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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慕楓]轉角遇到愛哭鬼【轉角遇到愛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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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1:24 |倒序瀏覽 | x 1
轉角遇到愛哭鬼(轉角遇到愛之一)作者:慕楓 

哭?麻煩!女人?大麻煩!而女人哭──死定了!
雖然打暈她他要負一咪咪責任,
可沒辦法,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練家子,
遭遇危險時出手攻擊是本能反應嘛!
再說這個愛哭鬼真是不知好歹到了極點,
就算他下手重了點,畢竟還是從怪北北手中救了她,
而這該死的麻煩女人報答的方式就是把他看光光?
向來不管閒事的他不知為她破了多少例,
再次見面她竟好意思裝作不認識他?!
想跟他撇清關係?哼哼,助理設計師是吧──
那就給她個機會幫他做整體造型好了……
誰知面對這天大的榮幸,她竟還囉囉唆唆的問題一堆,
誰規定黑道老大就只能穿黑西裝,
他偏要當個注重形象的時尚大哥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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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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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1:39
楔子

  花家古厝裡,親朋好友齊聚一堂,熱熱鬧鬧地慶祝花農的第五個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子──花橙滿週歲了。

  「小橙,姑丈抱。」

  「外公抱。」

  大夥兒都爭著要抱一抱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遵循古禮,拜神祭祖、祈求寶寶能健康成長之後,接著便是今天的重頭戲──抓周。

  抓周是自古流傳下來的習俗,期望藉由寶寶所抓住的物品預測寶寶的性向和未來的發展。

  神桌前擺放著一個大篩子,裡面準備了將近二十樣的物品,有書、筆墨、印章、錢、尺、聽筒、雞腿、算盤、秤、玩具……等等。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花奶奶把花橙抱坐在篩子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花橙身上,心裡想著同件事──拜託,這次要抓「對」啊。

  不一會,小手好奇地探出。

  姑姑微笑地趨前,「抓書好,將來當個學者、專家。」對人類有貢獻,地位崇高。

  小手遲疑地停頓了一下,而後轉了個方向。

  姑丈摸摸下巴,「印章啊……長大後有權有勢,搞不好可以當總統呢。」

  「小橙乖,拿算盤。」將來才能繼承家業,當個企業家。

  「不然拿聽筒也好,可以當醫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筆墨。」藝術家。

  「拿蔥。」聰明。

  「芹菜。」勤勞。

  小手的主人,張著一雙細長的眼眸瞟過來瞟過去,始終沒有下手,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大人們你一言我一句地熱烈討論著。

  花農和妻子相視一笑,「拿什麼都好,只要小橙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就好了。」抓周的習俗是趣味大於實質意義,又不是百分之百靈驗準確,毋須太認真。

  花橙還未拿起任何一樣東西,有一隻小魔手趁大家不備時,動作迅速地摸走了香噴噴的雞腿。

  「耶?」有人發現了,「哎哎,雞腿……被小容拿去啃了!」

  兩歲大的花容正抓著香噴噴、油亮亮的雞腿津津有味地舔著,用她可愛的小牙啃著,笑容透露她的喜悅,她是真心喜歡這新來的小弟,他的出現代表家裡會多一份食物,呵呵~~

  楚琬唇畔噙著溫柔的笑,蹲到小女兒面前,「容容,好吃嗎?」

  花容的小嘴忙著啃雞腿,無暇回應,只願意點點頭算有聽到。

  「色色!」花農的叫聲喚回大家的注意力。

  三女兒花色抽走了篩子裡的千元大鈔,開心得手舞足蹈,她不懂大人說的錢是什麼意思,但這花花綠綠的顏色好漂亮啊。

  楚琬啼笑皆非,才四歲大的色色不喜歡洋娃娃、不喜歡玩具,只對錢幣紙鈔有興趣,她都不知道是該擔心還是高興。

  花農的腦海裡迅速地閃過一絲什麼,微微怔愣住──他記得大女兒漾漾抓周時,什麼都不要,就是一個勁的哇哇大哭;二女兒翎翎毫不遲疑地拿了玩具刀劍耍弄;小女兒容容嘴裡吃著餅乾,手裡抓著雞腿;而三女兒色色自始至終都只對著鈔票漾開笑。

  倘若抓周真能反映出孩子們潛在的個性……那他真的要開始煩惱了。

  他的小兒子,坐在篩子裡的花橙,終於選定目標──右手拿了玩具手槍,左手拿了秤。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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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1:57
第一章

  人肉炸彈?

  荻原薰不得不伸出手去接住身前那具癱軟下去的嬌軀。

  誰教他是出手把人家打暈的罪魁禍首!

  不過,這也不完全是他的錯,是她這樣冒冒失失地從轉角衝出來,還偏偏撞到他這受過訓練的練家子,他遭遇危險時的反射動作就是劈頭一掌,身體反應快過思緒,他一時也控制不住。

  低頭打量臂彎裡的纖細人兒,有一張巴掌大的臉,皮膚白裡透紅,俏鼻小嘴倒沒什麼特別,美女他看多了,這個頂多算漂亮,離極品還差一大截,倒是眼角沒乾的淚痕揪住他的視線。

  哭,代表麻煩,女人,代表大麻煩,而女人哭代表……死定了,這個燙手山芋該怎麼處理?荻原薰皺起眉,原本就不夠和善的臉顯得更兇惡駭人。

  看樣子短時間內她是不會醒過來了。

  他只是臨時起意想獨自走一走,欣賞漫天飄落的金黃銀杏葉,沒想到會橫生枝節。

  早知道他說什麼都不會獨自在街上漫步,沒讓半個手下跟著,早知道……果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就在荻原薰猶豫著要把這冒失鬼直接丟在地上,還是好心點讓她小力的躺在地上時,一名男子往他靠近。

  「先生。」中年男子已經來到他面前,濃濃的酒氣很嗆鼻。「抱呃、抱歉……造成你的困擾,我、我是她的朋友,我們都多喝呃、喝了一點……」

  他冷冷地瞅著中年男子,不發一語。

  「我、我會安全把她送回家。」

  回誰的家?她家還是他家?

  光用膝蓋想也知道眼前這個怪怪歐吉桑心裡在打什麼齷齪下流的主意,不過那都不關他的事,只要能丟掉這個燙手山芋就好,省得他還要繼續猶豫讓冒失鬼「回歸大地懷抱」的方法。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從荻原薰的臂彎裡接過人,迫不及待地離開。「我……我們回去了。」

  荻原薰面無表情地看著怪怪歐吉桑抱著女孩慢慢走遠。

  越來越遠,直到那張帶著淚痕的容顏忽然在他的腦海裡清晰起來,讓他忍不住想知道能把那扇彎彎羽睫撐開的眼睛長什麼樣?落在那個歐吉桑手中,她的悲慘下場不難想像,那麼那雙眼睛會載滿驚恐吧,這想像讓荻原薰的心裡不舒服。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也沒有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但是那個女孩是他打暈的,也是從他手中交給怪怪歐吉桑的,他好像成為把女孩送進虎口的幫兇了。

  兩道濃眉越靠越近,終於,表情有些狠戾地出聲,「站住。」

  中年男子充耳不聞地繼續往前走。

  裝耳背?很好。

  「你再走一步試試看。」威脅意味濃厚。

  中年男子不得不停下,吐了一口氣才轉過身,裝傻道:「你呃、你是在叫我嗎?我……我剛剛沒聽見,還有事嗎?」

  他也不囉唆,「把人留下。」

  「耶?」中年男子心中懊惱不已,不是解決了嗎?

  荻原薰的心情不佳,因為他做了長這麼大沒做過的善事──救人,「把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看來他別無選擇,得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了,但他告訴自己是因為他不屑當怪歐吉桑的幫兇,絕對不是因為對這女孩有絲毫不捨。

  「為什麼?我呃、我不明白……」中年男子還不想死心。

  荻原薰的嘴角微揚,譏誚的語氣揚高,「要不要坐下來讓我『好好地』向你解釋一番?」只要對方捱得住的話,他不介意,反正他現在很不爽。

  中年男子被荻原薰猙獰的語氣震懾住,加上荻原薰長得一副「我非善類」的臉,醉意霎時消退了一大半,「呃不、不用了。」他不敢再多說些什麼,連忙把女孩放下後走人。

  荻原薰歎了一口氣,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人都救下了就得負責把她帶走,不然再被別只「狼」叼走,不就做白工了,他只好緩緩走上前,屈膝將人抱起,然後攔了車返家。

  結果他壓根兒沒有時間欣賞銀杏的美麗,看來他以後還是別附庸風雅好了,這不符合他的風格。

  低頭看一眼懷中的女孩,他下意識的用袖子擦掉那早風乾的淚痕,卻沒發現那動作有多輕柔,也沒發現嘴裡雖然碎念著等下乾脆把她丟下車,但手臂卻緊緊的抱著人家不放。

  *********

  東京夜晚,漆黑的夜空,繁星點點,兩排林立的銀杏樹上已是一片金黃,為初冬增添動人風情,如詩如畫,即便時候不早了,銀杏樹下仍駐足許多捨不得離去的旅人。

  一陣風起,黃葉如雨般紛紛灑落,讚歎聲此起彼落。

  「黃得那樣燦爛輝煌,這麼美麗的畫面很震撼人心,對吧!」山本洋子著迷地仰頭凝視美景,心裡卻有一股掩飾不住的失落,要是拓也不要那麼愛賭博就好了。

  「……」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的山本洋子轉頭看去,隨即被花漾淚流滿面的樣子嚇了一大跳,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你幹麼?」

  花漾吸了吸鼻子,胡亂地拭去臉上的淚,但是抹去舊的新的又湧出。

  「漾?」山本洋子慌慌張張地看著她,「你又怎麼了?」

  「若……若葉、好可……憐……」她斷斷續續地道。

  「若葉?」她怎麼不知道漾有朋友叫若葉的?「不哭不哭,告訴我她怎麼了?」

  花漾很努力地想止住眼淚卻效果不彰,「我嗚……我忍不住……她……可憐,沒、沒跟歐介……嗚……在一起……」

  歐介?這名字真熟啊,「別哭別哭,說不定以後就在一起了。」世事難料嘛,隨便說說只要能止住花漾的淚水就好。

  一聽,淚水暫時止住了,「會演續集嗎?不、不對啊,這樣歐介不就始亂終棄了?」

  續集,歐介,若葉,原來是這個啊!「漾,告訴我,你不是在說『大和拜金女』裡面的人,我不想承認我認識一個會為這種事哭到喘不過氣的朋友。」

  「呃,洋子,你不想承認你認識我喔?」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對方,看似非常非常可憐的樣子。

  山本洋子翻了翻白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算了,我真服了你,我們賞銀杏關若葉什麼事?值得你哭成這樣。」

  「因為若葉跟歐介常漫步銀杏步道下啊。」花漾說得理直氣壯。

  沒事沒事,她這人就這樣,淚腺四通八達,哭點爆表得低,不要跟她計較,不然氣死保險沒理賠──山本洋子不斷對自己做心理建設。

  看好友沒搭話,花漾接著說:「看到銀杏就想到若葉無疾而終的單戀,一想到我就……嗚……難過……」飆淚中~

  「那你繼續哭好了,她這輩子都會是單戀了。」又不是女主角,用肚臍眼想也知道不可能跟男主角在一起的,這笨蛋哭什麼?

  聞言,花漾果然聽話的號啕大哭,那委屈的模樣讓不少本來在欣賞銀杏飄落的旅人都忍不住偏頭看她,並有意無意的用指責的眼光盯著山本洋子。

  很好,又害她被誤會了,「失──戀──」她無聲用嘴型告訴眾人花漾的現況,路人紛紛抱以同情的眼光,幸好本人完全不知曉。

  過了好半晌,花漾哭夠之後,終於止住了淚。「這麼美麗的銀杏剛展現風華就被無情的風吹拂凋落……」美麗中帶著一絲哀愁。

  還來啊!山本洋子見她的眼又一紅,趕忙舉起杯子,「乾杯、乾杯!」還好今天有帶酒來喝,不然她又會繼續傷春悲秋,沒完沒了。

  花漾舉起杯,「敬美景。」

  山本洋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哈、好喝。」

  花漾被辛辣的酒液嗆著了,「咳咳……」她仍是無法習慣酒的嗆辣味道。

  山本洋子抽走她手中的杯子,「算了,你還是喝汽水就好,別勉強。」她從便利商店的提袋裡拿出兩瓶汽水遞給花漾。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

  「謝什麼謝,我們是好朋友兼好同事啊。」她們一同進入雪之裳工作坊當助理也已經兩年多了,一路走來相互勉勵,一起朝目標邁進。

  花漾的笑容裡有一絲無奈,洋子這個人什麼都好,只是一沉醉在愛情海裡就啥也不顧了。

  偏偏上天又不給她一個對的人,讓她為愛吃足了苦頭。

  「我今天要不醉不歸。」反正明天是星期日,不必上班。

  不醉不歸?不好吧?要是洋子醉得不省人事,那她怎麼辦?「洋子,你是開玩笑的吧?」

  山本洋子倒了第二杯酒,仰頭咕嚕咕嚕地就又見底。「偶爾放鬆一下不為過吧!」

  「可、可是我不認得路,你醉倒了,我們怎麼回去?」她的方向感一向呃不、不怎麼好。

  簡單的說就是路癡一枚。

  她好笑地瞟了她一眼,「你不會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交通工具叫做計程車,你只要坐上車,把地址告訴福田,福田就會把你送到目的地。」

  「可是……」她還有話想說卻被打斷。

  山本洋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們就坐計程車回去,車資我出。」語畢又是一杯酒下肚。

  「好、好,我們坐計程車回去,不過你也別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她知道洋子的心情不好,拓也原本答應要陪她來賞銀杏,結果又不見了。

  山本洋子叉了一粒章魚小丸子洩憤似地啃著,「這一次我不會再原諒他了!」

  花漾小口小口地喝著汽水,不予置評。

  洋子每一次氣頭上都決絕地說不原諒他、要和他分手,但是幾天後她又會看到他們兩個甜甜蜜蜜地膩在一起,感情好到不行,她從最初的錯愕傻眼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洋子隨便說說,她也就隨便聽聽,不必太認真。

  「你不相信我?」山本洋子質疑。

  反正事實會證明一切。花漾淡淡一笑,不想作沒有意義的爭辯。「怎麼會!我當然相信你。」愛恨不由人吶!要是能夠說不愛就不愛,那世界上就不會有忒多的曠男怨女了。

  「我聽說了,日前你負責的Case有很不錯的評價呢,恭喜!」她由衷地替好友感到高興。

  「謝謝。」誰也不知道她當時被那個模特兒百般刁難,只因為她不滿公司派個助手幫她做造型。

  「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成為造型師。」漾比誰都認真努力學習,成功是必然的結果。

  「你也可以的。」只要拓也少惹麻煩來擾亂洋子的心情,讓她能夠專心地學習,一定能事半功倍。

  「我——」山本洋子正要說話的時候,皮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先接電話吧。」

  「拓也!」山本洋子先是一喜,隨即察覺到花漾的注視,稍稍收斂起飛揚的心情,只不過上揚的嘴角仍舊洩漏了她的情緒。「你還打來做什麼?」

  雖然沒有親耳聽見拓也在電話中說些什麼,不過想也知道肯定是道歉、賠不是,然後說一些哄她開心的話。

  可以想見的,洋子肯定會心軟地原諒他,然後過一段時間他又會故態復萌,兩人吵架、和好、又吵架、又和好……陷入無限迴旋的圈圈中。光想她就已經昏頭轉向了。

  「漾。」掛斷電話後,山本洋子輕喚了聲,卻心虛地避開她的視線。

  她挑起眉,等著她的下文。

  「拓也……知道他錯了,他求我原諒他……」山本洋子支支吾吾地。

  「要不要原諒他,你自己決定。」她聳聳肩。

  「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山本洋子試探地問。

  「你覺得好就好。」這是她的感情、她的人生,別人無權替她作決定。

  山本洋子執意要問出個結果來,「你真的不會生氣?」

  「我不會生氣。」為她不值而已。

  「太好了。」山本洋子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那拓也剛剛約我去看午夜埸電影,我可以去嗎?」

  她能說不行嗎?「你想去就去吧。」即使她的人留在這裡,一顆心也早就飛到拓也的身邊去了。

  「漾,謝謝你!」山本洋子欣喜雀躍地傾身給了花漾一個大擁抱,「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花漾呆愣愣地揮手,目送山本洋子的身影在金黃雨下走遠,然後坐上一輛車子離去。

  啊!回過神來,她這才發覺自己被撇下了,在這個陌生、美麗如畫的地方。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心情不佳的洋子硬拖著正要休息的她出來賞銀杏,前一刻還氣呼呼地說她不會再原諒他了,結果拓也的一通電話就讓洋子的心情止跌回升,高高興興地飛奔而去。

  太沒有義氣了吧!花漾哭笑不得地收拾東西,只想快點整理好,然後攔輛計程車回家休息。

  旁邊忽然響起一個帶著酒意的粗嗄嗓音,「小姐,你呃……一個人啊?」

  是在跟她說話嗎?花漾轉過頭抬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領帶,一條綁在額頭的領帶,一個眼神猥瑣、鼻子雙頰都紅通通地、渾身酒氣逼人的中年男子就站在她的身邊,心下陡地一震。

  花漾裝作沒聽見,她不想和喝醉酒的人打交道。

  很多平時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男人在幾杯黃湯下肚之後就會露出讓人不齒、鄙夷唾棄的真面目來,是真醉還是借酒裝瘋,這一點有待商榷。

  中年男子呵呵笑道:「呃、過來和我們……一、一起坐吧。」說話的同時,他的手也環上了她的肩膀。

  「不、不用了。」她掙脫他的手,胡亂地把東西全部掃進袋子裡,隨即邁開步伐。

  「時間呃、還早,別……別急著回去。」中年男子不死心地跟了過來,還伸手要抓她。

  花漾避開他的狼爪,沉聲道:「先生,請你自重。」她很氣很氣,怎麼會有這種無恥的男人,眼眶卻又不受控制地一紅。

  「不呃、不要害羞……」中年男子色膽包天地張開雙臂想將她抱滿懷。

  銀杏步道上的人已經減少很多了,就算有人注意到她的狀況,也大多是冷淡的瞧兩眼,就匆匆經過兩人身旁。

  她只能自力救濟。

  花漾退了幾步,將手中的袋子朝他丟過去,旋即轉過身拔腿狂奔。

  「小姐……你呃、你別跑啊!」

  她頭也不回地死命往前跑,只不過她天生就缺乏運動細胞,跑不快、跳不高,學生時期的體育分數都還是老師仁慈地高抬貴手,她才能勉強及格。

  「欸……」

  花漾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偷偷回頭瞟了一眼,發覺他遠遠地落在後面追不上,才喘了口氣還來不及高興,就在轉角撞上一堵銅牆鐵壁。

  幾乎是同個時間,一陣劇痛襲來,她連痛呼聲都沒有機會發出,眼前頓時一黑,隨即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

  陌生的天花板、那個色迷迷的噁心中年人……

  她、她被強暴了!

  「啊──」花漾先是尖叫,然後照往例是要失控地痛哭失聲一陣子的,但她才哭了二十分鐘,對她來說哭不到一輪,聲音就戛然而止,因為……媽呀,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

  腰際只圍了一條浴巾,荻原薰不甘不願地趕來客房,看見的就是這一幕,火氣頓時直衝上腦門,「你見鬼的哭什麼?」

  他早上有沖澡的習慣,聽到那聲尖叫是預期的,那哭聲是預期的,所以他打算舒服的洗完澡再來,但會哭這麼久,卻超出了他的常理判斷,哭得他心煩意亂,忍不住圍了浴巾就趕來。

  「嗚……」透過模糊的淚眼瞧見一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渾身上下只有一條浴巾,嗯他……身材不錯耶,肌肉條理分明,一點都不像昨天那個怪怪歐吉桑……對,他不像歐吉桑,思及此,花漾緊緊揪著薄被,止住的淚水又 答 答掉出來,哭得更凶了。

  她肯定失去清白了,而且對方還不只一個人,就算「其中」有一個是帥哥也讓人不舒服到極點,嗚……她好可憐喔。

  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掠過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畫面,她噁心得直想吐,「嗚……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會有報應的,我要跟小翎、小橙說,嗚……你死定了。」

  你們?有沒有搞錯啊?他救了她耶!居然把他和那個齷齪下流、變態噁心的怪老頭聯想在一塊?重點是,小林、小陳是她的誰?為什麼要找他們?

  她的靠山讓他有些不是滋味,而她哭個不停更教他氣悶,荻原薰幾個跨步上前,大力地抽走她手中緊緊揪住的薄被。「閉嘴,你是哭夠了沒?」

  嚇!她沒穿衣服耶……花漾不知道應該先遮上面還下面,卻忽然發現──

  ㄟ~~她身上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啊,淚珠霎時由大變小,但仍沒停止的跡象。

  還哭?是沒有哭得那麼像「孝女白琴」了啦,但還是跟孟姜女有得拚。

  「根本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哭個屁啊!」其實他可以不鳥她,但他就是該死的在意她的淚水,還有莫名的擔心她一哭會想起還不知是男是女的小林跟小陳。

  她不信,「怎……怎嗚……麼……可……能……」一定是他們想要掩人耳目,所以才會在完事之後又幫她把衣服穿回去。

  對方的不信任,讓荻原薰的臉黑了一半,陰惻惻地問:「為什麼不可能?」

  她的眼淚仍然成串成串地往下掉,「你……們……怎、怎麼……可……能會放……過……我!」她知道自己稱不上是頂級的懷石料理,但好歹也算是能塞牙縫的回轉壽司,那個色迷迷的中年男子怎麼可能不吃到口的肥肉?

