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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媜]千金獵愛入門【我愛程咬金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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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6:01 |倒序瀏覽 | x 2
千金獵愛入門(我愛程咬金之二)作者:于媜

冉烈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女人作弄……
她是他最討厭的花癡女,卻偏偏是自己追求對象的麻吉!
燭光晚餐、音樂會,全被這程咬金破壞得一塌糊塗,
她竟還敢理直氣壯地說,他只適合跟企鵝一起生活——
他以集團總裁的尊嚴起誓,絕對要討回這口怨氣!
身為死黨,顏以寧怎能眼睜睜地讓這尊臭冰山覬覦好友!
她不過是欣賞他的超優條件,才會開口問「價碼」,
這個狂妄的男人憑什就認為她是「在賣的」?!
嫉惡如仇的她卯起來阻撓他、欺壓他,叫他面子掃地——
豈料他不惜砸下重金,就只為了要狠狠地報復回來?
好嘛!她認輸,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把她電得團團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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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6:22
  第一章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只花一秒,就能徹底擄獲男人目光的絕色美女。
  
  但讓冉烈如此驚訝的原因絕不是因為她的美麗。美麗的女人他看過太多,換句話說,女人的美麗已經讓他生膩了,就算是再美的女人,也不足以觸動他的心。
  
  讓他如此驚訝的原因是——她的穿著!
  
  如果他的太陽眼鏡品質夠好、鏡片夠乾淨,那他就絕不是看錯,確實有個女人穿成這樣招搖過街。
  
  女子很年輕,約莫二十四、五歲左右,一件緊身的碎花小可愛,緊緊包裹著她姣好的身段,布料明顯不夠的小可愛只到胸部下沿,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肌膚,以及性感的肚臍。
  
  她肩上背著一個短肩帶小布包,被纖臂緊緊夾在腋下,卻讓一對豐滿的酥胸彷彿呼之欲出。
  
  一件短到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褲,包裹著她渾圓挺翹的臀,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更宛如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女子跨著流暢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舞動著勾魂攝魄的旋律。
  
  哪個正常的女人,會穿成這樣在街上閒晃?
  
  除了那兩片薄小的布料,她幾乎就是全裸。然而即使穿著如此隨便,她的模樣還是灑脫自在得宛如在自家臥房,要不是週遭熙來攘往的車子,他幾乎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不過,無可否認的,她真的很美!
  
  一頭微卷的栗色長髮,像是波浪似的沿著她纖美的肩頭、曲線完美的腰身流洩而下,一身白皙的肌膚就像上好的奶油,彷彿隨時會在陽光下融化一樣……
  
  她笑起來很純真。用純真這兩個字來形容這麼一個性感美麗的女人,是突兀了些,但這種矛盾的組合在她身上看起來卻出奇協調。
  
  「總裁,時間快到了!」
  
  一個遽然響起的聲音,驚醒了幾乎看得入神的他。回過神,他才發現自己一腳還在車內。
  
  他幾乎忘了,自己是來談一筆生意的,約好的客戶還在樓上等著。
  
  將穿著Belly黑色皮鞋的腳跨出車外,他動作優雅俐落的摘下鼻樑上的太陽眼鏡,鏡片下,是一雙炯亮有神的黑眸。
  
  「一個鐘頭後——」他仰頭看了眼眼前的大樓。「不、兩個鐘頭以後再過來接我。」
  
  接過司機遞上的公文包,冉烈淡然留下一句吩咐。
  
  在轉身的同時,他自眼角瞥見那抹清麗的身影,正輕盈的朝他跑了過來。
  
  女子的臉上掛著抹熱切,露出大半的雪白胸脯,正隨著她的步伐一彈一跳——
  
  這種女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她腦子裡裝了多少東西——絕對是跟她的胸部大小成反比。
  
  很顯然的,她正筆直朝著他而來。
  
  換做以往,對於這種意圖主動搭訕的女人,他向來不屑理會,但這回他卻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轉念間,女子已來到跟前,她氣息微喘,但清甜的聲音卻像道溫潤的泉水,緩緩滑過他心口。
  
  壓下瞬間湧上的異樣情緒,他目光冷冷的移上她的臉——一張笑容甜美、只有巴掌大的小臉。
  
  即使一身如此大膽的打扮,她卻有著張天使般的臉蛋,雙眸潔淨純真得讓他想起阿爾卑斯山上的雪——
  
  「先生,請問現在幾點了?」
  
  但顯然,這個女孩的心思,並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單純。
  
  「兩點十五分——如果妳真的想知道的話。」
  
  這種老掉牙的搭訕花招,他已經看過太多,但他還是想看她會玩什麼把戲。
  
  一看到眼前這個男人,顏以寧連一句謝謝都忘了說。
  
  她一直覺得外國男人的英俊耀眼無人能及,但眼前這個人,沒有外國男人璀璨奪目的金髮、沒有澄澈如鏡的碧眼,有的,頂多只是堪比外國人偉岸修長的身材,但他——卻顯得那樣與眾不同、那樣耀眼不凡。
  
  他看起來就像個典型的成熟都會男子,那種穿著凡賽斯西裝、提著黑色公文包走在華爾街上的精英份子。
  
  一襲黑色西裝、藍色襯衫,恰如其分的襯托出男子沉穩的氣息。而一頭適合在風中狂野飄散的黑髮,此刻卻梳得一絲不苟,伏貼在他的額際。
  
  以她專業的眼光看來,男子的寬肩、窄腰、長腿,符合標準三、五、七的黃金比例,簡直是天生適合當衣架子的標準身材。
  
  炯然有神的眸、如刀刻般高挺的鼻樑,以及一雙始終緊抿,看來嚴肅卻又不減其性感的薄唇,造就了一張完美、充滿致命吸引力的臉孔。
  
  他很俊美——這是她最終歸納出的結論,即使他如子夜般闃沉的眼稍嫌銳利,卻仍無損他的俊朗英氣,儒雅睿智的風雅氣度中,卻又有掩不住的陽剛與魄力,尤其是眉宇間那份唯我獨尊的王者氣勢,更是讓人眩目。
  
  顏以寧個性向來直爽,尤其是國外幾年的生活讓她學會了不做作,一時之間,她就這麼直勾勾盯著他看。
  
  「看夠了嗎?」
  
  冷冷的聲音宛如一盆冰水,潑得她乍然轉醒,這才發現他冷得像冰似的表情。
  
  「對不起!」她俏皮的吐了下舌頭。
  
  真糟,她怎麼會這麼沒禮貌的盯著人家看?難怪人家會不高興。
  
  「你好,我叫顏以寧——等等,我找一下我的名片!」
  
  顏以寧急忙翻開背包,想找出一張名片。
  
  沒辦法,她天生就是喜歡認識新朋友,尤其是眼前這個出色的男人,她更想把他網羅到朋友旗下的模特兒經紀公司,由他來展示自己所設計的衣服。
  
  冉烈沒有開口,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認真的表情。
  
  名片?這年頭連援交女也弄得那麼專業,連名片也有了。
  
  從她的行為、衣著看來,她根本就像時下的拜金女子,不惜用援交來滿足物質慾望。
  
  「不用找了,妳可以直接告訴我價碼。」他冷冷說道。
  
  不知為何,那張如天使般純真無瑕的臉蛋,竟讓他有種莫名的憤怒。
  
  「價碼?」霎時,顏以寧楞住了。
  
  她都還沒開口,這男人就知道她想做什麼?未免也太厲害了吧?!
  
  「你真直接!」顏以寧笑了笑。「好吧,以你的條件,依照我們的行規大概是這樣——」她伸出五根手指頭。
  
  五萬?冉烈的一雙利眸緩緩瞇起。這女人未免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有誰會花五萬去買跟女人的一次歡愛?
  
  冷沉的眸光緩緩掃過她全身,冉烈卻該死的發現——她值這個價錢!
  
  只是,這女人也未免太狂妄了吧,交易竟然還得看對象,難不成她早就查出他的身份,是有預謀而來,想把他當成金礦來挖?
  
  「很抱歉,我沒興趣!」他不會任人宰割,更對自動送上門來的女人沒興趣。
  
  「這樣藹—」她的俏臉立刻籠上一層失望。這麼出色的男人,若不能將他簽下,實在是太浪費了!
  
  「你是對價碼不滿意嗎?那十萬如何?」她破例對一個新人開出天價,試圖挽回他的心意。
  
  他的眼神、他渾身散發的那股魅力跟神采,可以讓她的作品立刻生色好幾倍,無論如何她都不想放棄這個難得的上等貨。
  
  這女人未免太得寸進尺了,壓根是想把他當凱子削!
  
  「我說,我、沒、興、趣!」他自牙縫裡擠出一句。
  
  「喔——那真是太可惜了。」顏以寧失望輕歎一聲。
  
  無端招惹上這種女人,按理他該轉身立刻走人的,但偏偏他的腳卻像被定住似的。
  
  「妳還在唸書吧?!」他掃了眼她年輕的臉蛋。
  
  顏以寧雙眸驀地瞠大。這男人好厲害!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剛畢業。」大學念了五年、碩士學位念了三年,說起來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或許是因為對服裝設計有點天分,也經常玩票性質的參加一些設計比賽,還屢獲首獎,她逐漸在服裝界嶄露頭角。
  
  甚至在大四那一年,就被澳洲知名服裝公司網羅,成為該公司專屬設計師,為了配合每季的服裝展,她不得不課業、工作兩頭忙,以致於連書也比別人多念了幾年,成了個老學生。
  
  「為什麼不替自己好好找份工作,要做援交這種事?」
  
  「什麼是『援交』?」顏以寧眨了眨大眼。她在國外八年多,從沒聽過這個名詞。
  
  「看來妳不只擅長賣弄色相,還很會裝蒜。」他出口又是一句冷諷。「妳都敢公然開價了,還怕人家知道妳用身體賺錢嗎?」
  
  用身體賺錢?這下子,顏以寧立刻意會過來。
  
  「你以為我——我是——」妓女兩個字她實在說不出口。
  
  「妳穿成這樣子,還上前問我開多少價碼,難道我該把妳當作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他譏諷的勾起唇。
  
  這人講話簡直越來越過分了!
  
  「你——你簡直是個狂妄無禮、自以為是的大混蛋!」她忍無可忍的罵道。
  
  她脾氣一向很好、待人也總是很客氣,卻第一次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失控大吼。
  
  「彼此、彼此!」他冷冷哼道。
  
  一股血氣驟然衝上顏以寧的腦門,她有滿肚子的氣,卻連一句話也罵不出來。
  
  「我看妳這麼年輕,安安分分的回學校唸書去吧,這種事還是別做的好。」
  
  好心留下一句「忠告」,冉烈頂著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樣,逕自轉身走進了大樓。
  
  「我早就畢業了,你才該重回學校學學禮儀——大、沙、豬!」
  
  顏以寧咬牙切齒的對著早已消失不知多久的背影喊道。
  
  這個男人最好別讓她碰到第二次,否則她絕對要還以顏色,她顏以寧可不是好欺負的!
  
  她餘怒未消,悻悻然瞪著男人消失的方向,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糟糕,我遲到了!」
  
  顏以寧跳了起來,火燒屁股似的一路衝進大樓。
  
  這個天殺、該死的混蛋!
  
  一直到走上「長易」企業十樓的執行經理專屬辦公室,顏以寧還是氣得咬牙切齒,站在辦公室外,她氣憤難平的恨恨罵道:「那個該死的混蛋,下次再讓我看見他,我就——」
  
  刷的一聲,辦公室大門毫無預兆的突然打開,門內錯愕的目光對上她破口大罵的嘴。
  
  「以寧?」門內的人發出一聲驚呼,驚喜中難掩錯愕。「妳怎麼站在外面不進來?還——」罵人?但唐敏蓓很夠意思的沒有說出口。
  
  驀地,全然沒有心理準備的顏以寧也楞了好一下。
  
  「嗨,蓓蓓。」她趕忙合上小嘴,尷尬的擠出笑容。
  
  好半晌,她們兩人只是尷尬相對著,久別重逢的第一句寒暄竟不知怎麼開始。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們是從小到大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好姊妹,在闊別了八年之後重聚,她們不是應該激動的抱在一起,興奮的哭笑、尖叫,慶賀這久別重逢的一刻嗎?
  
  但為什麼會演變成兩人尷尬的四目相望,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顏以寧終於難為情的吐出一句。
  
  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搞砸了這得來不易的三十分鐘,而且眼看十點半,蓓蓓跟一個重要客戶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說來說去,全是那個可惡的男人不好,好好一場感人的重逢,都被他給徹底破壞了。
  
  「沒關係!」唐敏蓓也迅速回神,熱絡的拉著她進辦公室。「快進來!」
  
  看來,八年的時間裡她們都改變了不少——顏以寧跟著踏進唐敏蓓的辦公室,環顧著清新雅致的擺設,不由得感慨。
  
  從幼兒園起,她們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一直到國孝國中,甚至連高中都考上同一所女中,一直到父親把她送到澳洲唸書為止。
  
  算來,她們也有將近八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面,要不是因為那份折騰了她三年的畢業論文,她早就跑回台灣了。
  
  而一直留在國內發展的唐敏蓓,也理所當然的在大學畢業後,進入自家企業工作。
  
  遺傳了家族的生意頭腦,唐敏蓓從最基層的茶水小妹做起,短短三年的時間,她已經從職員、課長、主任一直升到執行經理。
  
  蓓蓓的聰明跟能力她很清楚,她是那種天生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每天工作一定排得滿滿的。 別說是交男朋友了,就連要跟她碰個面,都只能從百忙中抽出半個小時來。
  
  而這珍貴的三十分鐘,卻全被那個傲慢無禮的傢伙給搞砸了!
  
  「妳怎麼啦?」觀察力入微的唐敏蓓,一眼就看出好友的臉色不對勁。
  
  按理說,這麼久沒見面,她不該浪費這久別重逢的珍貴時間,但那把怒火卻越燒越旺,幾乎是一發不可收拾。
  
  「妳不知道,我剛剛在樓下遇見一隻自大、傲慢、狂妄又無禮的沙豬,他竟然把我當成流鶯欸,妳說氣不氣——人——」
  
  顏以寧的聲音,隨著目光觸及從窗邊緩緩轉過身來的高大身影,而逐漸消失在嘴裡。
  
  「是你?!」
  
  「是妳?!」
  
  顏以寧跟冉烈不約而同的指著對方高喊了起來。
  
  「你們認識?」唐敏蓓訝異的望著兩人。
  
  「他就是我剛剛在樓下遇見的那只沙豬!」顏以寧指著他,氣憤的控訴起來。
  
  冉烈的俊臉立刻沉下幾分,也毫不客氣的回敬。
  
  「我已經說過,要開價找別人去,我對妳沒興趣。」
  
  「你——你還敢提價碼?!」顏以寧氣得渾身發抖。
  
  她不過是怕熱,穿得清涼了一點,壓根沒做出什麼不正經的舉動,也唯有像他這種有眼無珠的人,才會把她當成是在援交!
  
  「剛剛妳可是比現在大方、誠實多了。」冉烈挑著眉冷笑。
  
  「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骯髒齷齪的念頭?我剛剛提價碼才不是出賣自己,你根本是在刻意扭曲——」
  
  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兒。
  
  唐敏蓓眼見氣氛不對勁,趕緊不露痕跡的隔開幾乎磨出火花的兩人。
  
  「有話好好說,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她堆起笑,替兩人介紹。「我來介紹,以寧,這位是冉烈,是我合作對像『聲陽』集團的總裁——」
  
  什麼?這個惡劣的傢伙,竟然會是個集團總裁?顏以寧不禁慶幸自己沒有戴眼鏡,否則恐怕免不了碎了一地玻璃。
  
  不過,他叫冉「劣」?顏以寧冷然一笑——果然是人如其名啊!
  
  「冉總裁,這位是顏以寧,是我從小到大一塊長大的好朋友。」
  
  顏以寧努力壓下不悅,不希望得罪了蓓蓓的重要客戶,更不希望讓好友為難。
  
  「你、好、啊!」她勉強端出風度朝他伸出手,但聲音卻是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不料冉烈卻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只是蹙起眉望向唐敏蓓。
  
  「妳怎麼會認識這樣的朋友?」
  
  唐敏蓓驀地一楞,還來不及反應,顏以寧已經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這樣的朋友』?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傢伙面前,顏以寧發現自己特別容易發火,根本維持不了最基本的風度。
  
  「妳聽得夠清楚了。」冉烈不帶感情的冷冷掃了她一眼,眼神裡滿含著輕蔑與不屑。
  
  顏以寧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僅存的最後一點風度徹底崩毀。
  
  「你——你這人簡直可惡、狂妄到了極點!」顏以寧咬牙切齒的瞪著他,胸口氣得劇烈起伏。「全世界上最糟的字彙,也不足以形容你這個人——」
  
  「謝謝妳的讚美,妳說話跟穿著的水準也絲毫不遜色。」他嘲諷的勾起唇。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起話來簡潔、不拖泥帶水,但總是能一語擊中她情緒的爆發點,讓她向來引以為傲的禮節頓失。
  
  「什麼——」
  
  唐敏蓓站在一旁,怔怔的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唇槍舌戰,自己卻反倒像是多餘的局外人。
  
  合作關係維持一年多來,冉烈給她的印象一直是謹慎有禮,即使跟他出去吃過幾次飯,但他的言行舉止總是那樣進退有禮、從不逾矩,讓人始終看不穿、也猜不透他真正的情緒與想法,更遑論看過他這麼直接的情緒反應。
  
  「你們——別吵了!」
  
  不知道為什麼,唐敏蓓覺得自己一開口,卻像是打擾了他們。
  
  總算,兩人悻悻然停住嘴,卻仍心有不甘的瞪著對方,用眼神相互較勁著。
  
  「我說,這只是一個小誤會,難道不能試著握手言和嗎?」
  
  「不、能!」
  
  兩張怒氣騰騰的臉孔同時轉過來,異口同聲。
  
  「冉總裁——」
  
  「我說過,叫我冉烈。」他溫柔的打斷唐敏蓓,但語氣中仍聽得出他的獨斷。
  
  這下,顏以寧終於發現,原來冉烈想追求蓓蓓。
  
  「呃……冉烈,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以寧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她是——」
  
  「我不管她怎樣,總之妳以後別再跟她來往,我不希望妳被她給影響了。」他說著,還用一種輕視的眸光掃了顏以寧一眼。
  
  吼——聽聽他那口氣,好像她是什麼不正經的女人似的,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是唐敏蓓的丈夫!
  
