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出岫]冰山女秘書【秘書少奶奶之四】[全文完]

精明女秘書（秘書少奶奶之四）作者：雲出岫
　
她的志願是當少奶奶，
當然要言行一致達成目標囉！
可這個暴龍司卻三番四次阻攔她，
嗚，嗚，她可不可以抗議呀？
這個女人，
本性這麼精明怎會沒發現他呢？
怎麼說他也是鑽石級的人物，
她竟敢忽略掉她．
哼！看我怎麼收拾她，
怪了，怎麼越來越喜歡她了，
看來只有拐回她才能救自己。
　　　

　　序
　　
　　少奶奶之路
　　
　　相信大家都看過灰姑娘的故事……呃，歷史有點遙遠？沒關係，首先就來介紹一下故事大綱喚起大家的記憶好了。
　　
　　在童話故事裡，灰姑娘是一個命運多舛的苦命女，不但飽受繼母虐待、長年與煤灰為伴，還被兩個壞心腸的姐姐聯手「苦毒」，洗衣、煮飯一手包，掃地、拖地樣樣來，根本被當成下人般使喚。
　　
　　某天，王室替王子廣發選妃舞會帖，全國未婚女子個個盛裝打扮前往參加，灰姑娘卻被姐姐反鎖在閣樓，幸好後來仙女下凡來相助，施法將她身上的布衣變成禮服、南瓜變成馬車，讓她以美美的裝扮現身舞會，邂逅英俊挺拔的王子。
　　
　　雖然午夜十二點鐘聲一響法力就會消失，灰姑娘生怕變回原來的模樣火速逃離現場，不過，與灰姑娘一舞定情的王子卻撿起灰姑娘掉落的玻璃鞋，挨家挨戶尋找玻璃鞋的主人，讓灰姑娘由一介平民搖身一變成了尊貴的王妃。
　　
　　灰姑娘幸福美滿的結局讓大家相信「時來運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際遇更是羨煞一群夢想當少奶奶的女性同胞。
　　
　　這年頭經濟不景氣，可所謂「人往高處爬」，大家還是絞盡腦汁想求個好頭路讓生活更有保障，正坐在快餐店發表長篇大論的四個美人兒更是個中翹楚。
　　
　　大家可別誤會她們是什麼忙裡偷閒的上班族之類的，事實上，她們和那些皺著眉頭、盯著求職欄的男男女女一樣，都是剛踏出校園的社會新鮮人，不同的是別人感歎「畢業即是失業」急著找工作，她們卻是——忙著物色金龜婿！
　　
　　這四個志氣相投的同窗好友從小就夢想當雍容華貴的少奶奶，她們一致認為：在家靠父母，出外靠老公，找不到好工作不要緊，找個好男人嫁不就得了！
　　
　　問題是人海茫茫，家財萬貫、成就非凡又年輕帥氣的老公人選要上哪兒找去？總不能到街上隨便抓個男人做「問卷調查」吧？所以，她們今天齊聚一堂的目的就是——商討「如何登上少奶奶寶座」的大計！
　　
　　三十分鐘咻地一下就過去了，而她們七嘴八舌討論的結果也正式出爐：專挑大企業去應徵「女秘書」一職。
　　
　　唔……這個辦法是有點老套啦，不過既直接又有效。能和多金老闆結連理最好，萬一不來電還可以從客戶「下手」，因為往來的客戶必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要成為少奶奶指日可待，說穿了她們打的就是「另類相親」這種如意算盤。
　　
　　既然有了目標，那事前的準備功夫自然也馬虎不得，首先要勤看商業週刊，鎖定大企業的負責人作為「相親」對像；再來要深入瞭解秘書的工作性質，至少要能「說」幾項專長，例如學過速記、精通英日文等。跟著，為了加深主考官的印象，她們還特別設計了一套「求職法寶」——
　　
　　花瓶女秘書——把頭髮燙成大波浪，穿著火辣，以性感冶艷的形象面試，相信是男人都難逃這種「致命的吸引力」。
　　
　　清純女秘書——把一頭超卷髮燙直，穿著俏麗，以天真爛漫的形象面試，相信是男人都無法抵擋她無人能比的「嗲功」。
　　
　　高貴女秘書——留著一頭如雲長髮，穿著飄逸長裙，以高貴優雅的氣質取勝，相信是男人都會想征服冷若冰霜的她。
　　
　　精明女秘書——留著一頭利落短髮，穿著名牌套裝，以精明幹練的形象取勝，相信有眼光的老闆都會錄用她成為事業上的好幫手。
　　
　　噢！值得一提的是，這四個把少奶奶當成畢生職志的美人並不是窮怕了，有遠見的她們可是「未雨綢繆」，優渥的生活令她們無法想像日後要過那種為五斗米折腰的苦日子，因此才會想找個長期飯票，好讓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至於能不能如願釣到金龜婿？那就得看她們的「求職法寶」管不管用囉……
　　

　　第一章
　　
　　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照射在窗邊的單人床上，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將頭埋入枕間以避開光源，床頭櫃上的鬧鐘卻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
　　
　　「唔……吵死了。」一串含糊聲由枕間逸出，而後纖纖素指熱悉地按下鬧鐘，終止那陣擾人好眠的雜音。
　　
　　「第一堂課翹了算了。」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人猶不忘朝自己解釋，「反正去也是睡，省得老師看不下去。」
　　
　　「累死人了……」又翻了個身，在一陣恍恍惚惚中，朱緋衣腦中光芒忽現，讓她不由得跳了起來。
　　
　　「完了！」
　　
　　完了、慘了、糟了！她怎麼會忘了，自己早已從大學畢業，正式踏人社會，而且今天是重要的面試日！
　　
　　不是她誇大，今天要去面試的那家公司可是她燒好香、勤拜佛求來的好跳板。
　　
　　急匆匆地奔進浴室，朱緋衣以最快的速度梳理好自己，又跑回房間穿上昨晚準備好的名牌套裝，對著鏡子稍稍地上了妝，眼睛猶不忘瞥一眼鬧鐘。
　　
　　「算了、算了，有化就好。」她審視了鏡中的自己一番，最後搽上據說是秘書群超愛用的口紅，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好了，還不行的話去那裡再想辦法了。」妝化得不夠完美應該比不上遲到嚴重嘛。如此安慰自己後，她拿起一旁的公文包，飛快地往門口沖。
　　
　　當然，臨出門穿鞋時，她也沒忘再看看鏡中的自己，甩了甩利落的短髮，她相當感謝美發的配合，沒有給她亂翹一通。
　　
　　做完了最後的審視，她對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好，該上場了。
　　
　　＊＊＊
　　
　　宋世川熟練地打轉方向盤，往公司的方向前進，抬手看了看腕表，發現自己已經遲到了。
　　
　　昨晚的慶功筵延續得太晚，讓他體力透支，難以依循平日的生活作息準時到公司。
　　
　　回來後進人公司實習，今天正式邁向第三個月，同時也是他正式以繼承人身份榮升項目協理的日子。
　　
　　看了看時間，對於上任第一天就遲到的事實，他感到相當無奈。
　　
　　眼看已快到公司，宋世川慢下車速，準備右轉進入地下停車場，忽然自右側躥出一抹淺灰身影，嚇得他急踩煞車。
　　
　　宋世川皺起眉頭，由擋風玻璃裡望向車前，只見一名短髮的明亮女子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嚇了一跳；就在他考慮該不該下車時，女子忽然併攏二指，俏皮地朝他做了個致敬的動作，露出歉然一笑加上一個輕佻飛吻後，瞬即飛也似的跑離車前，以火車頭之姿衝進辦公大樓裡。
　　
　　公司的職員嗎？
　　
　　他再看了眼腕表，若是的話，倒不難理解她的急切了。
　　
　　鬆開眉頭．他一掃遲到的陰霾，好心情地鬆開煞車開往地下室。
　　
　　看來，她的飛吻還挺具療效的。
　　
　　＊•＊•＊
　　
　　「咚」的一聲，朱緋衣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展現出自己最自信的模樣，踏出電梯，依循櫃檯助理的指示，她很快地進入等待面試區。
　　
　　坐定後，她不意外地瞥見一堆如雕刻出來的女人，全部都是同一個樣子——標準的裙裝，風情萬種的長髮，臉上也沒少了彩妝的巧飾。
　　
　　不著痕跡地打量完競爭對手，朱緋衣不禁對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得意。
　　
　　瞧，在這麼一堆美女當中，最突出的就是她了。乾淨利落的短髮、剪裁得宜的名牌褲裝，看來是多麼的明快幹練！她自信在其他「模型」的陪襯之下，只要有眼光的人都知道該挑她。
　　
　　說外表有外表、說實力有實力，不挑她挑誰呢？
　　
　　突出卻不突兀，放眼望去，這種人材就只有她一人了。
　　
　　低下頭，她露出了淺笑，為自己可以預期的成功。
　　
　　等到她如願進了世銓集團，當上高階主管的秘書後，想必身旁會圍繞著一大缸子的有為青年，一座座的金山銀礦任她挑選，想完成她的美夢絕對是不成問題。
　　
　　多麼美好的將來呀！為了這個遠景，一會兒的面試，說什麼她也要全力以赴！
　　
　　想到這兒，朱緋衣便藉故起身到化妝室，再度審視自己的外表，這才想起因為睡遲而無法完美的妝。她拿出粉撲細細地補妝，將掉色的口紅補上，更沒忘刷上一點讓自己看來氣色更佳的粉色腮紅。
　　
　　嗯，這樣看起來好多了。
　　
　　滿意地朝鏡中的自己比了一個小V，朱緋衣踩著極度自信的步伐回到「候傳室」，等著那決定她命運的面試。
　　
　　絕對要成功！
　　
　　＊•＊•＊
　　
　　門上傳來輕敲，整理資料的手一頓，宋世川頭沒抬地說了聲「請進」。
　　
　　「宋協理。」進來的是人事部經理，手上捧著一疊人事資料。
　　
　　「黃經理。」宋世川回過頭，「有事嗎？」
　　
　　「是這樣的，您這兒有個秘書缺，昨天面試了一批人，我送評核資料過來讓您看看。」昨天的面試，主要是應徵一批新的秘書，原本是不需要照會項目部門，但是黃經理想到太子爺這兒也缺個秘書，自然是先拿過來讓他挑，做個順水人情囉！
　　
　　「這不是人事部門負責就可以嗎？」宋世川揚起眉，並不喜歡過度的討好或特權。
　　
　　「如果是主管秘書的話，通常是由人事部先過濾，但決定權仍歸該部門主管。」擅看臉色的黃經理早已明白宋世川的脾氣，連忙解釋，「畢竟是專屬秘書，天天都要見面的人，總得由各位主管給點意見。」
　　
　　宋世川點了點頭，倒還能接受這個理由。
　　
　　見太子爺的臉色和緩了，黃經理連忙奉上資料。
　　
　　「這些都是已通過面試的人選，如果宋協理覺得上頭的問答還不足以瞭解能力，可以再安排二度面試。當然，如果覺得都不適任，人事部會盡快選出第二批人選，通知面試。」
　　
　　宋世川點點頭，翻動著資料的手忽然一停，看著履歷表上似曾相識的面容。
　　
　　好眼熟……是在哪兒見過？
　　
　　「有什麼問題嗎？宋協理。」全副精神注意著他的黃經理見他皺起眉，連忙詢問，就怕自己哪裡得罪了他。
　　
　　宋世川依著履歷表看下去，不認為自己和她會有什麼交集，可是又覺得眼熟。
　　
　　「宋協理？」黃經理試探地叫喚。
　　
　　啊，想起來了，她不就是昨天那個對自己拋飛吻的女人？照片上的她穿著學士服，讓他一時實在難以聯想。
　　
　　原來她是來應徵的。
　　
　　「協理？」見他都不答話，黃經理慌了，「是都不滿意嗎？」
　　
　　宋世川看向他，笑了笑，「人事部辦事能力，怎麼可能讓我不滿意呢？就這位吧，用不著二次面試，直接通知她來上班。」
　　
　　黃經理看向資料，「這位？」
　　
　　她給人的印象的確是很深刻，應答方面也不差，但是……
　　
　　「這位小姐甫自大學畢業，沒有任何相關經驗，恐怕需要較長的適應期。」項目部門成立後，新的案子已在推行，正是急於用人之時，太子爺怎麼會挑個生手來幫自己的忙？
　　
　　「公司的培訓制度還算健全，這次應徵的秘書不也都以人才培訓為前提嗎？」宋世川挑了挑眉。
　　
　　「是沒錯。」黃經理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勸他換個人。
　　
　　宋世川又笑了，「什麼都不懂的反而好教，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秘書。麻煩你通知她來報到，先做基本事務訓練兩個星期，然後再送上來。」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黃經理怎敢說不。
　　
　　「我知道了。」兩個星期，說短不短，可是說長也不長啊！看來，他只有期望這個女孩子成材了。
　　
　　宋世川朝他一頷首，帶笑地看著他出去。
　　
　　接著，他將雙手枕在腦後，舒服地靠向高背椅，想起了那天的驚鴻一瞥。
　　
　　看來，往後的日子應該是不會太無聊了。
　　
　　＊•＊•＊
　　
　　進人世銓集團兩個星期，朱緋衣每天就和轉陀螺沒兩樣，一大堆的規矩等著她背，一大堆的資料等著她整理，還有一大堆的事務等著她學，每天就這樣忙到下班，連點喘息的機會也沒有。
　　
　　當然，也沒有時間去探訪一下哪裡有好對象。
　　
　　不過，這也不是全然沒好處，至少她通過測試，正式成為世銓的一分子了。
　　
　　畢竟，世銓集團可謂是本地黃金單身漢的總部，不只相關企業多、主管多、新貴多、精英分子多之外，亦不乏中小企業的二代、三代少爺，因不想待在家族企業而投身世銓。
　　
　　瞧瞧，多麼適合她的環境呀！
　　
　　只要她一閒下來，那麼多黃金單身漢等著她去認識；再加上一點點的努力，想當個少奶奶絕對不成問題。
　　
　　沒錯，她這麼拚死拚活、擠破頭進人世銓集團當高階主管的秘書，就是為了達成她的人生目標——當個有錢有閒的少奶奶。
　　
　　呵，多麼美好的志向！
　　
　　雖然，進入公司兩個星期，她獵艷的進度猶停在零，不過她倒是慶幸自己的頂頭上司是位已婚的中年歐吉桑。畢竟她早已決定，要找也不能找自己的直屬上司，免得一個不對勁想抽身，反而連工作也賠了上去。
　　
　　所以，她很感動於自己的好運，因為這樣代表自己的狩獵範圍是全公司的黃金單身漢，多搶回了一個名額。
　　
　　就在偷笑的時候，那個中年已婚的主管又在傳喚她了。
　　
　　「朱小姐，進來一下。」
　　
　　朱緋衣連忙收斂自己花癡的面容，掛上一向得宜的淺笑，進入經理辦公室。
　　
　　「經理，您找我？」
　　
　　黃經理點了點頭，「坐。」
　　
　　朱緋衣依言坐下，猜測著他要說什麼。
　　
　　「一些事務學得怎樣了？有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黃經理看著太子爺欽點的人選，小心翼翼地問著，就怕人送上去，反而給自己埋了顆地雷。
　　
　　很多事他並不明白，當然也不知道若宋世川不滿意這名秘書，會不會把賬算到他頭上；但是許多事總有萬一嘛，他不得不多注意一點。
　　
　　所以，他特地將朱緋衣先留在人事部門，由自己親自訓練。幸好，依她目前的表現看來還不差。
　　
　　「沒有問題。」朱緋衣自信地點頭。
　　
　　「很好，那麼請你把一些私人物品收一收，從下星期開始，直接上二十三樓找項目部的宋協理報到。」
　　
　　「我要調職？」朱緋衣不明白地看著他，不懂為何會挑在自己工作好不容易進入狀況的時候，突然要她到別的部門報到。
　　
　　「不算調職。」黃經理解釋，「你原本受聘的職務就是項目協理的秘書，只是在我這兒托管兩個星期，現在受訓完畢，本來就該回原單位報到。」
　　
　　「項目協理秘書？」朱緋衣有點茫然，這才想起自己收到通知錄取單那天太過興奮，只注意到秘書二字，前頭寫些什麼倒是沒認真細看，原來自己的主管不是這位中年歐吉桑。
　　
　　雖然有點意外，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只有走人。也好啦，反正在這裡兩個星期，也沒認識到什麼好對象，換個環境也許不錯。
　　
　　黃經理點點頭，「項目部門是新成立的，小組成員全是原各部門的精英分子。該部門非平行單位，而是直接隸屬董事長管轄的特別單位，負責人是宋協理。」他看了看她一臉狀況外的表情，不由得擔心地補充，「你上去後，記得要盡全力去做好自己的本分，宋協理可是公司將來的繼承人，惹毛了他，你也別想在公司待下去。」
　　
　　她在公司待不下去是她家的事，怕的是拖累到他呀！
　　
　　公司將來的繼承人？這麼說是少爺囉！
　　
　　不會吧？那若照自己不吃窩邊草的原則，公司裡最大尾的魚不就給溜了？算了，也罷。像這種集團的公子哥兒不沾也罷，尤其黃經理說的話也有道理；萬一惹到他被遣出公司，自己的人生目標豈不是更沒指望了嗎？
　　
　　「我知道了。」朱緋衣點點頭，明白黃經理的憂心何來。
　　
　　她會小心地不惹毛這位公子的。
　　
　　＊•＊•＊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朱緋衣拿著自己的物品上了二十三樓，踏進自己未來的工作環境。
　　
　　集團總裁的兒子、未來的繼承人，這下恐怕很難搞定了，不知道有沒有調職的可能？
　　
　　不過轉念一想，太子身邊擁有的精英想必也是普通部門的兩倍以上，而且個個前途光亮，對自己實在相當有利。
　　
　　唉！總歸一句話——富貴險中求啊！
　　
　　好吧！她只有強力地要求自己，絕對要在項目部門好好地待下去，好好地侍奉那位太子，好好地卡住自己崗位，以求美好的未來。
　　
　　心理建設完畢，她舉手敲敲那扇上頭掛著「協理室」的門。
　　
　　「進來。」
　　
　　不錯，至少聲音很好聽。
　　
　　深吸口氣推開門，朱緋衣很專業地端出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
　　
　　「宋協理，我是朱緋衣，人事部安排我到您這兒報到。」
　　