  你們?又是你們?荻原薰額際的青筋在暴動,「別把我和那個怪歐吉桑混為一談。」

  老實說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以前也沒在乎過誰的評語,但他就是不能接受這女人把他歸為壞人,極度不能接受。

  不是嗎?花漾心中存疑,也順便把疑惑掛在臉上,看得荻原薰火氣越燒越旺。

  「是我救了你。」她最好把這句話記在腦上、放在心上,讓眼淚逆流回去,因為他今天的情緒很不穩,難保不會失手掐死她。

  他?救了她?「騙、騙人的吧!」她不是故意的,但話就這麼不經腦袋的溜出去了。

  她臉上錯愕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她嘴裡說出來的是什麼話?荻原薰倏地沉下臉,「怎麼?長相不和善的人就一定是奸盜邪淫之輩嗎?」

  他看起來一臉兇惡樣,擅長的應該是打架、殺人放火之類的事吧,花漾吸吸鼻子,「你……的確一點……也不像……會見……義勇……為的……好心人……」

  「我的確不是。」他立即附和,但沒說完的是,所以他的「第一次」是獻給她了,他到現在都想不通自己幹麼要找麻煩救一個愛哭鬼。

  聞言,花漾果然不負眾望的會錯意了。

  她真的被……「哇嗚……」不用別人提醒她又開始放聲大哭,眼淚像氾濫的河水在她的臉上到處肆虐。

  又來了如果一般人體內有百分之七十是水,那這女人肯定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水,「閉嘴!」荻原薰一臉凶狠地瞪著她,低吼。

  「嗚嗚……」她的身體已經被玷污了,好噁心!好噁心!

  他被她的哭聲還有那萬般委屈的樣子惹得煩躁不已,他不會安慰人只知道惡聲惡氣地警告,「不准哭,聽到沒有?」

  這還有天理嗎?她被強暴了,竟然還不准她哭!花漾哭著使出所有的力氣朝他衝撞過去,決定要跟他拚個你死我活。「你……太、太可……惡了……」

  荻原薰猝不及防地被她撞倒在地上,「你在幹什麼!」

  「嗚嗚……女、女生……不是……好……欺負的……」她一邊哭著,一邊胡亂地捶他、打他、抓他、咬他、踢他。

  要不是她這麼嬌小柔弱根本禁不起他一拳、要不是他不打女人……荻原薰不能還手,只能處於挨打的局面。「住手!」

  嘖!他的臉上冷不防又被她抓了一下,傳來刺痛的感覺,胸膛也挨了一肘。「你這個女人……」他及時避開一記胯下重擊。真狠!

  「嗚嗚……卑鄙、無恥……」他的話她充耳不聞,仍是死命的出氣,還能一邊狠戾的罵人,一邊悲慼的哭泣,使出花漾獨家拿手絕活。

  他低咒了聲,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扣住她的雙手,再以腿制住她的腿,「現在可以好好聽我說話了。」

  察覺到兩人重疊在一起的曖昧姿勢,她臉上的血色悉數褪去,更是不要命地劇烈掙扎想起身。「嗚嗚……放、放開我,我不要……」他不會又想蹂躪她,然後一勞永逸地把她這個麻煩處理掉吧?

  「你如果再這樣動來動去,我保證接下來發生的事會如你所願。」荻原薰眼睛半瞇,語氣半是威脅半是認真。

  「嗚嗚……什麼?」他的話遵循軌道鑽進她的耳裡,傳遞到腦海裡,花漾的動作忽地一頓,愣愣地望著近在眼前的凶狠面孔。他剛剛說什麼?

  總算安靜下來了,他立即把話說明白,免得她又抓狂。「昨晚除了你的後頸被我打了一下,其他完好無缺。」

  真的嗎?她可以相信他嗎?花漾仰躺在地毯上,閉了閉眼睛,感覺到後頸某一處還真的在隱隱作痛著。

  「記得吧?你昨天晚上撞到我。」應該是為了逃離那個怪歐吉桑。

  她點點頭,還以為是撞到一堵牆勒,他的胸膛怎麼硬得像牆壁啊?

  「早知道就讓那個怪歐吉桑送你回家。」他嘴裡恐嚇。

  「他、他要送我回家?」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說是你的朋友。」再嚇嚇她,最好她下次看到那種面相的人都知道要加速逃離。

  她氣憤地道:「我根本不認識他!」怎麼會有人無恥至此?

  倘若他沒有把她帶回來的話,她現在……她沒有勇氣去想像,昨晚他要是真的把毫無反抗能力的自己交給那個噁心的中年人,現在會是何種下場──圍浴巾的竹野內豐變成叼根煙、涎著口水的志村健……喔~~她不會再飆淚了,她會去死~~

  將她青白交加的表情納入眼底,他知道她想通了,接著出聲調侃,「然後,你是這樣報答救命恩人的?」忘恩負義的傢伙。

  這個時候花漾才有空審視自己的「豐功偉業」──他的臉頰上有一道抓傷,  淌著血絲,更增添一絲駭人的狠戾氣息,胸前也遍佈紅色抓痕,最顯眼的是肩上那兩排齒痕。

  天吶!她竟然像瘋狗似地胡亂攻擊他,害他全身是傷,雖然不是什麼嚴重致命傷,但是一想到是他救了她,她卻恩將仇報,就愧疚得無地自容,眼圈兒又開始泛紅。「對不起、對不起……」

  荻原薰的濃眉攢緊,這女人就只會哭嗎?而她一哭,頭就更往他胸膛靠,一吸一呼溫暖的氣息往他身上放送,像個小可憐似地,害他……荻原薰翻身站起,不甚自在的安慰,「閉嘴,我沒怪你,你不要哭了。」

  不料人站起,浴巾卻還留在原地。

  她的視線就這樣直勾勾地對上他兩腿之間該打上馬賽克的部位。

  「啊──」她驚呼了一聲,狼狽地別開臉,潮紅迅速佈滿雙頰。

  他面不改色地彎腰撿起浴巾,重新往腰際一圈,似乎不在乎自己被看光的樣子。

  裝無知、裝清純是小說女主角的專利,她演不來,她沒有「單蠢」到看不出他的身體正處於興奮狀態。

  他他他?

  「這是男人剛起床的生理反應。」荻原薰僵硬的解釋,絕對不承認是因為她剛剛靠在他胸膛,且像要證明什麼似地,他涼涼地再補上一句,「放心,我對一個發育不完全的女人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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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2:37
第二章

  山本洋子得知那天晚上發生的驚魂記之後,一再地向她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每次見到她,她就會想起自己差點把她害慘了。「漾,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花漾把配件整理好,轉頭看著她,正經八百地道:「洋子,這幾天來你道歉的次數多到我都數不清了,夠了。」

  「可是……」

  她微微笑,「你看,我現在很好,事情過去就算了,你別放在心上。」

  「你真的……沒事?」

  「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她攤攤手。

  山本洋子仔細地盯著她看了好半晌,「那……你那天晚上在哪兒過夜?」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口。

  那天晚上……她又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還有他說的那句話,白皙的臉龐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有個好心人救了我,還收留我在他家休息了一夜。」她含糊地一語帶過,不想多說。

  「你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和電話?」

  她覷了她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要請他吃飯,謝謝他救了你。」

  她沒問,他沒說。「我不知道。」她一點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往後兩人也不會再有碰面的機會。

  他竟然說──放心,我對一個發育不完全的女人沒有興趣。

  花漾的眸光不自覺地越過洋子落在鏡子上。可惡!她她……哪裡發育不完全了?

  她的視線上上下下地來回看了幾遍,微鬈的短髮洋溢著活潑俏麗的氣息、白皙透亮的好膚質讓許多女生又羨慕又嫉妒、她的眼睛雖然沒有二妹花色那種百萬伏特的超強電力,但也還算迷人,再配上豐潤的雙唇,雖然她的身材是太過纖細了點,但哪裡發育不完全了?

  「漾,你在看什麼?」山本洋子困惑地順著她的視線瞧去,發現她在看鏡中倒影。

  「呃、沒什麼。」她的視線在鏡子裡對上洋子的,忙不迭地收回,眸底卻掠過洋子賁起的胸線,頓了一下。

  驀地心虛了,她一直都知道洋子比較豐滿,只是沒想到……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霍然明白了──他指的是她的胸部。

  那個、那個男人真的是太惡劣了!竟然嘲諷她發育不完全。

  哪條法律規定女人得有什麼罩杯以上才叫發育完全的成熟女人嗎?

  膚淺的傢伙!

  不過……她的胸部真的很小嗎?花漾不自覺地挺起胸,審視自己的身材曲線。

  山本洋子的視線也停駐在她的胸前,認真地打量著。「你的胸部怎麼了?」

  「沒沒……有啦。」花漾發現自己下意識做出的愚蠢舉止,又羞又窘,懊惱不已。

  「你對自己的胸部不滿意嗎?」

  「呃、我只是……」她欲言又止。

  洋子也覺得她的胸部……太小嗎?

  「現在整型風當道,走在路上的女人十個裡面有七個動過手術,隆個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隆、隆乳?「我幹麼要為了他一句話就去……」花漾的臉微微一紅。她才不會因為那個傢伙的一句話就跑去隆乳。他算哪根蔥啊?更何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毀傷。

  山本洋子詫異地挑起眉,捲起袖子,一副準備要嚴刑逼供的態勢。「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一個沒禮貌的傢伙。」說到底她還在氣。

  這可新鮮了!個性善良溫和的漾難得會這麼氣呼呼地,她更好奇了。「你和那個沒禮貌的傢伙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太會保密了吧?她怎麼都沒聽她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前幾天,他就是救我的人。」

  「他說了什麼話讓你這麼生氣?」山本洋子支著頰,饒富興味地望著她。

  「他……他居然說我是發育不完全的女人。」

  發育不完全?「噗──」山本洋子忍俊不住。真、真是有趣的評論!

  「山本洋子──」花漾有些著惱。她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啊?竟然還笑得這麼開心。

  「咳咳……」她連忙清清喉嚨,稍稍收斂了一下嘴角猖狂的笑意,意思意思地批鬥一下。「真的太失禮了。」

  她悶哼了聲。雖不滿意,但可接受。

  「他幾歲?長什麼樣子?帥不帥?是不是年輕有為的社長?」山本洋子一口氣丟了一堆問題出來。

  哪來那麼多年輕有為的社長?花漾失笑地打碎好友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怎麼知道他幾歲,至於長相……我可不會用帥來形容他。」

  山本洋子打斷她的話,「美男子?」倘若英雄救美的男主角像瀧澤秀明那般俊美,她也會愛上他。

  「他一臉兇惡,連小孩子見了都會被嚇哭。」她此刻想起來也仍心有餘悸。

  長相兇惡到小孩子見了都會被嚇哭?「嗄?」山本洋子傻眼,完全無法想像,心裡剛萌芽的浪漫綺思也瞬間被扼殺殆盡。

  「所以省省你那豐富過了頭的想像力,不要胡思亂想。」想到那個沒禮貌的傢伙,她一點都浪漫不起來。

  山本洋子一臉遺憾,「很多美麗的羅曼史不是都這樣開始的嗎?怎麼……」

  她搖搖頭,「你啊,戲看太多了。」中毒太深。

  「漾,打拚事業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捨棄愛情啊!」她是個沒有愛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你以為女人寶貴的青春有多久?你已經二十六歲了,再不好好找個對象定下來,一旦過了三十歲大關,身價立即跌停板,到時候要找對象就更難了。」

  她不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漾,櫻井亞紀的經紀人黑川不是對你有好感嗎?你可以先和他交往看看嘛,反正你現在……」

  花漾抓起背包走人,「下班了。」行經櫃檯時揮揮手,「美幸,明天見。」

  「Bye-bye。」

  她的話還沒說完耶!「欸欸,等等我嘛。」山本洋子趕忙追過去。

  她瞟了她一眼,「晚上還要不要吃壽喜燒?」

  「要要要、當然要了,我們去超市買材料,我要吃松阪牛肉和霜降牛肉。」山本洋子發出歡呼,完全把女人的青春拋諸腦後。漾已經成功地跨出第一步了,應該要好好慶祝一下,當然要請客啦。

  「好、好,沒問題……」只要別再對她洗腦,吃什麼都沒問題。

  *********

  夜深人靜,路邊忽然竄出一抹白影,身上還有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

  嚇!荻原薰嚇了一跳,方向盤一轉,反射動作地急踩了煞車。

  吱──刺耳的煞車聲在萬籟俱寂的夜晚更顯得驚心動魄。

  他的車子以毫米之差掠過那抹白影。

  是人還是鬼?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非得弄個明白不可。

  荻原薰微微不悅地下了車,朝那抹白影走過去。

  「嗚……嗚……」白影沒有察覺方才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兀自低低啜泣著,口中唸唸有詞,不一會,狀似無措的跌坐在地。

  果然是人,依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女人。活得不耐煩了嗎?他低斥一聲,「要死滾遠一點!」別弄髒他的車。

  「嗚……嗚……」那抹白影充耳未聞仍低著頭,看似傷心欲絕的樣子。

  血?荻原薰皺緊濃眉,瞇起眼走近,赫然瞧見她抱在懷裡的一隻……一隻狗!一隻受了重傷的小狗,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算了。沒再多說什麼,他轉身就要走人,衣服的一角卻被揪住。

  「求……求……」她手上的血漬染上了他的衣服。

  他側過臉瞪著她舉高的手,「放手!」

  「嗚……求、求求你……救救……Miu-Miu……」血、Miu-Miu流了好多血,一動都不動,它是不是再也不能跟她撒嬌了

  無關貓狗人,他不喜歡多管閒事,就算眼前是個快掛掉的人,他也不見得願意打通電話叫救護車,「我、說、放、手。」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不帶一絲溫度的森寒語氣讓人打顫。

  她顫巍巍地抬起頭,表情無限委屈,「嗚……它被車子撞、撞傷了。」是他,上次救她逃脫魔掌的男人!

  是她?「關我什麼事!」說出來的話仍是不中聽,但語氣沒有了先前的冰冷。

  「嗚嗚……它都、都不動了,嗚嗚……我只能拜託你……」她已經無法冷靜思考,話也說不完全,但卻下意識想信賴這個長相兇惡的男人。

  「我不是醫生。」荻原薰蹲下身子,語氣帶點不易察覺的安撫,她怎麼那麼愛哭?

  「嗚嗚……」她知道他幫不上忙,但她不知道還能找誰,看著他,雖然仍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但至少安心點。

  其實Miu-Miu不小心被車撞後,她已經連跑了兩家動物醫院,但是時間這麼晚了,醫院早就休診了,不管她怎麼叫人、敲門,都沒有人回應,她才會慌亂的在馬路上亂闖,想試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家還沒休診的醫院。

  照荻原薰的個性應該要拍掉她的手然後走人,但他沒有,只是兩道眉毛糾結得越來越近。

  她一手捧著軟綿綿的小身軀,一手死揪著他的衣服不放。「嗚……求求你……幫、幫我……嗚嗚……我只有你……」她只有他能拜託了,束手無策,只能緊緊抓住唯一的浮木。

  瞪著她涕淚縱橫的臉龐好半晌,帶著濃濃哭音的「我只有你」,讓他的身體微微一僵,站起身,聲音放得更柔,「上車吧。」

  她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

  「你再拖沒關係,但這只……就沒救了。」看她仍是呆愣愣的樣子,不過終於止了淚水,也讓他心裡舒坦多了,但她怎麼還不起來?「上車啊!難不成還要我抱啊?」

  聞言,花漾尷尬的出聲,「對不起,我、我好像……腳麻了耶。」小臉霎時紅通通一片,還好夜色黑他應該看不見,嗚~~Miu-Miu媽咪對不起你,關鍵時刻還這麼沒用。

  他又蹲下身子,有力的手臂抱起她,「一手抱著它,一手勾著我的脖子。」他一點都不吃力的往車子的方向走。

  這下她不只臉紅,連心臟都怦通怦通的狂跳,嗚~~Miu-Miu媽咪對不起你,這時候竟然還想著他的胸膛好溫暖喔,連帶勾起那天的回憶,臉又更紅了些。

  將花漾抱進副駕駛座,荻原薰回座踩下油門,車子立即如箭般急射而出。

  車子行駛中,花漾的淚水像裝有定時開關似地,時間一到,又不受控制的緩緩落下,她低著頭用哽咽的聲音在小狗的頭頂上溫柔地鼓勵打氣,「Miu-Miu要勇敢喔,媽咪不能沒有你的……」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那隻狗。

  如果那只叫Miu-Miu的狗真的死了,她會很難過吧,又會哭個不停……荻原薰撥了一通電話。

  ************

  手機鈴聲響起,擾了伊達廉的美夢,他蹙眉看了來電顯示一眼──薰?

  這麼晚了,薰還打電話給他肯定是有意外發生,他連忙接起。「有人受傷了嗎?是槍傷還是刀傷?」

  雖然鈴聲才響了兩聲他便接起,卻還是吵醒身旁熟睡的妻子。

  怎麼了?伊達美和以眼神詢問。

  「薰找我有事,你繼續睡。」他起身,回頭安撫妻子兩句。

  「我找美和。」手機彼端傳來荻原薰的聲音。

  「咦?」他沒聽錯吧?美和是獸醫耶,薰是還沒清醒嗎?

  「有隻狗被車撞了,流了不少血,傷勢不輕,跟美和說一聲,我們馬上到。」荻原薰逕自把話說完就掛電話了。

  他還想問清楚,電話彼端卻只剩下嘟嘟聲。

  「我們?」是複數耶,伊達廉輕笑,有問題,他以為匆匆掛電話就能躲過被他審問、調侃的命運嗎?

  「薰找你做什麼?」伊達美和見他掛斷電話才問。

  「他找的是你,說是有隻狗被車撞了,傷勢不輕,現在要送過來。」

  身為獸醫的美和霎時睡意全消,立即下了床走進浴室洗把臉,讓自己完全清醒。「我先去準備一下。」邊說邊換下睡衣。

  「嗯。」薰什麼時候也有菩薩心腸了?竟然會伸出援手救被車撞的小狗?這不像他的行事作風,到底那隻狗跟他什麼關係?而且讓他用「我們」這個字眼的到底是誰?

  器具剛準備妥當,屋外正好傳來汽車的引擎聲,伊達廉穿著睡袍走去開門。

  門一開,不意外看到荻原薰快步走來,但後面還跟了一個身材嬌小、抱著受傷小狗的……女人?

  伊達廉驀地瞠大眼,他沒有看錯吧?薰竟然帶著女人,嘖嘖,看來狗不是重點,狗主人才是。

  「準備好了?」荻原薰一記冷眼掃過去,警告他廢話少說。

  伊達廉沒被他森冷的眼神震懾住,笑道:「少主都吩咐了,我哪敢不遵命照辦。」用詞尊敬,語氣卻吊兒郎當,意思就是我不可能不問。

  他比薰大四歲,從祖父那代開始,一直都是荻原家族專屬的醫生,兩個人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死黨,他怎麼可能被薰的臭臉嚇到,哈哈~~

  這人有什麼不敢的?「你真囉唆。」他是暗指對方真八卦。

  似乎習慣兩人意有所指、暗喻一堆的對話,伊達美和完全不理他們,逕自繞過兩人,走到花漾跟前,「受傷的狗給我吧。」

  「嗚嗚……醫生,請、請你一定……要救Miu-Miu……」花漾小心翼翼地把狗狗交給她,又忍不住上演噴淚計。

  她看過很多飼主哭,但很少有哭得這麼哀怨的,讓人忍不住想安慰她,「沒事沒事,你別哭了,交給我吧。」伊達美和接過小狗,往手術室去。

  「嗚……嗚……拜、拜……托……」花漾難過地語不成句,人也想跟著過去,「我……」

  「坐。」荻原薰抬抬下巴示意。

  「喔。」她憂心忡忡地落了坐,仍免不了頻頻往手術室的方向看。

  不著痕跡地掃過憂心如焚、坐立難安的女人,伊達廉眼中有濃濃的玩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見義勇為,還幫人家送被撞的狗來看醫生?」

  免於被八卦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荻原薰斜睨他一眼,沒有回答,逕自越過他走向廚房,熟悉得像進自家庭院。

  他倒了杯茶,也隨手倒一杯牛奶給她。

  她吸吸鼻子,心裡頗為感動,雖然他臉長得很凶,但他其實是好人吧,「謝、謝……」

  花漾才接過杯子,伊達廉馬上不平衡的哀哀叫,「為什麼她有牛奶,我卻沒有?」怎麼說他們也認識幾十年了吧。

  「趕快喝。」荻原薰小聲催促她,回過頭則是毫不客氣的冷哼一聲,揚高聲音,「這是你家還我家?」

  「自己倒就自己倒。」真是差別待遇,跟她說話就怕人家膽子小,輕聲細語的,跟他說話就擅自認定他耳朵長毛,聲音大得他耳膜都要破了,伊達廉嘀嘀咕咕地走去倒了一杯茶,踅回,仍好大膽的繞回原來話題。「這個小姐的面子可真大呢,竟然能讓荻原家的少主在半夜不睡覺,急匆匆地送只小狗來急救。」

  伊達廉的話荻原薰左耳進右耳出,不予理會。回頭卻發現……她還哭?