  她知道唐敏蓓看似精明幹練,儼然像個走在時代尖端的新女性。但事實上,卻是思想、觀念傳統,受了委屈也不會替自己爭取,比小女人還要小女人。
  
  倘若跟那個強勢霸氣的冉烈在一起,不被他欺負到死才怪!
  
  她身為好友,絕對不能眼睜睜的坐視這種悲劇發生。
  
  能配得上美麗可人的蓓蓓,必須是個知書達禮、溫文爾雅的男人才行,絕不是冉烈那只臉上總是沒什麼表情,活像剛從冷凍庫走出來的沙豬。
  
  不行,她不能允許這種事,她不能接受蓓蓓被這種混蛋給追走,他就是想也不必想!
  
  跟她槓上了是嗎?她顏以寧可不會認輸!
  
  顏以寧昂起下巴,眼神裡已經對他下了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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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6:42
  第二章
  
  從那天開始,顏以寧就把冉烈這個男人列為頭號敵人。
  
  她三天兩頭就約唐敏蓓吃飯,一方面當然是敘舊,一方面則是杜絕冉烈的騷擾與糾纏。
  
  由於總公司計畫將事業版圖擴展到台灣,顏以寧理所當然被派回台灣,成為獨當一面的駐台設計師,全權指揮三個月後即將舉辦的一場大型服裝展。
  
  趁著這陣子籌備期的空檔,她當然多的是往唐敏蓓公司裡跑的時間。
  
  「蓓蓓,晚上一起去吃飯吧!」
  
  像陣旋風似的捲進唐敏蓓的辦公室,紮著俏麗馬尾的顏以寧興高采烈的朝她吆喝道。
  
  「抱歉,以寧,冉烈已經先約我晚餐了耶!」答應向烈在先,唐敏蓓不好意思毀約。
  
  「什麼?他又約你吃飯?你答應他了?」顏以寧驚喊起來。
  
  「嗯。」唐敏蓓無奈的點點頭。
  
  「你怎麼能答應他?!」顏以寧氣急敗壞的嚷道。
  
  「以寧,我知道你對他有誤解,但他不像你想的那麼糟——」
  
  「他當然不糟,而是非常糟!」顏以寧不客氣的搶白回去。「你千萬別被他那副沉默寡言的假象給騙了,他是我見過最狂妄高傲、自以為是的男人,總之,你千萬不能跟他約會!」
  
  「真的嗎?」
  
  唐敏蓓對冉烈沒什麼偏見,他英俊出色、風度翩翩,她並不排斥他的追求,況且,她的確也到了適婚年齡。
  
  「聽我說,蓓蓓!」顏以寧握住她的肩,以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說:「你的條件很好,可以選擇台灣任何一個男人,但那個人絕對不能是冉烈!他冷酷無情,對人絲毫沒有半點感情,簡直就是座冰山,你終其一生會活在冰天雪地中,得不到半點溫暖的。」
  
  唐敏蓓不覺得有這麼嚴重,反倒被她的比喻給逗笑了。
  
  「以寧,你對他的偏見太深了。」他們兩人,讓唐敏蓓不由自主的想起「傲慢與偏見」這本小說的男女主角。
  
  冉烈給她的印象,是一個英俊有禮,具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更是個天生的生意好手,跟他合作很令人安心、也很愉快,即使他給人的感覺嚴肅拘謹了些,但還算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對象。
  
  「偏見?」顏以寧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我是一眼就看穿他的偽裝。」外表溫文爾雅,骨子裡,卻是個驕傲自大,以奴役女性為樂的沙豬!
  
  「那我該怎麼做?」她好笑的望著顏以寧。
  
  「拒絕他,告訴他你不去了。」她正氣凜然的說道。
  
  「以寧——」唐敏蓓歎了口氣。「在商場上,最講求的就是信用,既然我答應了,就不能出爾反爾。」
  
  顏以寧當然明白唐敏蓓的顧慮,猶豫半晌,她不假思索的說。
  
  「我去赴約。」
  
  說什麼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好友落入陷阱,這一失足可是「萬丈冰淵」耶!
  
  「你?」唐敏蓓驚訝的張大眼。
  
  她實在無法想像——一對互不相讓的男女,坐在浪漫的餐廳裡一起共進晚餐的畫面。
  
  將她的錯愕看成擔心,顏以寧還胸有成竹的安慰她。
  
  「你別擔心,我絕對有辦法讓他知難而退,叫他以後再也不敢來糾纏你。」
  
  少了冉烈這個追求者,對唐敏蓓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反倒是眼前這對冤家接下來的發展,還更具可看性。
  
  「好——好啊!」唐敏蓓憋著笑,一本正經的回道。
  
  平時的工作壓力太大了,以寧跟冉烈兩人的鬥法反倒為她緊張的生活增添了樂趣,她已經等不及要看這齣好戲怎麼發展下去。
  
  沒有察覺到好友眼中那抹一閃而逝的頑皮光芒,顏以寧仍兀自沉浸在義憤填膺的情緒中。
  
  冉烈這男人實在太狂妄自傲、不可一世,她就偏要讓他嘗嘗,什麼是踢到鐵板的滋味!
  
  ***
  
  夜晚七點零五分,顏以寧「準時」到達東區一家頗負盛名,全是些政商名流出入的高級餐廳。
  
  沒錯,當然不會有人把約會時間訂在七點零五分,她是故意遲到五分鐘,好痛快欣賞冉烈看到她出現時,臉上精彩的表情。
  
  踩著優雅從容的步伐走入餐廳,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幽靜角落的冉烈。
  
  她當然不可能找不到他,他是那種無論到哪裡,總能吸引住所有目光與焦點的人,遠遠看著挺拔出眾的他,顏以寧不得不讚歎。
  
  冉烈是她所見過最俊美不凡的男人,就像眾星所拱的那輪月亮,只可惜目中無人、個性糟糕,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隨著她緩慢的步伐越走越近,冉烈不經意一抬眸瞥見了她,倏地,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帶位的服務生看見顏以寧一身小可愛、及臀短熱褲的穿著,大驚失色之下趕忙追了上來。
  
  「小姐,請問您——」
  
  「喔,我找那位先生。」
  
  顏以寧笑盈盈的將纖手往冉烈的方向一指,周圍驚怪的目光,立刻全往冉烈身上掃去。
  
  登時,冉烈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呃,好——好的。」結結巴巴了半天接不上話,服務生不敢得罪被列為貴賓的冉烈,只能頻頻鞠躬道歉,然後摸摸鼻子走人。
  
  掛著抹無懈可擊的從容笑意,顏以寧來到他的桌邊,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入座。
  
  「我約了人,不歡迎你加入。」一雙灼熱如火的黑眸恨恨盯著她。
  
  「我知道。」老實不客氣的拿起他的水杯狠狠喝了一大口,顏以寧滿足的輕歎一聲。「我是代替蓓蓓來的。」
  
  看著那個被放回他桌前,已印上一個淺淺唇印的水杯,冉烈原本陰鷙的臉色更是罩上一層寒霜。
  
  「我約的人是她,不是你。」這句話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裡迸出來的。
  
  「你以為我希罕來啊?!」顏以寧也懶得跟他客氣,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我是替蓓蓓來轉告你,她一點也不想接受你的追求,更不想跟你出來吃飯,以後除了公事以外,你最好不要騷擾她。」
  
  說完,顏以寧拎起背包就要走人。
  
  「站住!」冷冷的聲音喊住了她。
  
  這女人未免也太狂妄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冉烈不是能讓人要著玩的!
  
  更何況,他約的是唐敏蓓,但這個女人卻莫名其妙的跑來攪局,壞了他的好事不說,還說他在騷擾唐敏蓓?!
  
  顏以寧遽然停下腳步,好半晌才回過頭,朝他綻出一抹甜得幾乎膩死人的笑。
  
  「冉先生,還有何貴事?」
  
  「你憑什麼干涉我跟唐敏蓓之間的事?」他的口氣咄咄逼人,一雙利刃般的冷眸筆直射向她。
  
  「就憑我是蓓蓓最好的朋友,我才不會坐視她受害。」顏以寧毫不畏懼的迎視他。
  
  「你搞錯了一點,我是要追求她,不是要害她,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給她。一旦成為冉太太,她會是全天下最富足的女人。」
  
  「你未免也把女人想得太膚淺了,你以為用錢、用物質就能讓蓓蓓幸福嗎?」
  
  「膚淺?」他冷冷一笑,凌厲的眸光掃過她全身。「我是不清楚你的來歷,不過,瞧你這身行頭,若沒有相當的資本,辦得到嗎?」
  
  她身上看似簡單不起眼的小可愛跟短褲,卻可是澳洲知名設計師的作品,他有過幾個女人,對女人熱愛的名牌自然有些概念。
  
  「這衣服我一毛錢也不必花,這是——這是雷總裁送的。」
  
  雷奧是她公司的執行總裁,才三十出頭的他對顏以寧別具好感,除了在工作上給予諸多幫助外,對她也總是極盡禮遇,完全不掩飾對她的好感。
  
  尤其是每當她設計出一季新裝,他總會每款送她一件當作紀念,久而久之她已經習慣穿自己設計的衣服,完全不必花一毛錢治裝了。
  
  但這句話卻更讓他有了誤解的空間,那瞭然的眼神彷彿認定,她也是靠男人而活的花瓶。
  
  「喔,那是當然!」他冷笑著。
  
  「打消你腦子裡齷齪的想法,我們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顏以寧惱怒的漲紅了臉蛋。
  
  「你的事我完全不在乎、也沒有興趣,即使你是唐敏蓓的——朋友。」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但是,我不會容許你侵犯到我的領域來,尤其是你的不請自來,已經嚴重干擾了我!」
  
  「你——」他那狂妄自傲的模樣,讓顏以寧氣得幾乎咬斷牙根。
  
  但轉念一想,這男人天生狂妄,從不把人放在眼裡,她幹嘛氣死自己?真正該氣死的人是他。
  
  顏以寧原本已經往餐廳門口跨去的腳,陡然收了回來。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天生就是這麼厚臉皮。」她忍住怒氣,回他一個燦爛笑臉,走回座位大搖大擺的坐了下來。
  
  「小姐,請問您要點些什麼?」
  
  穿著白襯衫、黑色背心,領子上還規規矩矩打著領結的侍者,好巧不巧的在此刻出現,恭敬遞上燙金菜單。
  
  她不介意狠狠吃他一頓,反正她也被他氣得肚子咕嚕作響。
  
  翻開菜單,裡頭著名的各國料理洋洋灑灑的排了幾大頁,但最叫她吃驚的卻不是齊全的菜色,而是上頭的價錢。
  
  老天,一份熏鮭魚沙拉要價一千五百塊?
  
  要不是她有個有錢的父親,從小見慣了這種場面,她還真會被菜單上的價錢給嚇住了。
  
  「嘖嘖嘖——」搖頭歎息的同時,她開始熟練的替自己點餐。「我要一份海鮮蔬菜沙拉、核果麵包、法式龍蝦湯、還有一客普羅旺斯小羊排——」美麗纖指隨意所指,她通通點了一份。
  
  「我不歡迎你。」他冷冰冰的瞪住她。
  
  「謝謝你的邀請,我不會客氣的。」顏以寧聽若罔聞的朝他甜甜一笑,再度對侍者吩咐道。
  
  「我還想嘗嘗西班牙局烤明蝦,跟迷迭香熏烤大干貝——」
  
  「好的!」
  
  「等等——」
  
  俐落記下每樣點餐,正要轉身回廚房的侍者,立刻收回腳步,恭敬的舉起紙筆待命。
  
  「我還要一杯調酒『聖音之心』跟一份天使焦糖布了,順便再來一客奶油核桃冰淇淋,還有、還有——再給我一杯冰拿鐵,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點了幾乎可以擺滿兩大桌的食物,還說這樣就好?!
  
  看著一臉滿足,將菜單遞還給侍者的顏以寧,冉烈的臉色已經陰沉到最極點。
  
  這女人,若不是存心向他宣戰,要不就是打算拿他當凱子削!
  
  「冉先生,請問您要點些什麼?」侍者恭敬的轉而問他。
  
  他臉色不善的掃了侍者一眼——他已經被這個女人氣飽了,哪還吃得下?
  
  「一杯義式濃縮咖啡,其餘不必。」他僵硬的吐出一句。
  
  「怎麼?沒胃口啊?」顏以寧故作驚訝的看著他,眼底卻有掩不住的笑意。
  
  冉烈抿著唇緊盯著她,俊美的臉孔宛如千年石雕,冷冽得沒有半點表情,有的只是渾身散發出的森冷氣息,連一旁的侍者都忍不住打起哆嗦。
  
  「兩位請——請稍等,餐點馬上來!」丟下一句,侍者火燒屁股似的衝回廚房去了。
  
  他那張撲克臉或許嚇得了別人,但她顏以寧可不怕。
  
  雖然她毫不懷疑,從他鼻孔噴出的絕對是陰冷寒氣,他不笑的時候,足以把一個強壯的人給嚇得心臟衰竭。
  
  在他瞬也不瞬的冰冷盯視下,她仍一派輕鬆自若的享用一道道精緻美味餐點,儼然把炯炯瞪視著她不放的冉烈,當成了隱形人。
  
  她的從容、她的有恃無恐,讓冉烈幾乎氣炸了,雖然他臉上除了那抹常駐的冷意,始終沒有多大波動,但唯有擱在桌面那雙緊握成拳的大手洩露了情緒。
  
  從來沒有人——尤其是女人,可以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她——卻是第一個。
  
  冉烈大可以一走了之,把這個爛攤子丟給顏以寧自己去收拾,但是,他卻拒絕像喪家之犬似的逃走,那將嚴重辱沒他的尊嚴。
  
  「吃這麼多,你不怕撐死嗎?」
  
  許久之後,他終於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喔,你不開口,我差點忘了你還會說話哪!」好整以暇的拿起餐巾擦擦嘴,她心滿意足的歎口氣。「嗯,好像有些飽了。」
  
  有些飽了?冉烈的冷眸掃過桌上那些多得幾乎堆起來的杯盤,眼角隱隱抽搐了下。
  
  這女人的胃口跟她的人一樣,令人不敢恭維!
  
  他向來很慷慨,尤其是對女人,但是今晚這一餐,他連半毛錢也不會付,因為顏以寧這個女人已經徹底惹火了他.!
  
  「我提醒你,這一餐——」
  
  「這一餐謝謝你的招待。」她甜滋滋的接口。「後會無期啦!」說著,顏以寧逕自將背包甩上肩,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出餐廳。
  
  空蕩蕩的座位,如一縷輕煙飄出門外的身影,一切發生在轉瞬間,要不是滿桌狼藉的杯盤,冉烈幾乎以為今晚有關她的一切,只是一場惡夢。
  
  「買單!」
  
  許久,在他幾乎快把餐廳氣派的霧面鏡花大門給瞪穿一個洞之後,冉烈才終於咬牙朝服務生揚手喊道。
  
  「好的,冉先生——」效率奇快的侍者,恭敬的遞上帳單。「總共是一萬五千六百元。」
  
  迅速瀏覽了眼帳單上排得密密麻麻的金額,他面無表情的從皮夾掏出金卡遞給侍者,眼底隱約閃爍著火光。
  
  但事實上,在他心裡翻騰的不是心疼,而是怒火。
  
  好個昂貴的一餐,這女人肯定是鐵了心想整慘他,不過無妨,他總有一天會讓她見識到真正整人的手段。
  
  他的好風度跟脾氣從小到大都受到眾人稱許,但偏偏這個女人卻總是有本事,激起他最野蠻、最不受控制的那一面。
  
  他絕不會善罷干休!
  
  飽餐一頓,快樂踏上返家歸途的顏以寧,以為狠狠吃了冉烈這一頓,給他個難忘的下馬威,以後他們就會永遠「不見」了
  
  但顯然,對於冉烈這個男人,她恐怕認識得還不夠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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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7:01
  第三章
  
  老天,這算冤家路窄嗎?
  
  幾天前才剛共進一頓「昂貴」晚餐的兩人,竟然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不期而遇。
  
  看到前方迎面而來的挺拔身影,顏以寧心頭閃過一片烏雲,她不屑的暗忖道。
  
  看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衫、領帶無一不漿得筆挺,腳上的Bally黑色皮鞋光可鑒人,就像是剛從流行時裝雜誌上走下來的模特兒,耀眼出色得叫人移不開眼。
  
  顏以寧猜想,他肯定是剛從某大企業談完一筆生意出來。眉宇間還隱約可見一抹神采飛揚,只不過那抹光芒在見到她的瞬間,立刻被一抹冷沉取代。
  
  兩人視而不見的錯身而過,就像全然不曾見過面的陌生人。
  
  顏以寧壓根不該搭理他,但是腳步卻忍不住停了下來,她轉頭追隨著他的頎長身影步進一間花店。
  
  眼看著他那抹孤傲冷然身影,被包圍在繽紛燦爛的花海中,那種極度不協調的畫面,挑起了她天性中的雞婆因子,顏以寧的雙腳忍不住朝他踱了過去。
  
  冉烈隨意的挑了把白色玫瑰,正當要掏卡付帳之際,不經意自眼角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來意不善的朝他踱來。
  
  站在花店裡,其意圖當然是不言而喻,但他可不打算解釋什麼。
  
  他沒有義務向她交代什麼,更不在乎她怎麼想,除了一個「昂貴」的過節,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買花啊?」顏以寧懶洋洋的開口,語氣不像關心反倒像是揶揄。
  
  眼見他不吭聲,顏以寧繞著他打量,再度問道:
  
  「給蓓蓓?」她從鼻孔裡噴出一聲冷嗤。「省省吧,她才不會收。」
  
  「你到底想做甚麼?」像是已到了忍耐極限,他攤牌似的將目光對上她。
  
  「我——」霎時,顏以寧的思緒在那雙幽暗無邊的黑眸中迷失了幾秒,但她隨即猛然回神。「我說過我不會允許你追求我最好的朋友。」她甚是理直氣壯。
  
  冉烈罩上一層寒霜的臉色更沉幾分,目光不由自主的掃過她全身。
  
  今天的她依舊是一襲輕便的穿著,只不過清涼的小可愛換成了貼身T恤,及臀的短褲換成了及膝短裙,一頭長髮紮成俏麗馬尾,讓她渾身洋溢著一股青春活力的氣息。
  
  但那件繡著帶翼天使圖騰的合身T恤,卻比小可愛好不到哪兒去。輕薄的布料緊緊包裡著她豐盈的酥胸,雖然沒有暴露出半寸肌膚,卻更引人遐思。
  
  短裙下的是一雙雪白勻稱的美腿,細緻完美得幾乎找不出一絲瑕疵。綁帶的希臘風涼鞋裡,包裡著她白皙小巧的腳,五根腳指頭讓人聯想起冬天山上晶瑩剔透的冰柱——
  
  該死!他明明討厭這個女人到了極點,竟然還從頭到腳把她看得那麼仔細冉烈及時喝止遠揚的思緒,遽然將頭撇開。
  
  「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我要追求誰是我的自由,而接受與否的決定權也是在唐敏蓓的手上,而不是你,我已經厭惡你這種近乎騷擾的舉動了!」
  
  「很高興我們有相同的感覺。」她不甘示弱的回他一句,仰起頭與他對峙。
  
  要不是兩人的身高太過懸殊,他們的臉肯定會碰在一起。但身高勉強只到冉烈下巴的顏以寧,卻還是聞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那股男人獨特體味與古龍水相混雜的氣息。
  
  那種味道不討人厭,反而讓人有些醺醺然,尤其是她的視線不偏不倚就落在他的唇上,讓她不想在意也不行。
  
  他這個人雖然嚴肅古板、不苟言笑、渾身冷冰冰,卻有著雙厚薄適中、出奇性感的唇,從她的角度看上去,兩片因不悅緊抿的唇厚實光滑,是少見的極品。
  
  突然間,她發現自己竟然想吻他!
  