　　宋世川見她一副落落大方誰也不識的模樣，想想也難怪，那日隔著擋風玻璃，她根本看不到坐在車內的人是自己。這樣也好。
　　
　　他露出了笑容，擺擺手，「坐。」
　　
　　朱緋衣依言坐下。
　　
　　「用不著太拘束。」宋世川收起笑容，「相信日後我們相處的機會不算少，基本上我這個人稱不上嚴肅，也沒什麼特殊禁忌，除了公事以外，你大可以放輕鬆一點。」
　　
　　朱緋衣表面上笑著，心裡卻犯嘀咕：除了公事以外她都可以放輕鬆？拜託，在公司除了公事還有什麼？
　　
　　看著她的笑，宋世川繼續說：「項目部門才剛成立不久，檔案管理方面急需處理，相信以你受訓兩星期的成果，可以輕鬆地做出些基矗」公事公辦是他的原則，更不喜歡任何特權，所以雖然自己是因那一瞥而聘用她，卻不代表他不會要求她的辦事能力。
　　
　　「我瞭解。」朱緋衣點頭暗記。
　　
　　「項目部門現在有十四名項目人員，兩名助理，所以一些庶務工作你不需要理會，只要負責好我的事情就可以。」宋世川又露出笑容，這次略帶著挑戰的意味。他會讓她明白，光是負責他一個人的部分，工作量就會比外頭的兩個助理多。
　　
　　朱緋衣聽了，也只有點頭。
　　
　　「你的位子就在我門外右手邊，我昨天已經讓人將資料移轉到那裡，你有三天時間將一切資料整理完畢。」宋世川不給她喘息的時間，接著又將早已準備好的資料夾遞向她。
　　
　　「這是我們首批項目內容，目前已著手進行，我希望你能加以詳讀，身為秘書至少要知道上司現在手頭上有什麼工作在忙。」說著，他又拿出一份資料，「這是我們部門的客戶名單以及一些相關部門的匯整資料，我希望你能夠將整份資料眷錄到腦中。」
　　
　　「是。」朱緋衣一一接過，突然發現自己在未來的一個月內，恐怕仍然沒有任何空閒時間可以去發展自己的「春天」。
　　
　　「還有，以後我的電話都交由你過濾，你自己先試著判斷重要性，真不行的話再問我。」
　　
　　「好的。」朱緋衣也只能點頭。
　　
　　「就先這樣吧。」宋世川挑挑眉，純粹是想先試試她的能力，「你先去整理，有問題可以請教外頭的同事。」
　　
　　「是。」朱緋衣站起，有禮地頷首後，轉身出門。
　　
　　天啊，忙不完了。
　　

　　第二章
　　
　　已過下班時間的七點十分，宋世川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埋首於一堆文件中的朱緋衣。他不由得露出笑容往她面前一站，看著她皺眉的模樣。
　　
　　「協理？」突然落在紙上的陰影讓朱緋衣抬起頭，一眼就看到那個沒良心的上司正帶著詭異的笑容，至少在她眼中是這樣的。
　　
　　「有事嗎？」她上來二十三樓已經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的日子只能以水深火熱來形容。
　　
　　以前受訓時忙雖忙，但下班時間一到她就可以隨著人潮回家休息，等著迎接另一天；現在可不同了，加班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而她這位頂頭上司，也就是她的牢頭，永遠會在不確定的時刻，丟出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虧他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那麼黑心肝呢？
　　
　　「緋衣，我交代的工作有這麼困難嗎？瞧你的眉頭都快揪成一團了。」微靠在桌緣，宋世川認真地打量著她。
　　
　　「沒有，怎麼會呢？」朱緋衣連忙露出笑容。
　　
　　是呀，是不困難，只是繁瑣得讓人心浮氣躁罷了。
　　
　　「我想也是。」宋世川贊同地點了點頭，畢竟她的工作能力的確不差，人也很伶俐，吸收能力亦不錯。只是案子在推行，事情多是必然的，「那你為什麼皺眉？還是因為工作太多了，做不完？」
　　
　　朱緋衣差點沒回答：是呀，所以我都沒空去和各路精英們打交道。
　　
　　幸好她及時咬住自己的舌頭，要不然就慘了。才上來一個星期，還是留點形象好了，也省得那群「獵物」對她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
　　
　　「不是。」她搖了搖頭，說出違心之論，「我很高興能有學習的機會。」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宋世川好笑地看著她的一臉為難，明白她必然是不好意思直言工作量太大或是根本不想加班之類的話，但她心裡應該是這麼想的，「還是同事之間相處有障礙？」
　　
　　朱緋衣眼光一閃，差點也想答是。
　　
　　畢竟她可沒忘了在同一部門中的那十四名精英分子，其中包含了自己鎖定的三個目標，也就是三個小組的「組頭」們。
　　
　　不過，她還是很有理智地搖頭，「同事們都很好相處。」
　　
　　反正大家都不熟，哪有什麼問題。
　　
　　「那你為何一副相當哀怨的神情？」宋世川是打算問出個答案，更期待知道她將會編出什麼樣的怪理由。
　　
　　「我……」朱緋衣哀怨的神情又出現了，她真的不明白這個頂頭上司是哪根筋不對，明明現在大家都忙得要死，整個部門只有一個助理有事先走了，其他的全在和手上的工作奮鬥，而領頭的他居然還有那閒工夫在這裡關心自己為什麼哀怨。
　　
　　他是真的關心下屬，還是只是無聊呀？
　　
　　又或者，自己哀怨的神情礙到他哪一條規定了？
　　
　　「你怎麼了？」宋世川相當期待。
　　
　　「我只是……我就是……」看他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朱緋衣有點不知所措，同時也明白自己今天勢必要給他一個答案不可了。
　　
　　「嗯？」宋世川好整以暇地等著。
　　
　　朱緋衣豁出去了。
　　
　　「我只是在感歎中午的便當很難吃。」一聽就是很隨便又牽強的理由。
　　
　　「就這樣？」宋世川看她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有種狂笑的衝動。
　　
　　「就這樣。」朱緋衣點了點頭，為求真實還詳加解說，「裡頭全是我不愛吃的菜，飯的軟硬度也不對，連附送的湯都難喝死了。」
　　
　　她努力地詆毀中午那家快餐店，只希望好心替她帶飯回來的助理小姐沒聽見這裡發生的事。
　　
　　幸好，她的位子與外頭的一般開放式辦公區還隔著一道門，她實在很慶幸自己的位子和協理室一樣是個獨立的空間。
　　
　　「哦！」宋世川好笑地看著她，「聽起來真的是蠻糟糕的。」
　　
　　「可不是。」朱緋衣在心裡鬆了口氣，無奈他大老闆依舊問個沒完。
　　
　　「那照這樣說來，你中午不就沒怎麼吃了？」
　　
　　呃？這……算不算是私人問題？她能不能拒答？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她仍是謹守著不惹怒、違背主管的原則，乖乖地回答：「還好啦，多多少少吃一點，要不然太浪費了。」
　　
　　「多多少少？想必是不多。」宋世川看了看時間，「現在，你應該也餓了。」
　　
　　他這麼問，朱緋衣實在很難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餓了，他就會大發慈悲地讓她先下班嗎？如果會的話，她考慮看看。
　　
　　宋世川也不等她回答，微微一笑，「看來大家都還有得忙，我讓小娟去買點吃的回來，振奮一下大夥兒的精神。」他朝她眨眨眼，逕自走向另一頭的辦公室，加入討論中，同時貢獻出大把銀票讓助理去為大家買點心。
　　
　　朱緋衣愣愣地看著他的舉動，心裡著實後悔自己做什麼扯些吃的。
　　
　　點心一吃，不就代表要做得更晚嗎？她怎麼那麼苦命呀？
　　
　　她一抬頭，就對上那名牢頭的目光，他那帶笑的眼神在稍稍一頓後，笑意更濃了。
　　
　　笑個屁呀！朱緋衣在心裡微微地發洩，臉上卻沒忘露出個淺淺的笑與之響應。
　　
　　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
　　
　　項目部門負責的第一件案子，已在上星期正式開會通過，交由相關部門執行。而朱緋衣，總算逃離了日日加班的噩夢，得以開始展開她的追夢行動，努力拓展她的人際關係。
　　
　　想當然耳，像她這麼有條件的女孩子，只要動點小聰明，製造點小機會，邀約的人自是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湧上。而且她到世銓集團也已經一個多月了，認識的人越來越多，這要感謝之前的項目企劃所賜，負責與各相關部門協調溝通的她，已經成功地將自己「推銷」出去。
　　
　　進公司一個多月，她終於可以開始著手進行她最初的計劃。
　　
　　優雅地端起水杯，朱緋衣朝自己午餐約會的對象甜甜一笑。
　　
　　為了早日找到自己的理想對象，朱緋衣排定一天兩班的單獨餐會，藉以做精準而深入的評估。而今天的行程是中午和企劃部林副理用餐，晚上則和信息部的王經理出遊；至於這位林副理，到目前為止，感覺還不錯。
　　
　　二人的話題很愉快地進行著，朱緋衣向來擅長與人相處，所以林副理的臉上一直掛著滿足的笑容。
　　
　　正當朱緋衣在內心替林副理暗暗打著分數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咦，這不是緋衣嗎？」
　　
　　朱緋衣低下頭，悄悄地「變臉」後，連忙抬頭露出微笑。
　　
　　「協理。」頭一抬，她就看到宋世川已經來到二人桌旁，「好巧哦，協理也來用餐嗎？」
　　
　　「嗯，公司附近就只有這兒還稱得上好吃。」宋世川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二人，也認出了與自己的秘書共進午餐的男子，「士強，怎麼，你認識緋衣嗎？」
　　
　　「朱秘書是位很優秀的人才。」林士強笑得靦腆，以眼神暗示著。
　　
　　宋世川很快地會意過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那我就不打擾了，用餐愉快。」他相當識相地閃人，只是心裡總覺得怪異，一方面是有些訝異，同時沒想到朱緋衣會答應這種類似相親的邀約。
　　
　　是他看錯了嗎？
　　
　　低頭輕笑，他發現自己太無聊了，畢竟每個人都有交友的自由，自己何需管得太多，還是吃飯重要。
　　
　　看著他沒多說地離去，朱緋衣驀地鬆了口氣。
　　
　　「會擔心嗎？」林士強眼尖地注意到她的如釋重負。
　　
　　「什麼？」朱緋衣猛然回神，卻無法連上他的問題。
　　
　　「讓宋協理撞見，你會擔心嗎？」林士強輕聲地重複問題。
　　
　　「這個嘛，是有一點不好意思。」朱緋衣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林士強身上，畢竟自己是在和他吃飯，沒必要為了突然現身的上司而擾亂全盤計劃，「畢竟現在也還算得上是上班中，公司又在這附近。」
　　
　　「那麼，今天晚上我們再見個面，也比較有時間聊聊？」林士強捉住機會，提出再次邀約。
　　
　　朱緋衣露出抱歉的神色。
　　
　　「真不好意思，可以改天嗎？我今天晚上正好有點事。」因為還有一名候選人等著她去好好認識呢！
　　
　　「當然。」林士強笑笑，聰明地沒加以追問，轉開了話題，「其實你可以不用在意宋協理的眼光，他這個人處事自有他的一套做法。」
　　
　　「咦？」朱緋衣提起了興趣，「你們很熟嗎？」
　　
　　如果是，那她就得小心了。萬一到時候自己拒絕他，他卻跑去和自個兒的上司告狀，那不就慘了？
　　
　　「不算熟，可是他剛回來時有短期共事過。」林士強點了點頭，「當時他僅以短短的三個月在公司各部門快速學習，當然也有到企劃部來。」
　　
　　「三個月內學完各個部門的工作？」朱緋衣不由得瞪大了眼。
　　
　　那很困難耶，怎麼原來她的老闆是個大天才？
　　
　　「了不起吧，而且還不是表面上而已，他可是認真地學習並參與。所以在項目部門成立時，公司內部並無太大的反彈。」林士強笑了笑，「其實我們都很高興集團能有這麼一個繼承人。」
　　
　　朱緋衣一愣，脫口而出：「我真不知道他有這麼好。」
　　
　　她只知道這個上司不時會有些瘋瘋的舉動，偶爾還會有點無聊地問自己一些五四三的事情，然後工作時很像拚命三郎，倒不知道原來他這麼受大家愛戴。
　　
　　「你會知道的。」林士強話聲輕揚，好笑地看著她的表情，「你是他的秘書，常跟在他身邊，會有機會看到的。」
　　
　　「這樣說也對。」朱緋衣挑挑眉，喝了口果汁，努力地消化這個信息。
　　
　　「哦，最難能可貴的，不在於他的工作態度及能力，而是他包容的個性。」林士強驀地想起自己最初提到宋世川的原因。
　　
　　「包容的個性？」朱緋衣重複道。
　　
　　「嗯，除了工作上的要求偏高外，私底下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看不出架子，也不會故意為難他人。」林士強有這點看人的信心，「所以剛才讓他碰見的事，你不需要放在心上，他不會說什麼的。」
　　
　　「那就好。」朱緋衣當然也是這麼希望的。
　　
　　嘖！下次還是別約中餐了，免得三天兩頭讓他撞見。
　　
　　對林士強展露笑容，朱緋衣從容地將話題帶開，並在心裡下了這麼一個決定。
　　
　　＊•＊•＊
　　
　　高級餐廳內，正與友人歡談的宋世川忽然停下話，目光深遠地瞥向剛進門的一對男女。
　　
　　「Ian？」一樣是由國外回來的友人看著宋世川發直的眼，跟著看過去只見到空蕩蕩的大門，「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宋世川收回目光，腦筋飛快地轉著。
　　
　　他相信以自己一點二的優良視力，應該不會看錯，剛才進門的男女，一個是自己的秘書朱緋衣，另一名則是公司信息部的王偉恩。
　　
　　令他覺得奇怪的是，就自己所遇過的，朱緋衣至少就和公司裡的四個男同事吃過飯，還不包括這一次。
　　
　　是自己和她有緣到次次撞見，還是她約會的次數頻繁到令人咋舌？
　　
　　宋世川輕嚷了口面前的酒，想著自己初次見到朱緋衣時，她那個俏皮的舉動與飛吻。會嗎？她會是一個行為輕浮的人嗎？平日與她共事，早已見識到她不拖泥帶水、利落的工作能力，倒是不知道她私底下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一次又一次地撞見她的私人約會，而且對像又全都是公司內的主管，他不得不仔細地思考著這背後的意義。
　　
　　對於這類飯局，她是如何定義的？只是普通的朋友之約，還是有更進一步的涵義？他實在很想知道。
　　
　　再一次地，朱緋衣引起了他的興趣。
　　
　　＊•＊•＊
　　
　　「緋衣，晚上『韋星』有個發表會，你和我一同去。」宋世川忙著手上的事，猶不忘對送文件進來的朱緋衣交代。
　　
　　「晚上？」朱緋衣是知道他今晚要出席發表會，可他沒說要自己也去啊０協理，晚上我……」
　　
　　他有應酬，她也有啊，他不知道她的行程也是要事先安排的嗎？當她沒行情，隨傳隨到啊！
　　
　　宋世川抬頭，就看到她一臉為難的表情。
　　
　　「怎麼，晚上又要約會？」正好有這個機會，宋世川打算一舉將問題理清，查清楚她到底是在變什麼把戲。
　　
　　「咦？」朱緋衣一愣，訝異他會這麼問，卻也只是點了點頭。
　　
　　「這次是跟哪個部門的？」宋世川狀似無意地問。
　　
　　「咦？」朱緋衣心中驀地響起警訊，仔細地打量著宋世川臉上有沒有任何不悅或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應該不會反對吧？
　　
　　看著她一臉戒備的神情，宋世川的語調更是顯得輕鬆。
　　
　　「我只是好奇，每次碰見你，你總是和不同的人約會。」宋世川看著她，不忘加入一點公事化的口吻，「而且，對像又全是公司內部人員，基於公事上的考量，我想瞭解一下也是必要的。」
　　
　　「當然。」他放鬆臉部表情說，「只要你給我個心安的理由，我就不會干涉你的交友狀況。」
　　
　　朱緋衣看著他，雖然早已明白自己的上司偶爾會冒出些怪問題，不過這次的問題實在……但是自己不回答好像也不行。
　　
　　算了跟他坦白明講的話，說不定以後行事會更方便。因為就自己這幾個月來對他淺顯的瞭解，個性較不拘束的他的確不會過度干涉他人的私事。
　　
　　一決定，朱緋衣也就什麼都直說了。
　　
　　「這個嘛，約會是達成我人生目標的必然程序。」
　　
　　「哦？」宋世川抬了抬頭，「倒不知道是何等的人生目標，竟然需要如此的過程來達成？」
　　
　　「少奶奶之路呀！」
　　
　　「抱歉。」宋世川微微一愣，「你說什麼？」
　　
　　朱緋衣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是在愣什麼，這不是很簡潔的答案了嗎？
　　
　　「我的人生目標呀。」提了問題的人是他，為什麼他還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就是當少奶奶。」
　　
　　朱緋衣回答得相當理所當然。
　　
　　宋世川清清喉嚨，收起自己的訝異，仔細回想起來，她一連串約會的對象確實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皆是公司內頗有家產的黃金單身漢。
　　
　　「這倒是個特別的志向。」宋世川露出笑容，其實真正不懂的是像她這樣的一個人，怎麼也會有這種想法。
　　
　　想當少奶奶的女性，自然不會只有她一個，他以往也遇過不少，本來是不會這麼驚訝，更不會好奇；若說哪裡錯了，就是他真的想不到像朱緋衣這樣一個女人，也會有這種想法。