  伊達廉哀歎一聲,「果真是人不如狗啊。」其實他想講的是兄弟情不如美人淚,但他見識過薰的拳頭,八卦歸八卦,分寸還是得拿準,免得白當人練拳的沙包。

  「放心,你要是不小心咬斷舌頭、落了下巴,即使是半夜,我也會送你到醫院去就診。」嘴裡反譏伊達廉,眼睛則分神的盯著花漾,她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

  伊達廉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好兄弟呢。」這樣詛咒他。

  「我允許你可以不用謝我,只要閉嘴。」他盯著給她的那杯牛奶,才喝兩口,而她還不斷用淚在稀釋牛奶,荻原薰頓時有股深深的無力感。

  花漾在一旁默默地、無聲地垂淚,她剛來日本的時候就養了Miu-Miu,孤單難過都是一人一狗一起度過,她實在沒辦法原諒自己的粗心大意。

  「你還在哭什麼?狗不是送進去急救了嗎?」他沒好氣地低吼,就算她哭瞎眼睛也沒有任何幫助,只會、只會……讓他的胸口有一絲淺淺的、不尋常的煩悶,屢試不爽。

  她的眼淚還是撲簌簌地往下掉,她也不是故意的,但從小到大這是她最會表達情緒的方式,高興也哭難過也哭,積習難改,很難控制的。

  「你再哭,我就叫美和不要救它。」

  「我、我不哭了……」她趕忙胡亂抹去臉上的淚。

  「喝、牛、奶。」他惡聲惡氣地威脅,雖然眼神早已透露了關心。

  很怕他真的不讓醫生救Miu-Miu,花漾小心翼翼的捧著杯子就唇,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很努力地將盈眶的淚逼回去。

  看她委屈的樣子,他竟感到心疼,到底是怎麼了?他甚至覺得讓她哭成這樣的狗很該死,「不過就是一隻笨狗,有必要哭成這樣嗎?」他居然幼稚的說出口了

  靜默一陣,本來打算在旁邊看戲的伊達廉,很不識相的逸出笑聲,當然也立即招來一記白眼。

  「Miu-Miu……才不笨……」她大聲地替Miu-Miu辯解,抽抽噎噎的語調卻一點氣勢也沒有。「它、它很乖……」

  Miu-Miu流了好多血,她好擔心,她應該看好它的,要是它沒有跑出去,或許就不會被車撞到了。

  看她又要飆淚,他一句也不敢再罵那只笨狗,連忙轉移話題,「牛奶有那麼難喝嗎?還是你怕我下毒?」杯子的容量還不到500C.C.,她磨了將近十分鐘才喝了三分之一。

  「沒、沒有,我只是喝不下……」她沒有胃口。

  荻原薰還想說些什麼,花漾的手機鈴聲剛好響起。

  「漾,你在哪裡?找到Miu-Miu了嗎?」透過手機傳來山本洋子著急的聲音,本來花漾跟她說Miu-Miu不小心跑出去了,要去找它,等找到會再回電給她,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沒回電,所以她才擔心的自己打過來。

  「我……」聽到好友的聲音,花漾又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

  彼端的山本洋子聽到她的啜泣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漾,你先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她想說的太多,不知從何說起,就這樣張著嘴、掉著淚,除了「我」說不出其他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真是急死人了。

  看她這樣,荻原薰乾脆直接抽走她的手機。「她的狗被車撞傷了,現在正在急救。」他不得不承認,他討厭所有會讓她眼睛淹大水的人事物,即使明明知道電話彼端的是她朋友。

  「你是誰?漾她怎麼了?」

  「她現在哭得說不出話來,所以我替她回答你的問題。」

  「你是誰?」她總該知道漾和什麼人在一起。

  「她朋友,就這樣,剩下的你自己問她,暫時別打來了,你知道她會哭個不停。」沒等山本洋子應話,他順手就把電話掛了。

  他的動作讓花漾傻眼但也覺得感動,這明明是兩人第二次見面,但他似乎已經很瞭解她,她常常這樣,越想講清楚哭得越厲害,結果就是淚水流一堆、話沒說兩句。

  他這樣霸道的舉止,反倒讓她覺得溫暖。

  伊達美和正好在這個時候走出來。

  「醫、醫生……Miu-Miu……」回過神的花漾急著想要問清楚,但又是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伊達美和拭去額際的汗,露出微笑安撫她,「它沒事了,不過縫合的傷口和骨折的腿都需要時間好好休養。」

  「謝謝。」終於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她又感激又感動。

  「不用客氣,這是我的職責。但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憑女人的直覺,她相信這女生對荻原薰有一定的影響力。

  「我叫花漾。」她怎麼覺得醫生看她的表情怪怪的?

  「我叫伊達美和,他是我丈夫伊達廉。」伊達美和指了指伊達廉,接著又看一眼她身上血跡斑斑的狼狽模樣,「你先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明天再來看Miu-Miu。」

  「我……」可是她還沒看它一眼,怎麼睡得著覺?

  似乎明瞭她的心思,伊達美和揚起嘴角,「我保證Miu-Miu明天就可以跟你撒嬌,用鼻子磨蹭你的手。」若是現在讓她進去,看到小狗的虛弱模樣,肯定又是哭個不停,到時候他們夫妻倆就得被荻原薰的颱風尾掃了。

  想到那令人高興的情景,花漾又忍不住吸吸鼻子,但淚還沒滴下,就聽到荻原薰咳了一聲,她連忙識相的把淚吸回去。

  「那……」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很駭人,不知情的人搞不好會以為她剛剛殺了人,所以身上才會染上鮮紅的血跡,如此怵目驚心,是該先回去洗個澡沒錯。「Miu-Miu就拜託你照顧了。」

  「沒問題。」伊達美和允諾。

  伊達廉則直勾勾地望著荻原薰。

  本來要踏出腳步的他濃眉一挑,「你這樣看我幹麼?」

  「你應該要載花漾小姐回去。」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天,才算是功德圓滿,但這些都是屁話啦,他是希望兩人多相處多生出火花,然後多點八卦讓他聽。

  荻原薰的目光飄向伊達美和。

  她似笑非笑,「我要照顧Miu-Miu。」

  他橫了伊達廉一眼。

  「我要照顧老婆。」換言之就是沒空。

  「不、不用了,我……」她麻煩他的已經夠多了,況且看他的樣子好像心情越來越不好了。

  伊達廉支著頰提醒她,語氣是說風涼話的味道,「現在這個時間恐怕攔不到計程車,就算運氣好讓你攔到一輛,諒福田也沒那個膽子載你。」怕會被滅口。

  荻原薰淡淡的開口,邊自顧自的往前走,「走吧。」

  不曉得這些人在敲什麼邊鼓,他本來就有送她回去的打算了,既然都救了,就不能再讓別只「狼」叼走,是他絕對秉持的原則,當然也絕對跟心疼、憐惜沒關係,雖然他今晚已經做了很多自己無法理解的事。

  「再見。」她向他們夫婦倆道別後,旋即小跑步地追了過去。

  花漾坐在副駕駛座,偷偷覷著他沒有多餘表情的側臉,「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報答我的辦法,就是以後少點讓我看到你的淚水。」話才說完,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以後?他居然想著以後還要看到她,人生哪有那麼多次巧合?

  但一想到沒有以後,他還是不高興,就像他不想她老惹麻煩,但又希望她以後惹了麻煩能找他,極度矛盾!

  聽他這麼說,她笑了,他真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啊,「謝謝你。」

  他哼了聲,算是回答,但看到她的笑容,他糾結的情緒似乎也沒那麼惱人了。

  不一會兒照她的指示送她到稍早差點撞到她的地方,他也才知道原來她不是住附近,是狗狗被撞後她四處找醫院,後來太不知所措才會下了機車在馬路上亂闖,害他差點撞到她。

  想到這,他心驚了一下,好險他反應快,不然要送去醫院的就是她了,那他可能連罵她愛哭的機會都沒有了……甩甩頭,讓那想像中的畫面消失,他很確定他討厭這種可能。

  她的機車還在原地,「謝謝你送我來牽車,再見。」要在這樣闃黑的深夜獨自騎機車返家,心下雖然有些惶惶不安,但卻也沒有勇氣也沒有立場開口請求他「護送」她回家。

  倘若她開口了,他會不會嗤之以鼻?

  荻原薰點點頭,看她下車,但並沒有立即離開。

  黑夜一向給人幽闇、魔魅的感覺,許多搶劫、殺人、強殲……等等的壞事大多發生在夜裡,彷彿在黑幕的隱蔽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她慢吞吞地坐上機車,發動,下一秒卻將油門「催」到底,在沒有人的路上狂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

  荻原薰頓時措手不及,一整個傻眼。

  後面有惡鬼在追嗎?還是她以為她在騎MotoGP嗎?

  但來不及讓他反應,他也只能加速追上去。

  在騎了一小段距離之後,花漾才從後照鏡裡發現他的車子跟了過來,當下明白了──

  他要護送她回家!

  瞬間,她彷彿吞了顆定心丸,不再緊緊勒得機車「喘不過氣來」,在寂靜的夜裡以時速五十的速度前進。

  荻原薰以同樣緩慢的速度隔了一段距離尾隨在她的機車後面,一路跟著她回家。

  夜晚的風迎面拂來透著一絲涼意,她的心卻很暖和,雖然週遭烏漆抹黑的,可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知道他的車就跟在後面,讓她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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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3:04
第三章

  時裝秀在一曲節奏輕快、帶來活潑歡樂氣氛的樂曲里拉開序幕,台前坐滿了政商名流、名媛貴婦和耀眼動人的明星、演員。

  花漾跟著老闆也是時尚界的大師級人物Kero一起前來欣賞這場時裝饗宴。

  台上高 纖細的模特兒踩著優雅專業的台步,完美地展現出設計師的作品。

  亮眼黃綠、甜美粉紅、清新藍白,多彩仍是二○○八春夏時裝主軸。

  輕柔雪紡紗材質搭以丹寧牛仔布料,表現帥氣又活潑可愛的風格;大膽紅白條紋點綴星星圖案,五○年代復古風重現;薄紗剪裁成夾克大衣,讓夾克也走飄逸感,趕走秋冬的奢華風,明年春夏異材質結合、飄逸透視風格大行其道。

  身上換上繽紛色彩,臉上的彩妝也要脫掉沉重感,煙薰仍是春夏眼妝的重點,但大片佔滿整個眼際的大煙薰已經功成身退,小煙薰帶出迷你版貓眼,注重修容、遮瑕,創造乾淨透亮、局部重點的妝感,才是春夏彩妝主軸。

  花漾看著台上的模特兒,「老師,明年使用藍色眼線是不是比黑色更搶眼?」

  Kero讚賞地點點頭,「嗯,不僅如此,在眼尾處微微往上勾勒,創造貓眼效果更好,最好搭以有光澤感的眼影,如珠光白、丁香紫、湖水藍,以刷具輔助,暈出乾淨的小煙薰。」

  「嗯。」花漾不經意地瞟見了對面有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她凝神細看──是他!

  「除了眼妝,明年修容仍是需要注意的重點,字打亮,創造小臉立體感,帶有金屬光澤的腮紅,有別以往將……」

  沒再注意聽Kero的話,花漾的心思飄遠了。

  因為Miu-Miu的關係,她和伊達美和成為好朋友,也是從伊達夫婦口中,她終於知道救了她和Miu-Miu的男人是誰了──荻原薰,日本第一大黑社會組織荻原家族的少主,也是下一任老大。

  難怪伊達廉老把「薰對你是特別的」掛在嘴上對她放送,因為荻原薰的「職業」和個性關係,要他對陌生人伸出援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她是唯一的特例。

  但她覺得是大家想太多了,因為他後來就沒再出現了,如果他對她真的是特別的,應該會從美和那打聽她的事,可是他沒有。

  不過他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不像是會對服裝秀有興趣的人。

  那他來做什麼?是陪人來看秀的嗎?花漾很好奇,不自覺地偷偷打量起他身旁的人──一個氣質高雅的女子,四、五名穿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圍繞兩人。

  嚇!果然是黑社會頭頭的排場。來看場服裝秀有必要這樣大陣仗嗎?

  但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和那女子是什麼關係?居然願意陪她來看秀。

  姐姐嗎?看得出來女子應該比荻原薰長個幾歲,但她也記得美和說過荻原薰是獨子啊。

  難道是時下流行的姐弟戀?這有可能,老實說雖然女子年紀比較大的樣子,但舉手投足風韻猶存,是會讓男人心動的類型,所以她是荻原薰的女朋友嗎?這答案讓花漾覺得心有點澀澀的。

  猝不及防地她的視線撞進一雙深邃的眸子裡,心跳陡地漏了好幾拍,她偷看被逮個正著了。

  花漾如遭電殛般渾身一震,旋即心虛的調開視線,知道他帶女友來看秀,她下意識的更想閃躲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不想看到他。

  知道他還在看著她,她的視線上閃下躲左瞟右瞧,一會兒佯裝專注地看著台上走秀的模特兒,就是不去對上他的目光。

  沒多久時裝秀完美地畫下句點,Kero老師前去向設計師好友道賀,稍後可能還有聚會,所以她先行離去。

  為了避開荻原薰,她還特意去了趟洗手間,多耗了一些時間才出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一跨出洗手間就遇見荻原薰的「女朋友」。

  女子直勾勾地望住她,沒有借她過的意思,表情一臉高深莫測,「小姐,你認識荻原薰嗎?」時裝秀結束之前,她發現對方的視線一直膠著在薰身上。

  「不……」她直覺地就想否認,撇清關係。

  荻原薰冷凝著臉走來,「你不認識我?」她剛剛躲藏的眼神就已經讓他生氣,現在還想裝不認識。

  「小姐,我跟他是認識,但完全不熟,只知道對方的臉是圓是扁,絕對沒有其他關係,真的。」不想對方誤會,花漾急忙解釋,她想對方會直接找上門,應該是發現了什麼,她剛剛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荻原薰的臉色都黑了,倒是女子僅是興味盎然地看著他們,不打算插話。

  他不用問也知道她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是我媽。」

  媽?她尷尬地笑笑,「伯母這麼年輕,我還以為是你姐姐呢。」她、她是想到哪裡去了啊。

  「她說我像你姐姐呢。」耿雨晴一點都不介意,還得意洋洋地睞了兒子一眼,「你該檢討了,年輕人。」

  「是她沒看清楚你臉上的皺紋。」荻原薰皺起濃眉,悶哼。

  耿雨晴又好氣又好笑地探手擰了他一下,「你這個臭小子不會說話討我歡心就算了,連別人稱讚我也要潑冷水。」

  他皮厚肉硬,不痛不癢,「我是怕你得意忘形,昏了頭。」

  還得意忘形,昏了頭咧!他當她是那種幾句讚美就忘了今夕是何夕,暈陶陶地飛上天去了嗎?「呿。」耿雨晴啐了聲。

  知道自己胡思亂想鬧了笑話,還有想起她剛剛裝不熟,他臉很黑的樣子,她想還是趁機落跑好了。

  他眼尖地發現她悄悄往旁邊移的身形,冷嗤了一聲,「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裝不熟然後就可以不用還這個人情了是嗎?」虧他這幾天腦子還會不受控制的想起她。

  沒、錯,他是有些在意這個愛哭鬼,想知道她的近況,但又不想讓伊達廉看笑話所以硬撐著不問她的事,直接去找她也很奇怪,他要以什麼立場找她,救命恩人來看她家的狗死了沒?這樣不是更怪,為此他煩惱了幾天,不料今天意外的見到人了,這女人居然敢跟他裝不熟!

  他銳利的目光像釘子將她的腳釘住,舉步維艱。

  救命恩人?耿雨晴眼底的光芒陡地大熾。這可新鮮了,薰什麼時候也有拯救閒雜人等的好興致了?

  「我沒這意思,我發誓我保證,本來以為荻原先生不想讓人知道我們認識,所以……所以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亂,她著急的想解釋,只是這麼一來激動的情緒就自然反應在眼睛,她的眼眶紅了。

  荻原先生?看來廉跟美和已經向她介紹過他了,再看一眼她那雙老愛飾演水龍頭的眼睛,氣消了大半,只能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轉移話題,「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和老師一起來看秀。」知道不用她解釋了,收放自如的眼睛又回復原來的色澤。

  「Kero是你的老師?」他剛剛也打量了一下她身邊的男人,因為耿雨晴很崇拜Kero,身為兒子的他想不知道kero是何方神聖都不行,畢竟不知老媽喜好,那逢年過節送禮的時候不就傷透腦筋了。

  原來Kero是她的老師啊,害他剛剛盯了老半天,也學她胡思亂想的猜測她跟Kero的關係。

  有什麼不對嗎?「嗯。」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那麼……你也是造型師?」心裡有個念頭緩緩成形,也許,他找到可以避開伊達廉八卦,又可以光明正大看到她的方法了。

  「我目前只是造型助理,不過我正在努力。」她喜歡幫不同身份的人找出獨特而合適的風格,可以完完全全改造一個人,化腐朽為神奇的感覺很棒,也讓她很有成就感。

  談到工作讓她眼中散發異彩,他第一次發現,除了哭,她的眼睛也能為別的事閃耀盈盈水光,而他莫名的期待。

  電梯方向忽然傳來叫聲──

  山本洋子手上提著大包小包,一跨出電梯就發現花漾的蹤跡。「漾,我等你很久了耶,你怎麼還在這裡啊。」讓她等不到人,在樓下來來回回逛了好幾趟,害她敗家買了不少東西。

  「抱歉,我還有事先失陪了,荻原先生、伯母再見。」花漾順勢向他們道別之後,隨即走向山本洋子,「剛好遇到認識的人,聊了幾句……」

  山本洋子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卻被對方不友善的眼神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收回視線,她出現的不是時機嗎?怎麼那男人這麼不高興的樣子。「那……那個男人看起來好像要吃人,你怎麼會認識他?」她趕緊拉著花漾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他就是救我的人。」

  什麼「那一天是他救了你?」山本洋子的聲音陡地拔高,一臉無法置信。

  她點點頭,「也是Miu-Miu撞車那天,掛你電話的男人。」

  就算她心裡原本還存有一丁點浪漫的幻想,見到本人之後也被嚇得一絲不剩了。「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好人……雖然他救過你跟Miu-Miu,不過你還是別和他走太近,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嗯。」今天會遇到是意外。

  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彼此的生活以前沒有交集,現在沒有,相信未來也不會有,往後再碰面的機會應該不大。

  ************

  「恭喜!」

  「加油!」

  花漾一踏進公司,同事們就紛紛向她道賀。

  坐在櫃檯內的美幸也一臉興奮地道:「漾,恭喜恭喜!」

  她不明白,「恭喜什麼?我中獎了嗎?」她又沒有買彩券。

  今天一大早她就跟著去幫忙打理新崛起的偶像明星──櫻井亞紀新專輯MV拍攝的造型工作,忙了一整天,直到現在才回來。

  「有客人指定要你當他的專屬造型師。」她也替漾感到高興。

  「我?」是不是哪個環節弄錯了?

  「沒錯、沒錯,就是你,不只合約已經簽定妥當,就連費用也付清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合約簽了?費用也付清了?花漾愣住。

  「小林總監要你回來後馬上去見他。」

  「我現在就去。」她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漾上了樓來到造型部總監的辦公室外,抬手敲了敲門,「小林老師,我是花漾。」

  「進來。」

  得到允許後,她才推門而入,反手帶上門。

  坐在辦公桌後的小林仍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螢幕,「坐。」

  花漾依言而坐,安靜地等著,沒有出聲打擾小林老師的工作。

  約莫過了五分鐘之後,小林才起身自辦公桌後走出來,「你應該已經聽到消息了吧。」

  「聽說有客戶指名要我……當專屬造型師?」雖然有幸跟在Kero老師門下學習,但她還是個新人而已,當當助手沒問題,但照理不會有人找她獨挑大樑的。

  「沒錯。」小林微微一笑。

  「我不明白為什麼。」公司裡多的是名氣響亮的造型師,為什麼會指定沒沒無名的她?

  「當然是因為相信你的專業能力了。」雖然有些意外,不過這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他才會幫花漾答應接下。「你要好好把握。」

  「是。」

  小林拿起桌上的黃色牛皮紙袋遞給她,「這裡面是客戶的基本資料,你先看過一遍,我們再來討論。」

  接過黃色牛皮紙袋,花漾將裡面的資料和照片抽出來,才看一眼就愣住了。

  荻原薰

  怎麼會是他?他想怎麼樣?幹麼要特定指定她當造型師?

  小林發現她一動也不動,「漾?」

  奇怪,他是黑道世家──荻原家族的少主,什麼時候黑社會也需要造型師來為他們打理服裝了?再說他背景這麼硬,就算脫光光警察也不見得敢抓他妨害風化好不好,況且他身材這麼好,搞不好還能得到美化市容的獎狀勒……

  「漾,有什麼問題嗎?」怎麼看傻了眼?

  「呃……」她回過神來,她想到限制級畫面了啦,趕緊搖搖頭把會閃瞎眼睛的影像甩掉。「沒有。」

  「那你就先把資料看完吧。」

  「是。」她集中心思在手裡的資料和照片上。

  荻原薰,他、他居然才二十四歲!

  花漾瞪著照片左看右看,很難相信他竟然還比她小兩歲。她還以為他三十了,又誤以為他老媽三十幾,所以認定兩人姐弟戀,原來他才二十四歲,而他老媽至少四、五十歲了,眼睛真是不可信任啊。

  不過即便是照片,那森然的眼神、兇惡的神情絲毫不比本人遜色。

  「你對他有什麼感覺?」小林想先聽聽她的意見。

  「我……總監,這個Case能不能換人負責?」直覺上,她覺得荻原薰好像是針對她,這Case是在他知道她的工作之後來的,而且他根本就不需要造型師,但又搞不清他想幹麼,直覺告訴她不應該答應這件事。

  小林訝異地挑起眉,「怎麼了?難得的機會你應該要好好把握才對,為什麼想放棄?」

  「呃……」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恐怕不行。」看她似有難言之處,小林也沒有多問,僅是就事論事。「客戶指名要你當他的專屬造型師,而且也已經簽約了,倘若我們做不到就是違約。」

  而違約就得依約付出一筆可觀的賠償金額,看來她別無選擇了。

  結束和小林總監的討論,她立即騎著車依照資料裡的地址去找荻原薰。

  她想問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剛剛出發之前她問了隔壁婚紗店的人路要怎麼走,櫃檯小姐還好心地畫了一張地圖給她,可是騎了十多分鐘之後,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只好停在路邊找個路人問路。

  路人先是看了地圖一眼,隨即一臉同情地看著她,「哎呀!你把地圖拿顛倒了,當然會迷路。」

  花漾只覺得極度羞愧,沒臉見人。

  好心的路人幫她把地圖拿正,指給她看,「你現在在這裡,等等掉頭往回走,過了三個路口後右轉,第一個紅綠燈左轉,順著路直走,就會看見一個三岔路口,記得往左邊那條路走,然後你再找個人問路吧。」說太多她記不住也是白搭。

  「謝謝。」往回走、過了三個路口右轉、第一個紅綠燈左轉、三岔路左邊的那一條路……花漾一邊騎著車上路,一邊在心中默念著。往回走、過了三個路口右轉、三岔路左邊的那一條路……

  可是過了三個路口右轉之後,她都已經騎了好遠一段路了,怎麼還找不著那個三岔路口啊?