  吻他?老天——瘋了,她肯定是瘋了!她竟然對一個想追自己「麻吉」的男人產生遐想?!
  
  顏以寧為腦子裡打轉的念頭感到驚慌失措,幾乎是立刻往後彈退好幾步,跟他保持安全的距離。
  
  看著眼前這張狂妄囂張的小臉,有那麼一瞬間,冉烈幾乎有種想伸手掐死她的衝動,這是向來沉著冷靜的他,從來不曾有過的。
  
  「如果你以為這些幼稚的舉動能阻止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如宣示般冷冷吐出警告。「天底下沒有我辦不到的事,你最好牢牢記住這一點!」
  
  「是嗎?那我等著看。」
  
  顏以寧掛起訕笑佯裝無動於衷,但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眼神裡有一種懾人的力量,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危險,就像威力強大的原子彈,光是靠近都帶有威脅性。
  
  有幾秒鐘的時間,她幾乎要相信自己跟他鬥法是不自量力,但隨即又罵起自己怎能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
  
  投去最後一眼,冉烈一言不發的驀然轉身離開,主動結束了這場街頭對峙。
  
  忿忿盯著他傲然而去的身影,顏以寧虛張聲勢的朝他扮了個鬼臉,沒被他臨去前那抹冷得足以凍死人的眼神給嚇著。
  
  為了朋友,顏以寧可是不惜兩肋插刀,區區一個冰塊男又算得了什麼?
  
  帶著這股雄心壯志,她轉身走進花店,笑瞇瞇的喚來老闆娘。
  
  「老闆娘,我是剛剛那位先生的朋友,我朋友突然改變主意了,他想把白玫瑰改成——」她咬著纖指,目光往花海中隨意搜索,突然間,她的目光定在一大把黃色花朵上。
  
  「——黃菊花。」她爽快的將纖指往角落一指。
  
  「黃菊花?」花店老闆娘楞了楞。「你確定?」可剛剛那位英俊的男士不是說要送女友的?
  
  「確定、確定!」顏以寧忙不迭點頭催促。「花要盡快送達,最好等一下立刻就送。」說著還掏出一千塊塞進老闆娘手裡。
  
  「沒問題!」有「小朋友」出面果然就是不一樣,老闆娘的動作突然俐落了起來。
  
  看著原本清新美麗的白玫瑰花束,換成了俗到爆的黃菊花,顏以寧忍不住露出淘氣的笑容——
  
  這下冉烈那傢伙怕是跳到黃河也不清咯!
  
  ***
  
  空氣中流洩著輕輕柔柔的音樂,溫度適中的空調讓人全身舒爽,身下的絨布座椅更是出奇的柔軟舒適,這是一天中少有的放鬆時刻。
  
  坐在國家音樂廳的貴賓席上,冉烈瀏覽著手裡精美的節目表,慵懶的將長腿隨意交疊,唯有目光偶爾掃向大門。
  
  是的,今晚他約了唐敏蓓來聽音樂會,一切都透過秘書保密而謹慎的進行,確保這一回不會再有程咬金跳出來攪局。
  
  這一連串費盡心思的舉動,或許旁人看了真會以為他戀上了唐敏蓓,但唯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動情的成分有多少。
  
  他欣賞她的精明幹練、聰明獨立,也很確定她會是適合他的妻子。
  
  他從未仔細想過自己是否喜歡她,只是依照慣性做最有利的選擇,一如他在商場上的手腕,完全是憑靠經驗或直覺,而非喜好與感情。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預計兩個月後向她提出求婚,兩個月後正式結婚,一年後他的繼承人必須誕生——
  
  過去三十幾年來的生命,他的每一天都是活在計畫與目標之中。他從不讓私人的情感干擾了他的判斷,更不允許生命中有意外,甚至失敗。
  
  這種野心與企圖,也造就了他在短短五年內,就能打進出一個龐大金融集團、擁有上萬名員工,與數十億身價的原因。
  
  而一個稱職的妻子,為他孕育一個繼承人,是他目前亟需完成的目標,如同他打敗商場上的眾多對手,絲毫不會參雜感情在其中。
  
  冉烈抬手看了下腕表,時間已近七點,一抹放鬆的笑意浮上嘴角,直到目光觸及遠遠而來的那抹身影,他的笑容頓時僵祝
  
  他原本以為會有一個愉快而浪漫的夜晚,誰知道期待中的佳人沒有前來赴約,反倒又來了個——程咬金。
  
  「嗨!」程咬金友善的朝他綻開一抹微笑。
  
  她的微笑很動人,但看在冉烈眼裡,那過分熱切的態度,卻活像是給雞拜年的黃鼠狼——十足的不懷好意。
  
  「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冉烈懷疑的瞪著緩緩朝他走近的顏以寧,以及她手裡那張貴賓席的票。
  
  這場音樂會一票難求,更何況是貴賓席的票,他也是費了點心思才到手的,她為什麼也會有?
  
  「來聽音樂會啊!」顏以寧甜甜一笑,大剌剌的坐進他身邊的座位。
  
  「回你的座位上去,這個位置是留給唐敏蓓的。」冉烈擠出一句,身為男人的風度,他壓下了想一把揪起她的衝動。
  
  「她不會來了。」顏以寧樂於宣告這個消息。
  
  「你什麼意思?」一股不祥的預感緩緩升起。
  
  「喔,蓓蓓很忙,實在抽不出時間來,我覺得太浪費這張票了,所以就代替她來啦!」她愉快的享受著他錯愕不信的表情。
  
  總算,冉烈弄清眼前是怎麼一回事——他約的是唐敏蓓,前來赴約的卻又是顏以寧。
  
  瞬間,冉烈的臉色陰沉到冰點。
  
  「你真以為你能三番兩次要著我玩?」他的冷眸緩緩瞇起。
  
  黃菊花事件他至今還沒氣消,這女人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
  
  「唉呀,那件事你還記著啊?」顏以寧一臉無辜的眨眨眼。
  
  「那種事沒有人能忘得掉。」他咬牙擠出一句。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與顏以寧不期而遇之後,原本該送到唐敏蓓手上的玫瑰竟成了黃菊花!在他抽絲剝繭追查下,才發現竟是顏以寧搞的鬼。
  
  他莫名其妙成了惡作劇與觸霉頭的惡人,卻百口莫辯,而策畫整個詭計的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敢若無其事的坐在他身邊?
  
  「我也是一片好意啊,我以為蓓蓓喜歡黃菊花,才熱心的想幫忙啊!」
  
  瞧她講得萬般無辜,但冉烈比誰都清楚,那張無辜臉蛋下隱藏的詭計。
  
  「收起你虛偽的嘴臉,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他的每一字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行事謹慎、小心的他,這輩子從未出過錯,卻一次次栽在這個女人手裡,可想而知這對他而言是個多大的恥辱與難堪。
  
  看她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他兩手握得劈哩啪啦作響,幾乎想將她從椅子上揪起來,賞她一頓難忘的教訓。
  
  偏偏她明明看得出冉烈臉色陰鬱得嚇人,還不知死活的故意火上加油。
  
  「冉大總裁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跟我這小女子一般見識喔!」她嘟著小嘴,嬌聲嬌氣的說道。
  
  「你——」熊熊火氣眼看著就要爆發。
  
  「各位來賓,今晚的演奏會即將開始,在節目開始之前請容我們提醒——」
  
  例行的報幕打斷了爭執中的兩人,看來無論誰想先自這場戰局退場,都已經嫌太遲了。
  
  在緩緩變暗的燈光下,冉烈悻悻的坐回座位,然而台上精湛的演奏,卻連一個音符也沒傳進他耳朵裡,一張俊臉冷得宛如立體的冰雕。
  
  一旁的顏以寧神色自若,但不斷自身旁飄來的那股森森寒氣,卻不由自主的讓她打了個冷顫。
  
  不過,她才不在乎。只要能逼退這座冰山,就值得冒著生命的危險,跟他纏鬥周旋到底,況且,在大庭廣眾之下,諒冉烈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抱著這份篤定與安心,顏以寧在絨布座椅裡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伴著陣陣悠揚、美妙的旋律,安心的合上眼皮。
  
  始終沉浸在怒氣中的冉烈,被一陣陣奇怪的聲響給擾得頻頻皺眉,那種聲音極為規律,忽大忽小的從身旁傳來。
  
  他狐疑的轉向聲音來源處,只見一張睡得正熟的臉蛋,正放肆的癱在椅背上。
  
  這場堪稱超水準演出的世紀音樂會,由來自維也納的知名交響樂團演奏,優美而撼動人心的交響曲開場不到三分鐘,眾人紛紛沉醉在壯闊的旋律中,卻唯獨把程咬金給催進夢鄉。
  
  只見她睡得東倒西歪、小嘴微張,睡相酣甜得活像在自家床上,嘴邊甚至還掛著抹滿足的笑——
  
  這是什麼荒謬的情況?!他要約的佳人沒來,反倒來了一個程咬金,還睡得鼾聲大作,只差沒磨牙、說夢話!
  
  冉烈的嘴角隱隱抽動著——這女人是存心氣炸他,還是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
  
  隨著台上精湛的演奏,以及身旁一陣陣震撼的「伴奏」,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放在座椅扶手上的修長大手,也忍不住捏得劈啪作響。
  
  偷偷掀開一條眼縫,顏以寧看著身旁那張陰驚的臉孔,幾乎忍不住想偷笑。
  
  她當然沒睡著,身為服裝設計師,她自然也懂得欣賞藝術的美好,只是機會難得,不好好氣一氣這傢伙,她怎麼甘心?
  
  不過——她好整以暇的打量著他,除了那張鐵青的臉孔看來有些可怕外,他幾乎完美得無懈可擊。
  
  她不得不承認,冉烈這人雖然無禮、蠻橫,又狂妄自大得不得了,缺點洋洋灑灑足以列滿整張白紙,但他也同樣帥得無法無天。
  
  穿著一襲黑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衫,十足冷漠嚴肅的總裁模樣,但偏偏他看來就是那樣英氣煥發、瀟灑俊朗,就連那頭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黑髮,都別有一股雅痞的味道。
  
  但可惜阿可惜,這麼個帥得一塌糊塗的男人,卻可恨透頂……唉!
  
  她暗自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為誰遺憾惆悵。
  
  接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異樣的眼光,冉烈面子全掃了地。正當他恨恨的思索著要怎麼自這出鬧劇中脫身之際,突然間,一個重量靠上了他的肩頭。
  
  他疑惑的轉頭一看,那顆小小的頭顱竟安適的枕上了他的肩頭,恬靜滿足的模樣活像正躺在頂級羽毛枕上。
  
  這個女人未免也太囂張了吧?不請自來不說,還敢把他的肩膀當枕頭躺!
  
  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尤其是她三番兩次得罪他之後,他們沒有所謂的交情,只有過節。
  
  他毫不客氣的想將肩頭抽開,孰料她卻像頭無尾熊巴著尤加利樹似的緊緊巴在他的肩膀上,怎麼甩也甩不掉。
  
  他是個受過禮教的文明人,當然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除了不露痕跡的試圖擺脫她,就只能咬牙讓肩膀繼續淪陷。
  
  一場好像沒完沒了的音樂會持續進行,曲目也換了一首又一首,但這些一堆人花了大把鈔票來欣賞的天籟,此刻聽在冉烈耳中,卻像是折磨。
  
  終於,在一陣又一陣的安可、鼓掌聲中,音樂會終告結束。
  
  他勾起冷笑,正準備狠狠擰起身旁的女人,卻發現她動作比誰都快的一骨碌跳了起來,動作俐落的跑出了音樂廳大門。
  
  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冉烈不經意低頭一看,肩上竟留下了她的紀念品——一灘猶然溫熱的口水!
  
  該死的女人,她總是有辦法將他逼得失去控制,咬牙切齒的掏出西裝口袋裡的手帕,冉烈恨恨的擦去那灘惡魔留下的印記。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萬多塊的天價晚餐、那束讓他面子掃地的黃菊花,以及今晚這個讓他糗態畢出的音樂會,已經把他的耐性逼到了極限。
  
  他絕不會善罷干休的,若是不好好的一吐怨氣,他冉烈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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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7:20
  第四章
  
  足足好一陣子,顏以寧再也不曾聽過冉烈的消息。
  
  唐敏蓓的辦公室裡,不再出現他送來的鮮花,也未曾接到他邀約的電話,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彷彿所有的紛擾全歸於平靜。
  
  她猜想他大概真的被她給嚇跑了,這讓顏以寧有幾分沾沾自喜,雖然偶爾她的腦海裡,也會莫名閃過那張硬邦邦的冰塊臉,不過,沒有他的生活平靜多了。
  
  替死忠兼換帖的好友解決了一件大事,顏以寧總算鬆了日氣,開始有點閒情逸致到台灣四處走走玩玩。
  
  這麼多年沒有回來,台灣當真是變了好多,除了在家當爸爸媽媽的乖女兒外,她最大的樂趣就是背起包包、開著爸爸才剛買給她的福斯小車到處跑。
  
  過了好一陣上山下海隨性的日子,眼看著秋季新裝發表會的日子逐漸接近,顏以寧也不得不收心,開始忙於籌畫、指揮整個發表會的進行。
  
  由於這是「雅緹」第一次進軍台灣的首場新裝發表會,看好台灣的消費市場,總公司更是格外慎重,也間接讓她感受到不小的壓力,尤其顏以寧向來求好心切,大從場地的規畫佈置、模特兒的篩選,小至擬定邀請者名單、發出邀請函,無一不親自參與。
  
  每天一早出門一直到深更半夜回家,她總是在會場跟辦公室兩地跑,就連總公司特地為她請了個助理,也好像幫不了多少忙。
  
  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顏以寧剛從展覽會場出來,正要駕車趕回辦公室修改設計圖,不料原本艷陽高掛的好天氣,卻突然烏雲密佈。
  
  她連忙加快了腳步,孰料在走向停車場半途中,豆大的雨就這麼突然瘋狂傾洩而下。
  
  抱在手裡的設計圖是這次發表會的幾個重要款式,可是比她的命還要重要。毫不考慮的,顏以寧將圖筒緊緊抱在胸口避免淋到雨水。
  
  大雨來勢洶洶,才幾秒鐘的時間,她的頭髮、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真糟糕,怎麼好端端的突然下起大雨來——顏以寧懊惱的望著傾盆大雨,趕緊衝進騎樓下躲雨,免得連設計圖都不保。
  
  離停車場只有一小段距離,但她不想貿然淋濕全身,只好眼巴巴望著大雨而心急歎息。
  
  遠遠的,冉烈就看見了她。
  
  大雨中、商家兩棚下,顏以寧縮著身子,小小的柔弱身影像是快被滂沱大雨給吞沒,平時高傲的氣焰像是全被雨給澆熄了。
  
  隨著腳步越走越近,冉烈察覺她身上的襯衫早已濕了大半。
  
  保護性的緊抱著懷裡的設計圖筒,顏以寧騰出一手低頭翻找包包裡的手機,打算撥電話向助理求救,突然間一雙高級的黑色皮鞋出現在她視線裡。
  
  她緩緩抬起頭,一張冷冰冰的臉孔出現在紛飛雨中。
  
  冉烈?乍見到他,顏以寧有半晌的錯愕,隨即意識到自己的狼狽。
  
  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在她最狼狽無助的時候,卻偏偏被他給撞見了。
  
  顏以寧並不是個愛面子的人,但她覺得身為一個勝利者,實在不應該讓落敗者撞見她難堪的一面。
  
  而且,她也毫不懷疑,他絕對會趁機落井下石,對她冷嘲熱諷一番,好報復前幾次吃的悶虧。
  
  當然,冉烈在看見她的第一眼,腦子裡也閃過同樣的念頭。但是,當他發現蜷縮在雨棚下的身影是那樣纖細嬌弱,她就像個晶瑩剔透的雪娃娃,隨時會在這場大雨裡融化得無影無蹤,他的憤怒竟無端平息了下來。
  
  生平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產生這種怪異的情緒,明明是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死對頭,自己卻矛盾的對她興起憐憫之心。
  
  連冉烈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按理說,看到這個心頭大患落難,應該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才對,怎麼看著她滴水的髮梢、濕透的衣裳,卻反讓他心口莫名扭緊。
  
  握緊手裡的傘,他穩住略顯焦躁的步伐,筆直往前方企業大樓的方向走去。
  
  顏以寧強壓下對自己一身狼狽的困窘,審慎擺好迎戰架勢,等著他丟來不客氣的奚落與嘲諷。
  
  孰料,他的腳步卻連停也不停,只是言不發的逕自從她眼前走過,別說是丟來幾句譏笑了,就連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要不是她的視力夠好,她還真會以為是自己認錯人了。
  
  眼前高大挺拔、冷峻懾人的身影確實是冉烈沒錯,好一陣子不見,他依然是那張冷冰冰的臉孔,好像連兩都快被他給凍成冰雹似的。
  
  顏以寧狐疑的緊盯著那抹往企業大樓那頭而去的修長身影,在大雨中,他的背影看來是那樣挺拔出眾,叫人移不開目光。
  
  一身黑色的筆挺西裝、一把黑色的傘,連傾盆的雨水都幾乎快融進他黑色的憂鬱中了——
  
  兀地,那抹幾乎跟大雨融為一體的身影,遽然停住腳步,佇立半晌旋即返身走了回來,把她嚇了一大跳。
  
  在大雨中他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但在靜默的死寂中,那把黑色的傘卻倏然移向她的頭頂。
  
  「你——你幹什麼?」顏以寧往後彈跳幾步,一臉驚駭,活像罩在她頭上的是虎頭鍘而不是雨桑
  
  「我沒有欺負女人的習慣。」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顏以寧戒備的瞪著他。
  
  她很清楚,冉烈是那種心思縝密、複雜的人,他的話絕不能只依照字面上的意思來解釋,這一點她已經從幾次的過招中學到教訓。
  
  「沒什麼意思!」悻悻然將雨傘塞進她手裡,他扭頭就走。
  
  在顏以寧那雙澄澈的目光下,他好像赤裸裸的被剖析開來,連最真實的情緒也無處隱藏——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給她一把傘,完全只是因為討厭看她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心血來潮想日行一善罷了,他自詡是個磊落君子,不屑趁女人落難時落井下石,如此而已:
  
  只是隱藏在更深的情緒底層,好像有某種未知的意念在翻騰起伏著,但他拒絕去想,輕而易舉將情緒回復到一貫的冷靜,慢慢走出她的視線。
  
  大雨很快模糊了他的身影,只剩那把屬於他的傘,緊貼在顏以寧手心裡,透著屬於它原本主人的體溫。
  
  瞪著手裡極具質感的傘,顏以寧足足怔仲了好半晌。
  
  我沒有欺負女人的習慣——這就是他剛剛莫名其妙,把唯一的一把雨傘給她的理由?
  