　　
　　務實、做事利落又自主性強的她，很難與那些工於心計或是夢幻浪漫的少奶奶追尋者劃上等號。
　　
　　幾個月的相處下來，要不是她自己親口說的，他絕對不會相信。就連現在他也仍覺得懷疑，會不會是她在開玩笑？
　　
　　「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這種奇特的……人生目標？」看她的樣子，應該比較想當個女強人才是吧！
　　
　　「那是因為我的生活智商很低啊！」朱緋衣老實地招了。
　　
　　「啊？」沒讓宋世川失望，朱緋衣果然說了一個他怎麼也猜不到的答案，「所謂的生活智商很低是指？」
　　
　　「其實一開始有這種想法，是我在高中唸書的時候。」朱緋衣聳聳肩，已經習慣了他的事事疑問，「有一天，我心血來潮地想到，我都長這麼大了，似乎也該幫忙做點家事。」
　　
　　「很不錯的想法。」宋世川應道。
　　
　　「很懂事吧。」朱緋衣一點也不害羞地自我稱讚，「所以，我就決定幫我那辛勞的母親洗衣服，因為很簡單嘛，只要把衣服放到洗衣機裡，倒下洗衣精按下開關就好了。」
　　
　　「呃！」基本上，宋世川也不知道對不對，畢竟他沒使用過洗衣機的經驗，「然後呢？」他不明白她會用洗衣機洗衣服和她立志當少奶奶有何關聯。
　　
　　朱緋衣看了他一眼，大刺刺地回答：「然後，我就欠了我媽一台全自動洗衣機。」

　　第三章
　　
　　「什麼？」宋世川皺眉，事情會不會跳接得太快了？他有漏聽哪個部分嗎？怎麼一下子變成她欠她母親一台洗衣機了？
　　
　　「因為洗衣機被我弄壞了啊！」直到五年後的現在，朱緋衣仍是不明白為何標榜著操作簡易的全自動洗衣機，會在自己使用一次後就報銷了。
　　
　　至此，宋世川還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作何反應。
　　
　　「除了洗衣服之外，舉凡涉及家事類我的表現都像個白癡一樣，所以我就開始煩惱將來的生活該怎麼辦，因為我娘言明不准我死賴在家裡。」朱緋衣聳聳肩，「很小氣吧！不過是弄壞她的洗衣機、抽油煙機、烤箱、微波爐，和燙壞她新買的洋裝而已，那麼愛記恨。」
　　
　　宋世川失笑，倒是很同情她母親。
　　
　　「看來，你真的對家事很不拿手。」
　　
　　朱緋衣手一攤，「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所以我就想到，如果我想自由自在、平安順利地生活，就只有當少奶奶一途了。」
　　
　　宋世川點點頭，「需要有人服侍你就對了。」
　　
　　「倒也不一定要服侍，只要能幫我做家事、打理家裡就行了。」朱緋衣一想起，都還有點無奈，「這是我最初的原因，到了大學後，看到的東西多了，想要的東西也多了，對於自己的未來就不由得更認真地思考起來，直覺得當個少奶奶真是符合我的個性。」
　　
　　「是嗎？」宋世川帶點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她。
　　
　　以她的個性來說，當個閒閒無事的少奶奶怕不悶瘋了她。
　　
　　「當然，有錢有閒，想上哪兒玩就上哪兒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考慮太多，也不用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更不用擔心家裡淨是一堆壞掉的家電，這樣不是很好嗎？」朱緋衣看著他，越說越樂。
　　
　　宋世川瞧她一臉陶醉的模樣，不由得想笑。
　　
　　一樣的願望，不知道為何由她來說，就覺得很可愛，明明自己就很討厭那些一心想攀龍附風的人吶！
　　
　　也許，是因為她的動機和別人不太一樣吧！
　　
　　「你母親知道你的人生目標嗎？」宋世川倒是很有興趣知道。
　　
　　「知道。」提到這個，朱緋衣快樂的神情稍稍收斂，換上的是微悶。
　　
　　「她怎麼說？」
　　
　　「我媽知道我的偉大志向後，只是哼了兩聲說：那你乾脆去當人家的情婦算了。」朱緋衣撇了撇嘴，想到就有氣。
　　
　　「那你怎麼回答。」宋世川努力地強忍笑意。
　　
　　「我說：無奈你女兒我的資質不夠，恐難勝任情婦一職。」
　　
　　「這話怎麼說？」宋世川又不解了。說真的，他很難跟上朱緋衣的思考邏輯，那十足像個完全未知的思維繫統。
　　
　　「你不懂嗎？」朱緋衣一副「大家都該知道」的樣子。
　　
　　宋世川點點頭，反問：「我該懂嗎？」
　　
　　他又沒想過要當人家的少奶奶或情婦，該從何瞭解？又何須瞭解？
　　
　　聽他這麼說也有道理，朱緋衣開始解說：「情婦和少奶奶的物質生活雖然差不多，可是做人家情婦可累多了。除了要想辦法討人歡心、曲意承歡、裝模作樣外，還要忍受外界不善的眼光及自身的良心譴責，多不好啊！萬一不幸有小孩的話，還會連累到下一代，說有多慘就有多慘，還不如當少奶奶的好。」
　　
　　「真有你的！」她是從哪兒想出這種歪理的？
　　
　　「而且，我媽雖然那樣說，可是如果我真聽她的話去當人家的情婦，她不卯起來痛扁我順帶脫離母女關係才怪！」朱緋衣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我才不會自找麻煩，又不是什麼好差事。」
　　
　　宋世川微微一笑，終於瞭解整件事的來源始末。
　　
　　不過，他也因此發現了另一個重點，就是她相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全公司排名第一的黃金單身漢不就在她眼前，她居然會視而不見？這教他的面子往哪裡擱呢？
　　
　　「所以，你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正在過濾人選？」
　　
　　「嗯。」朱緋衣急急地解釋，「不過我會以不影響公事為優先考量，也會注意不與那些候選人有任何不愉快發生。」
　　
　　宋世川挑了挑眉，對於她忽視自己的行為怎麼也沒法子釋然，「但是你為什麼從來沒想過要找我下手？」
　　
　　這真的很沒面子，尤其看她的標準似乎也不高嘛，這樣簡直是在侮辱他！
　　
　　她之前的約會對象，甚至是以後的約會對象，絕對沒有一個條件會比他好的！他有這個自信。
　　
　　朱緋衣疑惑地看著他，被問得有些怔然。
　　
　　還下手咧，當她是殺人犯呀？
　　
　　「沒聽過兔子不吃窩邊草呀！」即使覺得他的問題很怪，朱緋衣還是說出自己的原則。
　　
　　「但是截至目前為止，你找的不都是公司裡的同仁！」宋世川十分難以接受。
　　
　　朱緋衣笑了，「我怕太挑反而找不到，所以把窩的定義縮得很校」
　　
　　其實她偶爾也會覺得這樣不太好，畢竟若沒有結果，以後雙方見面真的會有點小尷尬吧；雖然她已經盡量謹守著不吃自食，吃人一頓就還人一餐的原則，但是對方有什麼想法她也很難掌握。
　　
　　「很小？」宋世川點點頭，「就這間辦公室嗎？」
　　
　　「沒錯。」朱緋衣很樂地點頭。
　　
　　宋世川瞠大眼，心想這女人真的是太過分了，一點也不懂得尊重他這個主管。
　　
　　「只是一開始嘛，所以認識的當然只有公司的同事。」朱緋衣看他突然有點變色的臉，訥訥地解釋，「好啦，如果你覺得不妥，我以後會把範圍設在公司外。」
　　
　　其實現在也沒差了，反正她手上的廠商資料越來越多，來拜訪宋世川的友人也不少，候選名單可是多了不少。
　　
　　她突然覺得，在這個單位也真的不錯，畢竟她這個主管就跟個發光體一樣，姑且還可以稱得上是「青年才俊吸引器」哦！
　　
　　宋世川聽著她越描越黑的解釋，冷冷地笑了。
　　
　　決定了，於公於私，他都該限制一下她的「不當」行為。
　　
　　「晚上的發表會很重要，你務必一同出席。」他好遺憾地抬頭對上她的眼，「你說過的，在不影響公事為前提是吧？」
　　
　　這個，就當作是第一步吧！
　　
　　朱緋衣小姐晚餐約會的對象，抱歉了。
　　
　　＊•＊•＊
　　
　　「咦，這不是我家的緋衣嗎？」
　　
　　好輕快的聲音在朱緋衣身後響起，她勉強擠出微笑，心裡卻直犯嘀咕。
　　
　　搞什麼鬼，又來了？
　　
　　「宋協理，這麼巧？」
　　
　　朱緋衣今晚約會的對象，正巧就是最近合作案的負責人路仁一。
　　
　　「是呀，今天輪到你啊！」宋世川自顧自地在朱緋衣身旁的空位坐下，完全不理會她暗地裡殺人的眸光。
　　
　　反正他也習慣了，就不信她真敢翻臉，破壞她優良的形象。
　　
　　「什麼？」路仁一不解，「什麼輪到我了？」
　　
　　朱緋衣咬著牙，暗地裡忍不住地踢他一腳。既然他先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了。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想找她麻煩！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真巧。」宋世川面不改色地笑著，「對了，不介意我坐下吧，會不會打擾到你們？」
　　
　　這是逕自坐下來後才該考慮的問題嗎？
　　
　　朱緋衣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很想開口趕人，卻又礙著他的面子與自己的形象；而且她很肯定，他會這麼問，擺明了是吃定她和路仁一都不會給他難堪。
　　
　　卑鄙的小人！
　　
　　「不會。」路仁一果然客氣得很，畢竟對方可是彼方公司的未來繼承人，就算他的行為有些逾矩，也不好意思直說，「大家一起坐也比較熱鬧嘛！」
　　
　　「我也是這麼覺得。」宋世川笑得可得意了。
　　
　　「協理沒和人約好嗎？」朱緋衣盡量保持正常的語氣，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只差沒讓她的臉部抽筋，「我記得您今晚有約的，不需要顧慮到我們。」
　　
　　「緋衣真是我盡責的好秘書啊！」宋世川彎起食指，輕輕地彈了下她的額頭，「不用擔心，我今天的約會早結束了，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
　　
　　朱緋衣瞇起眼，拉下他停在自己額上的手。真的很想跟他說，他的自由讓她很不自由。
　　
　　路仁一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好似有些噯昧，該不會自己約了不該約的人吧？有可能喔，要不然宋世川怎麼會這麼貿然就坐下，照理來說，他向來是很識時務的。
　　
　　看他們兩個人的樣子……似乎太親密了吧！
　　
　　瞧他做了什麼蠢事，居然想和宋世川搶人！看來，自己得打消追求朱緋衣的念頭了。
　　
　　「而且，我正好有點公事想跟路先生談談。」宋世川朝發愣的路仁一一笑，成功地打斷朱緋衣欲出口的話語。
　　
　　「哦，不知道是什麼事？」路仁一很快地回神。
　　
　　「還不就是我們現在手頭上的那樁案子。」宋世川不甚在意地召來服務生，點了份餐才繼續說：「關於發表會，我希望……」
　　
　　朱緋衣看著他順利地將路仁一的注意力全轉到公事上，牙咬得都酸了。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她真是不明白自己這個上司最近是怎麼了，經常像今天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成功地吸引走自己約會對象的注意力，讓她無法好好地做出人格個性的評估。
　　
　　說明白一點，她真的懷疑他是存心來破壞自己的好事，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巧，不管她挑哪家餐廳，選什麼日子，總是能和他不期而遇，而他很恰好地就有公事要和她的約會對像淡。
　　
　　真那麼巧，她乾脆去簽樂透彩算了！
　　
　　怎麼？自己是哪兒惹到他了？應該沒有吧？他交代的公事她也都有做完，更沒有耽誤一點，他為什麼要和她過不去呢？
　　
　　撐著下巴，朱緋衣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唉，不管他的用意是什麼，自己的確是被他打擾了，這下子什麼人選也沒辦法做過濾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正在與路仁一談話的宋世川，瞥了眼身旁的朱緋衣；見她一臉苦惱的模樣，他不由得笑了。
　　
　　好玩，破壞人家的好事果然很有樂趣。
　　
　　＊•＊•＊
　　
　　晚上六時三十分，宋世川由自己的辦公室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正猛敲著計算機的朱緋衣。
　　
　　「咦，真難得埃」宋世川將手上的活頁夾往她桌上一放，嘖嘖稱奇地道，「今晚沒約會啊，緋衣？」
　　
　　朱緋衣抬頭看他，冷冷地回話：「反正不管到哪裡都可以遇上協理，還不如待在辦公室裡頭加班，免得老是要勞煩協理四處找人。」
　　
　　她伸手拿過他放下的活頁夾，準備歸檔，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抬頭。
　　
　　「對了，不知道協理還覺得與哪家的合作案有問題？也許我該先行替您安排會議，以免老是打擾別人的私人時間。」
　　
　　她這是在抱怨嗎？
　　
　　宋世川忍不住露出興味盎然的眼神，飽含捉弄意味地看著冷淡一臉的她。
　　
　　「怎麼，找不到好對象嗎？說話這麼沖？」
　　
　　聽他這麼說，朱緋衣的火氣更旺了，「協理，你不覺得會有這種結果，你要負點責任嗎？」這麼說還是客氣了，他應該要負全部的責任。
　　
　　「這種結果是指？」宋世川虛心求教地問。
　　
　　「你不要再裝了好不好！」連日來的積怨，朱緋衣一次爆發，「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我每次和人吃飯都可以和你撞見，而且你還剛好有公事和人家談？騙小孩也沒人要信吧！」
　　
　　如果他們部門規劃出來的案子真是漏洞百出的話，外頭那十幾個人和他們兩個也用不著那麼拚命地工作了，不是嗎？
　　
　　宋世川好無辜地聳聳肩。「緋衣，世界上的事無奇不有，你這麼以偏概全實在是不應該，總不能因為發生的機率低就說它不可能吧！」
　　
　　總之，他就是不承認。
　　
　　「好，就算那真的都是巧合吧。」朱緋衣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他爭論這種拿不出證據的事情，「可是協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用意，為什麼每次都要來打擾我的約會？」
　　
　　就算他真的有公事要談，就不能自己另外約時間嗎？
　　
　　「這個嘛，我想你的目標不是很明確了嗎？吃飯也只是個形式而已，應該不會介意我佔用一點時間才對。」宋世川依舊是有話可說。
　　
　　「我是不介意您佔用『一點』時間，但我只能說您的時間觀念真的很差！」差到一坐下就根本不知道該起來！那根本不是一點時間好嗎？
　　
　　「是嗎？倒是沒人這麼說過呢。」宋世川還笑得出來。
　　
　　朱緋衣快氣炸了。
　　
　　「協理。」她沒好氣地喚道，「我現在的對象還在尋找當中，外面的評價再高，還是要自己看過、談過，認識了，才知道對方的人品到底好不好，個性和自己合不合。我是想當少奶奶沒錯，我約會的對象也都是能完成我的願望的人沒錯，可是我不想結婚之後當個深閨怨婦或者以離婚收場；所以現在的約會都是很重要的，你知道嗎？」她越講越生氣。
　　
　　「意思是，我打亂了你的計劃？」宋世川裝得很成功，一副不解模樣。
　　
　　「沒錯。」說了那麼多，朱緋衣也不和他客氣了，「你最近的行為，讓我真的很懷疑你是故意搞破壞的。老是碰上也就算了，還二話不說地就坐下來拉著人家一直聊公事，讓我一個人晾在旁邊捉蚊子，一談起事情就完全忘了自己在哪裡，是什麼樣的情形，讓人火大卻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發飆！」
　　
　　哦，聽起來她真的很不滿呢！宋世川忍不住在心裡竊笑著，表面上卻仍得維持正經。
　　
　　「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一談起公事就什麼都不顧，造成你的困擾，真是抱歉。」道歉的話，他說得可溜得很。
　　
　　看他這樣，朱緋衣倒不好繼續追著他罵了。
　　
　　「還好啦！」反正心裡的怨氣也都一次爆發出來，況且他也道歉了，她也就沒那麼氣了，「只是協理，請你下次別再這麼做了。」她真的是怕到了。
　　
　　「嗯，我知道了。」
　　
　　這招不成，他還有別招，不要緊的。
　　
　　見他答應得爽快，朱緋衣也鬆了一口氣。
　　
　　這樣，她的計劃總能順利進行了吧！
　　
　　＊•＊•＊
　　
　　很快，朱緋衣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沒錯，宋世川是沒再妨礙她的約會，因為她也沒時間去安排約會了！自那天過後沒多久，她就發覺自己的下班時間嚴重延後；要不然就是被他拖著四處出席什麼聚會，真是他x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像今晚，她就被他拉來出席某個集團的發表會，但她根本連這家公司的名字都沒聽過！什麼嘛，又不是合作廠商，拉著她來有什麼意義？