  這裡又是哪裡?

  她的方向感天生奇差無比,即使是在自己住了二十幾年的家附近,她也有辦法走錯路,多花了五分鐘或十分鐘才到家。

  幸好路生在嘴邊,她索性每走一段路就找個人問,邊問邊走、邊走邊問,就這樣也耗去了兩個多小時,天色漸漸昏暗。

  再找個人問問好了。

  她騎著騎著,一分鐘過去、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居然都沒有再遇到半個人,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走的路線好像越來越偏僻了。

  她放緩車速,四下張望仍沒有瞧見一戶人家或一個人。

  就算她現在改變心意不想去找荻原薰了,她也沒有辦法照原路回去,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行,卻越騎越心慌。

  這裡是什麼地方?

  剛剛那個人只說直走就會瞧見路邊有個紀念碑然後右轉,也沒說要走多遠,她都已經騎了將近十分鐘,卻什麼也沒瞧見。

  會不會是她剛剛不小心走岔了路?還是又忘了哪句話?

  怎麼辦?她心下驀地一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不該這樣衝動行事的。

  這下可好了,她的一時衝動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窘境之中。

  雖然地球是圓的,但是她一點也不想繞一大圈之後才能到達目的地或回到家。

  她慢慢地前進,一邊注意有沒有人車經過。

  終於,有車子的引擎聲遠遠地傳來。

  有人!花漾眼裡綻放出一絲希望的光芒。她終於可以不用繼續鬼打牆下去了。

  她微瞇起眼,又期待又忐忑地眺望著遠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輛黑色轎車由遠駛近,連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個不注意,車子就會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黑色轎車逐漸駛近。

  花漾把機車停在路邊,賣力地揮舞著手,「停車、請停車。」

  黑色轎車已經放緩車速。

  有救了!花漾稍稍鬆了一口氣,等著對方停下車。

  可沒有預料的是轎車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反倒加速疾駛而過,彷彿當她不存在似地。

  她簡直不敢相信地當埸傻眼。

  她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氣呼呼地咒罵,「可惡!」怎麼有人冷血至此?竟然完全不管別人的死活。

  花漾頹喪地放下高舉的雙手,肩膀也一垮,無奈地看著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不曉得這一次還要等多久才會有人經過?她神情茫然地低下頭,心裡悄悄地生出一絲不安。

  怎麼辦?她一點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迷路到死啊。

  還是打電話給洋子好了,就算會被取笑、會被罵,都好過她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窘境。

  她拿出電話正要按下號碼之際──那輛黑色房車又掉頭開回來了。

  ************

  司機福田兩眼的視力都是1.2,遠遠地就瞧見人了,「少主,有個女孩子在路邊揮手。」

  「然後?」荻原薰的眉梢一揚。

  福田放慢車速,「要幫她嗎?」

  「你認識?」他反問。

  福田搖搖頭。

  荻原薰再問:「你想把她?」

  「怎麼可能。」福田的頭搖得跟博浪鼓似地。

  荻原薰涼涼瞥他一眼,「你想領好心助人熱心公益獎?」

  「沒有。」說到這,他已經瞭解少主的意思了,趕緊踩下油門,加速離去。

  在車子加速經過那個女孩時,荻原薰正好瞥見一張似曾相識的容顏。

  是她!

  她在這裡做什麼?肯定是聽到簽約的消息了。

  他回頭看見她頹然地垮下肩,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似乎不知道何去何從。

  她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車子仍然以相同的速度行駛著。

  這一條路比較偏僻,人車都少,而且她還走錯了方向,她要迷路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家?

  「停車。」

  「少主?」福田踩了煞車,從車內後照鏡看著荻原薰,等著下一個命令。

  「掉頭回去。」

  「咦?」福田懷疑自己聽錯了。

  「掉頭回去。」他重申。

  為什麼要掉頭回去?「有東西忘了拿嗎?可以叫光送來就行了。」

  「照我的話去做。」囉唆!

  「是。」雖然納悶不已,他還是立即將方向盤一打,車子隨即回轉。

  荻原薰轉頭看向窗外,沒再多說些什麼。

  福田不時自後照鏡裡偷瞄荻原薰臉上的表情。會是為了剛剛在路上遇見的那個女孩子嗎?

  還看!「專心開你的車。」怎麼他身邊這麼多跟伊達廉一樣八卦的傢伙?

  「是。」他忙不迭地收回視線,專心注意前方的路況。

  很快地,他們又回到那個女孩子所在的地方。

  「停車。」

  果然是為了她。「少主……」福田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依言把車子停住。

  「有話就說。」她還沒走?看來真是迷路了,不過這回居然沒有哭哭啼啼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是少主叫他說的哦。「少主,你是不是想把她?」不然怎麼會為了她特地掉頭回來?

  荻原薰無言以對,好樣的,竟然用他說過的話堵他。

  怎麼又回來了?花漾睜大眼,好奇地望向車內,但是闃黑的車窗讓人無法窺見一絲一毫。

  不過車子又特地掉頭回來,應該是要幫她才對。她連忙堆起笑,向車內的人問路,「請問……」其餘的話全都梗在喉嚨。

  車窗倏地降下,露出一張兇惡的臉,「你要問什麼?」

  她要找的人都自動送上門來了,哪還需要問路。「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做了什麼?」他揚起眉梢,明知故問。

  「為什麼要指名我當你的專屬造型師?」她頓了頓,她邊迷路邊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但不問到理由她又覺得哪裡怪怪的,「公司裡有名的造型師很多,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我也可以幫你介紹。」

  「你難道不想當一個造型師?」

  「我想啊。」她一直為這個目標努力著。

  「現在不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機會,還是你以前大多在混時間,根本沒有學到什麼。」他斜瞟了她一眼,使出激將法。

  她不悅地瞪著他,覺得受到侮辱。「你根本不瞭解我,憑什麼說這種話。」

  「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為什麼不敢接下這個Case?」他刻意挑釁地問。

  「我不是不敢,只是你怎麼突然需要造型設計?」她心裡總有股說不上來的怪。混黑道的人還需要什麼整體造型?

  「怎麼我就不能注重形象啊?我也有不少正式場合要出席,而且我是聽了你那天一席話,給你一個機會報恩的。」看出她仍猶豫不決,他索性徹底滅絕她的希望,「合約已經簽訂,如果你不打算履行,那就請你們公司開始籌措違約金吧。」

  「可是……」

  「等你決定好再通知我,你有我的電話。」他擺了擺手,示意福田開車。

  福田讓車子徐緩地前進,「少主,我們要去哪裡?」

  花漾想想,表面上看起來決定權在她手上,但其實她根本沒選擇的餘地,老實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以慢慢想,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這裡迷路,「等、等一下。」

  「怎麼,決定好了?」

  「不是,我是想問……你家怎麼走?好跟你商量一下。」本來是想問他回家的路,但又怕他因為她還沒答應,會撇下她不管,只好說想跟他回家嘍。

  「你是路癡。」這句話是肯定句。

  「我、我只是方向感不太好而已。」她反駁。

  方向感不太好和路癡只是用字遣詞的不同罷了,其背後所代表的意思是一樣的,但她這急著辯駁的樣子也挺可愛的,「我正要回去,你就跟著我的車子走,不過跟丟了我可不管。」

  正要回去?他們明明就是要出門……福田張了張口想反駁,卻接收到自後照鏡中殺過來的凌厲眼神,只好明智地保持緘默,免得禍從口出。

  少主明明就是要把人家小姐還不承認……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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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3:34
第四章

  她又問了他一次——黑道份子不是一向都穿黑色西裝,哪還需要什麼整體造型?總不會是要她幫他找有隱密夾層、可以夾帶槍械而不被察覺的衣服吧?!

  他回了她一句:「現在是我僱用你還是你僱用我?會不會管太多?」

  哇哩,一句話堵死她,害她不敢再多問,連忙轉移話題,「那你有什麼要求或禁忌嗎?」

  沒有。就這樣?這麼好商量?

  「那如果我想讓你走復古風,要你留貓王頭,或是仿照熱血漫畫裡的飆車族,剪個七彩刺蝟頭也OK嗎?」

  這次他半句話都不說,瞇著眼的表情殺氣騰騰,害她想起電影裡那些被捆成麻花丟到海裡的笨蛋。

  再轉移話題,「好,我剛剛是測試你的基本審美觀,但之後你必須信任我的能力,盡量配合我,不能故意刁難我、和我唱反調,不然我再怎麼絞盡腦汁嘔心瀝血都是白費。」

  他沒有反對。

  所以她開始了這份工作——

  流行不代表適合,當造型師除了要有對時尚潮流的敏銳度,也得徹底瞭解僱主,才能設計出最適合僱主的專屬造型。

  幾天相處下來,她已經有初步的想法了,荻原薰長得滿帥的,不是時下流行的花美男,但深刻的五官組合,讓他看起來英氣勃勃,大概是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他的眼神總帶著狠戾之氣,不笑時就已經很駭人了,再穿上陰沉迫人的黑色西裝更讓人退避三舍,看起來更像壞人,所以她應該……要先找到荻原薰的房間。

  咦?奇怪了,她明明記得從大門口進來之後,沿著白石小徑走,在第一個岔路向右轉,然後第二個岔路左轉就會看見一棵松樹,松樹松樹在哪兒?

  哪裡走錯了嗎?

  花漾納悶地東張西望,這裡每一個房間的外觀看起來都長得一模一樣,她實在很難去分辨東南西北,當然也就更分不出究竟哪一個房間才是荻原薰的「閨房」。

  她走過來又繞過去,頭都暈了。

  厚,當初設計建造這宅子的建築師是有毛病嗎?幹嘛把宅子設計得像迷宮?把每個房間都弄得一樣,走來走去、繞來繞去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跟鬼打牆似地。

  她越走越火大,倘若不是建築師早已作古多年,她肯定會氣得多踹他幾腳。

  根本是故意要折騰人嘛!

  背了那麼一個大包包「散步」不累嗎?「你沒有發現這個岔路你剛剛已經走過兩次了?」在她又要走第三遍之前,荻原薰沒好氣地冷哼出聲,他家有這麼大嗎?

  他還真沒見過比她更會迷路的人了,要是他不出面的話,會不會到晚上她還在這裡打轉?

  「你——」她聞聲回頭,不肯示弱,「我當然知道,我只是逛一逛、看看風景。」

  「哦!」他挑挑眉,「那你繼續逛繼續看,我不打擾你了。」他轉身就要走。

  花漾隨即亦步亦趨的跟上,她肚子有點餓了,古人言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她敢百分百肯定餓死這種丟臉的死法,絕對連鴻毛都稱不上,她說什麼都得跟著他。

  他斜瞟了她一眼,故意調侃她,「你不是還要逛一逛、看看風景,跟來做什麼?」

  這人就非得要逼她親口承認迷路了不可嗎?她氣結地想大吼,不料肚子餓讓她聲音聽起來虛虛的,「我找不到路,行了吧。」

  他停下步伐,半轉過身看她,嗯,其實她生氣的時候也滿可愛的。「你都已經來過好幾次了,地圖也畫給你了,怎麼還會迷路?」他不得不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缺了一塊?人家說一回生二回熟,在她身上一點都不適用。

  她羞惱地回道:「我就是路癡不行嗎?」除了愛哭,這就是她人生中的第二個敗筆,而且是無藥可救的敗筆。

  「不是有地圖?」荻原薰揚高唇角,笑看她,她總是借口一堆,好,記不起來那用看的總行吧。

  她的聲音忽然變小,「我……我不大會看地圖。」

  不會看地圖?他翻了翻白眼,總不會以後每次碰面都得等她「逛一逛、看看風景」之後吧。「我只能說你真的很厲害。」但他也很厲害,居然覺得這樣的她還是很可愛。

  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對她的感覺好像有比在意多了一點。

  她終於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了,「你怎麼知道剛剛那個岔路我已經走過兩次了?」

  「我就是知道。」他轉回身繼續走,她的問題沒有他腦裡的思緒重要。

  她追過去,「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找不到路了。」

  「那又怎麼樣?」他沒有否認。

  那又怎樣?讓她來來回迴繞了兩圈,還問她那又怎樣?真的是太可惡了。

  「你明知道我是來找你的,怎麼不叫住我,讓我像一隻無頭蒼蠅似地團團轉。」真壞心,她要收回以前說過的評語了,他才不是好人勒。

  「你又沒說你迷路了。」他失笑地回道。

  她又沒看見他,跟鬼說啊!反正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有理由可以反駁。花漾氣悶地抿緊了唇,不想跟他計較。

  終於進到屋內,深吸了幾口氣,她將背包放下,找出筆記本和布尺,「我要量一下你的尺寸。」哼,趕快量一量她要閃人了,不會看地圖又不是什麼大問題,大不了以後在他家地板貼箭頭不就好了。

  「那就量吧。」他攤開手,好笑的看她像小孩一樣賭氣的表情。

  她走過去,用力的拉直手裡的布尺,再「用力的」一一記錄下他的手臂、腿、背、頸然後是胸、腰的尺寸……她用力的扳過他的身子,並趁著轉身記錄的時候,手肘「不小心」的撞到他的腰際。

  荻原薰表情不變,只是微微瑟縮了一下。

  但她仍察覺到了,「你的腰怎麼了?有傷?」雖然她是故意撞他的,但沒那麼用力吧。

  「不礙事。」他輕描淡寫,嘴角仍揚著笑。

  那就是真的有傷嘍?那她剛剛還故意……「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傷,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讓我看看你的傷。」她急切地想看個究竟,無暇多想,伸手就將他的襯衫下擺拉出。

  「喂,你這女人!」知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別?就這麼大刺刺地把他的襯衫下擺從褲腰裡拉出來,重點是,她知不知道她的指尖碰到他了。

  他立即把襯衫下擺從她的手裡搶回來,堅持捍衛領土。「你懂不懂矜持這兩個字怎麼寫?」

  「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跟矜不矜持有什麼關係?

  「你怎麼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難道上一次的事件沒有讓你學到一點教訓?」他朝她吼,想到這就有氣,她就是這樣傻傻的,才會差點躲不過怪歐吉桑的騷擾。

  危機意識?她不明白他在氣什麼,「在這裡應該很安全吧。」這是鼎鼎有名的荻原家耶,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安、安全?!「你做事一向不經大腦的嗎?你在一個男人房裡,還神經大條到要主動脫對方的衣服,要是對方突然獸性大發壓倒你,你要怎麼辦?」一思及她的粗心大意很可能會讓她自己陷入危險,他沒來由地火大。

  花漾先是怔了怔,隨即哼道:「你不是說你對發育不完全的女人沒興趣,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女人……他什麼時候沒威嚴到大家都用他罵人的話堵他?荻原薰的臉黑了一半,「我說的是你這種行為下隱藏的危險。」

  她敷衍地點點頭,「好啦好啦,那我現在可以看一下你的傷了嗎?」

  她……她到底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沒?瞪著她,他頓時無力,「要看就看。」不然肯定沒完沒了。

  得到他首肯之後,她毫不遲疑地探手解開他襯衫上的扣子,由於很少幫別人解扣子,她的動作不太熟練,但眼神很專注,讓低頭看她動作的荻原薰呼吸有些急促,僵直著身子不敢動。

  她沒注意他的表情,只顧著看解開襯衫後他的半裸體,腰際果然纏著繃帶,滲出來的鮮紅血跡更顯得觸目驚心,她臉色大變,忍不住心疼自責,「流血了。」

  他絲毫不以為意,「我身上有傷口,流一點血沒什麼大不了。」

  「會不會是傷口裂開了?」她很擔心會害他的傷勢加重。

  「沒事。」

  雖然他說沒事,但是她仍然不放心,「可是、可是好像還在流血……」邊說,她的眼眶紅了,閃亮亮的眼睛馬上要滴出水來。

  「把眼淚給我吸回去,我沒事,不然我把繃帶拆開來讓你檢查傷口?」廉的縫合技術很好,她想見識一下也行,只要把那個會害他心悶的淚水處理掉就好。

  「我、我……不敢看……」她怕血腥的畫面,上次Miu-Miu受傷的血淋淋畫面讓她連作了好幾天惡夢,但她又放不下心,即使他威脅她也沒用,淚滴還是自顧自的滑落。

  荻原薰皺起濃眉,「跟你說沒事你不信,要讓你檢查傷口你又不敢看,你到底想怎樣?」兩滴、三滴了!早知道就不讓她看。

  看他臉色陰沉,她聰明的讓淚暫停一下,思忖了一會兒,「那你答應我去讓醫生險查。」確定真的沒有大礙,她才能安心。

  「我不去。」他一口回絕,又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沒有必要小題大作。

  「可是血一直滲出來,要是血流不止怎麼辦?」她想起Miu-Miu被撞傷時流了好多血的畫面,莫名的惶恐在胸口蔓延開來,忍不住吸吸鼻子,連鼻子也紅了。

  「放心,就說死不了了。」他瞧見她眼底漫開來的迷濛水氣,她又要哭了?

  「失血過多也會有生命危險的。」她眼中的霧氣很快地又凝聚成淚珠滑落,一顆接著一顆,像斷了線的珍珠。

  「你——」說哭就哭,說停就停,她哪來這麼多眼淚可流?沒去當演員太可惜了,如果選影后他一定投她,因為她真的影響到他了。

  「嗚去~~去看醫生……」

  他別開臉,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嗚……」花漾的眼淚掉得更凶,已經從梨花帶雨變成號啕大哭。

  「你哭也沒有用。」荻原薰冷冷地語氣揚起,別以為用眼淚淹他就可以達成目的,這次就讓她哭個夠吧。

  「嗚……嗚……」

  「你要哭就哭個夠。」他煩躁地轉身要走人,但她揪住他的衣服。「放手。」

  「嗚……嗚……」

  「……」沒甩掉她的手,盯著那淚水鼻涕橫流的臉,想起道上傳言他荻原薰沒有弱點的事,X的,他要滅了那個說謊的傢伙,誰說他沒有弱點的!

  *********

  伊達廉拆開被血染紅的紗布,檢查獲原薰腰際的傷口,嘴裡唸唸有詞,「真是的,你就不能好好照料你的傷口嗎?」

  那是他千辛萬苦縫好的耶,高明的技術堪稱藝術,這傢伙不愛惜自己沒關係,怎能毀了他的作品?居然讓一小段迸裂開來了。

  花漾沒聽見,但荻原薰是一字不漏聽得清楚,連他心裡的OS都能猜到個七、八分,不由冷哼了聲。

  「怎麼樣?傷口有裂開嗎?」花漾不敢看血腥的傷口,站在荻原薰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伊達廉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伊達廉沒回答,來回打量兩人的表情。

  奇怪,薰一向皮粗肉厚不怕痛,就算是縫好的傷口裂開了,他從來也不曾乖乖地找他報到……不尋常喔,伊達廉摩挲著下巴,在荻原薰耳邊低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你怎麼會乖乖來找我?」

  「囉唆!你只要做好份內的事就好。」又來了,探查八卦才是醫生的正事嗎?

  「人家說心理影響生理,當醫生不只要醫治病人身體上的病痛,瞭解患者的心境也是醫生的工作。」伊達廉煞有介事地美化自己的行為。「說吧。」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沒什麼好說的。」他哪會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兩人從頭到尾就自顧自的小聲對談,花漾根本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麼,難道是嚴重到不想讓她知道?「很嚴重嗎?」她憂心忡忡,眸底又閃著水光。

  「沒事。」狄原薰像個沒事人,略顯不耐地催促伊達廉,「看完了就快點把紗布貼回去。」

  「你又不是醫生,我要聽醫生說。」不然她幹嘛大費周章地跟他僵持、跟他耗,非要他來看醫生不可?

  荻原薰瞪他,要他別多話,最好是乖乖的把紗布貼回去。

  果然……伊達廉的眼底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芒,完全不理他威脅意味十足的眼神,「再縫個兩三針就好了。」他說得很輕鬆,彷彿現在要縫的只是褲子上的一個小破洞。

  再縫個兩三針?!花漾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都她害的啦,眼眶裡的水珠震落了一顆。

  「沒有必要。」她、哭、了,伊達廉這個笨蛋,他死定了!

  「你要放任傷口繼續流血?要是感染發炎,那就麻煩了,搞不好會危及生命安全,就算將來復原了也會留下難看的疤痕。」不過他這席話不是說給病人聽的。

  「又不是女人,誰在乎疤痕好看難看。」荻原薰低下頭,打算自己把紗布貼回去。

  危及生命?「嗚……都是我的錯……」

  呃,他怎麼會忘了花漾也在,停下手中的動作,荻原薰沒好氣地吼她,「有什麼好哭的?不過就是縫個兩三針,死不了人。」

  這是答應動手術的意思?!看來花漾的影響力比他想的還大嘛,回家跟老婆說。伊達廉整個臉都漾著機車的笑容,完全不在意荻原薰寒苦的臉。

  被他吼得瑟縮了一下,但她馬上又關心的問:「那會不會很痛?」看他這麼不想縫,說不定是因為很痛,如果是,那就是她害的,嗚~~

  「跟蚊子叮差不多。」她的擔心,讓他心頭暖暖的,安撫的話自然脫口而出。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讓伊達醫生幫你把傷口縫好?要是感染發炎怎麼辦?」她抹抹淚,語氣帶點指責,眼中滿是不能認同。

  她的眼淚又有氾濫成災的態勢……算了算了,多講幾句也不吃虧,「知道了,我下次會乖乖聽話,這樣可以了吧,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荻原薰自動自發地坐上手術台。

  伊達廉又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他,而後徐緩地勾起唇角。

  花漾聽話的把眼淚收起來,「那我……」她是不是應該出去?

