」

  「納穆?」趙武華訝異地說。

  沈盟揚眉道:「你也在這兒?」

  「我家可不是話家常的地方。」舒毅揚起嘴角。

  水雲撞他一下,「注意你的禮貌。」

  思琪則在那兒笑個不停,沈盟走近,他看向敏柔,「葉小姐。」

  「沈先生。」敏柔向他點個頭。

  沈盟這才對舒毅說「我要和你談談。」

  「沒什麼好——」

  水雲打斷舒毅的話,「你們在書房談,我和趙先生到外頭去。」她不懂為何舒毅老對沈盟有敵意。

  水雲往外頭走,舒毅抓住她,她回頭拍拍他的手,「我有事和趙先生說,馬上就回來。」

  舒毅皺眉,但還是放開她的手,看著她和趙武華走出大門,往花園走去。

  他看了沈盟一眼,「你找我?」

  沈盟挑眉,「不是,我是來找關小姐的。」

  舒毅皺眉,不友善地說:「你找她幹嘛?」

  思琪看著他們兩人,建議道:「我們要不要去偷聽?」她覺得那個趙先生怪怪的。

  敏柔張大雙眼,「思琪——」

  「我正要這麼做。」舒毅往前走,翼安則跟在他後面。

  沈盟也往前走,敏柔搖搖頭,「我不敢相信你們會做這種事。」

  「好玩嘛!」思琪高興地道。

  當他們正要走出大門時,舒勁正好從書房走出來,他見到家裡突然多出來的客人,非常訝異,那兩個女人是誰?

  「你們要去哪?」他不解地問。

  管家回答了他的話:「他們要去偷聽,老爺。」

  舒勁瞠目結舌,思琪則是哈哈大笑,她真佩服管家能把這種事說得如此正經、自然。

  ………………………………………

  「你要和我談珊珊?」水雲開門見山地說。

  趙武華微微點頭,「你很聰明,關小姐。」

  水雲搖頭,「只是簡單的推論罷了。」她打個噴嚏。

  趙武華撫著身旁的花朵,「那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他心不在焉地說。

  「你會告訴我的,不是嗎?」水雲淡淡地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錯了,是阿爾薩蘭解除婚約的。」他看著她。

  「你怎麼知道?」水雲問。

  「珊珊告訴我的。」他回答。

  「你是說她在車禍前告訴你的?」

  「她那時很傷心,所以急於找人聊聊,阿爾薩蘭竟為了另一個女人拋棄她,你可以想像她有多痛苦。」他重重地歎口氣,可惜地說:「我知道你可能無法相信這些話,因為你已被阿爾薩蘭迷惑,根本無法分辨事實。」

  水雲也歎口氣,「我是錯了。」

  趙武華立刻道:「你願意相信了?」

  水雲搖頭,「我錯在相信每個人都有高貴的一面。」

  「什麼意思?」

  她定定地看著他,緩緩道:「你是珊珊肚中孩子的父親,對嗎?」

  趙武華僵在原地,隨即乾笑道:「這真是太離譜了。」

  「不,不離譜。」她搖頭,「這只是很簡單的推理,當沈先生告訴我,你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時,我就在懷疑了,當然,我當時無法確定,因為我也懷疑扎欽,但我老是覺得不對勁,因為沈先生和阿爾薩蘭都對我說過,扎欽和他妻子的感情非常好,所以,我實在無法去相信一個深愛妻子的男人,會背著老婆去和另一個女人發生關係,更何況,這女人還是他兄長的未婚妻,我想,這也是阿爾薩蘭愚昧的地方,當然,我不是指他的智力有問題,而是他對男女之間的愛情總是抱著嘲弄的態度,所以,他自然無法參透扎欽會忠於自己的妻子。」她拿面紙按住鼻子,這令人討厭的感冒。

  「所以,你就懷疑我?」趙武華挑眉。

  「是的,不過,我一直到現在才完全確定。」水雲平靜地道。

  「這太荒謬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只是你個人的推測,根本毫無證據可言。」趙武華攤開雙手。

  「沒錯,珊珊已經死了五年,畢竟死無對證,但你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水雲肯定地說。

  他搖頭,「我看,你真的是被愛沖昏頭了,沒想到你為了替阿爾薩蘭脫罪,而編出這個故事。」

  水雲冷聲道:「你真是令人生氣,趙先生,看來,珊珊是錯看你了,你真是一個混帳,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趙武華漲紅臉,滿臉慍怒,「你懂什麼——」

  「我懂得夠多了。」水雲打斷他的話,「你讓阿爾薩蘭背了五年黑鍋,你還有臉站在這兒?」她怒聲道,「難道你的良心不會覺得不安嗎?」

  「你別在那兒胡言亂語。」趙武華大聲道。

  「既然你對此執迷不悟,那就別怪克將真相說出來。」水雲勃然大怒,這人真是太可惡了。

  趙武華的神情開始有點緊張,「沒有人會相信你的。」

  「他們只會認為你被愛情沖昏頭,因此看不清事實,誰不知道你和阿爾薩蘭有一手,那天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趙武華冷靜地道。

  水雲想起那天在車裡阿爾薩蘭吻她時,趙武華也在那兒,她不自覺微紅雙頰,真是尷尬。

  「我實在是受夠每個人都告訴我我被沖昏頭,我只能說,珊珊會看上你,那才是真的沖昏頭了,你連阿爾薩蘭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你竟然背著他去勾引珊珊,你的榮譽感和忠誠在哪兒?他可是你一起長大的朋友,你竟然對他做出這種事,而且還讓他背黑鍋,你簡直是混球一個。」水雲憤怒地道,不期然又打了個噴嚏。