　　
　　分明是整她，分明是！
　　
　　「緋衣，怎麼啦？」宋世川低下頭，看著她一臉忿忿不平，「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又是菜色不合你的胃口嗎？」
　　
　　「協理，如果你有意阻止我的話，為什麼不直說？」朱緋衣決定跟他攤牌，要不然她遲早會因內傷而死。
　　
　　「阻止？」宋世川當然是故作不瞭解地反問她，「要阻止你什麼？你又要我直說什麼？」
　　
　　「阻止我的尋夢計劃啊！」朱緋衣沒好氣地說。
　　
　　「怎麼會呢？」宋世川毫不猶豫地反駁，彷彿他真的不曾這麼想，「我不是承諾過不會再打擾你的約會了嗎？這陣子我也沒再和你遇見不是嗎？還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又做了什麼事？」
　　
　　「您做的事可多了。」朱緋衣咬牙，就怕自己當著眾人的面給他難看，傳出去可就難聽了。
　　
　　雖然在這段期間，她已經完全地看清她這個上司有多麼隨興，也習慣與他說話不需太多官腔，直來直往即可；但是在外人面前，她還是盡可能地提醒自己眼前的人可是自己的上司，多多少少也要在別人面前給他一點面子。
　　
　　吵吵鬧鬧的事，在私底下做就行了。
　　

　　第四章
　　
　　「真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他真不懂才有鬼。
　　
　　「協理，我……」
　　
　　朱緋衣正打算好好地拉他到一旁談談，卻發現有人出聲了。
　　
　　「世川！」伴隨著一聲叫喚，宋世川的肩被搭住，而後就是一個大熊般結實的擁抱，「什麼時候回來的？」
　　
　　朱緋衣瞪大了眼，知道自己現下是沒法再談了。
　　
　　「雅圖？」
　　
　　宋世川看清來人，當下也忘了朱緋衣的事，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也伸出手不客氣，用力抱緊林雅圖，「你也來啦！」
　　
　　「要不然怎麼遇得上你呢？」林雅圖笑著放開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沒通知？我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呢。」
　　
　　「就知道你想我想到產生幻覺了。」宋世川沒個正經地虧著自己許久未見的玩伴？「愛我就打個電話給我嘛，何必顧著面子拉不下臉呢？」
　　
　　林雅圖哼哼兩聲，相當配合地回答：「還說呢，知道人家會想你為什麼不主動打電話來？還有，我沒盯著的時候，你沒背著我和其他人亂來吧？」
　　
　　「怎麼可能呢，有你我就很滿足了。」宋世川好溫柔、好溫柔地看著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諒你了。」林雅圖的臉色終於好看了點。
　　
　　朱緋衣來來回回地看著這兩個大男人，不明白剛才那一段對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會……該不會她的上司其實是個「同志」吧？
　　
　　她忍不住打量著與林雅圖相視而笑的宋世川，只覺得越來越有可能，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
　　
　　與林雅圖交換了個極富默契的眼神後，宋世川很自然地轉頭，就看到了朱緋衣的怪異樣子。
　　
　　朱緋衣抿了抿嘴，想擠出笑容卻又覺得實在是太為難自己的臉部肌肉，眨了眨眼，那個樣子說有多怪就多有怪。
　　
　　「這是中風的前兆嗎？」宋世川忍不住皺起眉頭，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心血來潮地裝出這種怪模怪樣，尤其是還有別人在的時候，她不是向來在旁人面前都落落大方的嗎？
　　
　　還是自己近來的行徑真的讓她倍感不悅，已經瀕臨氣瘋的邊緣，所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不是。」終於，朱緋衣在一番努力下擠出了這兩個字，證明了自己的健康毋慮，「我很好。」
　　
　　「還真看不出來。」宋世川不給面子地嘲諷，「你現在的表情看來怪可怕的，莫非是嫌妝不夠花？」
　　
　　朱緋衣努力地控制著自己快抽筋的顏面肌肉，但宋世川的話顯然是不想讓她好過，害她想朝客人露出笑容的同時，又想對宋世川扮鬼臉；這麼一來，她臉部的表情就更猙獰了。
　　
　　「這位是？」林雅圖毫不遮掩地大笑出聲，看著眼前這位明顯讓好友整瘋了的女孩，「世川，別鬧她了。」
　　
　　看著她多變的臉色，林雅圖怕再不制止宋世川的火上加油，她可能會當場就這麼帶著可怕的表情暈過去。
　　
　　「誰在鬧她啊！」宋世川可冤了，「誰教她莫名其妙地露出那種怪表情，活像中風樣！」
　　
　　「好啦！」林雅圖笑著推了他一把，「她是誰？你新交的女友？」
　　
　　一陣嗆咳聲傳來。朱緋衣差點沒讓自己的口水嗆死。
　　
　　她捂著嘴，送給林雅圖兩記白眼。
　　
　　他們兩個現在是幹嗎？聯手起來想讓她吐血嗎？
　　
　　「我說錯什麼了嗎？」被瞪得莫名其妙的林雅圖轉向笑得很樂的宋世川，希望他能為自己解惑。
　　
　　「抱歉！」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也怕宋世川再說出什麼更可怕的話，朱緋衣努力地先行開口，「自我介紹，朱緋衣，宋協理的秘書。」
　　
　　林雅圖一曬，又裝出剛才那妒婦模樣，揪著宋世川的衣襟。
　　
　　「死鬼，居然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當秘書，你分明是想假公濟私，背著我亂來嘛！」
　　
　　看著身材稱得上魁梧的林雅圖做出這等嬌嗔的舉動，朱緋衣震驚之餘，只覺得有點腸胃不適。
　　
　　「你誤會我了。」宋世川也很配合地解釋，「不管她多年輕貌美，在這個世界上，我喜歡的只有你一個啊！」
　　
　　「真的？」林雅圖很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嬌小一點地瞅著他。
　　
　　「真的。」宋世川舉起兩指，那神情說有多專情就有多專情。
　　
　　「抱歉，打擾一下。」朱緋衣看不下去，她已經漸漸看出二個大男人是在玩，可是就她一個旁觀者而言，只覺得有點反胃，「請先容我告退。」
　　
　　自己還是快閃，留給他們「小兩口」一個獨處的空間。
　　
　　「等等。」宋世川連忙拉住她，「想跑到哪裡去啊你！」該不會又想趁著地利之便，四處認識她未來的丈夫人選吧？
　　
　　「剛才的事還沒解決，你還欠我一個回答。」
　　
　　朱緋衣一愣，呆呆地被拉回他身旁，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之前問了自己什麼。
　　
　　看著她一臉茫然，林雅圖出面替她解圍了。
　　
　　「我想，朱小姐大概是被我們剛才的熱情招呼給嚇到了。」林雅圖想她之所以會露出那怪樣，大概是誤會了什麼，「不過這樣看來，朱小姐還沒有被你污染得很徹底嘛！」
　　
　　話是對著宋世川說的，畢竟朱緋衣若真的見識過這個平常工作能力超強的男人私底下的那個瘋樣，就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地被今日的情景給嚇到了。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宋世川啐了一口，「還不是你先起的頭。」
　　
　　接著，他彷彿想起什麼似的看著朱緋衣，「你該不會是誤會我們兩個是……」
　　
　　「我沒有。」朱緋衣搖搖頭，「我知道那應該是你們表現友情的一種溝通形式，不具任何實質意義。」
　　
　　「唷，很聰明嘛！」林雅圖拍了拍手。
　　
　　「那你幹嗎想偷跑？」
　　
　　宋世川就不懂了，既然她明白自己與林雅圖只是在玩，為什麼還一副想盡快逃開的模樣？
　　
　　「對哦，有什麼急事嗎？」林雅田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朱緋衣看著眼前的兩個大男人，再想起自己方纔的辛勞，決定好好地一吐為快，算是報仇。
　　
　　「真的可以說嗎？」她猶不忘假假地問。
　　
　　「你說埃」林雅圖一臉無妨，「別在意，我很好講話的。」
　　
　　「對呀。」宋世川也是一樣，「客氣就不像你了。」
　　
　　朱緋衣瞪了他一眼。什麼嘛，說得她好像很沒禮貌的樣子，也不想想他大老闆平常是怎麼逼她的，要不然現在她還是氣質美好的秘書咧，哪會三天兩頭就和他吵？
　　
　　「說呀，做什麼又瞪我？」宋世川相當無奈，覺得自己實在太忍讓她了。
　　
　　「我只是覺得……」既然是他們先起的頭，就別怪她說得太白了，「看你們在那兒卿卿我我的畫面，讓我剛才好不容易塞進去的食物全在胃裡頭造反了，得快點到外頭呼吸點新鮮空氣才行。」
　　
　　話一說完，她一步步地往後退。
　　
　　「不打擾你們敘舊了，請隨意。」
　　
　　看著她跑走，宋世川這次沒拉住她。
　　
　　「很有趣的秘書。」林雅圖大笑，不以為意。
　　
　　「和她相處後你就知道了。」宋世川搖搖頭，百般無奈的看著那抹離去的身影，而後也笑了。
　　
　　＊•＊•＊
　　
　　「我倒底是哪兒惹到您了？」
　　
　　協理室的門被大力推開，一點也不意外地彈到牆上，咬牙切齒的美人就站在門口，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模樣。
　　
　　宋世川抬起頭，看到這等陣仗也只是微托下巴，從容不迫地抬抬食指。
　　
　　「進來，把門關上。」
　　
　　雖然說他們的辦公室是和外頭隔離的，但他可不想別人一跑進來就看到她這等潑婦模樣，而且撒潑的對象還是他這個上司。
　　
　　朱緋衣深深吸了一口氣，依言將門關上，來到他的面前。
　　
　　「我又做了什麼大事讓你這樣發標？」喝著咖啡，宋世川的神情真是悠閒得很，一點也沒將眼前臉色鐵青的朱緋衣放在眼底。
　　
　　朱緋衣雙臂橫胸，忿忿不平地看著他一派無事的模樣。
　　
　　「協理，說真的，你是不是很反對我的少奶奶計劃？」知道他扯話的本領有多麼高深莫測，朱緋衣也就不和自己過不去地直接挑明了說，免得到最後，話還沒問完，她早已先吐血身亡。
　　
　　宋世川眼兒微抬。
　　
　　「你哪來的這種想法？」他怎麼會反對？只是不甘於她的大小眼，將他這個大好對像視若無睹罷了。
　　
　　簡言之，誰教她老搞錯對象，還累得自己要如此百般提醒她。
　　
　　「從你的做法上看出來的。」朱緋衣連思考的時間都不用就直接回答。
　　
　　「是嗎？」宋世川一貫的裝傻，「我又做了什麼事，讓你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協理——」朱緋衣側過臉，已經不相信他的無辜了，「我想這應該不是什麼誤會，而是事實。」
　　
　　宋世川擺一擺手，「不管你怎麼說，總要提出個具體的事件來讓我想想是不是真的這樣。」
　　
　　「具體的事件？當然。」朱緋衣怎麼會說不出來，「若不是反對、有心阻礙我的計劃，何必三天兩頭地留我下來加班？」
　　
　　「加班已經是我們部門的例行公事了，這算不到我頭上來吧？」宋世川好輕鬆地反駁回去。
　　
　　「我們部門再忙也用不著加得那麼辛勞！」朱緋衣哪有那麼笨，「更何況，有時候你要我留下來做的全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既不緊急，做出來也派不上用場！這不是故意的是什麼？」
　　
　　她才不相信咧。
　　
　　「你不知道有時候所謂的雞毛小事累積起來，也是會壓垮整個部門進度的推展嗎？」宋世川說得和真的一樣，「更何況我們現在正好處於交替期，趁著這個空檔將一些比較不緊急的瑣事先行處理起來，等到下個案子開始時，不就有比較充裕的時間去規劃嗎？」
　　
　　就憑她這個小菜鳥也想在公事上爭贏他？再等個十年看看吧！
　　
　　朱緋衣在心裡由一數到了十，才勉強壓下自己幾欲脫口的髒話。
　　
　　「好，就算那些加班是正常的吧。」她決定跳過這件事，反正他實在是太會找道理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宴會又是怎麼回事？一些有往來的公司也就算了，我從來沒接觸過的又該怎麼說？更別提還有一部分根本就是隸屬協理你的私人交友範圍，為什麼也要拉著我一道去？」
　　
　　她就不信這個也是她分內工作。
　　
　　「緋衣，沒想到我的一片好心好意居然被你如此懷疑。」宋世川的表情可謂悲痛至極。
　　
　　「好心好意？」朱緋衣挑著眉，倒想聽看看他又要怎麼脫罪，「好吧，也許是我的資質不佳，不瞭解協理你的苦心，還請協理解釋一下。」
　　
　　「我還以為我做得夠明顯了。」宋世川煞有其事地搖頭歎氣，只差沒灑下幾滴辛酸淚水以茲佐證。
　　
　　「很抱歉，我真的看不出來。」朱緋衣冷冷地澆熄他的悲歎，「麻煩你說清楚一點。」
　　
　　「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嗎？我費心安排，還不是為了幫你一把。」宋世川猶在那兒捶心肝，就是不說重點。
　　
　　「協理——」朱緋衣實在是受不了他這種偶爾發作的瘋樣，「我說了很多次，請你說清楚一點！」
　　
　　「好，我就說清楚一點。」
　　
　　眼看佳人發標在即，宋世川也就收起那俗稱「哭調仔」——黃金九點半連續劇表演法——決定給他這個秘書一個心服口服的理由。
　　
　　「還不簡單，平時有往來的公司辦活動或召開餐會，要你陪我出席，一方面是熟悉對方的整個對應窗口，打好人際關係；一方面也給人家面子，捧個人場，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我說了，有往來的公司我沒意見。」朱緋衣還是沒聽到她想聽的。
　　
　　「好，至於沒往來的公司，你能夠擔保以後絕對不會往來嗎？」宋世川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一靠，似笑非笑地睇著她，「簡單一句話，就是人際關係，現在有機會就去串串門子、認識認識；如果以後真要合作，也比較好說話不是嗎？更何況以我們今年的規劃，部門內負責的案子會越來越多，那些人你早晚也是要碰到的，不如現在就開始培養感情。」
　　
　　頓了下，他下了總結論：「做這種工作，認識的人越多，對你越有好處。」
　　
　　朱緋衣無話可說。
　　
　　「那你的私人聚會呢？」她要自己別太快放棄，還有最扯的這點呢。
　　
　　宋世川當然不會被考倒。
　　
　　「說到這你就更該感謝我了，我可是為了你的目標著想，所以才帶著你四處去認識黃金少爺們。」他好無奈地搖頭，頓時覺得自己好冤枉呀０只是沒想到你居然不領情，還這麼誤會我。」
　　
　　朱緋衣的嘴角抽搐，直覺得這個人真是有夠陰險。
　　
　　話說得那麼好聽，事實上才不是那麼一回事咧！認識？他一點介紹的動作也沒做，就是拉她去了以後把她擱在一旁當風景，這樣是要教她認識誰？他分明是別有居心，還如此振振有辭，真是氣死人了。
　　
　　「怎麼，知道反省了嗎？」宋世川微微一笑，樂看她有苦難言，心裡得意極了，「別這樣，我心胸寬大，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你計較的。這樣吧，既然說開了，晚上再陪我去參加一個聚會吧。」
　　
　　朱緋衣握緊了拳頭，又硬逼自己鬆手，好不容易才擠出一抹笑容。
　　
　　「既然協理如此好意，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他既然都這麼說了，她一定會好好利用的。
　　
　　「大家都這麼熟了，本來就沒必要客氣埃」宋世川眨了眨眼，一語雙關地說著。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讓她直接要求他完成她的人生大願，事實上他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幫忙到底的。
　　
　　老實說，他真是不明白，朱緋衣這個人明明就很聰明，腦袋也很清楚，怎麼就是看不到他這個超級無敵的好對像；對此他心裡實在難以平衡，倒不是真的對她有何想法，而是覺得她這種對他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大大地打擊了他的自尊，他實在是吞不下這口氣，才會盡心盡力地搞破壞。
　　
　　她就乖乖地邀自己吃頓飯，即使是做做樣子，不就好了嗎？非要那麼堅持當只好兔子，弄得雙方都很累。
　　
　　雖然自己是越玩越上癮了，因為每次看她的反應，都相當有趣，這倒不失為一種排遣工作壓力的好方法。
　　
　　「那好，我想拜託協理一件事。」
　　
　　朱緋衣沒心思去注意他臉上那抹詭異的笑容代表著什麼，只想趕快逃離這種受限的日子。
　　
　　「你說呀。」該不會是終於想通了，要吃他這根窩邊草了吧？
　　
　　想到這兒，宋世川相當期待著她的要求。
　　
　　「既然協理這麼有心幫忙，又想要當介紹人的話，還請協理幫忙，替我和林先生牽個線。」是他自己說的，總沒有理由可以推辭了吧？
　　
　　「林先生？」宋世川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稱謂給考倒了，「哪一位？」