  伊達廉抬抬下巴示意,「你在那兒等一下,五分鐘就好。」

  五分鐘?!她一臉愕然。真的只要五分鐘嗎?

  伊達廉端出手術工具,見她一臉無法置信,笑笑地提議,「還是你要過來監督?」最好是可以嚇到飆淚,不曉得薰會怎樣?好想知道啊。

  不知道伊達廉的想法,花漾忙不迭地搖頭。

  「四分三十秒。」話真多,這傢伙越來越大膽,竟在他眼皮下動作頻頻,小人一隻。

  「是、是,我馬上開始。」伊達廉依然輕笑著,靈巧的雙手卻毫不含糊地止血、消毒、縫合、擦藥、包紮,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他取下染血的手套丟進垃圾桶,「好了。」

  荻原薰坐起身,感激沒一句,威脅沒忘了,「這次你花了四分五十秒,以後比照辦理,多一秒我就拆你招牌。」

  還真的給他算時間,愛記仇,伊達廉覺得好笑,「我又不是麥當勞的服務生,你也不是趕時間的顧客,那麼急幹嘛?以後你要是破個碗口大的洞,五分鐘只來得及用三秒膠,你要嗎?」

  「你詛咒我啊,伊達醫生?」他這次說得輕聲細語,但笑得讓人發毛。

  伊達醫生?他完蛋了,暴風雨前的寧靜啊,最近去老婆的獸醫院避難好了,起碼那些阿貓阿狗不會用這種教人發毛的聲音喚他伊達醫生。

  「這兩天傷口別碰到水。」他習慣性地叮囑,這次完全沒其他意思。

  「我知道。」這種小事不用交代,免得「有心人」拿來作文章。「走了。」

  花漾吸吸鼻子跟上去,但心裡還想著伊達廉叮囑的話,不能碰水喔,那他一定很麻煩,都是她害的。

  伊達廉的聲音又從後面飄過來,「記得兩天要來換一次藥。」

  嗚~~都是她害的,說不定本來傷口要好了,被她這一撞又要兩天來換一次。

  荻原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出診所,應該說不敢回頭看「有心人」那張肯定又在哭的臉。

  「上車。」

  她沒有異議地坐進車內,還在小小聲地啜泣著。

  荻原薰發動引擎,踩下油門將車子駛進車陣裡。「不來看醫生你哭,看完了你也哭,你還要哭多久?」

  「對、對不起。」她要是小心一點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橫了她一眼,兇惡地威脅,「再哭我就把你丟下車去。」

  「……」她很努力地止住淚水,免得真的被丟下車。

  好,終於胸口又能恢復平順的呼吸,但這女人又換上那副無限委屈的臉了,還兩手壓著肚子,荻原薰無力的輕聲歎口氣,車子轉了個方向,駛離回家的路線。

  十分鐘後,他將車子停在一家拉麵店外。

  花漾抬起眼打量,「這裡是哪裡?」

  上了車後就壓根兒不管車子開往何處,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算了,他不該奢求路癡會記路,他抬手指著招牌,「你不認識字?拉、面、店。」

  別污辱人好不好?她當然識字了,「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他莫名其妙地瞅了她一眼,「來拉麵店當然是吃拉麵了,難不成你想泡湯?」那肯定會脫層皮,但……跟她去泡湯,這主意好像不錯。

  花漾噗哧一聲破涕為笑。

  「這裡的拉麵還不錯……」他率先下了車,看她還傻傻的坐在車上,他沒多想的幫她打開車門,牽她下車,「不是肚子餓了,還不快走。」

  她又沒說他怎麼知道?花漾心裡升起一股暖流,心熱熱的,還有他的手掌也很溫暖,手也熱熱的。

  走進店內,即便已經過了中午用餐時間仍舊是高朋滿座,撲鼻的香味勾動了她的食慾,這才發現她不只是餓,是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兩人找了位置坐下,老闆娘立即送上幾碟開胃小菜並為他們點餐。

  小菜送上來之後,荻原薰只吃了幾口,花漾則是毫不客氣的演了一場蝗蟲過境,反正她在他面前也沒什麼形象,沒關係啦,但因為店裡客人很多,上菜速度慢,東西掃光了,她無意識的咬著筷子等上菜。

  看她毫不節制的吃法,他的心情很好,揶揄道:「開胃菜還不夠墊胃嗎?還是筷子有這麼好吃?要不要我叫老闆娘送一打過來讓你好好吃個夠?」

  她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從迷路的時候餓到現在耶,開胃菜只夠塞牙縫好不好。「我是在想事情啦。」這個說法比較好點。

  老闆娘剛好送上他們點的拉麵,湊巧聽見,也跟著打趣道:「我保證我們的拉麵絕對比筷子要美味得多。」

  花漾尷尬極了,「我相信……」

  「肚子餓腦袋也會不靈光,不管有什麼事都吃完麵再想。」老闆娘頓了下,才又戲謔地補上一句,「如果拉麵真的不合小姐胃口,我再免費招待你一打筷子。」

  都是他啦!害她被老闆娘取笑了。她只好埋首吃麵,想藉此緩和尷尬。

  「小心燙——」老闆娘的警告已經太遲了。

  「唔、好燙……」她趕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含在嘴裡降溫。

  「小姐,你還好吧?要不要緊?」老闆娘關切地問。

  她搖搖手,好丟臉喔,她真是個白癡。

  老闆娘滿懷歉疚,阿莎力的說:「抱歉,不該取笑你的,我再請你一碗吧,等等就送來。」不等花漾拒絕,老闆娘就走了。

  一口涼水吞下喉嚨,她終於能開口,「其實你才是罪魁禍首啦。」她嘟著嘴瞪了荻原薰一眼。

  但帶著嬌嗔的語氣,只是讓他笑得更開懷,「很嚴重嗎?不然你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舌頭燙傷看得出來嗎?但為了證明被他害慘,她聽話的伸長舌頭,「啊——」

  荻原薰本來是要取笑她這個樣子很可笑的,但看到她伸長粉嫩的舌頭湊近他,他反倒覺得喉嚨乾澀,一句嘲笑的話都說不出,反倒像受吸引似地伸出手指——

  花漾驚了一下,連忙退回座位,他、他怎麼……「你、你在幹嘛啊?」他怎麼拿手指碰她舌頭?這樣有點曖昧耶,她的臉頓時爆紅。

  他回過神,手指上的觸感還在,她的舌頭好軟,吻起來的感覺應該很好吧,也許……這樣也不錯,「沒有,不就是幫你檢查舌頭有沒有燙傷,好了,面要涼了,快吃,難不成你真想等老闆娘送一打筷子來?」

  他的取笑徹底轉移她的思緒,拚命的埋頭吃麵,「不用了,你閉嘴啦。」

  她害羞的樣子也很可愛,他對她好像又比在意多了一點,再更多一點,這樣是不是說他喜歡上愛哭鬼了?

  *********

  他的傷口會不會很痛?

  他應該會更加小心一點吧?避免讓縫好的傷口三度受創。

  花漾躊躇不決地翻轉著手機。

  「漾,你幹嘛抓著手機發呆?」山本洋子湊近去瞄手機螢幕,隱隱約約看到是電話簿的介面,「你要打電話給誰?」

  「嗄!」她陡地一震。「你嚇到我了啦!」

  這下她看得出是要打給誰了,「你想打電話給荻原薰?做什麼?」山本洋子一副審問犯人的態勢。

  「沒什麼,他受了點傷,我只是想問一下他有沒有好一點,啊——」她不經意瞥見手機螢幕上撥號中的字樣,嚇了一大跳。電、電話居然打出去了?!她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怎麼、怎麼……反射動作就把電話切斷。

  山本洋子納悶地瞅著她,「怎麼了?你不是要打電話給他,幹嘛又掛斷?」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希望他的電話還沒響。

  她覺得好笑,「為什麼要做好心理準備?你是打算要向他告白嗎?」

  告白?!「你別胡說,我哪有要跟他……」她的話被陡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低頭看了一眼,是荻原薰!

  山本洋子朝她的手機抬抬下巴,「有電話。」來電鈴聲那麼響亮,要裝沒聽見都很難,漾在遲疑什麼?這種表情,還真像談戀愛的樣子呢。

  「我知道……」她耳聰目明還沒有老化的徵兆,但她還沒想到要跟他說什麼。

  「幹嘛不接?」

  她沒說不接,只是……花漾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起電話,「喂。」

  荻原薰的質問從彼端傳來,「你打電話來只響了兩聲就掛斷,什麼意思?」

  看到手機顯示她打來,他很高興,但才響兩聲就掛斷,他又忍不住生氣,是打錯電話還是想省電話費?

  「我不小心按到掛斷鍵。」

  好,算可接受的理由,因為她很笨,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找我做什麼?」明明很高興,但口吻還要刻意裝作沒什麼。

  「你的傷口還好吧?」她問得含蓄。

  「沒事,如果你是想知道傷口有沒有再裂開。」是吧,愛哭鬼是在關心他吧!

  幸好沒有,要是再裂開,伊達醫生說要用三秒膠直接把傷口黏起來比較省事,而她相信他會這麼做。

  「那就好。」花漾凝神細聽彼端時有時無的背景聲音……嘩啦啦……她好像聽見水聲了,「你在做什麼?」

  「洗澡。」

  他就不能乖乖地聽從醫生的指示,當個合作的病人嗎?「你不可以洗澡,你的傷口才又縫好,伊達醫生交代這一兩天傷口別碰到水,不然……你就先用濕毛巾擦拭身體……」她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大串。

  彼端插不上話,一陣靜默。

  她又道:「才一兩天沒洗澡也不會怎麼樣啊,你就暫時先忍耐一下,這樣傷口才會好得快。」她的語氣像在跟男友撒嬌的小女生。

  「說完了?」他終於出聲。

  她一怔,「呃、說完了。」

  「我要去穿衣服了。」荻原薰不慍不火地道。

  穿、穿衣服?!「你洗完澡了?」

  「嗯。」他應了聲。

  「你怎麼不早點說!害我浪費了那麼多口水。」都白說了。

  「是你自己一古腦地說個沒完。」哪有他插話的空檔,而且……他喜歡她剛剛那串囉哩巴唆的話,不想打斷。

  「傷口有沒有弄濕?要趕快擦——」等等,他剛剛說要去穿衣服,那、那也就是說他現在、現在沒穿衣服了……一幕限制級的畫面毫無預警地跳進花漾的腦海裡,她的臉轟地瞬間燒紅。

  山本洋子興味盎然地湊上前,大刺刺地打量她,笑得很□昧。

  「怎麼不說了?話太多咬到舌頭了?」

  她搖搖頭想把那一幕限制級的畫面甩出腦海卻力有未逮,她心虛的清了清喉嚨,「不說了,你、你快點去穿衣服,再見。」

  她的聲音聽起來應該還正常吧!要是讓他發現此刻她腦子裡不正經的幻想——她曾經驚鴻一瞥的他的裸體,往後她、她還有什麼臉見他啊!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快點從實招來。」山本洋子瞅著她猛笑。

  「沒、沒什麼啦!」她想轉移好友的注意力,「你和拓也最近怎麼樣?」

  但山本洋子壓根兒不理會她的詢問,「和荻原薰講電話你幹嘛臉紅?你和他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

  「哪有什麼秘密!我、我只是覺得有點熱……」

  熱?「是慾火焚身吧!」山本洋子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你和他該不會已經有過初體驗了吧。」

  「你別口無遮攔地胡說八道!」老天!越說越誇張了。花漾撫著額低吟,雙頰滾燙。「你饒了我吧。」

  山本洋子聳聳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只是、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他的裸體……」花漾只得老實地招了。

  「真的假的?」山本洋子發出尖叫。

  這種事沒必要捏造吧!她無奈地點點頭。

  「真的全都看見了?」太刺激了吧!

  她也不想啊,可是事出突然,根本來不及反應,她也怕會長針眼好不好!

  山本洋子很意外,「他沒要你把眼珠子挖出來以示負責嗎?」黑社會處理事情不是都很暴力血腥的嗎?

  挖眼珠子?!「沒這麼嚴重吧!」

  「還是你也讓他看回去了?」一人看一次,很公平。

  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怎、怎麼可能?!」

  山本洋子很是納悶不解,「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啊,怎麼會……算了,」思索了好半晌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放棄,她話鋒倏地一轉,興致勃勃地問:「那你老實跟我說,脫掉衣服之後,荻原家少主的身材是不是一樣有看頭?」

  「洋子……」她怎麼連這個也問?花漾臉上的紅潮很久、很久都褪不了,因為其實……真的還滿有看頭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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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3:57
第五章

  荻原薰先是瞟了一眼那些衣物,而後眸光停駐在正專心整理衣服的花漾身上。

  他最近從在意她,晉級到喜歡她了,但這妮子好像都沒發現,她也喜歡他嗎?應該是吧,她會關心他耶,但好像又沒有,明明覺得想這種問題很娘,但還是忍不住會想。

  天啊,他還是荻原薰嗎?

  她挑了一套衣服,「你先換上這套衣服讓我看一下。」

  先?這是不是意謂著接下來還有後續?他不發一語地接過衣服走向更衣室去更

  今天幫他採購的衣服都是很好搭配的當季單品,也很實穿。花漾把衣服作不同的搭配,滿意地揚起嘴角。

  換好衣服的荻原薰走出來。

  她聞聲抬起頭,穿著米白色亞麻衫搭配同色系休閒長褲的荻原薰映入眼簾,俐落的線條帶出輕鬆優雅的風格,讓他的凶悍霸氣收斂不少,增添幾分爾雅的氣息,卻仍掩不住他結實性感的好身材。

  他把醜話說在前面,「你別冀望我會把這些衣服全都穿上一遍。」他沒那麼多時間,他現在比較想跟她去吃飯。

  呃,她怎麼會看他看傻了眼!花漾趕忙斂了斂心神,「你答應過會盡量配合我的,記得嗎?」

  「我不想當洋娃娃。」當然啦,如果她願意親手幫他換衣服,那要他換幾套都沒問題。

  洋娃娃?!「我早已經過了玩洋娃娃的年紀,而且沒有人會買這麼兇惡嚇人的洋娃娃,晚上會作惡夢的……」花漾嘴裡唸唸有詞地繞著他轉了一圈,又蹲下來拉了拉他的褲管。

  「你說什麼?」他聽不清楚。

  「我說,你是荻原家的少主,即使你唬弄我、說話不算話,我不能也沒有辦法對你怎麼樣。」不過他穿這樣真的很好看呢!少了兇惡的氣焰,多了一些時尚感,會讓人更想接近他。

  很好,她也會用話激他了。荻原薰微瞇起眼,掩去眸底不懷好意的光芒。

  她還想看看他穿其他衣服的樣子,「接下來換這一套。」

  哼!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他逕自動手把上衣脫掉,露出肌肉結實的上半身。

  她愕然地瞪著他,「你、你在做什麼?」

  「你不是要我試穿那套衣服?」他抬眼故意裝得一臉困惑。

  是啊。她愣愣地點頭。

  「那我是不是得先把身上的衣服脫掉,才能換穿你手上那一套?」

  他說得也沒錯……她的頭才點到一半,震驚地發現他正把雙手擱在褲腰上,趕緊大喊,「等一下!」

  「又怎麼了?」他明知故問。

  「你要幹嘛?」她如臨大敵地望著他。

  他聳聳肩,「脫褲子。」

  這個不用他說,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好不好?要是她剛剛沒有喊停的話,這會兒他的褲子肯定已經脫下來了。

  「我當然知道你要脫褲子,可是這裡不是更衣室也不是浴室……」再怎麼說他都應該尊重她一下吧。

  「到更衣室去換太麻煩也太浪費時間了,而你又堅持要我換,我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他的語氣更無奈了。

  「胡說八道,我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你又衣衫不整,要是被人瞧見了,肯定會謠言滿天飛,你還是去更衣室換比較好。」

  「你放心,這裡是我的房間,沒有我的命令,傭人和手下都不會擅自進入,更何況我的裸體你又不是沒看過……」他作勢又要褪去長褲,很滿意看到她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不准脫!」她臉上的紅暈不消,反倒越來越紅。

  他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她,「不脫怎麼試穿?」

  「不用試穿了。」花漾沒好氣地道,居然用這種賤招逼她妥協,太卑鄙了!

  她酡紅著臉,眼中跳躍著火焰的模樣讓他想笑,「是你說不用的哦?我可是非常樂意配合你的要求。」說著,他又動手解開褲頭的扣子,緩緩向她走近。

  「不、不用,我怕、怕會長針眼。」他幹嘛走那麼近啊,她有種呼吸不順快要窒息的感覺。

  他的身體早被她看光了,「要長針眼早長了。」語氣刻意帶著暗示,還故意朝她眨眨眼,一隻手搭上她僵硬的肩膀。

  就在氣氛曖昧到最高點時,門忽然被人打開來,「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呼喊將花漾的神智拉回,連忙拍掉他搭在她身上的手,回頭很疑惑的看向來人。

  咦!人氣偶像櫻井亞紀怎麼會出現在荻原家?她是不是眼花了?

  「嗨,你怎麼會在這?」另一名男人隨後跟進來。

  黑川也來了?花漾忙不迭地解釋,「我們、我們只是在試穿衣服。」

  他剛剛還說什麼沒有他的命令不會有人進來,幸好他的褲子沒脫下來,不然這會兒就很難解釋清楚了。

  櫻井亞紀壓根兒不想理會她,自顧自的越過她走近荻原薰。

  為什麼要急著跟那個男人解釋?荻原薰心下有抹不痛快冒了出來,口氣顯得兇惡,「亞紀,進別人房間前應該先敲門,這是禮貌。」

  「薰,你最近在忙些什麼?為什麼連和我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櫻井亞紀對他惡劣的語氣不以為意,嬌嗔地道。

  原來他們認識,但櫻井亞紀幹嘛要這麼惡狠狠的瞪她?花漾心中不解,但不敢問出口。

  「你的工作很忙,我也有我的事要處理,不用那麼麻煩。」他的語氣疏離,視線從頭到尾都只有放在花漾身上。

  「沒關係,我……」櫻井亞紀接下來說了什麼,荻原薰完全沒聽進去,只拉長了耳朵想知道另外兩個人說了什麼——

  「我聽說你接了第一個Case,原來你的客戶就是荻原家少主。」黑川忍住笑,什麼時候黑社會幫派組織的少主也需要整體造型師了?但為了保命,他絕對不敢笑出口。

  「對啊。」她到現在也還搞不清楚荻原薰指定她當專屬造型師的真正用意是什麼,但兩人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相處了,老實說,他對她而言,好像也不是客戶那麼單純了。

  「做得怎麼樣?」沒發現花漾為別的事失神,對她有好感的黑川拚命想找話題聊。

  「還可以……」

  看出荻原薰的心思不在她身上,櫻井亞紀的臉色微微一僵,但下一秒又恢復正常地笑道:「我說沒關係,我一點都不麻煩,人家就是想要你陪我吃飯。」

  荻原薰沒再說什麼,隨便拿了件衣服套上,只是視線還是膠著在那女人身上。他們兩個會不會聊得太起勁、太忘我了?

  知道自己引不起他的興趣,櫻井亞紀不甘心的開口,「花漾為什麼會在這裡?」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女人是個威脅。

  這次荻原薰肯開口了,「她是我的整體造型顧問。」

  她知道藝人明星、名人都需要造型師幫忙打理髮型、衣著、彩妝等等,她也有專屬的造型師,但是薰哪需要?「真的假的?你是開玩笑的吧。」她輕笑出聲。

  他掃了她一眼,眼神狠戾,語氣不佳,「我想改變衣著品味有這麼好笑嗎?」其實也有點遷怒的味道,因為花漾還在跟那個男人講話,而且,她、在、笑!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櫻井亞紀連忙斂去唇畔的笑,話鋒一轉,「既然你想改變衣著品味,我可以把我的造型師介紹給你,他很有名的,是很多明星的專屬造型師。」

  她明顯的察覺到薰對花漾的不一樣,想著要盡快隔開兩人,也許還來得及。

  他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那又怎麼樣?」其實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根本不需要造型師,他只要花漾。

  之後櫻井亞紀又天花亂墜的說了些什麼,他完全沒印象,只清楚聽到耳邊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

  「我手邊有兩張碧兒演唱會的門票,星期六晚上那場,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看。」

  花漾驚喜地道:「票不是老早就賣完了,你怎麼會有?」

  「我請認識的朋友幫我留了兩張,有空嗎?」

  居然泡妞泡到這裡來了!把這裡當交友聯誼中心了嗎?荻原薰老大不爽地冷著臉,不高興的對花漾說道:「我可不是請你來這裡聊天交友的。」

  「抱歉,是我的錯……」黑川如紳士般的幫花漾解圍,是他太忘形了,忘了這是荻原薰的地盤,「晚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不過就是多聊了幾句而已,他有必要說話這樣不客氣嗎?被莫名凶了一頓的花漾也臭著臉,「是你自己不要再試穿的。」憑什麼怪她!