  「我沒有勾引珊珊。」趙武華握緊雙拳,「你懂什麼?阿爾薩蘭根本不在意她,他整天忙著公事,冷落珊珊——」

  「所以她去找你?」水雲搖搖頭,「我不相信。」

  「事實就是這樣,珊珊要的是能陪她玩樂的人,而不是一個冷血、自大的傢伙。」他氣憤地說。

  「阿爾薩蘭不是個冷血的人,否則,五年前他大可說珊珊肚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是為了保護扎欽,他以為孩子是他弟弟的,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真心對待珊珊,還是只想和她玩玩?」水雲質問道。

  「我要娶她,你懂不懂?」他吼道,「可是,她是怎麼對我的,她愛的人是阿爾薩蘭,她死前念念不忘的是他,她最後想見的人也是他,我甚至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他憑什麼讓珊珊死心塌地地對他?他憑什麼?」趙武華喊出心中的不平。

  「你冷靜點。」水雲勸道,「我——」

  「阿爾薩蘭背了五年黑鍋?哈哈哈………」他狂笑,「誰又來體會我的痛苦?我什麼也沒有了,珊珊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而珊珊愛的人卻是他,他憑什麼——」

  「冷靜點,趙先生,你——」

  「他憑什麼在五年後將一切罪過卸下?他讓我痛苦,我為什麼要讓他好過?」他狂亂地看著水雲,突然冷聲道:「如果我告訴他,我們兩人有一手,他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水雲倒抽口氣,「這太荒謬了,他不會相信的。」

  「是嗎?」他一步步接近她,「如果再加一你衣衫不整地出現呢?」

  水雲瞪大雙眼,「你——」

  當趙武華要碰上水雲的剎那,一個人影從水雲背後的樹葉叢中竄出,他一拳揮向趙武華的肚子。

  「阿爾薩蘭!」水雲驚叫,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她一回頭,瞧見所有人全站在她身後,甚至連管家和翼安也在。

  她不及細想,又趕緊回身,「別打了。」她想衝上前去阻止,阿爾薩蘭的表情冷得可怕,她擔心會鬧出人命。

  沈盟抓住她的手臂,「別過去。」

  思琪也在一旁道:「是啊!這人該好好教訓一下,他竟然想對你圖謀不軌。」

  水雲對沈盟怒目而視,「放開。」

  「抱歉。」沈盟淡淡地說。

  水雲掙扎道:「管家,快去報警,要出人命了。」趙武華的叫聲簡直慘不忍睹。

  「是的,小姐。」管家回答。

  「那你還杵在那兒幹嘛?」她叫道。

  管家看一下手錶,「再十分鐘,小姐。」

  思琪大笑,這老管家真有意思。

  舒勁則在一旁搖頭歎氣,「想不到事情是這樣子的。」

  水雲見沒有人要幫她,就連溫柔的敏柔也故意視而不見,她只得自己想辦法,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阿爾薩蘭,住手!」水雲大聲道,「我要你住手!你答應過我的,你欠我的,你聽見沒?你欠我的。」

  阿爾薩蘭將趙武華撞向樹幹才道:「我欠你什麼?」他仍是一臉暴怒。趙武華竟敢動水雲,他要他付出代價。

  水雲大聲道:「你說,只要我能解決問題,你一切都聽我的,不是嗎?我們打過賭的,現在我贏了,我要你住手,聽見沒?」

  舒毅僵在原地,水雲繼續道:「你答應過我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放開他,快放開他。」

  他皺緊眉頭,一手仍抓著趙武華的衣領,該死!他真不想放開這雜碎。

  水雲見他仍是一臉憤怒,於是緊張地道:「就算是你送我的結婚禮物,不管是哪一種『王子』,都希望娶到快樂的新娘,對嗎?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可不要在牢裡和你完婚。」

  思琪和敏柔訝異道:「結婚?王子?」

  舒勁也無法置信地叫道:「結婚?」但隨即眉開眼笑。

  舒毅立刻放開奄奄一息的趙武華,向水雲走來,沈盟不等舒毅對他吼叫,立刻放開水雲。

  舒毅對沈盟皺眉,隨即攬水雲入懷,水雲這才鬆口氣,差點出人命了。

  趙武華的咳嗽聲引起水雲的注意,他看起來真是可怕,整個臉全腫了,鼻子和嘴唇都在流血,水雲歎口氣,明白他也是個可憐人。

  「趙先生,珊珊愛的人是你。」她說道。

  趙武華一邊大笑,一邊咳嗽,「不用你可憐我。」

  水雲搖頭,「我不是可憐你,珊珊在出事那天晚上,其實是想給你驚喜,她想告訴你她懷孕了,而且已經解除婚約,她那天在車上真的有打電話給你嗎?」

  趙武華揚起嘴角,「她只說了阿爾薩蘭這四個字,然後我就聽見車子的碰撞聲,然後……就……爆炸了。」他一手掩住雙眼,悲傷地說。

  水雲深深吸口氣,他的痛苦也這麼深,親耳聽見珊珊的慘叫聲,卻無能為力。

  水雲平靜地說:「如果我猜的沒錯,珊珊是要告訴你,阿爾薩蘭和她解除婚約,她在醫院裡要說的也是這句話。」

  趙武華張大雙眼,「不,不會的。」他呢喃。

  「她愛的是你。」水雲頷首道。

  趙武華掩住臉部,淚水緩緩滑下他的眼眶。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6 07:0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