　　
　　「就我們上次碰見的林雅圖先生呀，我對他的印象還不錯，不知道能不能請協理幫個忙？」
　　
　　朱緋衣學聰明了，找公司裡頭的人容易被他發覺，往來合作的人員又容易被公事牽絆，找個完全沒關係的人是最好的。
　　
　　更何況，她都已經快吃了三四個月的相親飯了，是該好好地找個對象，集中火力來培養感情。上次那位林先生看起來不錯，雖然還有點玩心，但這樣也頗有樂趣，而且他應該會是個負責任的好丈夫；再者他既然和自家協理是玩伴，家境、成就想必不差才是，很符合自己的要求。
　　
　　「雅圖？」宋世川的眉頭打結了。
　　
　　怎麼她還是淨想著外人呀？
　　
　　「是埃」朱緋衣看到他蹙起的眉，心裡高興自己總算扳回一城了，「他不是協理的好朋友嗎？想來人品應該不差吧。」
　　
　　她先行提醒二人的友好關係，免得他卯起來批評自家兄弟。
　　
　　「雅圖呀，人的確是真的不錯。」宋世川哪會笨到去說旁人壞話，那樣意圖太明顯了。眼睛一轉，他已有了計謀，「只不過，我記得他已經有個很要好的女朋友了，你……」
　　
　　以她的個性，是不可能當個破壞別人的第三者，宋世川很放心。
　　
　　「協理，你不是和林先生好久不見，也許他的生活已經有點改變了，那天不就沒見到他帶女伴。」一次又一次的經驗累積下來，朱緋衣哪裡還會那麼容易就被他的三言兩語所打發。
　　
　　而且，她現在有個很堅定的信念，就是在討論到自己的人生大事時，宋世川的一言一行都需要再三懷疑。
　　
　　「總之，就麻煩協理幫我這個大忙了。」朱緋衣終於有了笑容，「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囉。」
　　
　　話一說完，她沒再逗留地結束了這次的「談話」。
　　
　　宋世川呼出一口氣，笑了。
　　
　　她以為這樣他就拿她沒法子了嗎？真是太天真了。
　　
　　她會發現的，他絕不是個好擺弄的人。
　　

　　第五章
　　
　　還沒等到宋世川的好消息，項目部門卻已再一次陷入兵慌馬亂的趕製時期，一大群人別說是下班了，連吃飯的時間都很難挪出來。
　　
　　朱緋衣仔細地核對著計算機的檔案資料，就怕一個不注意，又得全盤重來，但是連日來的加班卻讓她的注意力越來越渙散。這時候，她就不得不佩服起坐在辦公室裡的那個男人。
　　
　　雖然他平日淨是一副瘋樣，說話老是七折八扣沒個正經，但在公事上，真的是挑不出絲毫的缺點。更可怕的是大家都一樣在加班，他卻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疲態，依舊是衝勁十足，讓她好不平衡。
　　
　　「緋衣，『群星』的報價單送來了沒？還有後天的會議通知了嗎？」
　　
　　她才想著，裡頭那道風又刮出來了。
　　
　　「在這兒。」朱緋衣連忙雙手奉上報價單以及開會通知的發文內容，「關於會議，『亞東』的人當日無法出席，詢問能否改期。」
　　
　　審視著報價單的黑眸一抬，相當不以為然。
　　
　　「要所有部門與其他廠商配合他一人？亞東的派頭未免太大了吧！」宋世川瞥向朱緋衣，「你打個電話去問問他們的負責人，知不知道有所謂『代理人』這個名詞，那麼大一間公司，能夠派出來的就那麼一個人嗎？」
　　
　　「是。」朱緋衣早知道他會這麼說了。
　　
　　「還有。順便轉告他，這次的競爭廠商夠多了，不缺他這一家，要他『別勉強』。」
　　
　　「知道了。」朱緋衣自然不會真的這麼說，而且她相信，亞東的人不會放棄這個案子的參與權。
　　
　　「還有，這份報價單退回去。」宋世川將整疊紙往朱緋衣的收發盒一扔，露出惡意的笑容，「當我是白癡還是凱子？告訴對方我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千萬不要再這麼搞不清楚狀況地送這種東西來讓我笑了。」
　　
　　「理由呢？」朱緋衣很認命地拿回資料，準備記下缺失點，好送給群星一盞明燈，省得老是被退。
　　
　　「如果他們自己連問題出在哪裡都不知道，乾脆把機會拱手讓人，換別家公司做做看好了。」宋世川皮笑肉不笑的。
　　
　　朱緋衣看著他的表情，明白了一個事實：大老闆今天心情欠佳。
　　
　　既然如此，自己還是謹守著沉默是金的原則，明哲保身哪！
　　
　　「還有，叫大軍那組人十分鐘後進會議室開會，我倒要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拖了那麼久連一個決定也沒做出來！」
　　
　　拋下話，宋世川又拎著一疊資料，再度飆回自己的辦公室。
　　
　　看著那道背影，朱緋衣連忙大口喘氣，真不明白他是怎麼了。
　　
　　坐在這個位置上越久，她就越瞭解到一件事，就是她的上司絕對是個人格分裂者；看他剛才那個樣子，再想想平日損人的欠扁模樣，她就覺得可怕，怎麼會差那麼多呀！
　　
　　認真工作的他，那股王者氣勢渾然天成，處理公事的手腕、態度令她刮目相看；可是怎麼一閒下來，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搞什麼，平常也這麼正經不是很吸引人嗎？偏要在那兒耍寶。
　　
　　不過轉念一想，她倒覺得宋世川挺聰明的，畢竟以他工作壓力之大，若不適當紓解紓解恐怕是有點危險。
　　
　　「緋衣！人到齊了嗎？」
　　
　　才想著，內線又傳來硬邦邦的詢問。
　　
　　(再三分鐘。)連忙打散腦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朱緋衣按下分機，通知外頭的同事們大難臨頭了。
　　
　　＊•＊•＊
　　
　　「緋衣，又出了什麼事？」
　　
　　項目部門的小型會議室中，氣氛是凝重得不像話。當然，一部分是因為大家都加班加到幾乎要過勞死，自然也沒心情打屁；可是除此之外，向來乖覺的同事們隱隱地察覺到另一波風暴正在醞釀中，不得不趁著協理離開接電話的空檔時間，先行探探消息。
　　
　　「協理怎麼會突然召開會議？」身為小組的負責人，大軍著實擔心，「是要交代什麼事情嗎？」
　　
　　朱緋衣先給了他同情的一眼，又悄悄地使了個眼色。
　　
　　「他嫌大家動作慢，手頭的工作拖太久卻交不出成果。」她據實以告，「所以我勸你們先想好理由，即使可能說了也不被採信，但至少還是要意思意思地掙扎一下，謀求生機。」
　　
　　「我們慢？」大軍快捶心肝了，「大家都天天加班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更何況我們的成果不都擺到他的桌上了嗎？」
　　
　　「老大要求高、愛退件，我們也很無奈埃」陳於山都覺得自己最近的腦漿消耗量比平常多了一倍。
　　
　　「他到底想要怎麼做，直說就好了，省得大夥兒雞飛狗跳的，卻只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大軍歎了口氣。
　　
　　對於大家的抱怨，朱緋衣也只能報以同情，畢竟近來的宋世川真的令人難以捉摸，所以不只廠商遭殃，連大軍他們提出的企劃案也一直被要求重修，真是運氣不好。
　　
　　「我先告訴你們，協理今天心情不怎麼好，剛才又退了群星的報價單，請你們自求多福啊！」
　　
　　「又退？」聽到這消息，會議室裡再度哀聲連連。
　　
　　大軍哀號著：「這次又是怎麼了？」
　　
　　朱緋衣播搖頭，「沒說，不過下了最後通牒，只說再給對方一次機會，真不行就換人做。」
　　
　　「不會吧？」霎時，哀聲又起。
　　
　　「我說，親愛的緋衣啊，你跟老大比較親近，快幫幫我們，替我們求求情吧！要不然再這樣下去，大家肯定會被操死。」說話的是組員之一的陳於山，他已經天天加班加到怕了。
　　
　　朱緋衣搖搖頭，「我恐怕是愛莫能助。」
　　
　　她自己都只怕躲不開了，哪還會那麼笨地送上門去。
　　
　　「協理最近是怎麼了？」惟一的女性竹舞也覺得頭痛，「他要求的品質一向很高是沒錯，可是這一陣子特別可怕，讓人有種不知所措的無力感。」
　　
　　提案一再被駁回，大家的自信心都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緋衣，最近老大是受了什麼挫折嗎？」大軍只能往這方向猜了。雖然他心裡是不怎麼相信自家英明神武的主管會有受挫的時候，但是現實情況讓他不得不打破自己的認知。
　　
　　若不是受挫，豈會如此反常？
　　
　　「沒有埃」朱緋衣想不出來，「也許是這次的案子比較大，所以他才會更加嚴格吧。」
　　
　　「那也太嚴了吧！」眾人齊聲抗議。
　　
　　「我看，等會兒大家來個共同陳情吧。」大軍也沒辦法了，「再這樣下去，我想案子還沒完成，我就先上醫院報到了。」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陳於山也投降了，「緋衣，一會兒記得要在旁邊幫腔埃」
　　
　　「我？」朱緋衣一愣。
　　
　　「當然。」陳於山連連點頭，「老大最疼你了，你講一句勝過我們講十句，就拜託了，我們的幸福全靠你了。」
　　
　　「最疼？哪有！」朱緋衣連忙抗議，並且這話讓她覺得好冷哦，「拜託，讓別人聽到很容易被誤會的耶。」
　　
　　「本來就是。」陳於山理所當然地看向她，「你是老大的秘書，和他相處的機會最多，再怎樣也比我們熟吧，他的脾氣你應該最清楚才是；更何況老大平常抓狂也都只會罵我們，何時對著你罵了？所以，為了我們大家的幸福，你一會兒記得要先擋在我們的前頭埃」
　　
　　雖然不是同辦公室，但大家都看得出來，若說頂頭上司的心中還存有些許仁慈的話，也僅是留給朱秘書一人而已。
　　
　　尤其他們兩個人平日又走得很近，依宋協理對朱緋衣的態度來推斷，她可是他們惟一的希望了。
　　
　　「我哪有那麼厲害？」朱緋衣忙不迭地抗議，就怕造成他們不當的誤解，「他臉一繃起來，我還不是只有躲在一旁發抖的分。」
　　
　　「試試看，至少你真的沒被他凶過吧。」竹舞歎口氣，「協理平常是很好說話沒錯，可是一牽扯到公事，就不由得讓人退避三舍。」
　　
　　「尤其是忙起來的時候。」陳於山同意這論調，「協理一工作起來，就跟惡魔沒啥兩樣。」
　　
　　「喂！惡魔快要進來了。」一直沒加入討論的小四出言提醒，被大家熱烈討論的對象此時正穿過辦公室朝這邊走過來。
　　
　　「緋衣，全靠你了。」大軍做了個拜託的手勢。
　　
　　「對啊，就當我們求你吧！」陳於山真的是被操怕了。
　　
　　「什麼啊！」朱緋衣已經來不及再多作解釋，因為臉色不善的宋世川已經進了門。
　　
　　拜託？她自己還需要上廟裡燒香求佛祖保佑咧！
　　
　　呃……看這個情形，自己上次拜託他的事情還是作罷吧！
　　
　　＊•＊•＊
　　
　　開完會出來，宋世川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交疊起雙腳，徐緩地燃著煙。
　　
　　想起開會時大軍說的話，他有絲疑惑，自己最近給他們的感覺真的就是那樣不通情理嗎？
　　
　　不知不覺間，似乎有什麼影響了他的工作情緒而他竟然毫不自知？但在今天的會議中，他倒是很清楚地看見了下屬們的反應。而直至散會後的現在，他卻仍是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能影響他如此之深。
　　
　　向來對自己的情緒管理很有自信的他，也從未有過什麼失控的經驗，但下屬們近日對自己的避而遠之，就是怕動輒得咎，一個不小心就挨罵。
　　
　　什麼時候，他宋世川在旁人眼裡變得如此難以親近了？
　　
　　什麼原因呢？這是他亟欲得知的。
　　
　　這種情況在他身上從未發生過，所以一時間他也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不過可以確信的是，這種情形不能再延續下去，不然一定會影響整個部門的工作士氣。
　　
　　「協理？」在門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響應，朱緋衣只有強鼓起勇氣，悄悄地推開門縫，「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宋世川熄掉煙，對於她的小心戒慎有些哭笑不得。
　　
　　居然連一向沒大沒小的朱緋衣都對他如此小心翼翼，自己最近的異常現象可見一斑。
　　
　　「有什麼事嗎？」
　　
　　「群星的人剛才來電，詢問是否可以開個商討會，也表明了他們願意盡全力來配合。」朱緋衣其實是很同情群星的人。
　　
　　「群星的人？」宋世川好記性地想起之前曾打擾過的約會，其中一位即是群星的員工，「是上次和你吃過飯的那個丁經理？」
　　
　　「不是。」朱緋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訝於他居然連對方案子的負責人都還記不得，這真是太反常了，「丁經理還在忙上次的那件合作案，所以這次案子的負責人是王仁久經理。」
　　
　　「那恭喜你，又多了一名候補的約會對象。」宋世川的聲音很酸。
　　
　　朱緋衣皺眉，心想自己真倒霉。
　　
　　「那位王經理已婚了。」忍不住地，她開口解釋。
　　
　　「是嗎？」宋世川的聲音還是很悶。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話已帶到，朱緋衣告訴自己想活命的話，還是趁早落跑比較安全。
　　
　　「等一下。」
　　
　　朱緋衣在心裡扼腕不已，就差那麼一點點。即使再不願意，她也只能乖乖地轉過身來，站到他面前。
　　
　　「還有什麼事嗎？」
　　
　　宋世川想再燃煙，卻又想到什麼地捻熄。
　　
　　「我最近……真的很反常嗎？」
　　
　　朱緋衣想不到他會這麼問，愣了一下。
　　
　　「這……」她能怎麼說？
　　
　　萬一老實地回答，卻被轟成炮灰豈不是很無辜？
　　
　　「也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吧。」想半天，她只能選擇這種再含蓄不過的暗示，希望他能懂。
　　
　　「不。」宋世川搖搖頭，一直都沒轉頭看她，只是看著前方，「才這麼點事，不可能讓我有反常的機會。」
　　
　　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最近也許忙，但還不至於令他忙到腦袋錯亂、行為失常的地步。不是這個原因。
　　
　　朱緋衣真的很想問：然後呢？
　　
　　那是他自己的事，總不可能要她幫著回答吧？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哪有可能知道。
　　
　　不是公事，那會是什麼？宋世川如此自問，可惜他再怎麼想，也都只能往公事上推論，畢竟他回國至今，佔著他的時間、盤踞他的腦海的淨是公事；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
　　
　　「協理？」朱緋衣輕聲地叫喚，希望他能赦免自己，趕快讓她離開。
　　
　　要發呆他自己一個人不是更自在嗎？何必叫她在一旁當背景呢？
　　
　　宋世川終於轉頭看她，而後，他終於找到了答案。
　　
　　不是公事，而是她——朱緋衣。
　　
　　「協理？」感覺他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怪異，朱緋衣忍不住想著自己該不會要壯烈犧牲了吧？
　　
　　太不公平了，她什麼都沒做呀！
　　
　　幸好，宋世川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她，而後又靠回椅背上，閉上雙眼。
　　
　　現在是什麼狀況？朱緋衣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採取什麼行動。
　　
　　就在她陷入兩難時，宋世川又開口了：「你最近的相親約會進行得如何？」
　　
　　「咦？」朱緋衣實在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轉到這上頭來，尤其身為上司的他又是一臉的陰鬱，那表情實在冷得讓她不敢恭維。
　　
　　與其這樣，她還寧可看他的瘋樣，雖然常常被氣到吐血，但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讓她感到手足無措，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看來，她是已經被他氣慣、消遣慣了吧。真是差勁的習慣！
　　
　　「很難回答嗎？」宋世川又睜開了眼，微偏過頭睨著她，看不出任何思緒的表情很是壓迫人。
　　
　　「不難，只是空白一片沒什麼好回答。」就這樣，朱緋衣老老實實地招出自己最近幾近於零的進度。
　　
　　「空白？」宋世川拉長了話尾，「意思是沒有？」
　　
　　「是的。」朱緋衣回答得相當恭謹。
　　
　　「緋衣，你要聽我說幾次，太客氣就不像你了。」她那有禮的態度讓宋世川看了很不爽，太過簡單的回答也令他不甚滿意，「是怕我又不經意的打擾你的約會嗎？何必瞞著我呢？」
　　
　　「我哪有瞞！」朱緋衣真會讓他逼瘋，拚命壓抑的那股氣也全湧了上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最近都加班到三更半夜才回家，都嫌不夠時間睡覺了，哪裡還有時間、體力去約會！」
　　
　　「是嗎？」他淡淡地問。
　　
　　「不是嗎？」她很火地反問。
　　
　　宋世川驚訝於自己的轉變，似乎聽到她還沒有找到固定的對象這件事，令他十分開心，也一掃連日來的沉重。