  「你還想看哪一套?」

  「咦?」他的意思是要再去換上讓她瞧一瞧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商量了?說也奇怪,最近好像不管她要求什麼,他臉臭歸臭,但都會答應耶。

  一道嬌滴滴的聲音揚起,「薰——」他竟然這樣無視於她的存在,櫻井亞紀雖氣極又無可奈何。

  「還有什麼事?」

  「呃,沒有。」看他板起了臉,她不敢再賴著不走,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他沒有回頭,「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他這話是對著跟屁蟲黑川說的。

  「哼。」櫻井亞紀離去之前還瞪了花漾一眼,黑川則有點捨不得的隨後離去。

  花漾一頭霧水,思索了好半晌仍舊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得罪她了,再說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看花漾盯著櫻井亞紀的背影,解釋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亞紀的爸爸是我父親的手下。」

  如果他沒有出聲打斷他們的閒聊,她會答應黑川的邀約嗎?

  聽見荻原薰的回答,她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把心中的困惑問出口了。「原來是這樣。」

  「叫她不要老往這裡跑,免得被記者挖出這個秘密,影響她未來的發展,她就是沒放在心上。」

  那她不是聽到秘辛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他又不是這個意思,想跟她解釋只是不想她誤會他跟亞紀的關係,但看來想太多的人是他。

  「嗯。」不想繞在這話題上,他抬抬手臂,「這邊有點繃繃的。」

  「我看看。」她走近他身邊查看。

  雖然某人在一開始就撂下話——你別冀望我會把這些衣服全都穿上一遍。不過最後他還是一件換過一件,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一遍讓花漾看個夠。

  *********

  當晚,耿雨晴留花漾下來吃晚飯,飯後還故意拉著她陪她聊天,一直耗到八點多才肯讓她離開。

  「伯母,今天晚上謝謝您的招待。」

  「別那麼客氣,多個人吃飯也熱鬧些,改天你有空再陪我吃飯聊天。」耿雨晴偷偷瞥向兒子,這木頭怎麼還不開口說要送人家回去?

  她很樂意,「好的,沒問題。」沒想到人看起來很高貴的耿雨晴,其實很親切好相處。

  還是沒反應,難不成是她弄錯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拿薰小時候的照片給你看。」難道薰救了她、救了她的狗、把迷路的她帶回家……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的善念?怎麼可能?

  「媽——」關他什麼事啊?幹嘛扯上他小時候的照片?其實他一整個晚上都在想著,如果他沒打斷,花漾是不是真的會答應黑川的邀約?

  她很感興趣,「好啊、好啊!」荻原薰小時候會不會就是這麼一張嚇人的惡人臉?

  還是時間太早了一點,兒子不好意思開口要載人家回去?「擇日不如撞日,不然你晚點再回去,我拿照片給你看。」

  「呃,我想還是改天好了。」一個人走夜路她會害怕,尤其中間有段路相當偏僻,沒有半戶人家,要是她不小心又搞錯方向,那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耿雨晴還想說些什麼。

  回過神來的荻原薰搶先一步說道:「我送你回去。」

  耿雨晴的眸底悄悄地亮起了一小簇光芒。呵呵……她果然沒猜錯,薰對花漾的態度的確是多了一點點什麼。

  送她回去?「不、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難得她家的薰主動提議要送一個女孩子回家,花漾居然拒絕?!「那怎麼行,讓薰送你回去比較安全,我也比較放心。」

  還說呢!硬把人家留下來聊天耗到現在的人不就是她,因為心情差,荻原薰連自己的媽都看不順眼。

  花漾看了荻原薰一眼,哇勒,怎麼每次說要載她回去,他臉都那麼臭?「真的不用,我……」跟他的臭臉相比,說不定迷路還好一點。

  「走了。」他不由分說地打斷她的話,旋即轉身邁開步伐。

  「呃……伯母再見。」她只得追上去。

  「路上小心。」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耿雨晴唇畔的笑漸漸加深。薰對誰都一樣,從來不曾對哪個女孩多花一點心思,即使是一直對他有意思的亞紀。

  雖然薰還沒有很明確的表示,不過兒子是她生的,知子莫若母,倘若這樣他還沒有半點喜歡她的意思,那就真的有鬼了!

  跟著追出去的花漾,不敢有異議地乖乖坐上車。算了,只好明天再想辦法過來牽車。

  荻原薰俐落地倒車駛出宅邸。

  「啊!」花漾忽然驚呼了聲。

  「叫什麼?」他覷了她一眼。

  一道念頭閃過,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亞紀她、她喜歡你!」

  他沒否認,「然後?」

  亞紀從來不曾隱藏對他的傾慕,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到現在才發覺,神經還真不是普通的大條,難怪她一點都不在意他的解釋。

  所以她對她不友善的態度、臨去那一瞪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花漾恍然大悟。

  而一個是光鮮亮麗的明星,一個是凶狠駭人的黑道少主,兩人之間的差異太大了……

  她的腦海裡忽然靈光一閃,「你是為了她才想改變的吧。」話才說完,心就有點澀澀的,就跟當初誤會耿雨晴是狄原薰女友時一樣,她是變雞婆了嗎?

  她為什麼會這麼以為?荻原薰翻翻白眼,「不是。」

  「明明就是,幹嘛不承認?」

  到底要他承認什麼?他只承認花漾是個後知後覺跟愛亂聯想的笨蛋,「我說不是就不是。」

  「好吧,你說不是就不是。」花漾聳聳肩,沒再和他爭論,但其實心裡鬆了一口氣。「等一下的路口左轉。」

  「我知道怎麼走。」

  她詫異地望著他,「你知道路?」他不是只去過一次,而且還是在烏漆抹黑的半夜,竟然會記得。

  他閒閒地挑眉,「當然,我又不是路癡。」

  她是路癡又哪裡礙著他了?他非得要三不五時這樣刺她一下?「你最好都不要走錯。」不然她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大聲嘲笑他。

  他似笑非笑地微揚起嘴角,「你慢慢等吧。」

  她氣結地鼓著頰,等著反擊的機會。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荻原薰的記憶力和方向感都超好。

  「到了。」

  她懊惱不已。

  他將車子熄火,轉頭看向她,「還是你要慢慢想自己的房間是在右邊還是左邊?」

  「你別污辱人。」她還沒笨到那種程度好不好?

  荻原薰勾起唇,眉眼帶笑。

  花漾氣呼呼地下了車。「再見。」她用力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才走了兩步就發現有個陌生男子迎上前來,而她的機車此刻正停在門口。

  男子將鑰匙奉上,「花小姐,少主吩咐我把機車騎回來,這是你的鑰匙。」

  原來他也想到了。「謝謝。」他不僅特地送她回家,還設想周到地派人幫她把機車騎回來,讓她明天不用再多跑一趟。

  沒兩秒她被嘲笑的氣就消了,心又是一股暖烘烘的感覺,回頭才發現荻原薰還沒走,像是要等她進門了才放心。今天很冷,不然請他喝杯熱茶再讓他開車回去好了。

  她轉回身,「你……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喝杯茶再回去?」

  荻原薰的回答是——開門下車,不,應該說是迅速的開門下車。

  「你自己一個人住?」

  「我有個室友,你也見過了,不過她今天不在。」她拿鑰匙開門,洋子雖說是她室友,但其實不常回來,她還比較像她男友的室友勒。

  有見過嗎?什麼時候?他怎麼完全沒有印象,他開始對她的生活圈感興趣。

  一隻小狗聞聲跑出來,高興地在她腳邊磨蹭,忽地嗅到了陌生的氣味——「汪汪……」

  笨狗,居然吼救命恩人!「這只笨狗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吧。」雖然只有三條腿能正常活動,它照樣能跑能跳,動作還是靈活得很,絲毫不受影響。

  他居高臨下,鄙夷地瞪著那一隻狂妄囂張、其中一條腿還打著石膏的狗,它仍繞著他打轉,不停地朝他吠。

  「汪汪……」

  「它有名字的,它叫Miu-Miu,而且它很聰明的,別叫它笨狗,它會記仇的。」她幫寶貝的狗兒子抗議。

  「呿。」他嗤之以鼻。它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竟敢對著他狂吠!要知道他一腳就可以把它踹到牆壁上,三天下不來。「一點都看不出來它哪裡聰明。」

  話剛說完,Miu-Miu已經動作敏捷地撲上去咬住他的褲管不放。

  荻原薰的臉黑了一半。

  「Miu-Miu——噗——」花漾很努力地想忍住笑,但是那個畫面真的很滑稽。「不……不可……」

  他額際的青筋在跳動,「你可以笑得再大聲一點沒關係。」聲音裡張揚著濃濃的威脅意味。

  「Miu-Miu乖。」她趕緊彎腰將小狗抱起,免得狗兒子小命不保。「因為它以為你是壞人,它要保護我,所以才會對著你叫。」

  「汪汪汪……」

  吵死了。他撇撇嘴,「這一點你和它還真像。」果然是什麼人養什麼狗。

  「哪裡像?」都誤以為他是壞人嗎?這怎麼能怪她和Miu-Miu這麼以為,實在是他的樣子太凶神惡煞了。

  「都是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的傢伙。」要不是他載她和它去找美和,它哪能活到現在,還對著他吠個沒完。

  「那也不能怪我啊,不管是誰遇到了那樣的事都會和我有一樣的反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安撫地摸摸小狗的頭,「Miu-Miu,不可以這樣。」

  Miu-Miu雖然不再狂吠,但仍低嗚著。

  「坐。」她把Miu-Miu放在沙發上,走去倒茶。

  「嗚——汪——」Miu-Miu一見花漾走開就又準備吠他。

  荻原薰瞇起眼瞪視著它,原本就不夠和善的臉更顯得殺氣騰騰。

  Miu-Miu察覺到小命有危險,垂下尾巴縮到沙發的角落去,側著臉怯怯地偷瞄他,不敢再狂吠。

  花漾倒了杯茶給他,奇怪地瞅了縮在沙發一角的Miu-Miu一眼,「你是不是欺負它?」怎麼才多久,它就這麼乖順?

  他閒適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什麼也沒做。」哼,誰說惡人無膽的,惡狗也一樣膽子小,隨便嚇一下,還不縮起來了。

  不再管小狗,他提出他剛剛在車子裡想到的主意,「星期六那天你別亂跑。」

  「為什麼?」她一頭霧水。

  「那天我需要你幫我打理衣服。」先下手為強,依照花漾的個性,絕對是以工作為重,看那黑川能怎麼辦,他今天晚上根本不用擔心如果他沒打斷,花漾會不會答應邀約,因為他已經打斷了,所以人是他的了。

  「你要參加什麼樣的聚會還是活動?」她可以先幫他把衣服準備好,時間比較充裕。

  「不知道。」因為是騙人的。

  不知道?!她聞言一愕,「怎麼會不知道?你需要穿比較正式的還是比較……」

  「隨便。」都不重要,重點是不能讓她穿得漂漂亮亮跟別人約會。

  既然要隨便穿,幹嘛還要她幫他打理?花漾露出疑惑的表情。

  「反正那天你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知道了。」付錢的是老大,他說了算。

  又靜默了一會,她忍不住開口,「你要不要回去了?越晚開車越危險耶。」她不是想趕他,老實說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就算這樣坐著不說話,她也沒半點不自在,但她會忍不住關心他開車的狀況會不好。

  他故意帶著點委屈的語氣感歎,「你這是在趕我嗎?我冷,想多喝杯熱茶不行嗎?」任務還沒達成,他現在走說不定會有變數。

  「沒、沒有,你喜歡你繼續坐,我再幫你倒杯茶。」但花漾才起身,包包裡的手機就響了,她連忙接起,「喂,嗯,我記得你說晚點會打給我啊。」

  荻原薰拉長耳朵,這個才是他的重點任務。

  「喔,可能沒聽到吧,對啊,我剛剛才到家。」在荻原薰家吃飯時,她好像把包包放在荻原薰的房間了,難怪會沒接到。

  聊什麼聊?多話的男人,他的臉色又沉下。

  「不是男朋友啦,我剛剛是在荻原家吃飯,是伯母留我下來的啦。」

  不是男朋友?他的眼睛瞇了起來。

  「喔,你說演唱會的事啊,我是很想去,可是我那天有事。」

  賓果!他的臉色恢復了。

  「排開?找人代班?不行耶,這是很重要的客戶。」

  他很重要!他的嘴角漾開笑容。

  「嗯,先這樣吧,再聯絡,掰~~」她一回頭剛好對上他快閃瞎人的燦爛笑容,他幹嘛那麼高興?「你等下,我幫你倒茶。」

  「不用了,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任務完成,不用喝茶了,他只是想聽她親口拒絕黑川而已,現在他得回去計畫計畫禮拜六該怎麼辦了。

  「呃,好,那小心點,掰~~」怎麼變那麼快?倚著大門,看荻原薰走向車子的背影,她怎麼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有被算計的感覺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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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4:24
第六章

  星期六早上,幾點她忘了,反正不是假日該起床的時間,荻原薰帶著豐盛早餐奉送瘋狂電鈴聲來訪。

  她沒有時間介意睡衣是小鹿斑比的、頭髮像原子小金剛,還有媲美櫻桃小丸子的迷糊表情,就在他的催促下完成刷牙洗臉、吃飯換衣的工作,插曲是她恍神到差點在他面前脫衣服,接著被他興致盎然的表情嚇醒。

  再從他車上醒來,迎接她的是一隻肥肥胖胖的龍貓,和底下一球一球的小黑炭,這、這是宮崎駿美術館?!

  雖然來東京幾年,但因為不是工作就是唸書,也沒真的觀光過,而且這裡的票還要提前買,也就一直沒來,這事她好像跟荻原薰提過,沒想到他還記得,她好感動喔,感動到覺得他比霍爾還帥!

  所以,她站在大機器人旁拍照時對他說:「我覺得你現在跟霍爾一樣帥耶。」說出口的時候要收斂點,免得他太得意。

  但荻原薰好像不懂這是稱讚詞,看著她皮夾裡霍爾的照片皺眉。

  回程,去了一家台式料理的店,她在東京真的很少見過帶有家鄉味的店,老闆娘還真的是台灣人,盡興的飽餐一頓,並跟老闆娘閒嗑牙後,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他送她返抵家門口,下車前她才猛然驚覺——「啊!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我幫你準備衣服參加聚會活動什麼的?」都這時間了,不管有什麼聚會活動也都快要結束了吧。

  嘖!居然被她想起來了。他含糊地應了聲。

  怎麼辦?他們兩個完全忘了有這麼一回事,她是沒關係,但他呢?不會是什麼黑道大老的聚餐吧?!真教人擔心,「你這樣缺席會不會得罪人?」

  「你不用擔心,沒事。」會,會得罪黑川,但他敢怎樣?

  他怎麼一點都不在乎?花漾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勁,狐疑地瞟向他,「你今晚要參加的是什麼樣的活動?」

  「又沒去,管他是什麼活動。」

  有古怪,肯定有古怪。「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活動。」

  「就是幾個叔伯……」他第一次講話這麼不流利。

  似乎想起什麼,花漾打斷他的話,「聽說宮崎駿美術館的票要預先買,如果你今天晚上有聚會的話,怎麼還能特地帶我去玩?是因為你時間已經算好了呢?還是擺明就是騙……」

  「不是騙。」他不喜歡騙這個字,索性承認,「我是沒有聚會,但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只是希望……希望今天……」

  「說謊就是騙啊。」老實說知道荻原薰今天沒有聚會,她並沒有生氣,但想到他騙她就有點不爽。

  「我沒有騙你。」不管,反正他沒有做錯,隔離花漾和黑川是最明智的抉擇。

  還說沒有?如果這樣不叫騙,那要怎樣才算?看鼻子有沒有變長嗎?真搞不懂他為什麼要騙她?

  「你知道我本來要去看碧兒的演唱會耶!」語氣帶了抱怨。

  她果然會答應黑川的邀約去看演唱會!

  「你就不想去宮崎駿美術館嗎?」如果她敢說是,他就……他就……他也不敢對她怎樣,但絕對會教黑川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

  這男人的聲音會不會大了點,他在生氣嗎?憑什麼?「這是兩回事,如果你也想去的話,我們下禮拜再去美術館也可以呀。」

  「所以演唱會比美術館重要是吧。」他的不滿飆到最高,這話的意思不就等同黑川比他重要,該死的、見鬼的、混蛋王八蛋#@%<&*

  「我不懂什麼哪個比哪個重要,反正下禮拜就沒演唱會了,所以這禮拜要先去演唱會才對啊。」

  不說話,荻原薰就是不說話。靜默一陣~~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花漾率先打破沉默,「你到底在氣什麼啦?」

  「黑川。」他粗聲粗氣地丟出兩個字。

  關黑川什麼事?她愣了愣,反應不過來。

  「你就這麼想和他約會?」聲音悶悶的。

  約會?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提到這兩個字啊,他會不會想太多了?教人啼笑皆非,「我們只是要一起去看演唱會,哪是什麼約……」花漾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認為她和黑川一起去看演唱會就是約會,所以故意用工作的名義絆住她,就只是為了讓她不能答應黑川的邀約?

  他、他他……是什麼意思?血液裡彷彿被偷偷地放了火,她的心跳也莫名其妙地脫序狂飆,不會吧,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喔。

  「看什麼?」他不自在地低哼。

  花漾的眼睛忽地一亮。她敢發誓她真的瞧見他凶神惡煞般的臉上透出淡淡的赧紅,雖然感覺有那麼一點詭異、不協調,卻彆扭得很……可愛,可愛得讓她怦然心動。

  「原來你也會臉紅啊。」她的口氣像發現新大陸。

  「誰臉紅了!」他別開臉,打死不承認,但不斷在心裡咒罵自己,荻原薰你的男子氣概去哪裡了?大男人害羞個屁啊!

  當初被她撞見裸體時可以面不改色,卻因為被她察覺心意而臉紅,是因為很喜歡她嗎?「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怕你太笨,被人用一張演唱會的門票就拐走了。」

  她覺得好氣又好笑,「什麼拐走,別把黑川說得好像人口販子,他知道我想聽碧兒的演唱會,所以特地請朋友留了兩張票,要約我一起去。」

  「他別想。」狄原薰的語氣很凶狠。

  「你在吃醋。」她輕笑出聲,心底蕩漾著一絲微甜。

  「沒有吃醋。」又不是女人。他只是覺得不……不爽,沒錯,就是不爽!

  是嗎?「我和黑川只是朋友。」

  原本打了結的濃眉舒展開來,「你對他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沒有。」她噙著笑回答。

  荻原薰哼了哼,嘴角偷偷揚起。

  那樣子明明就是吃醋嘛,現在的荻原薰不太一樣,沒有狠戾的氣息,反而帶了大男孩的率真,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對她越來越好,原來是喜歡上她了啊!

  「那你呢?」

  「我怎樣?」

  「那你對我有感覺嗎?」她瞅著他笑。

  「……嗯。」荻原薰裝悠閒的看著車窗外的黑夜,但心跳得很快。

  她湊近他的臉,「『嗯』是什麼意思?」這樣的告白未免太敷衍了吧。

  「你知道的……」

  花漾故意在他的耳邊細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黑川喜歡我,如果他先跟我告白的話,我可能會……」

  他回過頭,著急的話脫口而出,「我喜歡你,很喜歡。」他不是沒追過女人,但開口告白還是第一次,怎麼都讓人覺得困窘。

  「可是我的年紀比你大欸。」雖然她也覺得很不可置信,但這是事實,不曉得他知不知道?

  他表情凝重,似乎隱忍著什麼。「我知道。」

  不對,這過程好像不太對,老媽看的偶像劇演到這裡,不都是男主角告白完女主角說「我也是」嗎?為什麼花漾沒有說?9,他是不是要把編劇抓過來拷問一番,荻原薰逕自沉思在自己的困境,不是很專心聽她的問題。

  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她問得小心,「你很介意嗎?」

  「有點,為什麼你不……就是……」

  聞言,花漾的話連珠炮似的衝出。「有點?!為什麼我不怎樣?不年輕一點是嗎?你怎麼不說自己長得這麼兇惡,還委屈我了,算了算了,我不希罕,我不……」說著說著眼眶泛紅了。

  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他似乎才回過神來,無力的歎口氣,揉揉她的俏麗短髮,「你說到哪去了?我是想問你,為什麼不說『我也是』?」

  「什麼我也是?」

  「我都說喜歡你了,你怎麼不說點什麼?」

  他的語氣是不是除了責怪,還帶點……不安?!

  思及此,她把眼淚收回去,漾開一個超甜的笑,刻意親暱的喊他名字,「薰、薰……」

  他微窘,「怎樣?是CD跳針嗎?」

  他臉又紅了,她的心裡泛起一絲絲甜意,「薰、薰……」

  他瞟向她,「你什麼時候有大舌頭的毛病了?」但她喊他名字時的語調和聲音,輕柔甜膩得誘人。

  居然說她大舌頭,那改口叫別人的名字好了。「黑川……」

  刺耳極了。「叫他滾遠一點。」

  「那……薰……」

  「嗯。」

  「我也是。」

  荻原薰的眉頭揪緊,語氣不善,「就這樣?」

  「就這樣啊,你不是想聽『我也是』?我不是說了,好啦,明天見,掰~~」花漾作勢要推門下車,心裡則是笑到岔氣,之前老整她,現在風水輪流轉了吧,哈哈~~

  「等一下。」

  「又怎……」右手腕被抓住,她回頭,右側一道黑影迅速逼近,她的唇被密密實實地覆住,他的臉在她眼前慢慢地清晰了起來,剛開始只是舔吻,接著他的舌撬開她的貝齒,交纏住她的粉舌,屬於他的氣息大舉入侵她的肺葉,掠奪了她的呼吸。

  車內的溫度驟然竄升了好幾度。

  他舔吮嚙咬她的唇瓣,順應心底的想望加深這個吻,直到彼此都快喘不過氣來才放開她。

  這一吻讓氣勢逆轉,荻原薰又佔上風了。

  他的嗓音低沉,將她更往胸膛攬近,「下次不可以只說『我也是』,知道嗎?」

  還喘不過氣的花漾,紅著臉點點頭。

  「明天的工作幾點結束?」

  她的唇紅紅腫腫,聲音也啞啞的,「拍攝工作一大早就開始了,大概兩三點就會結束。」皮膚底下的血液仍然滾燙不已。

  「我去接你。」

  「好。」持續呆愣狀態,還回不了神。

  「下車吧,我看你進門再走。」早知道一個吻這麼好用,他早就下手了,說到這……荻原薰傾身,在她唇上又落下一吻,但這次是輕柔、蜻蜓點水式的。「想我,只准想我,想聽演唱會我下次帶你去。」

  「好。」她又點了點頭才下了車,「開車小心。」

  「嗯。」他抬抬下巴,示意她進屋裡去。

  她揮了揮手,才轉身走向門口。

  荻原薰看她進了門才發動車子離去。

  這個晚上,花漾一直持續「皓呆」的狀態,不管山本洋子問什麼,她都只有嗯、喔、好,不管Miu-Miu怎麼在她腳邊搖著尾巴撒嬌,她還是只會嗯、喔、好。

  Miu-Miu只能神情哀怨地看著自顧沉思的她,感歎為什麼主人今天都不理它?