  顏以寧百思不得其解,許久之後才終於恍然回過神。
  
  他——他這是做什麼?他這是在同情她、可憐她嗎?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鐵定很糟,看起來就像落難街頭的小狗、小貓,但他大可裝作沒看見她,或者不客氣的給她幾句嘲諷,為何偏偏施捨她人情?
  
  這根本不像他,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明明有了可以反將她一軍的機會,卻連一句話也沒有,反倒把唯一的一把傘給了她,這簡直比當面給她一頓羞辱還教她難堪。
  
  孫子兵法裡有雲,絕對不能接受敵人的示好與施捨,這其中必有詐。
  
  像是拿了個燙手山芋似的,她忿忿的將傘往地上一丟,氣得連懷裡的設計圖筒都掉了也不自知,扭頭就往停車場沖,跑了幾步,傾盆的雨像是又澆醒了她一些理智。
  
  停下腳步,她又氣沖沖的跑回來撿起地上的傘和圓筒。
  
  這把傘不要白不要,他想淋雨,她可不要陪著他當傻瓜!
  
  籌備許久的秋季新裝發表會,在八月一個週末夜晚終於盛大舉行了。
  
  這不是顏以寧第一次舉行發表會,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緊張,畢竟這是她回到台灣,在自己的家鄉第一次的處女秀,她很在乎成敗與評價。
  
  即使她對自己的作品頗有信心,但一看到台下此起彼落的鎂光燈,以及應邀而來的政商名流與企業家夫人,還是難掩緊張心情。
  
  但多年的經驗下來,她還是練就了一身從容俐落的行事效率。發表會正式開始前,只見她纖細的身影在後台來回穿梭,務求待會兒的發表會一切完美進行。
  
  而此刻在新裝發表會的會場,場中幾乎座無虛席,看來衝著這場發表會而來的名流貴婦還真不在少數。
  
  而在所有的與會來賓中,一個身穿凡賽斯休閒西裝的偉岸身影顯得格外醒目,他的出現讓所有攝影機與鎂光燈的焦點全對準了他,不願放棄這個大好鏡頭。
  
  冉烈朝不遠處幾個礙眼的閃光掃了眼,微微蹙起眉頭,不耐的情緒反應全寫在臉上。
  
  這是唐敏蓓第一次主動約他,卻是來看一場新裝發表會。
  
  事實上他並不介意陪女人出席這類場合,但他實在討厭自己像個獵物似的,被那些攝影機牢牢鎖定,然後在隔天看到自己成了加油添醋後的新聞主角。
  
  就一個集團總裁而言,他已經夠謹言慎行、杜絕一切花邊新聞。但偏偏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新聞記者,卻還是能從他窮極貧乏、幾近神父般的生活中,挖出一些丁點小事來加油添醋,弄得足以成為頭條新聞。
  
  看了眼身旁亮麗可人的唐敏蓓,他緊繃的嘴角總算稍稍放鬆了些。
  
  唐敏蓓是個公私分明、精明幹練的女人,在生意上他們密切往來,私下也是朋友,但她總是能把公私的界線分得很清楚,跟那些處心積慮想接近他、覬覦他財富的女人都不一樣。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讓冉烈決定要追求她,因為他最需要的就是像她這樣的妻子,成熟獨立、識大體,可以讓他專心在事業上,沒有後顧之憂。
  
  而這回唐敏蓓首次的邀請,不但讓他極具信心,也相信這是個好的開端,即使今天是來看一場他壓根沒半點興趣,無聊得會讓他打瞌睡的新裝發表會。
  
  在顏以寧那程咬金的多次阻撓之後,他總算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雖然他寧願自己是坐在辦公室裡,替公司賺進另一筆天文數字,而不是坐在這裡看什麼勞什子服裝發表會,不過,為了未來的繼承人著想,他必須有所犧牲。
  
  「你還好嗎?」
  
  一個飽含關心的溫柔聲音陡然自身旁響起,冉烈迅速斂回心神,轉頭揚起淡淡一笑,平靜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你看起來好像很無聊的樣子。」唐敏蓓洞悉的偏頭看著他。
  
  「我從不知道你喜歡看這種服裝展。」他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倒饒富興味的反問道。
  
  她看起來是那種有內涵、有智慧的女人,不像一般說話、行事大膽莽撞,看起來就像沒什麼大腦,連打扮都沒深度的女人——
  
  看著眼前一襲整齊套裝,顯得美麗出眾的唐敏蓓,冉烈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那抹總是一身隨性打扮的身影。
  
  「事實上我對這種服裝秀也是興致缺缺,不過,今晚這場秀很特別。」她的笑容有幾分神秘。
  
  「喔?」他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對她口中這場特別的秀仍然沒有多大興趣。
  
  「我先不揭曉謎底,等會兒你就明白了。」
  
  刻意不多做解釋,唐敏蓓神情輕鬆的靠回自己的座位,期待著待會讓冉烈驚艷的一刻到來。
  
  雖然冉烈是她重要的客戶,也是她的朋友,但再怎麼說,以寧更是她從小到大最麻吉的姊妹淘,她只是希望同為她好友的兩人能和平相處,所以才特地邀請他來看以寧的這場服裝發表會。
  
  她相信冉烈對以寧是有誤解,而以寧則是對冉烈抱持著偏見,他們之間需要一點催化劑來化解誤會,而顯然這場新裝發表會就是個最好的時機。
  
  台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一連串的服裝發表,冉烈沒有再著墨於唐敏蓓方才未竟的話,只是一手撐額半瞇起眼,興致缺缺的望著台上來來去去的艷麗身影。
  
  他心不在焉的看著台上瘦得活像營養不良的模特兒,心裡想的卻是明天即將進行協商的併購案。
  
  直到場內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才驚起了幾乎出神的他。
  
  一抬頭,他才發現無聊得讓他幾乎見周公去的新裝發表會已經結束,而一個白色的纖麗身影,正被眾多模特兒簇擁著出常
  
  「是以寧耶!」
  
  他聽見身旁唐敏蓓興奮的低喊。
  
  在眼底慢慢清晰的身影,讓冉烈的黑眸緩緩瞇起。
  
  他當然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從來不知道她竟會是個模特兒,撇開她品味糟糕的穿著來說,她曼妙勻稱的身材,跟其他瘦得幾乎病態的模特兒明顯好了許多。
  
  一直以來,她總是一身簡單、清涼的打扮,他從沒發現,原來精心裝扮起來,她看起來還真是耀眼迷人。
  
  一襲米白色亞麻露肩上衣,輕盈飄逸的質感將她襯托得格外慵懶性感。身下搭配的一片裙,隨著她的步伐,雪白勻稱的美腿也若隱若現。腳上一雙剪裁簡單的皮革綁帶涼鞋,讓她看起來優雅中帶著復古風情,猶如從希臘神話中走出來的女神。
  
  舞台上,神情輕鬆從容的她看起來美麗而性感,喜悅的笑容牽起她頰邊的兩圈梨渦,顯得既俏皮卻又甜美。
  
  在燈光下,她整個人像是會發光似的,耀眼得叫人不能不看她,無法忽視她的存在與——美麗。
  
  沒有人告訴他會有這麼一幕,也沒有人警告他,得提防這個女人不按牌理出牌的可惡習性。他完完全全沒有心理準備——被她給懾住了。
  
  「以寧設計的衣服真的很棒對不對?」唐敏蓓的眼睛興奮得閃閃發亮。
  
  唐敏蓓的驚歎傳來,他卻久久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她不是模特兒?」冉烈聽見自己恍惚開口的聲音。
  
  「不!」唐敏蓓笑著搖搖頭。「以寧是『雅緹』的專屬服裝設計師,這可是她第一次回台獨挑大樑呢!」她的語氣裡滿是對好友的崇拜。
  
  他從沒想過,看似年輕、不經事的她,竟會是知名服裝品牌的專屬設計師,這實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很少會看錯人,但他卻第一次遇上這個,讓人全然無法預料的女人。
  
  突然間,工作人員將麥克風遞到她手裡,她以一貫清甜活潑的聲音緩緩說道:
  
  「希望今晚的服裝發表會大家還喜歡,進入雅緹四年了,但這是我在台灣的第一次,也是雅緹的第一次,希望今晚只是一個開始,能讓大家開始認識雅緹,也認識我——」
  
  顏以寧果然不愧是雅緹最重視的愛將,她的神情輕鬆自在、颱風穩健,已經很有大將之風,具備了在全世界綻放光芒的條件。
  
  這跟他所知道,那個大膽衝動,說起話來好像全不經大腦的顏以寧截然不同,突然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看了她?
  
  在她感性卻又不失幽默的幾分鐘侃侃而談間,冉烈的思緒始終繞著她打轉,他專注得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
  
  感覺到台下那雙專注盯視的幽暗眸光,顏以寧強迫自己別去注意他的存在,但握著麥克風的手卻不聽使喚的微微發抖,就連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膚,也不由自主泛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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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7:40
  第五章
  
  她幾乎以為自己會在他的目光下窒息。
  
  在那雙彷彿帶有魔力的黑眸凝視下,她竟覺得渾身發熱、呼吸困難,雙腿還隱隱發顫。
  
  明明她討厭冉烈到了極點,卻偏偏輕而易舉的被他給擾亂心緒,一張勉強擠出來的笑臉,僵得幾乎繃斷她的顏面神經。
  
  蓓蓓實在不應該帶冉烈這傢伙來的,別說他那張冷冰冰的撲克臉會嚇跑多少貴賓,光是他存心攪局的盯視就很可恨。
  
  她早就說冉烈這男人惹不得,現在好了,他挑了這個大好時機,想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醜,好報之前自己數度「棒打鴛鴦」之仇。
  
  一席話說得狀似輕鬆,卻幾乎耗掉她全身的氣力。顏以寧匆匆逃進後台,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在來賓陸續離開之際,她才掛回一貫甜美的笑容,到門外跟離去的貴賓寒暄道別。
  
  談話中,她隱約聞到一股百合的清香,味道由淡轉濃、從遠到近,不經意一轉頭,那陣沁入心脾的香氣便撲面而來。
  
  那是一束燦爛芳香的百合,被一雙大手送到她面前,朝她綻放著優雅姿態。
  
  「你今晚的表現太完美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那是一張好一陣子不見、久違了的英俊臉孔。
  
  「雷奧?你怎麼來了?」顏以寧驚喜的倒抽了口氣。
  
  他此刻不應該在澳洲嗎?怎麼會——
  
  但她沒有機會多想,整個人已經被一雙長臂熱烈的攬進了懷裡,緊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想你。」他無限深情的在她頰邊啵、啵印上兩個吻。
  
  「別鬧了,雷奧。」顏以寧羞窘且無奈的將他推開。
  
  這裡可是台灣不是澳洲,他這種熱情的打招呼方式在台灣不但不適用,恐怕還會嚇壞旁人。
  
  「你一點也不想我,對不對?」雷奧一臉受傷的表情。
  
  「我想你,但是——」
  
  「你想我?你真的想我?我就知道!」像個討到糖吃的孩子,雷奧抱著她,感動到不行。
  
  任由他親暱的抱著,顏以寧無奈的歎了口氣。
  
  說他是雅緹的執行總裁有誰相信?
  
  已經是個將近四十歲的男人了,卻還愛玩、天真得像個孩子,但率真爽朗的個性卻跟她很像,也因此兩人除了在工作上的無間默契,在私底下更是無話不談的交心好友。
  
  只是,她沒想到他會遠從澳洲飛到台灣來。
  
  「是誰那麼大膽,敢派你來出差?」
  
  雖然只是個執行總裁,但雷奧的父親卻是雅緹的總裁,換句話說,他等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不是來出差,是特地來看你的。」他笑得熱切。
  
  「你把工作全丟下,就為了來台灣看我一眼?」現在她總算知道,雷奧這個長不大的男人,有多瘋狂。
  
  「還不都是為了你,你一走,把我的心也帶走了。」他如假似真的埋怨道。
  
  「拜託!」她忍不住打斷他。她現在渾身累得只剩一張嘴還能動,他想逗她笑恐怕得改天。
  
  「好嘛,我知道你累了,我不吵你了喔!」
  
  雷奧非常 乖巧的閃到一邊,配合的站在一旁幫忙鞠躬道別。
  
  好不容易送走了大半的來賓,顏以寧不經意間一轉頭,卻對上了一雙冷冰冰的眸子。
  
  從他的表情跟眼神看來,恐怕他已經站在這兒好一會兒了。
  
  頓時,顏以寧全身幾乎呈現垂死狀態的細胞,立刻以迎戰姿態重新活躍起來。
  
  冉烈當然站在這兒好一會兒了,久得足以將兩人親密擁吻、打情罵俏的過程看得仔仔細細,一幕都沒有遺漏。
  
  他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身旁那名頂著一頭醒目紅髮、個頭頗大的外國男子,以及那只搭在她的腰際上的毛茸茸大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要跟誰來往、是不是有男朋友根本不關他的事,但他的目光卻離不開那隻手,眼底甚至閃著冷冽得讓人心驚的凶光。
  
  「冉烈,過去跟以寧說幾句話啊!」身旁的唐敏蓓催促著他,壓根沒有察覺他陰冷的臉色。
  
  他當然要去,他要看看顏以寧這個千面女郎,到底還有多少本事?!
  
  一言不發的踱到顏以寧的跟前,他在她面前站定,俯視著近看更加完美無瑕的臉蛋。
  
  「看不出來,你會是個服裝設計師啊!」他開口,不冷不熱的吐出一句。
  
  「冉烈!」唐敏蓓大驚失色的急喊一聲,看到好友驟變的臉色,她急忙想打圓常「以寧,你別誤會,冉烈的意思是說他——他覺得很意外、也很驚艷,喔,對不對?」
  
  冉烈絕對是天生的反骨,該順著階梯下的時候,他卻偏偏要往上爬。
  
  「我確實很意外,以你的穿著品味,還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你會是個服裝設計師哪!」
  
  看不出來?這句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是挖苦,聽在顏以寧的耳朵裡更是刺耳。
  
  如果他的讚美能聽,那潑婦罵街無疑就是天籟了。
  
  幾秒鐘前熱絡的甜美笑容,頓時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兩簇在眸底閃爍的怒火。
  
  「歡迎冉大總裁在百忙中,蒞臨我這沒什麼名氣小設計師的新裝發表會。」她強壓下怒氣,皮笑肉不笑的回以顏色。「今晚招待肯定不周,實在對您抱歉得很,不過,我們這種小場面實在接待不起您的大駕呀!」言下之意,就是這裡不歡迎他出現。
  
  但冉烈才不在乎她的挖苦,反倒盯著那只紅毛猩猩看。
  
  「這是你男朋友?」他很莫名其妙的問了句。
  
  顏以寧轉頭看了眼雷奧,心不甘情不願回道:「他是雅緹的執行總裁,我的頂頭上司。」
  
  「總裁?」
  
  冉烈帶著幾許不以為然,與嫉妒的目光迅速掃了雷奧一回。
  
  「你一定是Cindy的朋友吧,很高興認識你。」雷奧友好的朝他伸出手。
  
  然而冉烈卻對那只朝他伸出的手視而不見,目光反倒直盯著擱在顏以寧腰上的那隻大手看。
  
  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不喜歡這個男人,尤其這男人還黏在顏以寧的身邊,看起來更是特別礙眼。
  
  「我跟你沒什麼交情,你不必跟我那麼客套!」他以流利的英文冷冷開口。
  
  頓時,雷奧臉上浮現幾條尷尬的黑線,隨即饒有興味的笑了起來。
  
  「Cindy,你這朋友真有意思。」
  
  他有意思?不,他現在只有衝動,一種想揍人的衝動——他的目光依然瞪著擱在顏以寧腰間的那隻大手。
  
  很莫名其妙的,他突生一個念頭,想上前將它用力從顏以寧身上拔開。
  
  那是——嫉妒嗎?不,怎麼可能?
  