　　
　　原因就是她啊！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目的一直未能達成，所以才會有這種煩躁不安的情緒，進而影響到整個工作團隊的士氣。說到底，責任就在身邊這個不擅觀察的失職秘書身上，自己明示暗示了這麼久，她就是不肯對自己產生一丁點兒興趣，好讓自己的心理平衡一下。
　　
　　「你啊，搞得大家雞飛狗跳的。」末了，他下了這個結論。微微轉動了頸項，宋世川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又恢復了平日的不正經。
　　
　　朱緋衣瞪大了眼，看著他又露出那副欠打的神情，
　　
　　這男人是沒事尋大家開心的嗎？虧自己還在那兒擔心半天，他居然一下子又變得什麼事也沒有。
　　
　　還有，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做賊的喊捉賊啊！是他自己搞得整個部門烏煙瘴氣，現在居然想賴在她身上？
　　
　　「協理，我對你栽贓的行為實在難以苟同。」抿起嘴，朱緋衣誓言抗爭到底。
　　
　　「栽贓？」宋世川張大了眼，淡淡地問，「我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我是那種人嗎？」
　　
　　就是！朱緋衣在心裡百分之一千肯定。
　　
　　「協理真是貴人多忘事，就在剛剛不是嗎？」她咬緊了牙根，努力地保持冷靜，「還有，需不需要我幫您安排做個診查？也許您的工作壓力太大、事務繁忙，所以老人癡呆症提早來向您報到了。」
　　
　　宋世川看著她咬牙切齒地冷言冷語，心裡一陣猛笑的同時，臉上立刻裝出嚴肅的神色。
　　
　　「緋衣，我一直要交代你去辦一件事，卻老是忘了。」
　　
　　看他突然又正經起來，朱緋衣也只有配合地將恩怨暫放一旁。
　　
　　「協理請講。」
　　
　　宋世川一本正經地開口：「有空的話，去翻翻《笑話大全》吧！」
　　
　　「什麼？」朱緋衣一愣，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因為，你講的笑話冷死了！」宋世川朝她眨了眨眼，爆出笑聲。
　　

　　第六章
　　
　　面對宋世川毫無節制的笑聲，朱緋衣氣得臉都快抽筋了。
　　
　　「是嗎？」她在心裡將自己罵了千百遍，居然還相信他是要講正經事，早知道她這上司不是「常人」了，還笨笨地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真是夠了，「可是我看協理你每次都笑得挺開心的不是嗎？」
　　
　　「那是我怕你難過，所以不得不盡全力來滿足你的自信心。」宋世川自我陶醉得很，「我真是個體恤下屬的上司。」
　　
　　如果可以的話，朱緋衣真的想朝著他那張俊臉罵粗話，順便出手將之搓圓捏扁，順帶送他兩拳，打掉那礙眼的笑！
　　
　　如果能夠、如果能夠那樣做的話，她一定會很爽！
　　
　　朱緋衣緊握著雙拳，在腦中勾勒著那美好的圖像，心情似乎好一點了。
　　
　　「看來，你也能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宋世川終於停下笑聲，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唇畔的那抹笑意。
　　
　　這女人，一定在心裡算計著什麼，要不然怎會在這種情形下還能露出笑容。
　　
　　「是埃」突然被喚回現實，朱緋衣又擺上那副要笑不笑的冷樣，「還真是感謝協理您的大力協助。」
　　
　　「可不是嗎？」向來不知道客氣怎麼寫的宋世川很自然地接下話，為了氣瘋她更是裝出一副委屈樣。
　　
　　「你可別得寸進尺了！」雖然一直對自己做著心理建設，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她的老闆、她的上司，要給予他起碼的尊重；可是看來是失敗了，這次朱緋衣真的氣得很徹底。
　　
　　「我有嗎？」宋世川還是一派悠閒自在地問著，彷彿無理取鬧的人是她，不對的人也是她。
　　
　　朱緋衣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既然不能採取實質的反抗，在這裡陪他耍嘴皮子也只是浪費自己的時間與犧牲自己全身上下的細胞，與其如此還不如早點出去工作，看今天能不能早點回家。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別這樣，生氣了啊？」靠坐在沙發上，宋世川微抬起頭就看見她鐵青的臉色，「再說個笑話來聽聽嘛！」
　　
　　「很抱歉。」朱緋衣擠出笑容，捉著他剛才的話。「您不是說了，我的笑話都冷斃了嗎？為了不麻煩您聽了很冷的笑話還要勉強自己捧腹大笑，我以後會注意不造成您的困擾的。」
　　
　　「就說了不用客氣的。」宋世川彈了彈手指，「放心，多加練習，總會有所進步的，以後我工作煩悶，就要靠你說笑排遣了。」
　　
　　朝她一眨眼，他笑得分外勾人，「你也不希望我又陷入低潮，累得全部門的人上醫院掛急診吧？」
　　
　　這是威脅！
　　
　　同時，朱緋衣也逐漸瞭解到一件事：她早成為眼前這個惡人的玩具了！
　　
　　他分明就是故意尋自己開心，來提振他的精神與心情。
　　
　　真過分，居然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之上，他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協理太抬舉我了，這個偉大的工作我恐怕難以勝任，還望另請高人！」雖然這個念頭一直存在，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強烈過。
　　
　　她想要請調！
　　
　　調到哪裡都無所謂，只要能讓她逃離這個惡魔都好！
　　
　　「別妄自菲薄了，我相信你可以辦得到。」宋世川還是沒打算放過她。
　　
　　「我自己實力如何，我最清楚，請協理不要做無理的要求。」
　　
　　「無理？會嗎？」宋世川好疑惑。
　　
　　「協理，我想秘書的工作，應該不包含講笑話給上司聽。」朱緋衣冷冷地提醒，希望他別太過分。
　　
　　想當然，宋世川對她的警告自是充耳不聞。
　　
　　「沒關係，就算工作上沒包含，身為朋友的你替我著想一下，也是無可厚非的嘛！」
　　
　　朋友？什麼時候的事？有嗎？朱緋衣瞪大了眼，覺得好惶恐。
　　
　　她要逃走，她一定要逃走。再待下去她一定會瘋，一定會！
　　
　　「我外頭還有工作，先出去了，協理也別忘了群星的事。」
　　
　　看著她一古腦兒地衝出去，宋世川笑了。
　　
　　「當我的朋友有那麼可怕嗎？」他自問，「我的為人應該不算太差吧。沒錯，那她是在怕什麼？」
　　
　　還有，她該不會到外頭去釘草人了吧？看她那模樣，感覺只要再一步，她的血管就會因怒氣而爆裂的樣子。
　　
　　收起笑容，在望向辦公桌的同時，宋世川想到自己之前的失常現象。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為了逼使她正視自己的存在，在她身上他實在投注了太多的心力，才會在不見成果的時候煩躁不安。
　　
　　該找點事情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同時也給外頭的人一點喘息的機會，省得群起反彈。
　　
　　只是，他真設想到，她居然能逼他至此。
　　
　　＊•＊•＊
　　
　　強打起精神完成這一次的企劃案，朱緋衣決定繼續自己「尋夫之旅」的活動，所以她翻開電話本，開始物色下一個人眩
　　
　　第一位，韋士的吳特助。
　　
　　「是嗎？不要緊，我知道了。」乾脆地掛上電話，朱緋衣繼續下一個。
　　
　　第二位，磊具的王副總。
　　
　　「咦？那真不巧呢……別這麼說，以後還是有機會。」朱緋衣依舊不覺有異地掛上電話，繼續下一個。
　　
　　「這樣嗎？」朱緋衣的聲音開始有些遲疑了，「不、不，我沒生氣……嗯，本來就該如此。」
　　
　　掛上電話，她再往下打……
　　
　　在被連續拒絕了六七次後，朱緋衣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難不成自己忙了一陣子後，外頭的天地全變色了嗎？要不然為什麼前陣子還猛獻慇勤、頻邀自己吃喝玩樂的男人們一下子全轉性了？
　　
　　怎麼搞的？她好不容易逃離了牢頭的魔掌，居然會邀不到人？她有那麼差勁嗎？還是真的背到家了？
　　
　　這代表了什麼？
　　
　　朱緋衣想著：最近自己有何不當行為嗎？還是他們有了新對像？也沒那麼巧吧，六七個人全找到了新對象！
　　
　　怎麼回事呢？朱緋衣盯著電話本，想著自己應該再打下去嗎？
　　
　　「為什麼一臉癡呆樣？」宋世川一出來，就看見朱緋衣一副不知神遊到哪兒去的神情，「不去吃飯，想當仙呀？」
　　
　　中午休息時間卻坐在位子上發呆，她是受了什麼驚嚇還是刺激？
　　
　　朱緋衣轉回思緒，卻難掩心中的疑問。
　　
　　「協理，對我們業界來說，最近是旺季嗎？」
　　
　　宋世川倒沒想到她突然會這麼問，笑了笑，「這其實並不一定，我們沒有什麼明顯的旺、淡季之分，可是你覺得自己最近忙不忙？」
　　
　　「是還好。」朱緋衣自認為該忙的都已經忙完了，是可以偷閒的時光啦，「那為什麼他們每個人都有事纏身？」
　　
　　「他們？」宋世川挑起眉，「他們是誰？」
　　
　　「他們是很多人的總稱。」朱緋衣才不要和他討論這種事咧。事實上她已經開始後悔幹嗎要問他了。
　　
　　「很多人嗎？」宋世川稍微傾身，不費力地便見到她桌上攤開的電話簿，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她的志向，「怎麼，一閒下來，又要開始促銷啦？」
　　
　　「什麼促銷，你能不能別說得那麼難聽？」那意思好像她是什麼賣不出去的青菜水果，搞清楚，她也是有很多人追的耶！
　　
　　宋世川聳肩，「反正不就是那麼一回事。怎麼，進行得不順利？」想起她剛才的問題，他很自然地推論，「全部都失敗了？」
　　
　　「哪有。」朱緋衣逞強地否認，「他們多想跟我約會，只不過最近工作忙了點，騰不出時間罷了。」
　　
　　「是嗎？」宋世川好含蓄地點著頭，心裡則在竊笑。
　　
　　工作忙只是借口，他有十足的把握在未來的一兩個月內，這群人將會永無止境地忙下去，只為了拒絕朱緋衣的邀約。
　　
　　他們心裡惋不惋惜他是不清楚，可是他敢確定在自己之前有意無意的提醒兼暗示下，「他們」早已將朱緋衣貼上了專屬他宋世川的標籤，自然沒人敢搶囉。
　　
　　想到這裡，他就倍感安心。
　　
　　這下子閒雜人等全消失了，她總該看得到他了吧！
　　
　　「協理？」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朱緋衣總覺得宋世川的笑容飽含著陰謀，「你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替他們高興，有工作忙總是好事嘛。」宋世川隨意地打發，「走吧，既然你中午沒有約會，不如和我一起去吃飯。」
　　
　　「和你一起？」朱緋衣的聲音拉高了半度，而後想也不想地頻頻搖手，「不用了、不用了。」
　　
　　宋世川收起笑容，危險地盯著她一臉的迴避。
　　
　　「不用了？為什麼不用了？」這女人，依舊是這麼不給他面子，他難得主動約人耶！她居然不懂得好好把握機會，還膽敢拒絕，「我想最近這麼忙，好不容易渡過這關，請你吃個飯算是犒賞不行嗎？」
　　
　　「真的不用了，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本來就是應該的，用不著特地請我吃飯了。」朱緋衣忙不迭地拒絕。
　　
　　她哪有那麼笨，在中午時間和他共進午餐，先不提有沒有那個食慾和他面對面，一個不小心讓其他人看見，麻煩不就大了。萬一更不幸地被誤會，到時候緋聞纏身的她該以什麼條件去吸引她未來的丈夫？
　　
　　再怎麼算都是弊大於利的情況，不行！不行！
　　
　　「客氣就不像你了，緋衣。」宋世川第度地說出這句話，「而且你這樣子拒絕，實在是很傷我的心哦！」
　　
　　誰在跟你客氣啊！朱緋衣真受不了他的自作多情。
　　
　　「協理，真的不好意思，您還是自己去用餐吧，不用管我，真的！」他不理她，她反而落得輕鬆咧。
　　
　　宋世川的嘴角都快被她氣得抽搐了。這女人到底是怎麼搞的？
　　
　　「緋衣，拒絕也該有個理由吧，更別說你之前四處答應別人的邀約，卻千百個不願意陪我吃頓飯，這樣厚此薄彼的行為很讓我心寒。」
　　
　　他怎麼還不死心啊！朱緋衣真是拿他沒辦法，只好隨口說個理由搪塞。
　　
　　「理由啊，因為我在節食！」
　　
　　「哦？」宋世川挑高了眉，「是嗎？」
　　
　　「當然，之前老是加班，一回家總是又餓又累，常常吃完消夜後就爬上床睡死，所以胖了不少，我想趁現在恢復一下。」為免他懷疑，朱緋衣原地轉了一圈，猶不忘補上一句增強可信度，「你也知道我想當少奶奶嘛，所以身材的保持可是很重要的，一丁點也馬虎不得。」
　　
　　「所以。」再度坐下，朱緋衣給了結論，「協理您還是快去用餐吧！」
　　
　　宋世川會信她才有鬼，這分明就是推托之詞，偏偏自己又沒辦法硬拉下臉皮、死賴活賴地拖著她走。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了。」他擠出笑容，「減肥當心別減過頭了。」
　　
　　這個女人！自己真是會被氣死！
　　
　　「不會的，協理慢走。」見他妥協，朱緋衣笑得比平日還燦爛。
　　
　　宋世川又看了她一眼，才不情不願地踏出辦公室。
　　
　　真是氣死他了。
　　
　　＊•＊•＊
　　
　　星期假日，宋世川決定好好放鬆自己，來到了他以往常待的俱樂部，打算找人好好打上幾場球，轉移自己對朱緋衣的注意力，也免得太過專注於她而又發生前陣子那種反常現象。
　　
　　但是才剛換好衣服踏進交誼廳，宋世川就怔愣在原地。
　　
　　怎麼這麼巧？
　　
　　同一時間，一身輕便球裝的朱緋衣也看到了他，笑得甜美的臉龐立刻垮了下來，真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敢這麼做！
　　
　　故意的、故意的、百分之一億是故意的，要不然哪會那麼巧！她好不容易從工作中逃出來，又十分主動地發出邀約，但是他卻一樣遇得上，太扯了。
　　
　　朱緋衣握緊手中新購的球拍，只差沒將它折斷以發洩自己的怒氣。
　　
　　「世川？真是難得，好久沒看到你在這兒出現了！」朱緋衣身邊的林雅圖也看到了他，熱情地將宋世川拉了過來，「怎麼，你知道我今天會來，所以特地跑來找我的嗎？沒關係，不用害羞啦，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惦記著我，才會故意跑來這兒，想跟我來個不期而遇對吧？」
　　
　　「不，純粹是巧合。」林雅圖的熱情並沒有喚起宋世川的共鳴，他只是盯著一旁的朱緋衣，「你怎麼會在這裡？」
　　
　　由於這個俱樂部是采會員制，而他很確信她並不是這裡的會員，要不然自己以前早遇過她了。
　　
　　這麼說，就是雅圖帶她來的？他們兩個怎麼會扯在一塊兒？他很確信自己並沒有熱心地當什麼介紹人才是。
　　
　　「我想，關於這件事我並不需要向您報告才是。」朱緋衣真的受夠了。
　　
　　他都不知道什麼叫作隱私嗎？這樣跟著她又得到了些什麼好處？她真是搞不懂他的想法耶！
　　
　　「雅圖？」看來她是發脾氣了，宋世川也不白費力氣，轉而詢問自己的友人，「你怎麼會和我的秘書在一起？」
　　
　　向來不拘小節的林雅圖倒也不覺得他的問話過於尖銳，只是很隨意地回答：「聽說你們這陣子忙翻了不是嗎？正好今天有空，所以我和緋衣就約好了來打球，也好舒筋活骨。」
　　
　　緋衣？約好？他們兩個有這麼熟嗎？
　　
　　「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兩個的交情已經這麼好了？」
　　
　　「怎麼，你嫉妒嗎？」林雅圖愣愣地問。
　　
　　「不是！」宋世川連忙否認，「我只是不知道。」
　　
　　「你沒必要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吧！」朱緋衣在一旁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卻又不能限制林雅圖的回答。
　　
　　林雅圖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這兩個人是怎麼了？
　　
　　「世川，我知道你很愛我，放心吧，不管我跟誰一起玩，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重要的。」林雅圖勾住他的肩，不著痕跡地將他拉到一旁，「你在發什麼瘋？忙昏頭了嗎？」
　　
　　「沒事，發瘋的是那個女人，一開口就嗆死人。」宋世川悶悶地抱怨，只差沒和他坦白其實最令他難以接受的事實是，她居然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和林雅圖搭上線，還相約出遊！
　　
　　林雅圖傲沉吟，「你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緋衣平常應該不會這樣的。」
　　