  ************

  花漾頻頻拭淚,面紙用了一張又一張,卻還是止不住撲簌簌往下掉的眼淚。

  Miu-Miu站起來,溫吞吞地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對於主人的情形早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她吸了吸鼻子,順手又抽了一張面紙。

  Miu-Miu伸完懶腰,原本想窩到主人的腿上去,卻被「面紙架」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地縮回前腳,趴回沙發上。

  自始至終,花漾的視線都膠著在電視上。

  小千,對……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電視傳出的男聲,帶了愧疚、抹上痛楚的嗓音會讓人胸口悶悶地疼痛著。

  瑞樹……女聲則是絕望地哭著,說不出話來。

  「嗚嗚……」花漾跟著啜泣出聲。

  隨著她越來越無法控制的哭聲,電視螢幕啪嗒一聲忽然一片漆黑。

  「咦?!」花漾愕住。停電嗎?不對啊,電燈還亮著。

  「面紙架」有些火大地道:「不過是電視劇,有什麼好哭的?不要看了。」他決定還是要跟各家編劇「約談」一下,寫喜劇不行嗎?為什麼老愛寫些害愛哭鬼噴淚的劇情?

  「面紙架」心情不爽中,而且「它」有個駭人的名字——荻原薰。

  花漾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你不覺得小千很可憐嗎?她那麼愛瑞樹,結果瑞樹還是決定回到初戀女友美彌子身邊。」想到就難過,瑞樹怎麼能這麼狠心!

  「再可憐也只是演戲,況且真正的感情遇到三角難題,不是誰可憐就可以解決的。」他冷冷的下定論。

  她抹抹淚,「人家說戲如人生啊,那我問你,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情形,會怎麼做?」本來她問得認真,但在瞧清眼前的景象時,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人高馬大、長相兇惡的薰陪她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劇,修長的腿上還擱著一盒HelloKitty的面紙,那畫面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他又好氣又好笑,「真是敗給你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情緒的轉換之快讓人咋舌,但這樣比較好,雖然她哭的樣子很惹人疼惜,但他還是比較喜歡她甜甜的笑容。

  她還是別讓他知道自己發笑的原因比較好,免得他以後不陪她看他口中的「芭樂劇」了。

  她嘟著嘴撒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如果你是瑞樹,你會選擇誰?」她很想很想知道,但絕不承認自己有可能是在吃還不知道是誰的醋。

  「我不是瑞樹。」他的答案很簡單,因為假設性的問題沒有意義,所有情況都可能不一樣。

  廢話!他當然不是瑞樹,但這傢伙為什麼不正面回答?簡直可疑到了極點。「我是說假設你也遇到相同情形的話,你會選擇美彌子還是小千?」語氣加重。

  「我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因為我不是當事人。」八卦嘴伊達廉說過的話十句有九句不能聽,剩下的那句叫做——多說多錯,而他信。

  「為什麼?」

  他斬釘截鐵地道:「因為根本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話別說得太滿,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一百多年前的人就算想破了頭也想不到以後人類可以登上月球啊。」她有些動怒了,哄哄她也不行嗎?

  他靠向椅背,斜瞥了她一眼,「過來。」

  「不要,除非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花漾這次不僅嘟著嘴,眼眶也紅通通,眼淚蓄勢待發,「你就不能想一下嗎?回答一下又不會怎樣。」

  像他說的,不過就是一個假設性的問題,他為什麼不回答?是不是他……他的選擇會和瑞樹一樣?

  也就是……如果他的前女友回來想和他重修舊好,他會舊情難忘,之後舊情復燃?

  她知道那樣的情形不一定會發生,她沒有必要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但因為他的態度反而讓她無法釋懷。

  察覺到她不尋常的安靜,他歎了口氣,「你真的那麼想知道我的選擇?」

  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過來。」伸長手臂把她往懷里拉,一個使勁,她的頭已經能靠在他的肩頭,對著她的耳朵輕語,「其實我……」

  他張口欲言卻被打斷。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冬天很冷,他的體溫很暖,她開始不想知道答案了,又或許該說她其實不是不想知道,只是更害怕他的答案會落實她心底的不安。

  「真的不想知道?」難得他改變主意要對她甜言蜜語一番。

  她搖了搖頭,喜歡他懷裡專屬他的味道,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那就這樣吧,珍惜現在這份安心的感覺,幹嘛為沒有的事擔心。

  輕吁了一口氣,像要加強信心,不斷在心裡安慰自己,說不定他的前女友早就嫁做人婦了,根本不可能會發生那樣的事,她幹嘛在這裡胡思亂想、自尋煩惱啊!

  看她似有猶豫,荻原薰握住她稍嫌冰冷的手開口,「我不是不回答你的問題,那是我們的情況……」

  手機鈴聲正好響起,再次打斷了他的話還有她的思緒。

  花漾看一眼手機顯示的來電,是洋子?她現在應該和拓也在一起,怎麼會想到要打電話給她?「喂。怎麼了?」

  「漾,你一定要幫幫我……」山本洋子透過手機傳來的聲音又著急又恐懼。「我知道這個請求會讓你很為難,但是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洋子,你先冷靜一下,把事情說清楚。」到底要她幫什麼忙會為難她?

  山本洋子深吸了幾口氣,才道:「你救救拓也,好不好?不然他這次真的會沒命……」

  救拓也?不然他會沒命?「他又怎麼了?」聽口氣,這次的事態好像很嚴重。

  「拓也又跟著朋友去賭場賭博了,結果輸了三百多萬,現在對方上門討債,我們還不出那筆錢,他們就把拓也抓走了,要我籌錢贖人。」而她的積蓄早就因為先前幫拓也還賭債而花光了。

  荻原薰隱約聽到洋子的話,他已經猜到對方為什麼找上花漾幫忙了,自顧端起咖啡啜飲了一口,站起身。

  「他不是答應你不會再去賭博了?」這個無底洞沒完沒了的,幫得了這次,下次呢?

  「我也很生氣,但是要罵他、要打他也得等他有命回來。」氣歸氣,多年的感情讓她沒有辦法狠下心見死不救。

  也許是自己也談了戀愛,加上又是最好的朋友開口,花漾怎麼也不忍心拒絕,「我手邊只有一百多萬,能幫得了忙嗎?」這是她存下來的所有積蓄。

  「我不是要跟你借錢……」先不說這樣也還不夠償還那筆賭債,再說她也知道那一百多萬肯定是漾辛苦工作存下的,她再怎麼讓感情沖昏頭,也不會拿朋友的辛苦錢來還拓也的賭債。

  不是要借錢去贖回拓也?「那你要我做什麼?」

  「其實那間賭場是荻原家族經營的,你幫我跟荻原薰求情,只要他肯下令,拓也就可以馬上被釋放,那筆錢我們會想辦法盡快還清的。」

  求薰?她的目光飄向正用衛生紙團逗弄Miu-Miu的荻原薰,「我不知道。」

  她沒有把握他會答應這個請求,說實話,雖然知道他的身份,但她從不過問他工作上的事。

  「我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只要你開口替拓也求情,他一定會答應放了拓也的。」

  她遲疑著,「我……盡量。」她不懂這種事,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事。

  「漾,謝謝你、謝謝你,那我等你的消息。」山本洋子激動不已,因為漾已經是她的最後希望了。

  掛斷電話,花漾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是時間緊迫,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她只好硬著頭皮道:「薰,你能不能幫我救一個人?」

  「誰?」他繼續逗著Miu-Miu,語氣淡漠。

  他是不是不太高興啊?「松浦拓也,他是洋子的男朋友,現在被賭場的人押走了……」她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荻原薰聲調一樣沒有起伏,完全是當「荻原少主」時該有的樣子,「又沒人拿刀拿槍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去賭,願賭服輸、欠債還錢,這是賭場的規矩。」

  「他們沒說不還錢,只是需要時間,能不能先放拓也回來,讓他們去籌錢?」她知道薰會很為難,但洋子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很為難。

  「我剛說了,賭場有賭場的規矩。」開了這個先例,他以後很難帶人。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下令放了他,賭場的人不敢不照辦。」

  「沒錯,但我幹嘛要為了一個不相干、八竿子打不著的傢伙壞了自家賭場的規矩?」他本來就不是好人,這輩子所有的善心都給花漾了,以後沒人有福分了。

  「你就幫他這一次,好不好?」

  「你能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她無言以對,認識拓也不是一天兩天,她都無法說服自己了,但……

  「這事就讓賭場的人去處理。」氣氛越來越僵了,他不想為了別人家的事跟花漾起爭執。

  放棄逗弄Miu-Miu,他坐回沙發上擁著她,「晚上想吃什麼?」

  僵直著身子,她悶悶的開口,「你到底要不要救他?」

  「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救他?」

  「為了我也不行?我出面拜託你,這樣還不夠面子嗎?」她不喜歡這樣拿自己為難他,但這是下下策了。

  況且洋子說荻原薰很在乎她,只要她替拓也求情,他一定會答應放人,而她也私心的想測試他的在乎有多少。

  「為了那個拓也,你要這樣為難我?」一股酸味溢出。

  「是為了洋子。」

  「為了那個洋子,你要這樣為難我?」還是濃濃的醋味。

  她點點頭,他沉默了,不一會站起身,拿著外套就走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間接告訴她,他並沒有她以為的那般在乎她,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是啊,她根本沒那麼重要……心口上像被利刃劃出一道口子,汩汩地淌出……不,不是血,是澀澀的淚水,跟她眼角滑落的一樣……

  開門聲驚醒不知呆坐多久的花漾。

  山本洋子一進門就慌慌張張的丟出一堆問句,「漾,怎麼了?怎麼在家不接我電話?荻原薰呢?他會幫忙吧?我沒再接到拓也的電話,你說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怎麼辦,我根本靜不下來,我不……」她終於發現花漾異常的安靜。

  在花漾對面坐下,她才發現好友哭到眼睛腫得厲害。

  「漾,怎麼了?」儘管著急拓也的狀況,但漾的情形也不好,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山本洋子輕聲的哄著她,「別哭,告訴我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別擔心,你現在有荻原這個靠山,敢欺負你的壞蛋,就準備到海裡當鯊魚餌吧。」

  一聽,花漾哭得更凶,直接撲倒在山本洋子懷裡。

  「沒事沒事,等荻原放拓也回來,我叫拓也也幫你揍那個欺負你的壞蛋,好不好?別哭了。」

  花漾聲音哽咽,斷斷續續還說不完一句話,「薰……不要……拓、拓也……回不……我……難過……心……很痛……」

  「漾,你這樣我聽不懂,你先別……」

  山本洋子話還沒說完,門口就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糟糕,她剛急著進門,忘了鎖門!

  門被推開來,出乎意料的是一身狼狽的松浦拓也走了進來。

  「拓、拓也?!」山本洋子先是一愣,本想迎上前,但花漾還在她懷裡,只好急切地問:「你回來了,那是沒事了嗎?可你的手指……」

  他顫抖著聲音,餘悸猶存地伸出淌著血絲的小指,「差一點……就被剁掉了,我……我還可以感覺到被鋒利的刀劃破……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停手,還放我回來?」當時他害怕得差點要尿褲子了。

  聽到拓也的聲音,花漾也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他。

  咦,拓也回來了?!那應該是薰的意思,那他當時……

  為了那個拓也,你要這樣為難我?

  為了那個洋子,你要這樣為難我?

  想起他當時不滿的表情,花漾破涕為笑,他們兩個白癡,一個愛吃醋,一個愛亂想,害她浪費一堆淚水。

  回過神的她,抹抹淚水沖出門,把空間留給不斷怒罵但又輕柔幫拓也擦藥的洋子,還有不斷道歉,一邊輕哄著洋子的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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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4:50
第七章

  「薰——」

  門一開,感動得一場糊塗的人立即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前來應門的人。

  睡眼惺忪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嚇傻了眼,全身僵硬地杵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薰,謝謝你。」他的身體怎麼這麼僵硬?是不是還在生她的氣?

  他睡得好好的,怎麼、怎麼會天外飛來……橫禍!「漾、漾小姐,我……我不是……」要是被少主瞧見,他就死定了。

  咦?!原本心裡滿滿的感動瞬間蒸發殆盡,她的心裡一陣涼。不、不會那麼悲慘吧!花漾沒有勇氣抬起頭面對事實。

  這樣的艷福他承受不起啊。「漾、漾小姐,我、我是福田。」男子囁嚅地道,不敢亂動。

  福、福田?!怎麼會是他?她還來不及放手退開,背脊突然一片涼,身後響起此情此景下她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你們兩個的感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荻原薰的聲音夾帶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寒意。「我是不是該祝你們幸福?」

  福田渾身一震,手忙腳亂地掙扎著。「少主,我、我沒有。」他會被漾小姐害死,上一個被少主這樣看的人,墓上的草都有他這麼高了。

  花漾連忙鬆開手,身體也迅速往後彈開,「薰,你誤會了。」

  「我親眼所見還有什麼誤會?」他早就接獲門口守衛的通知——花漾來了,但等了好半晌卻遲遲沒見到她的蹤影,索性套上衣服出來一探究竟,果然發現她又搞錯方向了。

  「漾小姐弄錯房間,以為我是少主,所以才會……一把抱住我。」他不要被丟到海裡喂鯊魚啊。

  花漾尷尬得無地自容。

  荻原薰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人。

  她趕緊跟過去。

  而倒楣的福田只能暗自祈禱,漾小姐最好能向少主解釋清楚,不然他的小命就玩完了。思及此,睡意霎時全消,煩惱了一整夜。

  「薰、薰,你聽我說……」

  「說啊,我在聽。」

  「我以為那是你的房間,所以才會抱錯人。」早知道就應該接受門口守衛的好意,讓他帶路,反正她的方向感不太好已經不是秘密了,但她卻為了想玩驚喜推拒守衛的好意,現在則是玩到有可能會出人命,雖然死的不會是她,「你別怪福田,他是無辜的。」

  「你在為他求情?」聲音低了兩個音節。

  花漾趕緊解釋,「沒有,我擔心你生悶氣對身體不好,我心疼。」

  沒有釋懷,荻原薰仍是不快地哼了聲,「我應該讓賭場的人多關他個一兩天。」他為她破壞了賭場的規矩,破例救了個不相干的傢伙,結果她「感激的擁抱」還給錯了人!

  對厚,除了福田還有一個拓也。「薰,謝謝你肯出面救拓也。」

  「就這樣?」

  聽得出他在吃味、鬧彆扭,她忍不住笑了,上前抱住他。

  他既不抗拒也沒有回應,任由她雙手從後環抱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背,「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是,我知道。」他為了她所作的妥協,她會放在心裡。

  「剛剛你抱福田抱得可緊了。」想起那個畫面他就很不是滋味。

  她趕緊加重手上的力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福田的身材不錯吧!」如果她敢點頭,他就賜福田腰斬,讓福田變侏儒。

  呵,她是不是嗅到較勁的意味了?「他的身材再好我都沒興趣。」手沒敢放下,身子轉到他懷中,抬起頭正視他的眼睛。

  他的手環上她的肩膀,「那你還抱那麼久。」

  「那是因為太丟臉了,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幸好你今晚不是來獻身的。」那福田……哼哼,就有得瞧了。

  她臉微紅,「誰要獻身了?!」在他的腰側偷擰了一記,自他的懷抱掙脫。

  「以後這麼晚了不要一個人出來。」他蹙眉叮囑,一使力將她拉回懷中。

  這還用他說啊!要不是她很感動,想要馬上見到他的心情無法壓抑,連一秒鐘也不想等待,她才不會在深夜出門。「好。」

  「今天晚上就留下來吧。」這麼晚了就算讓福田送她,他也不放心,況且他私心的想留下她。

  咦、咦?留下來?!花漾陡地倒抽了一口氣。他、他不會是想……她還沒有心理準備。

  沒有聽到回應,他低頭,看她滿臉通紅、一臉侷促的樣子,也知道她誤會他的意思了,霎時笑容帶了點邪氣。「怎麼了?」

  「我、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他會不會嫌棄她內衣的樣式太可愛太孩子氣?還有……哎呀,她應該早點跟洋子意見交流、討論一下的。

  他挑起眉,「嗯?」

  「這……這樣不太好吧!」至少讓她回去換一套再來。

  「什麼不太好?」他明知故問。

  「我、我們睡在同一個房間……」對了,不曉得這種木造房間的隔音效果好不好?思及此,臉紅的程度更上一層,眼珠轉啊轉的,就是不敢直視他。

  「我是說你可以睡在我隔壁的櫻之月。」末了,他似笑非笑地又補上一句,「當然,如果你堅持要和我睡同一個房間,我也不會反對就是了。」

  她誤會了?!好丟臉喔,花漾頓時惱羞成怒的啐了他一句,「你想得美!」

  荻原薰笑了開來,她害羞的樣子也好可愛,他不是不想,但花漾是不一樣的,他有的是時間等她適應兩人的關係。

  *********

  今天就是在愛情裡的重要性僅次於情人節的聖誕夜了。

  即使天氣冷颼颼,花束、玩偶、鑽石、浪漫的燭光晚餐、耶誕舞會、飯店旅館推出的熱情之夜……只要能和聖誕節沾上一點邊的東西都熱賣到不行。

  在商人有心的炒作下,聖誕節早就已經悖離了最初的意義,染上了濃濃的商業氣息,好似不送花、不送禮物、不吃燭光晚餐就是愛得不夠,但到最後這些愛的行為只是讓商人賺飽了荷包,笑得闔不攏嘴罷了。

  偏偏道理她都知道,也知道荻原薰不是會耍浪漫的人,不該希冀他會給她什麼聖誕禮物或是意外的驚喜,但她還是忍不住期待,今年的聖誕節會不會特別一點?

  其實她不該奢求太多,她跟薰的交往漸趨穩定,知道她隻身在日本工作打拚,薰的媽媽三天兩頭就會叫他帶她回家吃飯,晚了就要她留下來過夜,有了第一次之後,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時日一久,她也就自然而然地習慣在他家留宿。

  櫻之月的衣櫥裡,她的衣服逐漸多了起來,浴室裡有她專用的盥洗用具,桌子上擺著薰陪她去選購的對杯,有時Miu-Miu也會跟著過來,雖然他老是笨狗笨狗地叫它,特愛欺負它,不過還是特地準備了一包Miu-Miu愛吃的狗飼料。

  櫻之月都快變成她專屬的房間了,而兩人的關係除了親密,更多了依賴……好吧,也許不過聖誕節也沒有關係。

  飯後,兩人在迴廊並肩散步,感覺得出來,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隱忍著,搞得她也很緊張,忽然他的手機鈴聲大作。

  他接起,表情有些詫異又帶點驚喜的說了幾句話隨即掛斷,只草草交代他要去接個朋友,便帶了兩名手下急匆匆的離開。

  只帶了兩名手下,應該不是幫裡的事,她稍微放寬了心,但說真的,認識他這段時間以來,見過不少幫裡的人,倒還沒見過他對誰的事這麼緊張,會讓他這麼在乎的朋友,她也很想見見。

  他們有各自的生活圈和朋友圈,並沒有非要對彼此的交友狀況瞭若指掌不可,但是,她希望薰可以把對他這麼重要的朋友介紹給她認識,同時也讓他的好友認識她。

  將近一個小時之後,才又聽見車子的引擎聲傳來。沒有多想,花漾立即打開房門,沿著長長的迴廊走向大門口的方向。

  遠遠地就聽到了聲響,她的身體卻彷彿有自主意識的停住步伐,隱身在轉角的陰影處。

  「少主。」

  「少主。」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荻原薰一行人就經過她隱身的轉角。花漾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直到肺葉隱隱作痛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果然沒看錯——

  是個女人!

  她沒有料想到,對他而言這麼重要的朋友會是一個女人。

  雖然只有一瞥,卻已經足夠讓她瞧清對方的長相了,縱使臉色有些蒼白,像是受到驚嚇,但那依然無損她的美麗。

  薰哪時這麼在乎過一個女人?她以為自己是特別的,但看來她不是唯一。

  那個女人的一通電話就能讓他拋下一切立即趕到她的身邊去,即使她就在他身邊也沒能讓他有一絲絲的猶豫不決,她在薰心中的地位就毋須多說了。

  花漾的呼吸微微一窒,胸口悶悶的,有些難受。

  她是誰?

  為什麼能在薰的心中佔有那麼重要的位置?