  他討厭顏以寧,討厭所有一切跟她有關的事,每回只要她一出現,總能將他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
  
  他討厭她身上那股像是會惑動人心的開朗與活力,討厭她燦爛的笑容、討厭她從不讓步的伶牙俐齒,更討厭她那讓人情不自禁的——美麗。
  
  他也很不喜歡,看她跟這個毛茸茸的大塊頭站在一起,親暱的態度儼然像是宣告所有人,他們愛得有多難分難捨——
  
  他隨隨便便就可以列出十來個討厭她的理由,但是,卻找不出乍見她被某個男人佔有性的攬在懷裡時,胸口緊繃得發問的原因。
  
  他善於思考,但唯獨有關於她的一切,他拒絕深入去釐清。
  
  他只知道,他討厭她,討厭這個男人跟她站在一起,而且他們之間還有前帳未清,他打算一次解決這兩件事。
  
  霎時,一道異樣的光芒自他幽暗眸底閃過,冉烈嘴角悄悄浮現一抹幾乎察覺不出的奇詭笑容。
  
  「不送了!」
  
  看他半天一聲不吭,臉上的表情更是陰晴難測,讓人看了實在心驚膽跳,顏以寧索性直接下逐客令。
  
  她以為要送走冉烈這個麻煩人物,恐怕還得有一番角力,孰料,他卻只是若有所思的撇下最後一眼,就逕自轉身離開。
  
  這下,反而是顏以寧楞住了。
  
  就這樣?他沒有再送上幾句嘲諷或挖苦,就這麼乾脆的放過她了?
  
  顏以寧發現,這個深沉的男人不但難纏,而且也很難懂。
  
  寬敞明亮的餐廳裡,顏以寧美麗的身影端坐在窗邊,坐立不安的頻頻望向餐廳大門。
  
  她根本不該來的,或許這根本是一場惡作劇——在超過約定時間的第一分鐘,她不由得數落起自己。
  
  她沒想到冉烈會突然約她見面,而且還慎重其事的打了好幾通電話,誠懇平和的態度讓人覺得。不來是一種罪過。
  
  但是他們兩人向來水火不容,他哪會那麼好心請她吃飯,而且理智告訴她,冉烈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人,這其中會不會是有什麼陰謀?!
  
  白皙小手不安的在桌上輕敲著,顏以寧從餐廳大門口收回的目光,不經意瞥及放在桌邊的黑色雨桑
  
  打從上回的雨傘事件後,他們兩人幾乎不曾再有什麼交集。服裝發表會上他的突然出現,確實讓她很意外,直到事後蓓蓓向她老實招認,帶他去的用意只是想化解他們兩人的誤會與成見,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在不知情下而來的。
  
  雖然她對冉烈這個男人,還是謹慎的存著戒心,但是衝著他那句「若怕了,你大可不必來」,她怎麼樣都得來見上他一面,讓他知道她才不怕他!
  
  總算,在她拎起包包,打算走人之際,那道挺拔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餐廳門口。
  
  「抱歉,公司有點事耽擱了。」一坐下來,他立刻很誠懇的致歉。
  
  「沒關係。」看在他少見的客套份上,顏以寧勉為其難的回了句。「今天約我出來,有事嗎?」她開門見山問道。
  
  像是從她眼底讀出一絲焦急,他的唇緩緩勾起一道弧度。
  
  幾近性感的迷人笑容,奇妙的軟化了他臉上過於剛硬冰冷的線條,一剎那間,她心口不聽使喚的停了一拍。
  
  她從來不知道冰山也懂得笑,她還以為他的五官長期處於低溫下,已經忘記怎麼牽動肌肉了。
  
  但那抹笑很罕見,也很不尋常,就像在嚴冬刮來的一陣寒風,叫人不寒而慄。
  
  冉烈不是那麼簡單的男人,他的動機肯定跟這抹不尋常的笑一樣可疑。
  
  心裡的疑惑更深,顏以寧懷疑的斜睨著他,想從他莫測高深的俊臉上瞧出些許端倪來。
  
  溫煦的笑持續掛在他的唇邊,他好整以暇的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從容不迫的態度,簡直像是存心吊足她的胃口。
  
  「我要請你幫個忙。」
  
  他要請她幫忙?
  
  冉烈這個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大總裁,只需開口一句話,多的是下屬替他跑腿賣命,哪會有辦不到的事?她一個賣腦漿的小小設計師能幫得上他什麼忙?!
  
  「你在開什麼玩笑?」她瞪著他。
  
  不理會她微慍、不善的臉色,冉烈又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我要你替我的公司員工設計制服。」或許是習慣了發號施令,他的口吻不像請求,倒像在下命令。
  
  「抱歉,我是『雅緹』專屬設計師,我的工作合約裡有規定,不得替任何企業或私人設計服裝。」她想也不想,拒絕的乾脆。
  
  「我之前跟安德森總裁聯絡過,他已經同意出借你,不過,他要我取得你的同意。」連他都感到很意外,她一個年輕設計師竟有這麼大的份量。
  
  從他認真的表情看來不像是玩笑,顏以寧楞了好一下,才終於相信這個事實。
  
  向來以規定嚴格著稱的雅緹,竟然破例答應出借旗下的專屬設計師,這讓她大感意外。
  
  不用說,這肯定又是冉烈在商場上慣使的手段之一——
  
  有錢能使鬼推磨,連原則都能收買。
  
  她毫不懷疑,天底下沒有冉烈辦不到的事,尤其是他擅於拉攏、玩弄手腕的天生本領,更造就了他的狂妄自大。
  
  「我考慮、考慮。」她漫不經心說道,壓根沒有半點跟他合作的意願。
  
  「只要你設計出來的東西能讓我滿意,我就付你一千萬的酬勞。」
  
  來不及嚥下的一口氣,讓顏以寧猛地嗆咳起來。
  
  「咳咳——你剛剛說——一千萬?」她的名氣再響亮、行情再好,也不曾拿過這麼高價的薪酬。
  
  「被嚇著了?」他戲謔的略一挑眉。
  
  她是被嚇到了,但不是那一千萬的天價,而是他背後意圖不明的動機。
  
  有誰會花一千萬,就為了設計一款員工制服?
  
  理智告訴她,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若不是場陰謀,就是個陷阱,若她聰明的話,最好離冉烈這個男人遠遠的,別跟他打交道——
  
  但是那一千萬的誘惑、他眼神裡的挑戰,還有她天性中不服輸的頑劣性格,卻把她微弱的理智踹到一邊去。
  
  「怎麼,不敢?還是對自己沒信心?」他懶洋洋的瞅著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男人簡直是門縫裡看人,把她給瞧扁了。
  
  「你既然敢給,我為什麼不敢要。」顏以寧不服輸的搶白道。
  
  她幹嘛嫌他給的錢太多?她有信心、也有絕對的把握,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從他口袋裡賺到一千萬。
  
  這個人狂妄自大、惡劣成性,狠狠賺他一筆,也不失為一種報復的辦法。
  
  「喔?那你是答應羅?」他幽深的黑眸隱隱閃爍。
  
  「我一個禮拜就可以把圖交給你,下個禮拜見!」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她丟下這句,就逕自起身準備離開。
  
  「有一點你恐怕搞錯了。」他淡淡的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
  
  「你是什麼意思?」顏以寧狐疑的轉身。
  
  「你得到我的公司來,在我的監督、指揮下完成這個交易。」
  
  「我看搞錯的人是你才對吧,我又不是你的員工,幹嘛到你公司去,還聽你使喚?」
  
  「從你接受這筆交易開始,你就已經是我的員工了。」他有備而來,也徹底看穿了她。
  
  去就去,堂堂聲陽集團規模這麼龐大,她就不信他能把她怎麼樣!
  
  「什麼時候開始?」躊躇許久,她終於百般不願的開口問道。
  
  「明天,九點準時到我辦公室報到。」
  
  「你的辦公室?」顏以寧激動的嚷了起來。「喂,我先聲明喔,我工作時最討厭被打擾,你得給我一間專屬辦公室。」
  
  「喔?你這算是建議?」他傲慢的挑挑眉,已經開始有大總裁的架子。
  
  「我是強烈要求.」她認真說道。
  
  他不慌不忙的朝她勾起一抹無害笑容。
  
  「很好,要求駁回!」他語氣極輕,卻毫無商量餘地。「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看他笑得極度可惡,好像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顏以寧氣得想跳腳。
  
  「你——你這算什麼老闆?根本無視於員工的需求!」她簡直是誤上賊船。
  
  「很高興你終於對我有初步的認識了。」他的神情依舊輕鬆愉快。
  
  被他氣得牙癢癢的,顏以寧開始後悔跟這種人打交道,但她是個重信諾的人,一旦答應就絕不反悔。
  
  看來,往後他要怎麼擺佈她,她都沒有反抗餘地,只有乖乖聽命的份了。
  
  相對於她的懊悔,冉烈神情輕鬆,顯得相當愉快。
  
  不知道為什麼,那抹諱莫如深的笑容,竟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會吧,一千萬可不是筆小數目,他不會拿這麼多錢來跟她開玩笑吧——顏以寧惴惴不安的暗忖。
  
  「那就先預祝我們合作愉快羅!」毫無預兆的,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友善的與她交握。
  
  看著自己那被他緊握在大掌裡,顯得格外纖細的白皙小手,她先是一楞,隨即一驚將手迅速抽回。
  
  「我才不在乎跟一個暴君合作愉不愉快,我只要那一千萬酬勞。」顏以寧緊握雙拳,咬牙切齒說道。
  
  「你還真直接。」冉烈聳聳肩,隨即逕自起身。「我們明天見!」留下頗有深意的一眼,他頭也不回的結帳離去。
  
  望著他逐漸走遠的頎長背影,顏以寧怔怔的的鬆開拳頭,看著方才被他握過的掌心,竟感覺到它正微微——發燙。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如大夢初醒的回過神,而他早就不知消失多久了。
  
  一轉頭,看見桌邊那把黑傘,她驚呼一聲,懊惱的跳了起來。
  
  「唉呀,他的瑟—」
  
  可惡,被他這麼一氣,她竟然忘了把傘還給他:
  
  他的傘已經擱在她家裡好一陣子了,她早就想把屬於他的東西趕緊丟還給他,別跟他有任何牽扯。
  
  偏偏跟他碰面時不是唇槍舌劍,就是狀況連連,一把傘擱到她都快有感情了。
  
  看來,明天她不但得開始跟暴君共事,還得拎著這把傘一起去找它的主人。
  
  重新拎起雨傘,她起身步出餐廳外,漫步走向捷運站。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有種不祥的感覺,總覺得手中這把黑鴉鴉的傘,像是在預告著什麼噩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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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8:01
  第六章
  
  俗諺說得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來到聲陽集團才短短一個禮拜,顏以寧就立刻明白,她不但沒有白吃的午餐,還得為這一千萬酬勞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根本是行不通的,這不是設計的原理——」
  
  「我是老闆,你得聽我的。」
  
  「你既然聘請我來,就應該尊重我的專業。」反駁的聲音鏗鏘有力。
  
  「我說過,聘請你來就得接受我的指揮跟監督。」冷沉醇厚的嗓音依舊不為所動。
  
  「你的要求根本毫無道理,設計最重要的是創意,不是聽命行事——」
  
  陽光普照的上午,位於聲陽集團頂樓的總裁辦公室,卻籠罩著層層烏雲。
  
  此時正是十點半的休息時間,門外的秘書群志下心不安的坐在tearoom裡,怔怔的拿著茶杯,聽著門內傳來兩個爭執不下的聲音。
  
  從九點上班時間開始,這兩個聲音就一直互不相讓的爭論到現在,誰也不肯服輸的激烈戰況,簡直比一場NBA球賽還要精彩。
  
  但最讓這一干秘書瞠目結舌的,是竟然有人敢跟總裁吵架。
  
  但在門內的顏以寧想做的豈止是吵架,她簡直想拿根棒子,敲醒這個男人頑固自大的腦袋。
  
  「把扣子拿掉,這種累贅的東西毫無用處,更不符合我聲陽集團的精神。」冉烈冷著臉,發出最後一次命令。
  
  「在我的設計裡,這些扣子具有象徵性的意義,我會在上面刻上聲陽集團的標誌,讓這些制服更具代表性。」
  
  「我說,我的員工不需要。」他的聲音越繃越緊。
  
  終於,顏以寧的耐性被逼到了極限,她將手裡的設計圖跟扣子樣版往他桌上一丟,氣急敗壞的罵道:
  
  「我為什麼要聽一個毫不專業、財大氣粗的門外漢的話?」
  
  財大氣粗?冉烈的臉色瞬間鐵青。
  
  「就憑我是出錢的老闆。」他咬牙堵回一句。
  
  顏以寧火冒三丈的瞪著眼前一派倨傲的冉烈,幾乎想立刻轉身離開這裡。
  
  一個多星期以來,她真是受夠了,她相信一個具專業、有尊嚴的服裝設計師,都無法忍受他這種形同羞辱的干涉。
  
  有時他古怪的脾氣跟諸多規矩,甚至讓她覺得,他要的根本不是她的設計,只是存心想刁難她,他不惜付出一千萬天價,只為了羞辱她,讓她的尊嚴徹底掃地。
  
  顏以寧早該料到,這一千萬天價後的動機絕對不單純。
  
  「是,你確實是出錢的老闆,但除了用錢支配人,你根本什麼也不懂!」
  
  「請注意你的態度。」他的語氣頓時冷硬了起來。「我是你的頂頭上司,我說了就算!」他是發號施令的人,不會治不了她。
  
  「我不是你的員工,少拿你大總裁那套來壓我!」
  
  顏以寧才不是被唬大的,尤其是像冉烈這種自我意識過度膨脹、自信心過剩的男人,她很清楚他們喜歡虛張聲勢的習性。
  
  從上班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爭吵不斷。
  
  先是冉烈自作主張的,將她的辦公桌放在秘書室裡,強迫她得在吵雜的環境中工作。
  
  據他說,這樣才方便他隨時關心設計的最新進度,但顏以寧卻老覺得像是被他監視著。
  
  再來,就是為了男女職員制服的樣式爭論不斷,無論她有什麼idea跟創意,他總能找出一堆反對的理由。
  
  原以為只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能完成制服的設計,然後領著她的一千萬快樂離開這裡
  
  但她恐怕是太樂觀了,眼看一個多禮拜過去了,他們還是圍繞在胸前的幾顆扣子上打轉。
  
  依她對工作的執著與擇善固執的個性,是絕不會輕易妥協的,但她瞭解冉烈的脾氣,聰明的不想跟他硬碰硬,只想把這個燙手山芋給盡快處理掉。
  
  她壓下怒氣,用力做了個深呼吸,平靜的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冉總裁,既然你聘請了我,就應該相信我的專業,全權交給我處理,這樣,我們才會有個愉快而平和的交易過程。」她也可以盡早脫離這魔鬼總裁的折磨!
  
  冉烈挑了挑眉,幽暗黑眸彷彿洞悉了她心裡的想法。
  
  「我說過,你得接受我的指揮跟監督,而我並不打算放棄督導你的責任。」
  
  他的態度輕忽毫不經心,好像把她的中肯之言全當成耳邊風似的,這讓忍受了一個禮拜悶氣的顏以寧,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我實在不敢相信,天底下怎麼會有像你這麼狂妄自傲、冥頑不化的人?表面上你看似呼風喚雨、左右逢源,大家都敬畏你、對你畢恭畢敬,但事實上你冷漠無情,根本沒有人會跟你交心,你根本——根本只適合跟北極的企鵝一起生活!」她毫不客氣,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
  
  什麼?這個女人竟敢說他只適合跟企鵝生活?
  
  「你再說一次!」他面色陰驚,冷冷吐出警告。
  
  「我說——你、只、適、合、跟、企、鵝、一、起、生、活!」顏以寧不怕死的一字一頓說道。
  
  冉烈雙拳捏得喀啦作響,幾乎想將手掐上她漂亮的脖子。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更沒有人敢公然批評他!天底下唯一破例的,大概就只有顏以寧這個女人,會這樣無懼於他的氣勢跟他對立。
  
  但,想起過去一星期來,自己一點一點從她身上討回來的,這讓他的情緒似乎不再那麼氣憤了。
  
  沒錯,這一切全是他的計畫。
  
  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替旗下的一萬多名員工重新換制制服,說穿了,這不過是個藉口,一個誘敵上鉤的幌子罷了。
  
  他不惜花一千萬,將顏以寧納入他的掌控,聽命於他、任他操控,只為討回他的顏面。
  
  她大概沒想到吧,一旦她接受了這個案子,他是出資的人,也就是她的老闆,她一切就得聽他的。
  
  先前被她要得團團轉,第一次栽在女人手裡的他,可絕不會那麼輕易就善罷干休。
  
  突然間,他的怒氣迅速消失無蹤。
  
  好整以暇的往椅背一躺,冉烈勾起一抹諱莫如深的笑,相較於方纔的盛怒,此刻表情出奇平靜的他,更叫人猜不透。
  
  顏以寧氣呼呼的瞪著他,發現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纏。
  
  「冉總裁,這是最後一次,往後我不會再接受任何否決意見,這個案子您要不就全權交給我,要不就是換個設計師,一切由您決定!」
  
  丟下這句話,她恨恨的轉身拉開門,門外一幹不知何時貼到門板上的秘書,全狼狽的跌到地板上,七橫八豎倒成一堆。
  
  顏以寧看看身後的冉烈,又看看地上好奇成分遠超過關心的秘書,臉色不善的逕自繞出了辦公室大門口。
  
  門內,一雙黑色皮鞋緩緩踱到那堆「人山」前。
  
  「你們沒事做嗎?」冉烈面無表情俯視著地上的女秘書。
  
  「總——總裁!」
  
  女秘書們倉皇失措的喊了聲,一個個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的低著頭領罵挨。
  
  「今天統統給我加班到十點!」
  
  他咬牙吐出一句,冷冽的聲音堪比北極寒冰。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依然為那排扣子僵持不下。
  
  當了設計師這麼多年,顏以寧從來不曾感覺這麼挫敗、沮喪過,多年來建立的信心,在短短一個月內,全叫冉烈這個男人給擊垮得徹徹底底。
  
  她自認絕對可以接受不同的意見,也有適時妥協的雅量,但問題是冉烈從頭到尾根本不信任她的專業與能力。
  
  他質疑她所做的每件事、推翻她所提出來的每一項創思,說穿了,他根本就是存心來找碴的,只為了反對而反對。
  
  她甚至覺得,他把她當成一個幼稚園的孩子,是那樣幼稚而無知。
  
  她曾揚言不再接受任何否決意見,但他顯然不把這句警告當作一回事,被扔回她面前的設計稿,依舊是一張又一張。
  
  冉烈那張訕笑、嘲諷的嘴臉,更是看得她難受萬分。
  
  才短短一個月,被退回的設計稿已經堆成了半人高的紙山,她還是很盡責的絞盡腦汁,希望能畫出讓他滿意的設計圖,偏偏,他挑剔成癮也就罷了,竟然還開始對她冷嘲熱諷起來。
  
  她相信,沒有一個設計師能忍受這種無禮對待,即使那一千萬的酬勞有多豐厚動人!
  