　　要他說，想必是這個好友又做了什麼事，才會讓他的秘書一見到他就避若蛇蠍，完全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的樣子。
　　
　　「你又知道她不會了。」宋世川不平衡地嚷著，心裡想著朱緋衣和林雅圖在一塊兒時，不會都是溫柔可人的模樣吧！
　　
　　啐，差別待遇啊！想到這裡，他不禁滿腹怒火。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林雅圖再遲鈍，也看得出來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些什麼，「兄弟，你的風度快蕩然無存囉！」
　　
　　「遇上她那種人，什麼風度都很難保持！」
　　
　　面對好友的怒氣，林雅圖很直接地驚歎。
　　
　　「你生氣了？你居然會直接把怒火吼出來？」這真是太神奇了，他這個好友向來不是最捺得住性子的嗎？
　　
　　「是又怎樣！」被他這麼一嚷，宋世川有些赧然，「我警告你別笑！」
　　
　　「好。」林雅圖憋住氣，就怕自己笑出來，實在忍得很辛苦。
　　
　　「不過……」深吸了口氣忍住笑意，他像發現新大陸般地看向宋世川，「你要好好地跟我談談，發生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居然讓你轉性了？」
　　
　　「沒事。」
　　
　　「沒事才怪。」林雅圖哪會相信他極度敷衍的說辭，決定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畢竟機會難得嘛！
　　
　　再度被晾在一旁的朱緋衣已經氣到連氣都不想發了，因為就算她被氣死了，事情也還是如此，一點也不會改變。
　　
　　算了、算了，她下次不找他的朋友下手行了吧！這樣也好，免得到時候她真的成功「捕獲」對方後，三不五時還得碰見宋世川，那會大幅減少她的壽命與當少奶奶的樂趣。
　　
　　想來，自己還是早點閃人比較好。

　　第七章
　　
　　乾脆打消對林雅田的「企圖」後，朱緋衣霎時覺得心情舒暢許多。
　　
　　算了，今天就先回家好好地休息吧！她就不信，自己怎麼都鬥不過那個壞心的老闆！
　　
　　總有一天，她會成功的！
　　
　　這麼一想，她再度展露笑容，介入兩名男子之間。
　　
　　「協理、雅圖，看來你們需要時間好好敘敘舊，那麼我就不打擾了。」揮揮手，朱緋衣相當大方灑脫地留給兩人空間。
　　
　　「咦，需要這樣嗎？真是不好意思。」林雅圖雖然不願就此放過宋世川，卻也對朱緋衣感到相當愧疚，「緋衣，改天再請你吃飯補償。」
　　
　　他這提議一說出口，換來二人的同聲響應。
　　
　　「不用了！」
　　
　　宋世川想也沒想地代為拒絕，而且對於她剛才的言行非常不滿。
　　
　　為什麼叫他協理，卻叫他雅圖？自己和她相處的時間比較長吧！這女人，就是存心慪他！
　　
　　「不用了。」
　　
　　朱緋衣先是沒好氣地瞥了宋世川一眼，然後提醒自己別再孩子氣的回嘴，要不然肯定又要跟他耗上好一陣子，她學乖了。
　　
　　而且，為了避開「某人」，她以後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的好。所以那個飯局，還是省起來了吧。
　　
　　「可是……」林雅圖怎樣也過意不去。
　　
　　「她都說不用了，你就別勉強了。」宋世川打斷他的話。
　　
　　「對，就是這樣，用不著為了這件事起爭執。」朱縛衣笑得心平氣和。「我就先走一步了，祝你們聊得愉快。」
　　
　　眼見林雅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宋世川趕忙一把拉住他。
　　
　　「人都走了，你還想做什麼？」
　　
　　林雅圖回頭，認為現在不是追回朱緋衣的時候，哪天自己再私底下約她就好了；現在首要之務是，搞清楚眼前這個人到底在反常什麼。
　　
　　「不做什麼。」林雅圖瞄向他，沒好氣地回話，「怎麼，我的球伴跑了，要不要陪我打一局？」
　　
　　「有何不可？」朱緋衣一消失，宋世川的氣卻不能隨之不見。
　　
　　「走吧。」一把拉過表情陰沉的好友，林雅圖決定先耗掉他的八成精力，會比較好談。
　　
　　宋世川不置可否地跟著他步人球場，反正他本來的目的就是來運動，可是為什麼，心裡就是忍不住想到朱緋衣。
　　
　　沒料到，她居然連星期日都另有安排，分明是跟他卯上了。
　　
　　不行，他得趕緊想個辦法。
　　
　　＊•＊•＊
　　
　　「你到底是在反常什麼？」在球場上盡情揮灑汗水後，林雅圖豪飲礦泉水補充水分，再看向已然恢復正常的宋世川。
　　
　　也許是拜剛才那三場球局所賜，宋世川的滿腔怒火已化為強力的扣殺發洩殆盡，所以當他聽見林雅圖這番詢問，也僅是挑了挑眉。
　　
　　「你說什麼？」
　　
　　「怎麼，現在沒事就想混過去啦！」林雅圖豈會任他如此快活，脾氣來得莫名其妙，他不問個清楚怎行，「管你那麼多，反正你就是要給我說出個心服口服的原因，要不然，我去問親愛的緋衣好了。」
　　
　　雖說他是比他遲鈍了些，但也不笨吶！
　　
　　隱隱約約地，他倒可以猜出好友的反常行徑，大概是衝著他那名美麗大方、行事利落的朱秘書而來的。
　　
　　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內疚，朱緋衣雖然很乾脆地說不介意，可是自己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改天真得好好補償她一頓才行。
　　
　　宋世川的濃眉再度糾結了。
　　
　　「別叫得那麼親熱！」聽到她的名字從別人的口中說出，真是令他生氣。
　　
　　「怎麼，吃醋啦？」林雅圖毫不在意地笑了，「不過我有點好奇，到底你是在吃我的醋呢？還是吃她的？」
　　
　　「你熱暈了嗎？說話顛三倒四的。」宋世川喝著水，沒做正面響應，只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更不願意承認些什麼。
　　
　　林雅圖微往後靠，看著他的神態，不由得覺得好笑。
　　
　　「是嗎？既然你聽不懂，應該就是沒有囉，那你管我怎麼叫她？」現在他敢打包票，宋大少一定和他那名秘書頗為暖昧。
　　
　　宋世川一瞥跟，「隨你。」
　　
　　「好，那朋友一場，你要不要善心大發地為我解惑，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你失常兼失態？」也好讓他笑一笑。
　　
　　「我沒事。」宋世川嘴硬得很。
　　
　　「現在是沒有，剛才呢？」林雅圖不讓他矇混地反駁道，「我說清楚一點好了，基本上我們兩個雖然有陣子沒好好聚聚，但你也不應該對著人家小姐凶啊，這麼做讓我真以為你有多想我。」
　　
　　宋世川不語。
　　
　　「更別提到後來，居然還讓我的女伴先行離開。我記得你從投這麼不識相過，尤其是硬攔住我想請人吃飯賠罪的行為，更是讓我側目不已。宋大少什麼時候變成這麼不講情理、缺乏人際歷練的人了？」
　　
　　「我說世川。」林雅圖靠近他，「你要不要直接和我說你與緋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看到她和我在一塊兒，活似丈夫親眼見到妻子紅杏出牆一樣胡亂發飆？」
　　
　　「她是我的秘書，我本來就應該關心她。」宋世川企圖平淡地一語帶過。
　　
　　「關心到她的私生活？」林雅圖的眉毛已經挑了半天高。
　　
　　「你喜歡她？」宋世川忍不住好奇心，與那陣陣湧上的酸意。
　　
　　「我是很欣賞她的個性，直接又不造作，乾脆卻又不顯粗魯。」林雅圖毫不猶豫地承認，「但是除此之外，還沒有產生什麼更進一步的情感。」
　　
　　「那就別產生了。」宋世川答得很快。
　　
　　林雅圖笑了，語帶試探外更兼一絲挑釁地問：「就不知道你是以何種立場說出這句話的！」
　　
　　「憑她是我的秘書。」宋世川慢慢地冷靜下來，答得不慌不忙。
　　
　　「我說過，你再怎麼關心她，也犯不著管到人家的私事上頭。」林雅圖無趣地搖搖頭，氣他淨說廢話。
　　
　　「難道你想拐走我的得力助手，我也要視而不見、不理不睬？」
　　
　　「我哪時候想拐走你的得力助手了？」公私不分啊他！
　　
　　「我就不信如果你娶了她，還會讓她來我公司上班！」宋世川認為這個理由相當充分。
　　
　　林雅圖在愣了五秒後，爆吼出聲：「見鬼了啊！」
　　
　　「你叫什麼？」宋世川皺起眉，不贊同地看著他。
　　
　　「我叫什麼？我才想問你腦袋裡裝什麼咧！我什麼時候說要娶她了？」
　　
　　他是怎麼了？改行當編劇了嗎？他也未免想太多了吧？他和朱緋衣頂多才見了兩次面，他就想到結婚去了？
　　
　　「你敢打包票你不會？」宋世川抬頭，絲毫不肯放鬆。
　　
　　「就算會，也不該由你來擔心。」好友瘋了，林雅圖這麼想，「在我面前你還想硬撐什麼，直接承認不就得了？」
　　
　　「承認什麼？」宋世川反問。
　　
　　「承認你和你家的秘書有一腿，承認你對她有著特殊的感覺，承認你不想看到她和任何男人有牽扯。」東想西想，林雅圖認為只有這個答案才能解釋宋世川連日來的反常行徑。
　　
　　「你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追女人不是這樣追的吧！」一回想到他與朱緋衣的相處模式，林雅圖就不由得為他掬把心酸淚，「我記得你以前的招式沒有那麼矬的，是太久沒練習了嗎？」
　　
　　對於他的揶揄，宋世川完全聽不進去，因為他早被那一連串的承認給打得頭昏眼花，難以思考。
　　
　　他與朱緋衣……是這樣嗎？
　　
　　「怎麼，在反省了嗎？」林雅圖盯著他，很有良心地收起笑容。
　　
　　來世川呼出一口氣，在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沒什麼。」
　　
　　「看你的表情，好像想通了。」林雅圖摸著下巴，笑得快意。
　　
　　宋世川扯扯嘴角，沒作響應。
　　
　　「想通了就好。」林雅圖也只能這麼說了，「記得別再用那種笨方法，又不是小孩子，打打鬧鬧地算什麼。」
　　
　　瞧朱緋衣一看到他就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林雅圖真是想搖頭，不是只有小孩子才會故意欺負自己的意中人嗎？他宋大少爺應該已經脫離孩童時期很久了。
　　
　　宋世川看著他那叨念樣，笑了。
　　
　　會的，他會改的。
　　
　　＊•＊•＊
　　
　　星期一，整間辦公室繼上次事件之後，再度瀰漫著緊張而詭異的氣氛，只不過這次的爆發點不是最內部的協理室，而是由外頭的秘書處傳出。
　　
　　所有的組員全感受到這分不尋常，所以他們相當有默契、很識相地能夠不打開那道門就不打開；即使有什麼急件要送，也都乾脆請示各組組長，拜託他們直接打手機詢問協理，以免連累他們外頭的人遭受池魚之殃。
　　
　　要是被今天看來頗有後母氣勢的秘書小姐捉到，那可就太無辜了。
　　
　　正因如此，宋世川覺得自己今天渾身都不對勁，除了沒有一大堆的公事外，自己秘書那陰陽怪氣的態度更是最大原因。
　　
　　認識她這麼久，還真沒看過她這個樣子，即使是在自己每天晚上打擾她約會的時期也沒有，這更令他覺得不祥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麼反常，可是那位晚娘並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而且不管他說了什麼，她都打定主意不予理會。
　　
　　所以，他也只能撐著下巴，努力想著原因。
　　
　　該不會……是昨天的事嗎？
　　
　　但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她並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啊！
　　
　　莫非，雅圖對她而言並不平凡，所以自己打擾了他們的約會，她才會那麼生那麼大的氣？
　　
　　一想到這裡，宋世川怎麼也坐不住了。
　　
　　「緋衣，進來一下。」按下內線，宋世川決定和她正面對談。
　　
　　不一會兒，朱緋衣就出現在辦公室內，只是視線從未落在宋世川身上，而是四處瞟著。
　　
　　「有什麼事嗎？協理。」
　　
　　連看都不願意看他？真有這麼嚴重！
　　
　　「坐。」宋世川盯著她，就不相信她坐在自己面前後，依舊可以對自己視若無睹地當成空氣應付。
　　
　　「不用了，協理有事請說，我外頭還有事要忙。」朱緋衣的拒絕相當明顯。
　　
　　「找借口也請找個合理一點的，我今天還沒看到有什麼應該忙的，更何況是你。」外頭的人都直接找上他了，她還有什麼工作可忙？
　　
　　「我和協理不同。」
　　
　　「意思是我混吃等死囉？」宋世川一貫地扭曲她的話意，只希望她能有一點比較活潑的表情。
　　
　　明明就長得美麗可愛，為什麼要裝出那種可怕的千年冰屍臉來嚇人？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朱緋衣不給他繼續貧嘴的機會，只因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有一點點的回嘴，眼前的人就可以將話題渲染到讓自己頭痛的地步。
　　
　　不會了，她再也不會讓他牽著鼻子走，鬧得雞飛狗跳，幾欲吐血了。
　　
　　她才沒有那麼笨！
　　
　　「等等！」宋世川拉住她，「不管你在生什麼氣，至少說出來大家聽聽看嘛，弄得這樣人心惶惶的，有什麼用？」
　　
　　朱緋衣終於瞥了他一眼，很明顯地懷疑他的話。
　　
　　如果他都知道這個道理的話，她就實在不知道上次在辦公室興起那場腥風血雨的人究竟是誰了。
　　
　　要指責她，他還沒那個資格哩！
　　
　　「緋衣？」宋世川盯著她的沉默，不肯稍作放鬆。
　　
　　「放手。」朱緋衣低頭看著他拉住自己的手，很想給他狠狠地咬下去。
　　
　　「說清楚再走。」宋世川一派堅持著。
　　
　　朱緋衣真是不明白，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幫他掛腦科，並囑咐醫生得好好地替他檢查檢查，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麼每次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說清楚？說什麼呀！誰理他？
　　
　　「無言的抗議嗎？」等了半天，宋世川依舊沒能等到她的回答，從來不知道，原來她也可以這麼沉得住氣，「果然是在生我的氣，但是，為什麼？你總得要告訴我原因吧！」
　　
　　他總是這樣，明明自己做錯了事卻又擺出這種疑惑的樣子，真不知道他是真笨還是裝傻。
　　
　　朱緋衣別開視線，硬是和他槓上了。
　　
　　宋世川妥協了。
　　
　　「如果是為了昨天的事，我可以道歉。」
　　
　　道歉？朱緋衣幾乎是在聽到的同時，轉頭看向他，完全不敢相信他會道歉。
　　
　　他不是應該一如之前的每一次，揚著令人想扁的無辜神情，強詞奪理地把自己的一切過分的行為合理化才對嗎？
　　
　　道歉？他真的是宋世川嗎？
　　
　　「你總算露出第二種表情了。」
　　
　　即使是一臉像看到外星人的表情，也比先前的殭屍臉好多了。宋世川頗感欣慰地想著。
　　
　　朱緋衣驚覺自己破功，無奈地也只好改變作戰計劃。
　　
　　「破壞我的計劃會讓你快樂嗎？」一直以來她就是不明白，他宋大少有錢、有權又有勢，要什麼會沒有；而且以他熱愛工作的樣子看來，也不像個游手好閒之輩，可是為什麼他總要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
　　
　　「我只是覺得，他們的條件沒一個比我好。」在經歷那麼多挫折後，宋世川決定有話還是直說比較好。
　　
　　「啊？」朱緋衣聽不懂。
　　
　　宋世川笑了，「想當少奶奶，不如跟我。」
　　
　　話一說出口，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陣子異常的窒悶在坦白的那一瞬間完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竟是十足的輕鬆與快意。
　　
　　也許，他等了這麼久，為自己找了多少個理由，其實都只是因為他喜歡她，想獨佔她，不希望她落入別人懷中。
　　
　　要不然，他又何必拚命地搞破壞？
　　
　　朱緋衣瞪了他一眼，極度不認同。
　　
　　「協理，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想當的是少奶奶，不是情婦！而且我也和你說過了，當人家的情婦要比做少奶奶累多了！」
　　
　　「我很確定我剛才說的是『少奶奶』三個字。」宋世川抬起頭，「我相信全公司找不到比我條件更好的人。」
　　
　　廢話，他是老闆的兒子、公司未來的繼承人，但即使如此……
　　
　　「我一點也不相信你的話。」
　　
　　由報到至今，她早知道這個上司有多麼愛開笑，尤其是愛整她，據說這是他消除壓力的最好方法。
　　
　　多差勁的人呀！居然拿自己美美的秘書來當減壓工具，真沒人性！枉費他還長得人模人樣的！
　　
　　宋世川差點沒讓她的回答給氣死。
　　
　　她居然又拒絕他。
　　
　　「你為什麼不相信？」
　　
　　還敢這樣問？朱緋衣毫不閃躲地正面迎視他的怒氣。
　　
　　「你自己說，從以前到現在，你除了公事以外所說的話，哪一些不是要七折八扣的？還有，你自己摸著良心問，從以前到現在，你除了公事以外所做的事，哪一些不是存心尋我開心的？」
　　
　　宋世川百口莫辯。
　　
　　「告訴你，我這次是再認真不過。」
　　
　　「我也告訴你，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話，上你的當了。」朱緋衣鼓起臉頰，覺得他真是無聊。
　　
　　宋世川從來沒有這麼氣憤，不被她信任是他生氣的主因。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說出口的話，她為什麼能這麼不在意。
　　
　　是因為自己先前的行為讓她產生不信任嗎？那他還真是氣自己。
　　
　　不過，當然也氣她。
　　
　　「再說一次，我不是開玩笑的，我也不要求你現在就回答，我會給你一段時間好好想想；但是我不希望再看到、聽到、遇到你和一些不相干的人進進出出。」
　　
　　即使他已盡力防止，但總是會有漏失之處，上次她不就在他全然不知情的狀況下，和雅圖約會打球？
　　
　　朱緋衣瞪大了眼，決定自己還是換回那張冷冰冰的臉好了，因為和這種人是怎麼也講不清的。
　　
　　「隨你吧！」拋下這句話，她掉頭走人。
　　
　　宋世川看著她的背影，洩氣地倒進沙發。
　　
　　但是，他不會放棄的。
　　
　　

　　第八章
　　
　　上午十點四十三分，門鈴響了起來，朱緋衣推推眼鏡，放下手中那碗吃了一半的泡麵，狐疑地走去開門。
　　
　　奇怪，知道她住處的人不多，也沒聽說誰要來玩啊，該不會是推銷員吧？
　　
　　小心翼翼地打開木門，隔著一道鐵門，朱緋衣看到了那惱人的身影。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裡？」她皺起了眉。
　　
　　「開門。」宋世川才不想要隔著鐵門對談，又不是探監。
　　
　　人都站在外面了，朱緋衣再不樂意也只好依言開門。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裡？」朱緋衣再問一次，隨即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別告訴我你去調人事資料！」
　　
　　「答對了。」宋世川帶笑踏入套房，這才發現房內的擺設簡單到他無法想像。一張雙人床、一個大衣櫃、一張和室桌，還有放電視的矮書櫃，幾張墊子零零散散地擺在桌旁，而極為顯眼的是梳妝台；重要的家電則只有一台小冰箱、電視，以及音響、飲水機，其他的再無長物。
　　
　　「就這點東西？」他真不敢相信，「我想我給你的薪水沒那麼差吧，你應該可以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吧！」
　　
　　在走進這棟公寓的時候他就在懷疑這點了，看到不大的房間以及簡單過頭的擺設，他更是忍不祝
　　
　　「有啊，是夠我多買幾件套裝充場面。」他以為大家都和他一樣，有專門的人在打理衣服配飾？她也是很辛苦的耶，尤其是像她這種職務，衣著打扮更是要挖空心思；在經濟不容許的前提下，她只好將其他生活品質的標準放低，同時還得多買幾本雜誌回來研究該怎樣以僅有的幾套衣服做出多重變化，讓人家感覺好像她每天穿的都是新套裝。
　　
　　她也是很努力的耶！
　　
　　「你的意思是，你把薪水全花到服裝上？」
　　
　　「廢話，你不知道名牌衣服一套有多貴嗎？」不這樣做，她怎麼買得起！而且說到底，這還不是為了替他做面子，省得跟他出門應酬的時候被指指點點的。
　　
　　「早說嘛，加你置裝費不就行了。」宋世川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順道惡意一笑，「也省得老是看你穿那幾套衣服，傷眼。」
　　
　　朱緋衣只當沒聽見，反正一應話，恐怕又要陷入他的詭計。
　　
　　「既然如此，先謝謝協理了。」反正他說了算，也沒什麼不好的。
　　
　　宋世川這才滿意，同時，他也注意到桌上那碗猶插著衛生筷的泡麵。
　　
　　「連廚房都沒有。」走到桌旁，他指了指那碗泡麵，「你就吃這個？」
　　
　　朱緋衣沒好氣地撥了撥垂落到眼前的頭髮，不明白他是什麼搜查大隊還是辦案刑警，隨口應著：「你不知道大部分的少奶奶都不擅廚藝的嗎？」
　　
　　「少奶奶也不吃泡麵的。」宋世川反駁，「我只知道你不會洗衣服，倒不知道你連簡單的料理都不會。」
　　
　　他一轉頭，這才正面看到家居時的她。
　　
　　他站在原地，考慮著該呆愣十秒，或者是大笑十秒。
　　
　　她長了不少的頭髮在前額胡亂地以小夾子夾得和稻草一樣，臉上掛著深紅色的塑料框眼鏡，身上穿著草綠色的一件式睡裙，款式還頗像孕婦裝呢。
　　
　　他真是不敢相信，平常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她，在家裡居然是這副樣子。
　　
　　「你看什麼？」朱緋衣惡狠狠地問，「沒事就趕快走，我要吃飯了。」
　　
　　今天是星期日，又是在自己家裡，不用給他顧什麼面子了吧！
　　
　　總算，她可以想什麼就說什麼，一吐為快！
　　
　　「吃飯？」宋世川拉回思緒，看著那碗頗為清淡的泡麵，皺起了眉，「這種東西不是都應該有些配菜的嗎？」
　　
　　雖然他是不曾吃過，可是記得偶爾看到廣告，鏡頭上的配料看起來都還不錯；為什麼她的碗裡就只有白面和清湯，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該不會她連泡麵都泡不好吧？那真的很慘耶！
　　
　　「有埃」朱緋衣彷彿要證明什麼似的，很快地從開始糊成一團的麵條中挑出幾塊干扁的「料」，「哪！在這裡，看到了沒？」
　　
　　「就這個？」宋世川今天總算見識到什麼叫作不實廣告，「算了，你換換衣服，我帶你出去吃。」
　　
　　「我……」
　　
　　朱緋衣直覺地要拒絕，早讓宋世川料到了。
　　
　　「別又說你在節食，要不然吃什麼泡麵！」他可不接受同樣的答案，「給你三十分鐘夠不夠？」等女人出門，是最折煞人的。
　　
　　朱緋衣看著他的專制，也只是悶哼了兩聲。
　　
　　她會讓他知道的，跟他出去吃飯，花三十分鐘裝扮對她而言是種浪費。
　　
　　＊•＊•＊
　　
　　像是要故意表現，推翻他剛才不悅口吻似的，朱緋衣神奇地在十分鐘內換好衣服，就連稻草頭也整理得頗為有型。
　　
　　「你要穿這樣出去？」一件純棉上衣、一件低腰牛仔褲，長過雙眸的短髮不若平日梳理得當，而是將前額的頭髮斜撥，鬆鬆地別上兩支小夾子。
　　
　　眼前這位就是他平日一副幹練模樣的好秘書？看起來倒比較像鬧區壓馬路的年輕人。
　　
　　「這樣又有什麼不好？」朱緋衣看了看自己身上舒適的服裝，不明白他驀然睜大眼睛是什麼意思。
　　
　　宋世川無言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西裝，再看看她青春洋溢的裝扮，忽然發現自己和她的距離變得好遙遠。
　　
　　如果兩人這樣一同出門，會不會被誤認為是一對保養得宜的父親與早熟的女兒？
　　
　　「你平常的衣服呢？」一想到這裡，他連忙努力地想改變她的穿著。
　　
　　「送洗啦！」朱緋衣說得再自然不過。她的套裝就那麼幾件，再加上她這個家事白癡也不知道該如何整理，送洗是最好的方法。
　　
　　「沒有別的了嗎？」
　　
　　朱緋衣瞥了他一眼，「怎麼了？今天又不要上班，穿怎樣也要規定嗎？再說我平常就是這麼穿的。」
　　
　　比起死板板的名牌套裝，她較愛這身休閒裝扮。
　　
　　「你可是要當少奶奶的人，居然穿成這樣？」宋世川提醒自己，若想要說服她，她的「人生目標」是一個很有力的理由。
　　
　　朱緋衣翻了個白眼，怎麼又扯回這上頭了。
　　
　　「宋協理大人，我說過，我要當的是少奶奶，不是貴婦人好嗎？」照他這麼要求，需不需要她換上晚禮服，手上再順便抱一隻貴賓狗？拜託！
　　
　　「又有什麼不同了？」
　　
　　「少奶奶泛指賦閒在家，不必做家事，有錢有閒，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到哪裡玩就去哪裡玩、想學什麼就學什麼，不必考慮太多事情的人。」
　　
　　原來她指的少奶奶，標準放得這麼低。
　　
　　「那倒要請教一下，貴婦人呢？」
　　
　　「貴婦人就不同了，雖然一樣不必做家事，還有一堆僕傭服侍，有錢有閒，可是交際應酬少不了。每天就要負責穿得漂漂亮亮的，還要硬裝出良好教養，沒事的話就是去什麼婦女會、基金會，還是盛裝出席什麼慈善晚會，和一堆人在那兒談些言不及義的事。」說到這兒，朱緋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種生活，很抱歉，我敬謝不敏。」
　　
　　「你的歪理真多。」宋世川真是服了她。
　　
　　「這不是歪理，是人生哲學。」朱緋衣的表情相當認真，「少奶奶和貴婦人也是有差的。我情願當少奶奶，也不要當貴婦人；所以少奶奶喜歡穿什麼衣服，基本上是不受限制的。」總結，就算她當上了少奶奶，一樣會檄這種打扮，甚至她的居家打扮也不打算改變。
　　
　　就是想要自由自在才想當少奶奶的，要不然她那麼努力做什麼？
　　
　　「化妝品呢？你能夠忍受素著一張臉出去？」宋世川猶在努力，尤其他的前幾任女友，甚至自己的母親，都留給他一個深刻的體認——女人是絕對不可能、也不敢白著一張臉出去的。
　　
　　「我沒要素著一張臉出去啊！」朱緋衣一邊說著，一邊坐到自己的梳妝台前，薄薄地搽上隔離霜後，玩心大起地拿起桃紅色的睫毛膏刷上，與自己桃紅的花型小夾相互映色，然後再塗上唇蜜。
　　
　　「好了。」她如此宣佈。
　　
　　「就這樣？」宋世川可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雖然他以往是沒有目睹女人化妝的過程，可是就他以往等待的經驗，絕對不會只有剛才那樣短短的一分鐘。
　　
　　朱緋衣翻了個白眼，「搽了隔離霜是因為怕曬黑，刷睫毛是因為怕睫毛倒插，塗了唇蜜是因為我嘴唇乾裂。除了這些，請問我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宋世川無話可說。
　　
　　「走吧！」
　　
　　＊•＊•＊
　　
　　「想吃什麼？」宋世川開著車，禮貌地徵詢她的意見。
　　
　　「拉麵。」
　　
　　「拉麵！」宋世川眉毛抬了半天高。
　　
　　「有意見嗎？」朱緋衣不明白他在怪叫什麼，『好吃又便宜，經濟又實惠，完美得挑不出毛玻」
　　
　　「你不……我是指……」宋世川很模糊地暗示著，意有所指地看著自己筆挺的西裝。
　　
　　「哦！」朱緋衣懂了，「拜託，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好不好，我已經有看在你是少爺的身份，才很用力地退了一步耶，人家原本想吃的是路邊攤呢。」
　　
　　他大少爺恐怕連路邊攤長什麼樣子都沒看過。
　　
　　「路邊攤？」宋世川果然皺眉了，「你平常不是這樣的。」他指控著，懷疑她是心存不良。
　　
　　「平常是不得已，你真以為我愛埃」難不成真的要她穿成那樣去吃路邊攤？就算想公司附近也沒有啊０而且，就是平常吃膩了大餐，假日才想讓我的胃舒服一點。」
　　
　　開玩笑，平常中午都只能吃公司附近又貴、份量又少的簡餐，這已經夠讓她鬱悶的了。若是不小心碰上飯局、約會或應酬，想到那些讓她的腸胃極難消化的大餐，她的頭皮就不禁一陣發麻。所以，今天就請饒了她吧！
　　
　　她很清楚，像他這種了不得的富家公子用餐的地點，大概就是自己最受不了的高級餐廳，所以還是算了吧！
　　
　　「平常既然……」宋世川還是很想改變她的心意。
　　
　　「不要再說了，是你找我出來吃飯的哦，要不拉倒，我自己去吃路邊攤，你去找別人陪你吃大餐。」
　　
　　宋世川妥協了。
　　
　　「別這樣，別瞧不起拉麵好嗎？人家也是有店面、有裝潢、有品牌的耶。」朱緋衣真為拉麵不值。
　　
　　他還能說什麼？只有照她的話往那間有店面、有裝潢、有品牌的拉麵店開囉。
　　
　　＊•＊•＊
　　
　　「我之前提的事，你考慮得如何？」吃著從未嘗試過的豚骨拉麵，宋世川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懸在兩人之間的大事。
　　
　　朱緋衣當下的反應只差沒把嘴裡的那口高湯噴到他臉上。不是驚嚇，而是純粹的洩憤。
　　
　　他怎麼還不死心埃
　　
　　「一樣的笑話說第二次就不好笑了。」朱緋衣強迫自己努力吃著面，當他剛才純粹只是為了促進二人的食慾才好心地說笑。雖然，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笑，而且還會嚴重地影響她的食慾。
　　
　　「一樣的理由說第二次就不是理由了。」宋世川也不甘示弱地說，「我已經和你說過我是認真的。」
　　
　　「我也說過我不相信。」吸、吸、吸！朱緋衣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面上頭，這樣才不會被他輕易地氣到。
　　
　　「我們又要在那兒兜圈子嗎？」宋世川停下手上的動作，很專注地打量她。
　　
　　「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要強迫自己不相信。」
　　
　　「我沒有強迫自己，我是本來就不信。」朱緋衣重申，極力掩飾心中的悸動。
　　
　　「原因呢？」宋世川追問。
　　
　　「你的不正經就是很好的原因。」朱緋衣負氣地埋頭吃麵，猶怕不夠多地加了三盤小菜。
　　
　　看著她的逃避行為，宋世川火大了。
　　
　　「你可以為了當少奶奶，接受任何人的邀約，為什麼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這不公平！
　　
　　「不是說了嗎？我要當只好兔子，所以絕對不吃窩邊草！」更何況，她哪有接受任何人的邀約？她也是有選擇的好嗎？一要看得順眼，二要個性合得來，三要經濟能力不差，別把她說得很不挑好不好！
　　
　　她甚至連未來的夫妻感情都列入考量，就是為了能過幸福美滿的少奶奶生活。他怎麼能把這件事看得如此簡單，一如孩童的家家酒！
　　
　　任何人？啐！
　　
　　「那只是借口！」宋世川才不會被這個理由給打發。
　　
　　「那是原則！」朱緋衣又撩不住地吼了。
　　
　　「少來了，你到處不顧矜持地約人吃飯出遊，不就是為了日後的享受嗎？現在我能給你最優的物質生活，你又何必故作清高呢？還是，再三拒絕我就是你的伎倆，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
　　
　　故作清高？不顧矜持？
　　
　　為了享受，這她承認；但其他的，他憑什麼這樣指責她？
　　
　　朱緋衣氣到說不出話來。
　　
　　而宋世川在氣話出口的同時，就後悔了。
　　
　　「緋衣，我……」
　　
　　「不用解釋了，反正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朱緋衣打斷他的話，實實在在地感覺到自己正氣得發抖，乾脆丟下筷子。
　　
　　「我只是想當實現你願望的那個人。」宋世川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種混賬話，可是話已出口，恐怕很難收回。
　　
　　「我早說過我不當情婦。」
　　
　　「我也沒要你當。」為何她總是不相信？
　　
　　「從你剛才說的話，我就可以知道，其實你心裡一直是這麼看我的，一個愛慕虛榮的拜金女郎，一隻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麻雀。」朱緋衣自嘲地笑笑，沒想到和他朝夕相處了幾個月，原來他一點也不瞭解她。也就是因為這樣，那些話由他的口中說出，要比任何人都傷她。
　　
　　「我沒有……」
　　
　　「不用說了，反正你要那麼想我也沒什麼好阻止或辯解的。」想當少奶奶是她親口說的，會讓別人這麼想也是應該的。
　　
　　朱緋衣只有這麼告訴自己，才能忘了他帶給她的傷痛。
　　
　　「謝謝你的中餐！」她再也沒有食慾，現在她只想逃開。
　　
　　「緋衣！」宋世川急忙起身。
　　
　　「不要過來！」朱緋衣憤怒的吼聲引來全店顧客的觀望，她一咬唇，快步地跑開。
　　
　　宋世川重擊桌面的聲響再度令店內的人一震，他沮喪地頷首算是抱歉，毫無食慾地付了賬離開。
　　
　　走到店外，難得現身的太陽照得他一陣眼花，卻難以融化他週遭的冰冷。
　　
　　他真的很後悔對她說那些話，也知道那一定對她造成相當大的傷害，可是……現在就算道歉，也於事無補了吧。
　　
　　「我為什麼會把事情搞成這樣呢？」煩躁地雙手耙梳過髮際，他挫敗地低喃，怎麼也不懂自己脫軌的行為。
　　
　　他不是沒談過戀愛，也不是沒交過女友，但是在以往的經驗中，他總是表現滿分，就連分手，也都是在一片平和的祝福聲中理性分開。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在她面前，他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情緒管理是他拿手的專長，維持良好風度是他自幼的庭訓，為什麼他保持得宜的面貌會在她的面前宣告破裂？
　　
　　「蠢蛋。」他不由得咒罵自己。
　　
　　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