  「你設計的這是什麼?簡直不能看,拿回去重畫。」他的大手一揮,將設計稿摔回她的臉上。
  
  他的動作俐落流暢,全是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練習。
  
  顏以寧屈辱的撿起設計稿,辛苦想了一整個早上的構思,全在他一揮手間,成了一張毫無價值的廢紙。
  
  「我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她握著設計稿,感覺心痛得在滴血。
  
  埋首桌前的冉烈,緩緩抬起頭來,對她挑了挑眉。
  
  「看來,我永遠也達不到你的要求,你另請高明吧!」
  
  被他磨得幾乎失去自信,顏以寧已經筋疲力竭,她願意承認失敗,主動放棄這個挑戰。
  
  冉烈沉默不語,只是緩緩瞇起眼,盯視著眼前的顏以寧。
  
  他很難不注意到,她澄澈大眼下那兩團陰影、微微泛血絲的眼睛,以及抑鬱不展的眉頭。
  
  在他的面前,顏以寧總是那樣活潑開朗、充滿生氣,一臉燦爛的招牌笑容就像是她的活標籤,就算是罵人也總是那樣中氣十足。
  
  但如今眼前的她,鬱鬱的垮著雙肩,漂亮的臉蛋上再無一絲自信神采,就宛如鬥敗的公雞——那是他從來不曾看過的樣子。
  
  這是他大費周章、不惜設局請她入甕的目的。如今計畫進行比預期中順利,而且還圓滿達成目標,按理說,他就該好好的嘲諷她、給她最後的致命一擊,好一吐過去的怨氣,也叫她牢牢記得這個教訓,並深刻體認到,他冉烈不是好惹的。
  
  但莫名的,在那個挫敗的小小身影面前,他卻見鬼的連一句話都吐不出口。該是他額手稱慶、幸災樂禍的勝利時刻,他卻覺得——於心不忍。
  
  「你是什麼意思?」他壓下心底那股異樣情緒,冷冷問道。
  
  「我的意思你聽得很清楚了——我不幹了!」她痛快的丟下一句,轉身就往門外走。
  
  「原來,這就是一個知名服裝設計師的實力啊?!」
  
  決心跟這個男人徹底劃清界線,永遠不再跟他打交道的顏以寧,手才剛握上門把,背後就傳來他一聲冷哼。
  
  她的實力?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彷彿勾起了往日的新仇舊恨。
  
  要不是他,她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要不是他,她何苦為爭一口氣,不惜屈就任由他指揮命令,幾乎連身為設計師的尊嚴都沒有了?
  
  「原來這就是你這麼知名的原因,設計的本事寥寥可數,架子和脾氣倒是大得很。」
  
  他還不放過她,再度從背後丟來冷冷的奚落。
  
  顏以寧又惱又氣,緊咬著下唇壓抑怒氣,用力得幾乎沁出血來。
  
  終於,多日來壓抑的情緒宛如火山,劇烈的爆發開來,憤怒、不甘的情緒更彷彿潰堤的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而來。
  
  顏以寧火速回頭,咬牙切齒的朝他衝過去,纖手惡狠狠的一把抓起他的襯衫衣領。
  
  「你還敢奚落我?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狂妄自大傲慢可恨的男人,你簡直可惡這頂」
  
  她徹底失去理智,小手扯住他的衣服拚命搖撼著他,希望能從他的身上搖出一點良知來。
  
  「住手!」他不耐的問吼道。
  
  顏以寧孩子氣的舉動,讓他無可奈何卻又直想發笑。
  
  說實在的,她那點小小的力量根本影響不了他,只是看她像發了瘋似的,緊巴在他胸口又吼又叫,他實在好氣又好笑。
  
  憑她這個纖細的小不點兒,能對他怎麼樣?簡直就像小白兔對抗大獅子,不自量力。
  
  但幾乎是氣瘋了的顏以寧,還是揪著他的襯衫,氣呼呼的罵個不停,一張漂亮的小臉更是漲得緋紅。
  
  雖然處於盛怒中,但他不得不承認,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問起來好香、模樣看起來好美。有幾秒鐘的時間,他幾乎是沉迷在她的美麗之中,而忘了自己是個受害者。
  
  這一失神,他整個人在沒有防備之下,竟被她壓進牛皮椅。可憐的牛皮椅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搖搖欲墜兩下,終於還是無力的往後倒,兩人就這麼狼狽的跌成一團。
  
  顏以寧暈頭轉向的從溫暖的「地板」上爬起來,還好底下有個肉墊接住了她,讓她這一跤摔得還不算慘。
  
  她悻悻然的爬起來,一回神,就看到一雙幽暗的黑眸正定定的望著她,再一低頭,更發現掌心熨貼的,是一片堅硬滾燙的男人胸膛。
  
  天,她竟會躺在一個男人身上!
  
  她急忙想跳離他的懷抱,孰料才一動,整個人就被他突然壓到身下。
  
  「你——你想做什麼?別亂來喔!」她用力嚥了口口水,結結巴巴的警告道。
  
  她說話向來伶牙俐齒、辯才無礙,怎麼會突然結巴,聲音也在顫抖?
  
  冉烈沒有回答她,唯有一雙灼熱得像是快將她吞噬的的眸子,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
  
  偌大的辦公室裡頓時一片死寂,他們紊亂的心跳呼應著彼此。
  
  怪哉,他們倆明明是水火不容、互不相讓的冤家,但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為何有種意亂情迷的感覺?
  
  兩人的眸光緊緊交纏、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幾乎在彼此的眸底迷失了自己,找不到歸來的方向,兩片唇像是有意識似的朝對方越靠越近——
  
  「總裁,這是——藹—」
  
  突然間,自門口傳來的高分貝尖叫,把兩雙幾乎快膠著在一起的唇,給嚇得登時迅速分開。
  
  這場意外,最後還是冉烈先回過神來。
  
  他俐落的自地上迅速起身,也一併把還處於失神狀態中的顏以寧拉起來。
  
  「有事嗎?」他冷靜的掃了秘書一眼。
  
  「總——總裁,這是您要的商業評估資料。」秘書結結巴巴的遞上資料,隨即驚惶失措的火速逃出辦公室。
  
  向來吵得難分難解的顏小姐跟總裁抱在一起——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偷眼覷著冉烈偉岸的身影,顏以寧心頭不聽使喚的抨抨直跳,臉蛋更像是剛被火燒過一樣,滾燙得不像話。
  
  剛剛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以為他會吻她,甚至期待這個吻——
  
  天,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明那麼討厭他,恨不得跟他畫清界線,但為何剛剛在那麼接近的一剎那,她會有種莫名的悸動?
  
  腦子裡的思緒全亂成了一團,眼前她需要一點時間好好靜下心來,釐清那種複雜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
  
  像是怕再度在他那雙深沉如海的眸底迷失,她急忙撿起散落在地的設計稿,低著頭匆匆口口他面前走過,連頭也不敢抬。
  
  目送那抹幾乎是倉皇逃走的美麗身影離去,冉烈的合眸掠過一抹光芒,但隨即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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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8:23
  第七章
  
  為了轉換心情,顏以寧開始在所有人下班後獨自留下來。
  
  一個小案子懸宕了那麼久,她也曾深切的反省,她的設計一直不能讓冉烈滿意的原因,是不是她對整個聲陽集團不夠瞭解。
  
  為了尋找靈感、找出最切合聲陽集團的精神,她總是獨自一個人,從豪華氣派的一樓大廳走到十二樓的總裁辦公室。
  
  沒有人的企業大樓在入夜後顯得格外闃靜死寂,空蕩得叫人有點害怕,但為了早日脫離冉烈這個嚴苛得幾近於沒有人性的惡魔,連日來的加班、熬夜她都甘之如飴。
  
  漆黑的長廊中,迴盪著她自己的腳步聲,兩旁的各部門辦公室,在冉烈嚴格的管理下,無一不整齊有序。
  
  顏以寧隨意四處瀏覽,突然間,黑暗盡頭竟憑空出現一個高大身影,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她嚇得幾乎跳起來。
  
  那抹半隱在黑暗中的身影很高大,修長的體型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但在這種時刻,她沒有心思多想。
  
  她強自壓下轉身逃跑的衝動,朝黑暗中的身影質問道:「你——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話說得鎮定,但卻控制不了發顫的雙腿。
  
  黑暗中的身影沒有開口,卻邁開長腿慢慢朝她走來。每走一步,顏以寧就越能感覺到他的高大與懾人的壓迫感。
  
  「我進來自己的地盤還要經過誰准許嗎?」
  
  終於,一張熟悉的俊美臉孔,在微暗的燈光下逐漸清晰。
  
  「冉烈?」她驚呼一聲,聲音裡有著連她自己也沒察覺的如釋重負。
  
  連她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看似冷冰冰、像是沒有半點溫度的男人,在這夜半了無人跡的時刻,竟會給人這麼安心可靠的感覺。
  
  「我請你來是設計制服,不是當警衛。」他不滿的皺皺眉,顯然已經觀察她好一會兒了。
  
  「冉大總裁,現在是下班時間,請別干涉員工下班後的自由。」
  
  不理會他,顏以寧逕自繞過他,繼續朝剩下的最後兩層樓前進。
  
  身後沉默了好半晌,隨即平穩的腳步聲也一路跟來。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著,黑暗中,誰都沒有開口,但彼此相呼應的腳步聲卻有種奇妙的默契。
  
  顏以寧被這種詭異的氣氛給弄得有些彆扭,匆匆將剩下的兩層樓逛過一回,就急忙往辦公室走。
  
  一回到辦公室,明亮的燈光讓兩人都有種重回文明的感覺。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冉烈倏然發現她眼下兩團明顯的陰影,以及神情中那抹掩不住的疲 憊。
  
  「你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冉烈佯裝不耐的粗聲問道。
  
  這個挑剔成性、龜毛無人能及的男人,還敢問她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還不是他!
  
  「還不是為了達到你大總裁的高標準。」顏以寧沒好氣回道。
  
  「那你剛剛——」
  
  「我在找靈感,好讓自己能早點脫離這個水深火熱的地獄。」她也不客氣的回道。
  
  原來,他誤會她了,她這麼晚了還留在公司裡,不是閒來無事到處溜躂,而是在找靈感。
  
  霎時,一種不忍的情緒湧上胸口,像是一道閃電,劃開了他深埋於胸口,那股始終混沌不明的情感。
  
  掃了眼仍兀自站立原地,久久沉默不語的冉烈,顏以寧懶得再搭理他,還是做自己的事實在。
  
  正咬著筆埋頭苦思之際,他卻莫名其妙突然吐出一句——
  
  「下班!」
  
  「你在跟誰說話?」她左右張望了下,一臉疑惑。
  
  「我要你立刻下班,回家去好好睡個覺,我可不要一個病懨懨的員工。」他的語氣帶著不尋常的緊繃。
  
  「我不是你的員工。」
  
  顏以寧仍舊自顧自地埋回設計圖前,繼續完成她手上的工作,擺明了不把他放在眼裡。
  
  完全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他大手一伸,就將那張設計稿抽了過去。
  
  「誒」
  
  「我說——回、家!」他繃著嗓子吐出一句。
  
  瞪著他硬邦邦的冰塊臉,顏以寧忿忿的咕噥幾句,最後還是乖乖轉身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看來,她也不必跟他爭辯什麼,因為她毫無勝算。
  
  拎起皮包,顏以寧臭著一張俏臉逕自繞過他走出辦公室,那雙長腿也隨即跟了上來。
  
  兩人一言不發,」起走向電梯。深夜寂靜的長廊上,兩人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空寂。
  
  進了電梯,顏以寧擺著張冷臉不理他,強迫自己忽略他的存在,但偏偏這小小的空間困住了他們,也強迫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故意背向他,雙眼緊盯著電梯裡的斗大跑馬燈一樓樓往下降,努力要自己別去在意令人倍感威脅的他。
  
  紊亂的思緒隨著逐漸減少的數字起伏,突然間,電梯猛地一頓一晃,電燈瞬間熄滅。
  
  「怎麼回事?燈怎麼熄了?」黑暗中,顏以寧驚惶失措的嚷了起來。
  
  「大概是電梯故障了。」他初步研判。
  
  「電梯故障?」顏以寧驚怪的瞪著他。這麼天大的事情,他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那——那怎麼辦?」這下,她是真的慌了。
  
  皺起眉頭,冉烈表情怪異的往身旁一瞥。
  
  有沒有搞錯?這個向來膽大包天、好像什麼也不怕的女人,現在竟然問他該怎麼辦?
  
  「等啊!」
  
  「等什麼?」被突如其來的黑暗給嚇慌了,顏以寧完全六神無主。
  
  「等人來救援。」他的聲音聽來已經有點不耐。
  
  「可是,電梯裡不都有求救通話鈕嗎?」黑暗中傳來微微顫抖的聲音。
  
  很好,她總算發揮了一點作用,可惜她想到的他也早想過了。
  
  「現在是深夜,誰會等你電話?」黑暗中冷冷丟來一句。
  
  「那大廳的警衛呢?」顏以寧有種越來越絕望的無力感。
  
  「謝謝你提醒我,明天我會立刻叫那摸魚的警衛回家吃自己。」他咬牙切齒吐出一句。
  
  他原本只是不經意間經過樓下,看到他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才好奇的上樓一探究竟。
  
  卻沒想到短短一個晚上,他竟會意外發現警衛不知何時已趁機摸魚溜班,以及顏以寧竟趁著眾人都下了班,還留在辦公室默默工作到深夜。
  
  「那——我們得等到天亮?」顏以寧忍不住又嚥了口氣。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黑暗中,持續了好一陣子的靜默,直到她音調不穩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你總得做點什麼吧!」
  
  「勞煩你給我個提示。」他依舊是那副硬邦邦的口吻。
  
  「你不能眼睜睜的任由我們、被關在這狹小的電梯裡啊!」
  
  「別對我抱太大的期望,我也是個人。」他不冷不熱的提醒她。
  
  黑暗中,顏以寧不再開口,被追問得有點煩的冉烈,也終於得以安靜片刻。
  
  ***
  
  不經意間,一雙小手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幹嘛抓著我?」冉烈揪起眉頭,口氣不佳的說道。
  
  平時那個做事大剌剌,講起話來足以氣斷人好幾根肋骨的顏以寧,此刻一雙小手卻緊緊抓著他。
  
  「這裡空氣不夠,我——我頭暈。」
  
  雖然她的理由聽來冠冕堂皇,但微弱的聲音卻微微顫抖著。
  
  冉烈當然不是傻子,也不會遲鈍到感覺不出,緊抓著他衣袖的那雙小手揪得有多緊。
  
  怪哉,這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膽子比獅子還大的女人,竟然會——怕黑?!
  
  他實在該趁機好好挖苦她一頓,好回報平時的一箭之仇,但面對衣袖上那緊抓著的小手,他的心卻莫名軟了下來。
  
  「抓牢點,你要敢給我昏倒在這裡,休想我會扛你出去!」冉烈粗聲說道。
  
  幸好有他在——雖然平時跟他總是水火不容,但此時此刻,顏以寧真心感激起這雙手臂。
  
  雖然她從小個性就很活潑開朗,卻唯獨只怕黑。一直到長大,怕黑的膽子也沒跟著養大多少,但身旁這雙手臂,竟意外的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只是,即使有他的依靠,四周無邊無際的黑,卻還是讓她的神經不自覺的越繃越緊,胸口也隨之越來越悶,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缺氧窒息。
  
  「冉……冉烈……」她有些艱難的自干緊的喉嚨吐出聲音。
  
  等到冉烈發覺情況不對時,顏以寧已經幾乎無法呼吸了。
  
  「你怎麼了?」
  
  「我……我呼吸、困難……」顏以寧費了好大的勁才吐出完整的一句。
  
  「你這笨女人,想死在我面前也不是挑這種時候。」
  
  冉烈低咒一聲,從聲音判斷出她所在的方位,大手往黑暗中一撈,準確的抓到了她。
  
  「你、你想幹嘛?」顏以寧痛苦的擠出一句。
  
  「替你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我不……不要……」她羞窘得立刻激烈掙扎起來。
  
  她才不要冉烈替她做人工呼吸,怕黑已經夠她饃的,他還要替她做口對口——不、不、不,丟臉死了——她絕不!
  
  激烈的情緒讓她的心跳得更快、呼吸也益加窘迫起來,天——她猜想她肯定快窒息了。
  
  許久,他沒有聽見顏以寧發出半點聲響,卻察覺黑暗中那急促紊亂的呼吸,二話不說,他斷然俯身將唇印上她的,一口清新的空氣也跟著灌進她的嘴裡。
  
  雖然百般不願,但他無疑是她的救命天使。像是即將溺斃的人,她飢渴的大口吸著從他口中渡來的空氣。
  
  即使是求助於他,而且還是這麼親密的接觸,讓她覺得羞窘而丟臉,但現在可是生死交關的危急時刻,她哪顧得了那麼多?!
  
  總算,在他耐心的一口一口,替她輸進新鮮空氣下,她終於逐漸恢復了順暢的呼吸。
  
  在最初的驚悸過後,隨即他們兩人都意識到,這已不是人工呼吸,而是個吻!
  
  他們彼此都極力想抗拒,想擺脫這種曖昧而奇妙的感覺,但兩人膠著的唇卻像是融成了一體,毫無一絲空隙的繼續緊貼在一起。
  
  他的氣息聞起來帶著些許淡淡的酒味,恍恍惚惚醺醉了她的意識,渾身虛軟無力的靠在他偉岸的胸膛,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喘不過氣來了。
  
  這是他所嘗過最甜、最軟的一雙唇——沉醉在她甜美的氣息中,冉烈幾乎忘了自己正被困在這小小的電梯裡,置身於這輩子最糟的處境中。
  
  吻著她柔嫩甜美的唇瓣、吐納間儘是屬於她的淡淡香甜,環抱著她柔軟身子的手,同樣盈滿一臂馨香。
  
  兩雙唇忘情的相互交纏、廝磨,急切得好像非要把對方所有氣息都給佔為己有似的,甚至忘了在這之前,他們還是一對水火不容、互看不順眼的死對頭。
  
  在他狂肆的吻中,顏以寧徹底癱軟在他懷裡,比起剛剛,她呼吸窘迫的情況更加嚴重了,心口又熱又緊,好像快炸開來似的。
  
  糟糕,這下她發現自己不只有幽閉恐懼症,還有心律不整的毛玻
  
  要是他再這樣給她一次人工呼吸、一次吻,恐怕他們這輩子永遠也別想離開這兒。
  
  「夠了!」顏以寧勉強拾回理智,將他用力推開。
  
  冉烈氣息不穩的任由心跳慢慢恢復成正常頻率,黑暗中微喘的氣息提醒了他,他剛剛竟犯下連他自己也莫名所以的衝動。
  
  他吻了顏以寧?
  
  他以為自己討厭她、排斥所有有關她的一切,之所以容許她的存在,只為了要給她一次狠狠的教訓,好叫她永生難忘。
  
  但是為何當他靠近她的唇,他就像是被下了咒似的,全然抗拒不了她對自己強烈的吸引力。
  
  甚至,當他在她的甜美中迷失、沉醉之際,根本忘了對她的厭惡,只有一股原始的衝動,促使他去挖掘更多她的美好。
  
  直到她中途喊停,才讓他遠揚的理智逐漸回到腦海裡。
  
  他將雙手插進口袋裡,像是唯有這樣才能克制碰觸她的衝動,同時也感到懊惱不已。
  
  他怎會糊里糊塗,跟他的死對頭站上了同一陣線?他甚至還沒好好的一掃曾遭受過的鳥氣,卻已經在敵人跟前棄了械。
  
  被困在小小的黑暗中,他們都沒有開口,尷尬不自在的氣氛流洩在兩人之間,緊繃得好像快把這狹小的空間給擠爆了。
  
  在即將窒息前的一刻,突然間,電梯的通話孔裡傳來猶如天籟般的聲音。
  
  「喂喂喂——請問有人在裡面嗎?」
  
  不知為何,各自分立在黑暗中的兩個人,彼此竟感覺到對方投來如釋重負的一眼。
  
  「有的,有兩人受困在這裡。」
  
  黑暗中,他一泛穩平靜的聲音響起。
  
  三十分鐘之後,幾名還算有效率的維修人員,終於打開故障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梯。
  
  電梯門大開,像是通往美麗境地的天堂之門,乍放的光明,釋放了困在電梯中的兩人,以及數種雜陳的矛盾、疑惑與意亂情迷。
  
  在接連步出電梯之後,他們誰也沒有再多看對方一眼,而是匆匆的分頭各自離開。
  
  各懷心事踏上歸途的兩人,誰也不肯承認在剛剛四唇交接的那一刻,有股因對方而起,足以撼動心靈深處的悸動。
  
  他們只願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只是個意外!
  
  休息時間結束不知多久了,顏以寧仍一臉苦惱的捧著頭,對著桌上的各式布料樣品傷透腦筋。
  
  自從那天晚上的「意外」事件後,冉烈出乎意料的不再隨便退她的設計稿。而個性頗強硬的顏以寧也變得有點怪,總是氣急敗壞的她,現在就算被退了件,她也頂多是嘟嚷兩句,就急忙拿圖走人,絕不多待一分鐘。
  
  或許是在這種雙方都各退一步的默契下,一個多月以來始終爭論不下的制服樣式,總算順利通過冉烈那一關,只是對於制服的質料跟顏色他仍有意見。
  
  為了堵住他的嘴,讓他心服口服,她聯絡幾家服裝大廠,請他們送來所有的布料樣本,卻發現這些東西堆起來簡直像兩座小山,一個禮拜下來她還看不到一半,卻已經是眼花撩亂、快發瘋了。
  
  「嗨,以寧!」
  
  突然間,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將她從心煩意亂中驚醒。
  
  一轉頭,只見一身清新俐落裝扮的唐敏蓓,正笑盈盈的站在她身後。
  
  「你怎麼來了?」顏以寧跳了起來,驚喜的看著好友。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耶,我怎麼可以不來看看你。」說著,唐敏蓓舉起手裡精緻的盒子。「我還帶來你愛吃的蛋糕喔!」
  
  「太好了,蓓蓓,你真是我的知己!」顏以寧感動的抱住她。
  
  為了冉烈那個難纏的傢伙,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吃午餐,蓓蓓真是她的天使。
  
  大方的將蛋糕分送給其他秘書,顏以寧興高采烈的正要享用蓓蓓的愛心,門邊突然響起冉烈低沉的聲音。
  
  「敏蓓,真是稀客!」他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
  
  「我來看看你有沒有虐待我們以寧。」
  
  唐敏蓓半玩笑的說道,語氣間滿是對好友的關懷。
  
  「別開玩笑了,我把她奉為上賓都來不及了,哪敢虐待?」
  
  「這樣最好,否則你下回到我公司來,連咖啡都別想喝了。」
  
  兩人融洽自在的互開玩笑,看著他們,顏以寧突然發覺,他們真的是好登對。
  
  冉烈的高大英挺,配上唐敏蓓的慧黠美麗,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像對璧人,絕對沒有人會不祝福這樣美好的組合。
  
  是的,有誰會不喜歡上像蓓蓓這麼完美的女子?
  
  她聰穎美麗、善解人意,更有著天生的生意頭腦,但除了幹練的交際手腕外,她細心周到的特質,總讓身旁的人因她的存在,而覺得溫暖舒服。
  
  最重要的是,她還煮了一手讓人喝過就會上癮的好咖啡。
  
  看著冉烈專注凝視唐敏蓓的眼神,她相信,今天換作她是冉烈,也會不由自主的愛上蓓蓓這麼完美的女人。
  
  顏以寧看著兩人熟稔的說笑,唇邊那抹笑容卻莫名的漸漸隱去。
  
  她很難不注意到——冉烈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追隨著唐敏蓓的身影,看著好友的眼神總是那樣深沉專注,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有種莫名的失落。
  
  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異樣情緒,慢慢的蔓延、發酵,像是加了蘇打的水,產生了劇烈的變化。
  
  冉烈在她面前,跟面對蓓蓓時是全然不同的,此刻他的臉上,正掛著抹在她面前從不曾有過的迷人笑容,深情的眼神、輕柔的聲調,就像對情人溫柔的愛語——
  
  他完全不掩飾對唐敏蓓的好感,他的眼神,甚至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身上。
  
  霎時,有股不知名的複雜情緒,悄悄的自心底冒了出來,劇烈的起伏翻攪,就像一個無底的漩渦。平日的豁達開朗像是綁了鉛塊,筆直沉到暗不見天日的心底深處,理智也全攪成了一團泥漿,再無法維持以往的平靜。
  
  「你們聊,我突然想起還有重要的事要去見廠商,先走一步了。」
  
  她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在冉烈跟唐敏蓓兩人愕然的目光中,匆匆轉身衝出辦公室。
  
  一口氣衝到聲陽集團大樓外,她蹲在地上劇烈的喘著氣,眼眶有種莫名發熱的痛楚。
  
  冉烈喜歡蓓蓓、想追求蓓蓓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對他的企圖,一開始顏以寧只感到氣憤,但現在,她卻感到——心痛。
  
  甚至連看到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都會讓她覺得刺眼,甚至——胸口發緊。
  
  難道她——是在嫉妒?
  
  不,這怎麼可能?
  
  從小到大,她跟蓓蓓幾乎是形影不離、最交心的好朋友,她怎麼可能會嫉妒自己最好的朋友?!
  
  況且,她向來最討厭的,不就是冉烈那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嗎?她怎麼可能會因為他而嫉妒蓓蓓?
  
  顏以寧倉皇失措的替自己找盡了所有的藉口,但她騙不了自己,也掩飾不了心底直髮酸的感覺,那是一種不尋常的在乎。
  
  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她一點也沒有察覺,甚至連防備的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對冉烈有了不尋常的感覺?她根本不應該任由這種意外發生的!
  
  她壓根不欣賞冉烈這個男人,連當朋友都嫌勉強,她相信冉烈對自己抱持的,也是同樣的感覺。
  
  他們之間——根本是不可能、也不會有交集的。
  
  但,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強烈的自信,她才會大意的讓他無所不在的吸引力有機可乘。
  
  腦子裡紛亂的思緒全攪成了一團,始終平定不下來。
  
  站在陽光輕暖的街頭,午後的秋刮起了一陣風,這也是她第一次發現,台灣的秋竟帶著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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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8:43
  第八章
  
  好不容易剛從一場商業聯誼脫身的冉烈,熟練的操著方向盤,奔馳在台北的街頭。
  
  全球限量的千萬名車裡,流洩著輕柔的音樂,靜謐的空間唯有他自己,自在、鬆弛的享受著音樂。
  
  扯下脖子上束縛的領帶,他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在悠揚的旋律中逐漸放鬆,習慣性緊抿的嘴角也跟著緩和不少。
  
  明天上午還有幾場會議要開,他確實該回家去邊看資料、邊淺酌白蘭地,然後準時在凌晨一點上床。
  
  但操著方向盤的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似的,不聽使喚的往他的集團王國一路駛去。
  
  幾分鐘後,醒目的宏偉企業大樓已在眼前,懸著半邊銀月的夜色中,一盞明亮的燈照亮了位於十二樓的窗。
  
  黑暗中,那盞燈火格外醒目,他將車停在對街路邊,抬頭看著樓上末滅的燈,心情莫名的安定。
  
  不知何時,他養成了固定到公司轉一圈的習慣,無論是應酬還是出席宴會,他總要在這個位置,遙望這盞燈好一會兒,才能安心回家睡覺。
  
  不為其他,因為他知道,顏以寧就在那盞光亮下。
  
  而冉烈腦子裡想的人,此刻正在那盞燈下,埋頭跟布料奮戰。
  
  顏以寧一面翻找、研究著各種布料的質地跟特性,一面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奇怪,是誰在想她,怎麼突然間耳朵這麼癢。
  
  今天確實是不太平靜的一天!
  
  唐敏蓓的意外來訪,讓她發現了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秘密。
  
  也幸好藉故逃避的她,在外頭閒逛了一大圈回到辦公室,唐敏蓓早就走了,而冉烈也外出去赴一個重要的簽約。
  
  總算,身心都煎熬、緊繃到極點的顏以寧,終於得以稍稍喘息,否則,她真不知道要用什麼面目、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們兩人。
  
  這麼一忙,就是大半個下午,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辦公室裡已經全空了,外頭也早已是夜色沉沉。
  
  看來,今晚得繼續挑燈夜戰了。
  
  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再陷下去了,一定得趕緊結束這個任務,離冉烈遠遠的,否則恐怕再也回不了頭。
  
  拎著零錢包,顏以寧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碗泡麵,準備草草打發自己的「晚」餐。
  
  將注滿熱水的泡麵往桌邊一放,她趁著三分鐘空檔繼續研究起那本厚厚的布料樣品,專心得甚至連身後那道逐漸靠近的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你好像很愛加班。」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把顏以寧嚇得渾身一震。
  
  「你——你幹嘛不聲不響的嚇人?」她驚魂未定的罵道。
  
  「我說話了。」他挑挑眉。
  
  悻然橫他一眼,顏以寧懶得跟他爭辯,逕自端起泡麵掀開紙蓋,拿起筷子開始享用晚餐。
  
  「你不應該吃這個。」冉烈皺起眉,看著她面前那碗泡麵。
  
  「請問總裁,那我該吃什麼?王品台塑?」她沒好氣的堵回一句。
  
  她得沒日沒夜的在辦公室加班,還不都是拜他之賜?難纏出名的他,還真好意思以一派慈悲善良天使的模樣,來對她噓寒問暖。
  
  「反正我不許你吃這個就是了!」他二話不說,逕自端起那碗泡麵,俐落的丟進垃圾桶裡。
  
  「喂——你怎麼可以丟掉我的晚餐?你太可惡了!」
  
  事實發生得太快,顏以寧根本不及阻止,只能趴在垃圾桶邊哀悼她今天唯一的一餐。
  
  「我說過,吃泡麵不好。」他依舊是一派平靜。「如果你想美容養顏,大可去買昂貴的保養品,別急著把自己變成木乃伊。」
  
  「你未免也管太多了吧?」
  
  她覺得莫名其妙,這男人幹嘛不下班回家,要留在這裡管東管西,連她吃什麼都要干涉?!
  
  冉烈當然也明白,她要吃什麼根本不關他的事,把她引到這裡來的目的,不就是要讓她忙得焦頭爛額嗎?
  
  但為何此刻看見她臉上的疲 憊,與桌上的泡麵,竟會讓他有一種於心不忍,近乎憤怒的心疼?
  
  「我帶你去吃飯!」
  
  「吃飯?現在?」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上頭的時針正指著十一點的位置。「你瘋啦!」
  
  自己難得的好意,竟被她形容成是瘋了,冉烈臉色立刻不悅的拉了下來。
  
  「你去還是不去?」他的語氣極輕,卻仍聽得出其中隱含的危險。
  
  顏以寧才不理他,逕自轉身準備再度埋回桌前。
  
  「我不要,我還有工作要——」
  
  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已經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扛起來。
  
  「喂,冉烈,你要做什麼?放我下來——」
  
  「現在,閉上你的嘴!」
  
  她以為像他這種錢多得花不完的大總裁,去的地方一定都是些昂貴的高級餐廳或高級俱樂部。
  
  但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然帶著她去吃路邊攤。
  
  一碗熱呼呼的鱔魚意面,讓飢腸轆轆的她,頓時覺得簡直是人間美味。
  
  看著一臉滿足,一口接一口吃著面的顏以寧,冉烈有種奇異且不尋常的感覺。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開始慢慢有些懂她了。
  
  撇開太容易衝動、過分心直口快的脾氣不說,她其實是個很特別的女孩。
  
  她不矯揉造作、也不懂得拐彎抹角,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社會,她單純率真得讓人忍不住會替她捏把冷汗。
  
  她很愛笑,總給人一種莫名的好心情,在她身邊,甚至會不知不覺被她的開朗給影響,就連那種無可救藥的樂觀,也像是會傳染給人似的。
  
  低著頭不斷將面往嘴裡塞的顏以寧,感受到那專注凝視的目光,表面上吃得開心,但實際上一顆心卻緊張得怦怦直跳。
  
  雖然這一餐已經從晚餐變成宵夜,但他今晚這個舉動,卻讓顏以寧心口有種暖烘烘的感覺。
  
  她發現,雖然他是那種冷漠寡言、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卻有著細膩的心思、體貼的一面。
  
  剛入喉的面,似乎在肚子裡匯積成一片甜意,緩緩的、緩緩的滲進心底——
  
  夜半的馬路上,兩人默默的並肩而行。
  
  走出了喧鬧的商業區,暗沉靜謐的台北街頭像是另一個世界。
  
  夜很靜,帶著些微涼意的風拂面而過,穿著略顯單薄的顏以寧心口猶帶暖意,卻仍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冉烈不假思索,俐落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遞給她。
  
  「穿上。」霸道的口吻就像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幾次交手經驗下來,顏以寧知道跟他爭論絕對不會有勝算,也就大方的接過,將寬大的西裝外套披上身。
  
  西裝上殘留著他暖和的體溫,以及屬於他的獨特氣息,彷彿是他寬大的手,牢牢密密將她包圍——
  
  似悸動、又似沉浮的心情,在夜半的微涼空氣中持續發酵,醞出一路香暖帶甜的風。
  
  這一刻,她終於清楚弄懂了那些混沌不明、懵懵懂懂的情緒,原來是因為她愛上了他!
  
  真糟——她在心裡苦笑。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彼此都絲毫容不得自己退讓一步,卻又偏偏像是兩塊不同極的磁石,強烈的吸引著對方,力量大得遠遠超過他們所能控制。
  
  正懷著滿心複雜情緒的當口,披在身上的西裝口袋裡,陡然傳來手機的鈴聲。
  
  顏以寧伸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小心的交給他。
  
  「冉烈。」接過手機,他簡潔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敏蓓?」他的表情頓時輕鬆起來。「嗯,她在我身邊。」說著,他掃了她一眼。
  
  聽著兩人極其輕鬆愉快的聊著,顏以寧說不出那種感覺是苦還是酸,就連披在身上的外套,也變得異常沉重,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
  
  「嗯——就這樣,再見!」
  
  好不容易冉烈終於結束通話,顏以寧迅速斂起臉上的落寞,若無其事的佯裝隨口問道:
  
  「蓓蓓打電話給你?」
  
  「嗯。」他簡單應了聲,沒有多作解釋。
  
  原本愉快的氣氛,因為這通突來的電話而冷了下來。
  
  兩人默默的走著,突然間,顏以寧近乎衝動的開口問道:
  
  「為什麼追蓓蓓?」
  
  「她聰明獨立、精明幹練,最重要的是——她適合我。」他想也不想的說道。
  
  「你喜歡她?」她艱難問道。
  
  喜歡?他從沒有想過這兩個字。
  
  「或許吧!」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她絕對不會忽略,每當他談起蓓蓓時,臉上那抹少見的溫柔,以及眼底飛揚的神采與光芒。
  
  顏以寧,別傻了,你跟冉烈根本不適合。她不該讓這份若有似無的情愫,繼續放肆蔓延。
  
  「你想追蓓蓓,還得先過我這一關呢!」她強迫自己掛起若無其事的笑容,半開玩笑的說道。
  
  不等他回答,她已蹦蹦跳跳的逕自先走。
  
  不一會兒公司大樓已在前頭,顏以寧卻反而在路邊蹲了下來。
  
  冉烈緩緩跟上前去一看,只見在夜半的街頭,竟然還有個乾瘦的老婦人,坐在路邊兜售口香糖。
  
  冉烈從眼角瞄見她從皮包裡拿出了千元大鈔。
  
  「婆婆,我要一條口香糖。」她笑瞇瞇的彎下身。
  
  「小姐,我找不開耶——」老婦猶豫的看著她手上的大鈔。
  
  「沒關係,婆婆,等下回您有了再找給我吧!」
  
  她毫不心疼的將錢塞進老婦人的手裡,卻只拿走一條口香糖,讓老婦人感激得頻頻道謝。
  
  冉烈走在她身邊,看她自得其樂的拆開包裝,剝出裡頭的口香糖放進嘴裡,一臉滿足的嚼著。
  
  「你要不要?」空出來的另一隻小手,朝他遞來一片口香糖。
  
  「不要!」像是在抗拒些什麼,他冷冷別過頭。
  
  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顏以寧將那片口香糖也跟著送進嘴裡。
  
  看她嘴裡嚼著那片屬於他的口香糖,染著幾許緋紅的美麗臉龐俏皮可愛的鼓動著,不知怎地,冉烈心裡卻氣悶莫名。
  
  她無論對誰都是那麼親切和善,就連路上的流浪貓狗,都能得到她一個溫柔的微笑,唯獨對他——總是不假辭色。
  
  突然間,他竟無端嫉妒起這個老婦來。
  
  「用一千塊來買一條口香糖,你也未免太慷慨了吧?」他滿不是滋味的挖苦她道。
  
  「我不知道身價上億的冉大總裁,也會把這一千塊放在眼裡?」顏以寧半捧半損的挖苦他。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這種交易根本不符合經濟原則,沒人會花一千元,只為買一條價值十塊錢的日香糖。」
  
  「你看到她的處境沒?」顏以寧反問他。
  
  冉烈挑了挑眉,卻還是點點頭。
  
  「一開始這就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又如何做到對雙方都公平?」
  
  「經濟價值不該這樣計算。」他是商人,最清楚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經濟價值。
  
  「很多事情的價值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今天我幫助了她,所獲得的快樂,價值早已遠超過這一千塊,往後就算我花一千塊,也買不來這份快樂,這就是另外那九百九十塊的價值。」她倒自有一套理論。
  
  冉烈挑起眉,若有所思的瞅著她。
  
  她是那種天生樂觀、開朗得無可救藥的人,對人的好她從不計較回報,只在乎自己的付出夠不夠。
  
  那種沒有心眼的率真,在這個社會已經幾近絕跡了,而他當初怎麼會認為她是一個沒大腦的女人?
  
  但他還是不懂她口中,所謂「價值不能用金錢衡量」的理論,在他的認知裡,錢可以替他得到他所要的一切,可以辦到所有不可能的事,包括感情。
  
  他做事向來講求利益、實事求是,在商場上多年,他學會不計一切手段得到他要的,他只懂得獲利哲學,也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要他吃虧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看她嚼著口香糖、嘴裡侃侃而談那套經濟理論,好像只有跟別人有關的事情,她才會那麼興致勃勃。
  
  突然間,有種莫名的煩躁湧上他的胸口,他甚至沒有多想,一伸手就將她給捲進懷裡,霸道的吻住她的唇瓣,也將原本屬於他的薄荷清新給納進口中。
  
  一股薄荷的清涼朝他席捲而來,緊接著沁進味蕾的,是那股香軟滑膩、會叫人上癮的致命香甜氣息,竄進他的五臟六腑。
  
  他難以置信,光是一個吻竟會讓沉穩世故的他悸動難平,那種越是想抗拒她,卻更身不由己的感覺,讓他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他以為自己只想討回一口氣,卻沒想到竟被這個看似簡單,實際卻獨特多變的女人給徹底迷惑了。
  
  被一個女人給攪亂了原本的平靜——這並不在他的計畫之內。
  
  尤其還是一個老是跟他作對、處處唱反調的女人,即使她的美、她的才華,足以讓人不由自主為她傾醉。
  
  兩人雙唇緊緊交纏,熱烈的回應著、探尋著彼此,恨不得將對方的氣息全佔為己有,甚至忘了這是大街上。
  
  一個尖銳的喇叭聲,猛地驚醒幾乎在彼此唇瓣中迷失的兩人。
  
  冉烈低咒一聲狠狠抽開唇,冷涼的空氣瞬間拉回他的理智。
  
  「你——你幹嘛吻我?」
  
  顏以寧氣息不穩,驚駭的瞪著他,差點把口香糖給吞進肚子裡。
  
  「誰叫你吃掉了我的口香糖。」如果這勉強能算是藉口的話。他理直氣壯的回了句。
  
  她吃掉了他的口香糖——顏以寧瞪著他的背影,是他自己說不要的耶!
  
  這男人吻她好像吻上癮了,而且理由千奇百怪,總是能找到藉口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好像吻她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他們明明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喜歡的人更不是她,為什麼他要吻她?
  
  想不出個頭緒來的顏以寧,默默跟上他的腳步。
  
  他口腔的溫度還殘留在舌尖,隨著沁涼的薄荷味道竄進口中,再度引發她心頭一陣微微悸動。
  
  前頭的頎長身影看不出情緒,就連腳步也是那樣從容不迫,彷彿剛剛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依她看,男人也差不了多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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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30 00:29:06
  第九章
  
  懸看了近四個月的制服樣式,終於拍板定案。
  
  親自裁製樣版衣讓模特兒試穿,再逐一修改變化,以求準確與風格,是顏以寧向來的習慣,但她缺少模特兒。
  
  當然,一堆秘書早已爭先恐後想當那個女模特兒,至於男職員模特兒的人選,則還在懸缺當中。
  
  事實上,風聲一放出去,早有大批想藉機接近她的男職員排隊報名,但顏以寧心裡屬意的人選,當然還是身材比例完美,最能展現制服特色的冉烈。
  
  「冉烈,我現在需要一名男模特兒,可不可以請你——」
  
  「Noway!」他毫不客氣的一口回絕。
  
  她甚至連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他毫不留情的打了回票。
  
  「可是你的身材真的很適合,難道你就不能幫我這個忙?」顏以寧氣憤的質問道。
  
  「不能!」他答得更加乾脆。「全台灣這麼多男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很合適的人眩」
  
  「我知道,但我就是要你!」
  
  看著她認真中帶著幾分執著的美麗臉蛋,他心口驀然一緊。
  
  她只是為了她的作品,不是針對他而說的,OK——他深吸了口氣、用力吐出的同時,這麼告訴自己。
  
  更何況,他冉烈可是聲陽集團的總裁,更是個堂堂六尺之軀的大男人,才不屑像個娘兒們似的,被她擺佈來、擺佈去的,那簡直有損他的男性雄風。
  
  「你真的不肯幫忙?」顏以寧的口氣頗有攤牌的意味。
  
  「不要!」
  
  「好,既然你不在乎出來的成品,那我只好隨便在公司裡找個人,反正目前公司內已有兩百多名男職員登記——」
  
  聞言,埋首桌前的冷凝俊臉,驀然抬了起來。
  
  兩百多名男職員?
  
  冉烈望著眼前這張動人臉蛋,黑眸緩緩瞇了起來。
  
  ***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僵硬得像個木頭娃娃似的,站在散落滿地的布料堆中,冉烈還是想不出個結論來。
  
  很莫名其妙的,原本該坐在寬敞舒適辦公室裡吹冷氣的他,竟然跑到這個又小又熱,連個冷氣都沒有的工作室來。
  
  此刻,他身上穿著一件,由她親手所設計的男職員制服,渾身上下還釘滿了數不清的銀針。
  
  他動也不敢動,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就怕一不小心被這些閃著冷光的針給戳得千瘡百孔。
  
  他肯定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竅,就算有兩百多隻蒼蠅繞著她打轉,那也不關他的事,為什麼他要像是怕她被搶走似的,把自己給搞得如此狼狽?
  
  「別動!」
  
  嬌聲喝斥倏然打斷他的思緒。
  
  冉烈斂回遠揚的思緒,將目光定在眼前美麗的臉蛋上。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女人敢命令他,更沒有人敢斥責、擺佈他,但偏偏這個女人卻在短短一天內,把他的禁忌全犯光了,讓他男人的尊嚴一再掃地。
  
  偏偏,在這張專注的美麗臉龐前,再大的怒氣、再多的不悅,好像都發作不起來。
  
  只見她一雙小手忙碌的在他身上來來去去,那張認真專注的臉蛋,也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這是工作中的她——
  
  一頭長髮用鉛筆隨意盤在腦後,卻仍有幾綹頑皮的髮絲垂落耳畔;鼻樑上布著些許細小的汗珠,看起來格外可愛迷人;仍讓他忘不了甜美滋味的唇瓣,正不經意的輕咬著下唇。
  
  突然間,她整個身體朝他俯了上來,幾綹髮絲微微拂過他的手臂,麻麻癢癢的感覺一路竄進了他心底。
  
  一剎那間,他幾乎想伸手去觸摸,那幾綹散落他臂上的髮絲。他仍清楚記得它們如絲緞般柔順光滑的觸感,甚至幻想著當它們披散在他胸口時,那種令人狂野窒息的美——
  
  腦子裡非分的遐想,讓原本燥熱的工作室,顯得更加炙熱難耐,他痛苦壓抑著身下亢奮的生理反應,深怕把她給嚇壞了。
  
  眼前的顏以寧表情是如此認真專注,他不該有其他遐想,但——試想有哪一個正常的男人,在面對一個女人用胸部對著他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的?
  
  雖然他跟這個女人總是不對盤,但身為一個男人,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身材無懈可擊到近乎完美,而且還有對形狀美麗的乳房。
  
  她微微俯身,包裡在白色襯衫下的胸部,也從她低垂的領口隱隱可見,甚至還能看到胸罩的蕾絲花邊,以及充滿遐想空間的乳溝——
  
  他從沒有看過她這個樣子。他的意思是說,平時的她總是那樣伶牙俐齒、總是拿一副臭臉對著他。
  
  而此刻她臉上專注的神情,那種超乎美麗,充滿自信、專業的神態,卻幾乎撼動了他的心。
  
  他從來沒有想過,看似漫不經心、總跟他作對的顏以寧,竟也會有這麼認真的一面。
  
  「好了!」
  
  直到一張如釋重負的笑臉在眼前揚開,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我要走了!」
  
  他二話不說,立刻大步走進小小的布簾後,將身上的制服樣本脫下,換上自己的西裝。
  
  穿回平時價穿的西裝、襯衫,冉烈這才覺得找回了自己的自信與尊嚴,鬱悶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
  
  他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出來,卻發現顏以寧正忙碌的收拾東西,甚至還對著鏡子補妝……
  
  看她一副像是急著出去的模樣,他反倒止住了腳步。
  
  「怎麼?等會兒有約會?」他佯裝若無其事問道。
  
  「嗯。」顏以寧漫不經心應了聲。
  
  「跟誰?」很莫名其妙的,他脫口而出。
  
  他覺得自己此刻的行徑,簡直像個質問情人行蹤的可笑妒夫,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聞言,顏以寧狐疑的抬頭瞥他一眼。
  
  她從來不知道冉烈也會關心自己以外的人,因為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獨善其身的人。
  
  「一個朋友。」她含糊的回了句。
  
  「什麼樣的朋友?」他鍥而不捨的追問。
  
  「我應該沒有義務向你報告我的私生活——」目光一接觸到他絕不善罷干休的眼神,她還是悻然吐出一句。「雷奧,我們約好去吃晚餐。」
  
  「他還沒走?」冉烈的表情看來很不是滋味。「那只紅毛猩猩想追求你?」他瞇起眼問道。
  
  「雷奧不是紅毛猩猩,他只是塊頭大了點,卻是個很好的人。」她緩緩顰起秀眉。
  
  「你不准跟他太接近。」他衝動的脫口而出。
  
  「為什麼?」顏以寧一臉莫名其妙。
  
  「因為——」他頓了頓,隨即胡亂扯了個藉口。「因為我是你的上司,你得聽我的!」
  
  「雷奧也是我的上司埃」
  
  「這——」他的俊臉有些難堪的微微變了色。「反正我說不准就是不准,聽到了沒?」
  
  「你沒有權利干涉我的私生活,我要跟誰往來是我的自由!」她才不會因為這霸道的男人一句話,就得封殺所有的朋友。
  
  她不理他,逕自轉身就要走出工作室。
  
  孰料,顏以寧才向前走了兩步,一雙有力的手臂,就猛地將她惡狠狠的扯回懷裡。
  
  「你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嗎?」他咬著牙道。
  
  「我為什麼要把你放在眼裡?你又不是我的誰!」她不客氣的吼回一句,用力掙脫他的箝制,逕自往門外走。
  
  「我不准你去見那紅毛猩猩!」他衝到她面前,面色鐵青的再次擋住了她的去路。
  
  看他那副霸道蠻橫的土匪樣,顏以寧實在氣不過,故意說道8對不起,我現在不但要去見他,還要奔向他的懷抱!」
  
  「除了這裡,你哪兒也不准去!」
  
  「你——你簡直莫名其妙!」
  
  她從來不知道,像冉烈這麼個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男人,耍起賴來竟然跟一個三歲的孩子沒有兩樣。
  
  「我就是莫名其妙,怎樣?」
  
  看他的樣子,簡直擺明了要跟她要賴到底。
  
  但她顏以寧向來就是吃軟不吃硬,冉烈越是不允許,她就越是偏偏要故意走給他看。
  
  快步繞過他,她頭也不回的走回辦公室拿包包,而後逕自搭電梯下樓。
  
  看著她堅決的背影,冉烈又生氣又惱怒。
  
  從來沒有女人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唯有她!
  
  他懊惱的用力耙梳了下頭髮,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跟這樣一個可惡透頂的女人槓上了;看到她要去跟別的男人約會,又怎麼會有一種幾近憤怒的酸意?
  
  那絕對是屬於男人天生的本能。見到身邊的女人被迫走了,當然會讓他覺得不舒坦——他理直氣壯的這麼告訴自己。
  
  但他絕不能讓顏以寧這麼我行我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們的合約可還沒結束,他會讓她知道,他有全然支配她的權力!
  
  毫不猶豫的,他掏出手機迅速撥打她的手機號碼,在幾聲鈴響之後,話筒那端傳來的是她甜美的聲音。
  
  「顏小姐,請你現在立刻回到工作室來,我想跟你討論一下關於制服的後續製作。」他的語氣平穩嚴肅,儼然像個公正無私的上司。
  
  「我已經下班了。」電話那頭很乾脆的回他一句。
  
  「那好,我現在正式通知你,立刻回來加班。」他好整以暇的宣佈道。
  
  「冉烈,你要找碴不能改天嗎?我現在跟朋友有約!」電話那頭,彷彿還能聽到她的磨牙聲。
  
  「現在,馬、上、回、來,否則後果你自行負責。」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他卻絲毫不動怒,只是氣定神閒的逕自收了線。
  
  替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冉烈臉上掛著一抹安心肆意的笑容,等著她奔回他的懷抱。
  
  當然,莫名其妙被叫回來加班,任誰都不會有好心情。
  
  別說是對雷奧感到抱歉,冉烈的霸道也幾乎讓她氣死好幾百萬個細胞。
  
  為了這件事,顏以寧足足好幾天都不理他,甚至藉故以修改制服為由,不願再回到聲陽集團,更拒絕見到他。
  
  心中隱隱也明白是怎麼回事的冉烈,在辦公室裡枯坐了好幾天,耐性終於到達極限。
  
  緊繃的冷臉、幾乎抿成一直線的嘴,在在都顯示出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拿起一份公文,他全無心思的隨意瀏覽,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子裡、眼前浮現的全是顏以寧那張美麗可人的臉蛋。
  
  突然間,他將手裡的公文夾一丟,霍然站了起來。
  
  拎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他邁開長腿就往門外沖,卻在經過秘書室時被一個焦急的聲音給喊轉—
  
  「總裁,您要去哪裡?等一下還有場檢討會議——」
  
  「取消!」
  
  他斷然丟下一句,一個箭步跨進電梯裡。
  
  到顏以寧的辦公室二十幾分鐘的路程,冉烈卻在短短不到十分鐘就飆到了。將車子往路旁一丟,他忿忿的衝上樓。
  
  來到門外,他不客氣的筆直衝進顏以寧的個人辦公室,卻不見她的蹤影。
  
  他馬上轉身衝進相連接的工作室,不悅的用力踢開虛掩的房門。
  
  突如其來的砰然巨響,讓正埋首蹲在地上,收拾散落布匹的顏以寧狠狠的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躲著我?」他只顧著質問她,卻沒問﹄己為什麼在乎。
  
  「你沒看到我有事要忙?」顏以寧冷淡的掃他一眼,又自顧忙了起來。
  
  看著她的背影,想起這幾天來她刻意冷淡、疏遠他,他的憤怒更是如滔天巨浪般掩蓋了理智。
  
  他伸手用力將她扯進懷裡,牢牢的將她困住,不容許她逃脫。
  
  「冉烈,放開我!」
  
  不理會顏以寧氣憤的掙扎,冉烈做了一件許久以前就想做的事——用力抽開她發間的鉛筆,任由一頭長髮如瀑布般傾洩而下。
  
  「冉烈,別——」
  
  她沒機會把話說完,因為他已經惡狠狠的吻住她,帶著懲罰與發洩的意味,為她魅惑人心的性感,也為自己輕易受到撩撥的情慾。
  
  他將長指插進她的髮中,滑過指尖那如絲緞般的觸感,讓他不由自主發出一聲歎息。
  
  顏以寧抗拒的將雙手抵在他胸前,虛軟的試著想推開他。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也太讓人措手不及了,她甚至被冉烈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股驚人氣勢,給震懾住了。
  
  此刻的他簡直就像一團威力強大的風暴,夾帶著驚人的悍然氣勢與激情,朝她兇猛的席捲而來。
  
  在他驚人的力氣下,顏以寧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她纖細的身子被高大的他給壓向地面,他在黑色緞布上發了狂似的激烈吻她,不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更不給她退卻、猶豫的餘地。
  
  他只知道,他要她,瘋狂的想要她!
  
  冉烈狂肆的大手一扯,她胸前的珍珠扣應聲飛迸。
  
  就在這紊亂、狹小的工作室裡,她雪白的身體倒在黑色的布上,如緞般的長發狂野的披散成一道紛飛的髮瀑,看起來帶著一種妖嬈的驚人美感。
  
  他吻著她、品嚐她、探索著她,每一寸肌膚都沒有放過。
  
  在略顯炙熱的房間裡,迴盪著顏以寧意亂情迷的喘息。
  
  一場狂野的激情在黑色的緞布上激烈上演,每一記進佔柔軟深處的,是滾燙而緊繃的亢奮。
  
  嬌喘低吟與粗重喘息,像是一曲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溫柔低回的交響樂,在寂靜夜色中,激烈的上演。
  
  咬著他的肩頭,身體所承受的歡愉已經遠超過極限,顏以寧渾身滾燙得像是正在燃燒,而他,就是那把火。
  
  從很久以前她就明白,個性上他們嚴重互相排斥,但在身體上,他們卻抗拒不了那股巨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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