  腦海裡忽地掠過一抹什麼,她怔愣住,難道……難道是他的前女友?那麼他在迴廊對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接到電話時詫異裡帶點驚喜的神情、還特地去接那個女人回來、親自替她安排下榻房間的細心和重視,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想起小千和瑞樹的下場……她,心涼了半截。

  她偷偷地跟了過去,知道他將她安頓在花之月——專門招待貴賓的客房。

  「你就在這兒住下,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謝謝。」

  是……是國語!花漾有些錯愕,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原來薰會說國語,而且還說得這麼好,想必下過一番苦功。

  她知道耿雨晴也是台灣人,但不知道他會說國語,薰也知道她是台灣人,為什麼從沒想過要跟她用國語交談?難道這語言對他來說特別到不能跟別人說?

  腦袋亂烘烘的,她神情茫然地走回房間。

  如果你是瑞樹,你會選擇誰?

  我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因為我不是當事人。

  是嗎?他當初的不回答……「是因為早就知道答案有多傷人了嗎?」她將身體埋進柔軟的大床,心卻感覺不到溫暖,喃喃自問沒有答案的問題。

  到底在他心底,孰輕孰重?

  你不覺得小千很可憐嗎?她那麼愛瑞樹,結果瑞樹還是決定回到初戀女友美彌子身邊。

  再可憐也只是演戲,況且真正的感情遇到三角難題,不是誰可憐就可以解決的。

  是啊,不是誰可憐就可以解決的,是否是在暗示她,即使拿「無辜」跟「淚水」也不能改變這段感情是排在他跟別人後面的事實?

  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會就此失去他,恐慌悄悄地侵蝕了她的心,眼淚就這麼淌了下來,帶著一股很深很深的無力感。

  無聲無息地流著淚,決堤的淚水很快地就將枕頭沾濕了一大片,房間很暖和,心卻很冰冷。

  睡不著,哭不完,心痛無法排解,記得有一首中文歌是這麼唱的,「……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憶清除得不夠乾淨……」她一句一句唱著歌。

  聽見歌聲,就能稍稍忘記教她心碎的畫面,可惜的是她忘了快樂的歌怎麼唱。

  「漾、漾?」屋外忽然傳來叫喚聲。

  是他!荻原薰來找她了,想起在走廊散步時他的欲言又止,也許就是想跟她提起前女友的事,她不想聽,至少現在不想聽。

  拿被子蒙住自己的頭,小小聲的唱著歌,「……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電影,他不愛我,儘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

  她唱得這麼用心,心都痛了,為何他的聲音還如此清晰?

  「漾、漾。」他又喚。

  「……」她摀住嘴,不讓哽咽逸出,「他不愛我,牽手的時候太冷清,擁抱的時候不夠靠近……」

  「真睡著了?」荻原薰不解地嘀咕著,抬手看了眼手錶,短針指著九。「奇怪,今天怎麼這麼早就睡了。」

  聲音漸漸遠去。

  薰——她很想叫住他,但是,不想從他口中聽見不想聽的話。

  「嗚嗚……」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很想見他,卻又害怕在他眼底看見愧疚,證實她的猜想。

  荻原薰不是會腳踏兩條船的男人,他一定會做出選擇,只是……

  她沒有勇氣再往下想,只能不停唱歌、不停的掉淚,哭到累了、沒有力氣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會醒過來是因為迴廊上傳來的腳步聲和傭人們的交談聲——

  「這些菜和酒要送到少主的房間去嗎?」

  傭人的聲音讓淺眠的花漾轉醒,抬頭瞄一眼掛鐘,凌晨兩點,他還沒睡?

  蹙起眉,隨即為自己的想法覺得可悲,她還是關心他。

  「不是,是要送到喬小姐的房間。」

  原來她姓喬啊,看來她果真是荻原薰很重要的朋友,這麼晚了想吃宵夜,傭人們也不敢怠慢的張羅。

  思及此,喉頭又是一陣酸澀。

  「這不是少主吩咐的嗎?沒想到這麼晚了,少主還要去陪喬小姐吃宵夜喔,要是被漾小姐知道了……」

  他吩咐的?陪她吃宵夜?原以為淚水早該流乾,卻仍是一滴一滴的滲入枕巾,為什麼要醒來?她不想要醒來。

  「不要多嘴,那是你沒看到……」

  聲音越來越小,終至聽不見。

  花漾睜著迷濛酸澀的眼望著天花板,胸口泛著酸楚,結果已經很清楚了,她輸了,輸得很徹底。

  「……他不愛我,說話的時候不認真,沉默的時候又太用心……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憶清除得不夠乾淨……」

  小小聲的唱著歌,唱到哭了,哭到累了,累到睡了,唯有這樣的循環才能讓她安心的入眠。

  ************

  「伯母早安。」她朝耿雨晴親切的道早,回身僅是朝荻原薰點點頭,態度顯得有些疏離。

  耿雨晴微笑,「早。」她其實頗喜歡這個心思單純,只是有些多愁善感的女孩。

  花漾在椅子上坐下,發現餐桌上只有他們三個人,喬小姐呢?

  但她沒有勇氣問出口,低下頭沉默的吃著早餐。

  第一眼就發現她像核桃般腫的眼睛,他揪著眉開口,「你的眼睛怎麼腫腫的?哭過了?」難不成是背著他偷看已經被他列為「花漾八十禁」的偶像劇?

  她沒有回話,依舊沉默的搖搖頭。

  她怎麼了?怪怪的,好像還……刻意避著他?!

  「怎麼了?誰欺負你告訴伯母?」耿雨晴意有所指地瞟瞟坐在一旁的兒子,擺明了他就是兇手。「伯母替你討回公道。」

  花漾臉色暗下,「沒有啦,只是看到新聞報導,有所小學的學生沒有錢吃午餐,所以我的淚腺又不受控制了。」她刻意回給耿雨晴一記要她安心的笑容。

  眼角餘光瞄到荻原薰時,則是快速的執起刀叉,想藉著切割的動作避開他滿載疑惑的眼神。

  她的說辭並沒有讓荻原薰安心,帶著審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試圖找出一點破綻。

  看到兒子「熱切」的眼神,耿雨晴又好氣又好笑,「漾又不是你的早餐,你這樣盯著人家,我都以為你要把人家吃了。」

  他送了老媽一記白眼,懶得跟她解釋,將視線拉回,但眼前的身影既沒有急著解釋反駁,也沒有臉紅逃開——果然是有心事。

  看兒子沒有興趣開玩笑,她也不想自討沒趣,耿雨晴動作優雅地以餐巾拭了拭嘴角,轉移話題。「水簾呢?」她其實想知道的是某個沒用的傢伙搞定了沒?

  原來那個女人叫……喬水簾?還有,原來伯母也認識她!

  一個深呼吸,花漾想強裝鎮定,但顫抖的手仍洩漏她的慌亂。

  他不是很有興趣的隨口回答,「大概是太累了,還在睡。」火腿有這麼硬嗎?為什麼她老切不好?今天有這麼冷嗎?她怎麼抖成這樣?

  昨晚散步的時候還好好的,之後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昨晚怎麼那麼早就睡了?」

  花漾的臉色發白,眼眶發熱,「天氣太冷了,被窩裡又很溫暖,躺著躺著就睡著了。」她咬牙把淚意逼回去。

  「原來是這樣。」

  「那個……水簾是誰?」她狀似隨口問,但這是她給他的最後機會。

  「水簾她是……」耿雨晴正要回答,卻被打斷。

  「一個朋友。」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如果那個笨蛋搞不定的話,那喬水簾的確會變成一個普通朋友,如果最後有結果的話,倒是可以向花漾介紹認識。

  「嗯,一個朋友。」耿雨晴笑得頗曖昧,但沒再多說些什麼。

  為什麼他要輕描淡寫地含糊帶過兩人關係?為什麼伯母要笑得這樣別有深意,花漾的心驀地一冷,霎時沒了食慾。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他怎麼會特地去接她?他從來就不是那種熱絡親切的人。

  如果是好朋友,他可以大大方方地介紹她們認識啊!她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善妒女人。

  他究竟還要欺騙她到什麼時候才肯對她說實話?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她,連編織一個漂亮謊言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在她身上!

  「待會想去哪裡走走?」

  她的身體微微一僵,喬水簾都回來了,又何必要假惺惺的繼續這段感情?是因為不想讓她難看,還是想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思及此,她也發現自己很沒用,竟然不敢與他攤牌!

  她要用盡力氣才能隱藏好情緒,「我剛剛接到公司打來的電話,臨時有個重要的案子需要我去支援,所以……」

  「叫他們找別人。」聖誕節她居然把他晾在一旁,況且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昨晚來不及跟她說就被打斷了。

  「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了。」如果再繼續和他相處,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那是他們的問題。」他不打算放人,尤其在還搞不清楚花漾怎麼了的時候,他想先把事情解決。

  她把語氣放軟,「薰,你不要這樣嘛,我不能為了玩樂而耽誤工作,毀約賠錢事小,公司的商譽損失事大,況且這也會影響我個人的風評,我必須回公司去。」說著,眼眶開始泛紅了。

  瞪視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好半晌,他終究還是心軟了,卻又有點嘔氣的道:「快點把早餐吃完,我送你到公司去。」

  「不……」

  他已經不太爽了,還不想讓他送?他口氣惡劣的說:「當我沒說過。」

  「不、不是啦,我是怕你麻煩。」她現在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很害怕兩人獨處時他會提起什麼她害怕的事。

  即使知道遲早要面對,但拜託不要是現在,即使心痛、失望、難過、不解,但她還是不想這麼早說再見,即使可悲,對,她就是可悲。

  「吃早餐。」

  他不容妥協的態度讓她只好乖乖聽話,等她終於吃完早餐,荻原薰送她到公司門口,所幸一路上他似乎也有心事,兩人都沒再開口。

  「我幾點來接你?」

  花漾深吸了一口氣,「我……我也不知道會忙到幾點,不然等工作結束了我再打電話給你。」

  「嗯。」

  看他照往例要等她進門才走,花漾轉身快步走進公司。

  美幸在櫃檯後聞聲抬頭,一見是她,好笑地道:「漾,你忘了嗎?你今天休假耶!」

  「我沒忘。」

  「那你來做什麼?」

  「我來拿個東西。」為免美幸再多問,她只好走向造型部辦公室,到自己的位置打開抽屜翻了翻,胡亂拿了樣東西放進背包內,然後離開公司。

  薰他……會回去陪喬水簾吧。

  她沿著街道慢慢走著,濕冷的空氣凍得她的兩頰又紅又痛,痛得她想哭。

  當初剛來日本唸書的時候,最讓她無法忍受的就是寒冷的冬天,冷得她只想躲在被窩裡冬眠,這幾年下來,她以為自己已經適應,原來……是錯覺。

  街上到處都瀰漫著濃濃的聖誕氣息,應景的歌曲此起彼落,洋溢著快樂的氛圍,熱鬧非凡。

  這些卻絲毫感染不了她。

  直到擦身而過的路人紛紛朝她投來詫異的眼神,她才發覺自己的臉上早已爬滿了淚痕。

  今年的聖誕節,她仍舊還是得一個人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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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7 00:05:16
第八章

  是她?!

  花漾愕然地瞪著不遠處被鴿群包圍、粲笑如花的女人,胸口像被狠狠揍了一拳,痛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她連來淺草寺散心也會遇見她?

  喬水簾會在這裡,也就意味著薰有可能也在這兒。她收回目光環顧四周,果然在左前方瞧見一個男人的背影。

  原來想像和現實有差距,光憑想像,她昨晚就快掉完這輩子所有的眼淚,但真看到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她反倒一滴淚也擠不出來,心不是痛,是空了。

  她的眼裡再也裝不下其他人的身影,耳裡也聽不到其他聲音,彷彿世界上所有的喧嘩塵囂都離她遠去。

  喬水簾張口驚呼了一聲,快步地朝荻原薰奔去,鴿子被驚嚇得紛紛振翅高飛。

  她急切地低著頭似乎要他幫她查看什麼,他笑了笑,而後她愣了一下,順手賞了他一肘,他結結實實地挨了那一記,她的笑容……很得意。

  雖然早就想過他會陪伴在喬水簾身邊,但是親眼見到他們兩個如此開心地一同出遊,嫉妒像尖銳的針刺痛花漾的眼和心。

  她有股衝動想上前將他們兩個分開,腳卻像被釘子釘住,動彈不得。

  她像在看一出默劇,自己卻連出場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感覺淚又無聲的流下,臉被風吹得冰冷,只自顧自的喃喃自語,「我聽不到你們說什麼,卻看得出你們有多開心,也許這樣的見面方式很好,所有的解釋都顯得多餘,我已經知道你想說什麼……」

  像是聽到她的細語,男人半轉過身——她難堪地想逃開,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狼狽,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動彈不得。

  但……他、他是誰?!

  花漾傻了眼,男人眼神掃過她,卻完全沒有停留。

  那個和喬水簾在一起的男人不是荻原薰!他有著過長的劉海,長相英俊,渾身張揚著讓人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霸氣,他和薰的身材和長相是很相似,但是髮型不同,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同。

  「他是誰啊?」太過驚訝的花漾大聲的脫口而出心中疑問,著實引來不少路人側目,但她完全沒有注意也不覺得尷尬。

  發現和喬水簾在一起的人不是薰,她的心裡有一絲絲安慰、一絲絲竊喜,但是下一秒卻又忍不住為荻原薰憂慮起來。

  事情出乎意料的發展,讓花漾不停的碎碎念,「喬水簾為什麼會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見他們相偕朝淺草仲見世街走去,她不假思索地跟了過去。

  兩人有說有笑地逛著參道兩側的店舖,看得出來他們很熟稔,感情也很好。

  「薰知道這些事嗎?他到底在幹嘛?喜歡人家怎麼不顧好人家?」

  為了怕被發現,她不斷假裝在小攤位上挑東西,嘴裡老喃喃自語著不相干的問題,攤位老闆一句也搭不上。

  「他難道不知道喬水簾另結新歡了?既然她都已經展開新戀情,為什麼還要回頭來撩撥薰?玩弄薰的感情?」

  雖然薰對喬水簾舊情難忘的事實讓她傷心難過,但是她還是不忍看他被劈腿、被欺騙、被傷害,她還是會為他心疼。

  嗚……嗚……她好沒用……薰也好可憐……

  攤販老闆看她哭得這麼痛徹心扉,不忍的出聲安慰,「妹妹,迷偶像不能當飯吃啦,就算你的偶像被人家拋棄,也不用哭成這樣,伯伯請你吃章魚燒啦。」

  老闆善意的安慰,終於把花漾喚回神,她尷尬的朝老闆搖搖頭,趕緊跑開。

  環視一周,喬水簾跟那個男人早就走遠了。

  因為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她一直在外面閒晃,走到兩腿發酸才找間咖啡館坐下來休息,直到快六點的時候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薰!她將手機握緊,心中五味雜陳。他一定是要問她忙完了沒有。

  她很想聽聽他的聲音、很想緊緊抱住他,讓他身上的溫暖包圍她,替她驅走蝕骨的寒意,但是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終於,鈴聲停止。

  但是隔不到五秒鐘便又響起,就這樣重複了五、六次。

  這一次,已經三分鐘過去了,電話鈴聲都沒有再響起。他應該是放棄了吧!

  嗚……她又想哭了……

  ************

  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他連續打了七、八通電話都沒人接?她人在哪裡?她是不能接電話還是不想接電話?

  他就知道有問題!

  到底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了?她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不敢說?還是有什麼人要找她麻煩?或者……該死的,到底是怎麼了?

  心急如焚的他隨即前往花漾住處,抵達後下車撥了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就被接起——

  「拓也!」是山本洋子的聲音。

  他劈頭就問:「漾回去了嗎?」

  這聲音、這語氣……是荻原薰。「我沒有看見她,你們不是在一起嗎?」漾不是說會在荻原家多住兩天?

  他沒空回答她的問題,「她還在公司?」她說了忙完會打給他。

  「怎麼會?她今天休假。」話一出口,山本洋子立即覺得不妙。他……他不知道漾今天休息嗎?

  「她說公司臨時有個重要的案子需要她去支援。」

  她、她該怎麼回答啊?山本洋子感覺到冷汗滑下背脊,打了個寒顫,漾也真是的,要說謊不會先跟她套好招嗎?她這下要怎麼說?

  「那是什麼樣的案子?工作地點在哪裡?」緊迫盯人的問話響起,那語氣中的強勢教她心驚不已。

  哇哩,她哪知道啊,說謊又怕跟漾編的不一樣,況且之後被荻原薰抓到,他不扒了她一層皮才怪。

  漾,對不起了,她只能在心中替她祈禱,「我、我不知道……」

  他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裡的惶然,低喝了聲,「說。」

  被他凶狠地一恫嚇,她哪裡還敢有所隱瞞,但仍試圖為好友解釋,「漾會這樣做一定有她的原因,也許她……」

  他沒興趣聽她說一大堆廢話,「重點。」

  山本洋子只得乖乖地道:「沒有,今天公司沒有什麼重要的案子需要她回去支援。」

  電話彼端一陣靜默。

  雖然惹火他的是花漾、雖然沒有直接面對他的怒火,山本洋子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全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了。

  「你……你不會傷害漾吧?」她鼓足了勇氣才敢開口這麼問,畢竟是好朋友,她不能見死不救。

  看在她是真心為花漾擔憂的份上,就不跟她計較了。

  荻原薰冷冷地哼了聲,「她是我愛的人,你覺得呢?」

  也對,山本洋子頓時安心了不少,「那……沒事了,再、再見。」她不敢再囉唆半句,立即掛斷電話,她像經歷了一場世界大戰,全身虛脫,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反觀荻原薰,則是苦思不得其解。

  漾騙他!為什麼要騙他?

  她現在又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不接電話?

  忽然,有輛車放緩車速在他身前停住,車窗降下,一顆頭顱探了出來,「這麼冷的天氣還出來散步,真是好興致呢!」

  他心緒煩躁,沒空理會他的調侃。

  見狀,伊達廉更感興趣了,「你和花漾吵架了?」不然幹嘛站在門外不進去?

  要真是吵架還好一些,至少他知道原因出在什麼地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茫然摸不著頭緒……腦海中忽然透進一絲曙光——「你撥一通電話給漾。」

  眸光掠過他手裡的手機,伊達廉邊打電話邊趁機開他玩笑,「敢情少主手中的是模型手機?只有裝飾的作用,能看不能打。」

  他沒好氣地瞪對方一眼,「你的話真多。」明知他有多不爽,還有心情招惹他!

  他才不怕哩,現在可是荻原少主在求他,「這叫健談。」伊達廉噙著笑。

  「囉唆,電話到底打通了沒?」他頗為不耐,如果可以真不想讓八卦伊達有機會插手,偏偏天不從人願。

  伊達廉摀住手機,「等等,漾接電話了。」

  接了?!荻原薰抿了抿唇,臉色有些難看,原來……她不是不接電話,只是拒接他的電話。

  為什麼?她在生氣嗎?生什麼氣?

  伊達廉不著痕跡地將荻原薰的表情納入眼底,「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約會?」他壞心的在心中猜測對方的忍耐度。

  荻原薰凶狠地瞇起眼。

  難不成她對他撒謊、拒接他的電話是因為聖誕節和別人有約會?

  「既然沒有,那要不要來我家吃飯?今天晚上美和要親自下廚呢!」破天荒的頭一遭。美和想要為他洗手作羹湯的心意他明白,不過要是能夠選擇的話,他寧願上餐廳解決,那樣會輕鬆安全得多。

  再不然……就找人來分攤風險吧。

  所以他才會找上花漾,猜想荻原薰應該也在,但沒想到會遇到一場精采好戲,哈哈——意外的收穫呢!

  一旁的荻原薰一聽,臉色更是殺氣騰騰,不過是針對伊達廉,因為就算花漾跟他有什麼誤會,他也絕對不會送她去伊達家,被他們夫婦倆毒死。

  一把搶過伊達廉的手機,荻原薰陰沉的開口,「很好,誰的電話你都接,唯獨不接我打給你的電話。」

  原來薰的忍耐限度也不過爾爾。伊達廉笑笑地任搶匪劫走他的手機。

  是薰!不同伊達廉的閒適,彼端的花漾嚇得差點握不住手機。

  「你在哪裡?我去接你。」他霸道地說。

  「嗚……我不想跟你說話……你……你趕快去陪你的喬小姐……不然後悔就來不及了……」然後,就沒了聲響。

  她在哭?荻原薰瞪著手機,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得內傷,而且她……她居然掛他電話?!他立即又重撥了一次,卻馬上轉入語音信箱。

  為免他的手機無辜犧牲,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伊達廉迅速地出手搶救。

  他也試著又撥了一次花漾的電話號碼,果然還是轉入語音信箱。「看來我也被列入拒接名單中了。」

  「你先回去吧,美和不是還在等你吃飯!」

  他自告奮勇地道:「我可以留下來幫你想辦法,我跟美和說一聲就好,她會理解的。」他隨即很沒志氣的露出「是兄弟就挺我」的眼神。

  「不用了。」剛剛不是還很囂張?他現在沒空理他了。

  看他這麼絕情,伊達廉也只好認命回去慷慨就義。

  不再理會伊達廉,荻原薰陷入深思,為什麼要他去陪喬小姐?荻原薰氣得沒有辦法冷靜思考。什麼喬小姐?哪來的喬小姐?

  她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對勁?

  察覺到路人投來的好奇眼神,他老大不爽地凶狠瞪回去。

  殺氣騰騰的眼神和兇惡的模樣嚇得經過的小男孩號啕大哭,「哇……」

  小男孩的母親心疼孩子受到驚嚇,卻不敢招惹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只好敢怒不敢言地抱著哇哇大哭的兒子快步離去。

  喬小姐、喬……等等,她指的是喬水簾嗎?

  但是她奇怪的行徑和喬水簾有什麼關係?

  就算她在懷疑什麼、氣什麼,也都應該當面向他求證,而不是一個人躲起來生悶氣,不接他的電話、不見他!

  你去陪你的喬小姐,不然後悔就來不及了。

  什麼鬼啊,喬水簾有深藍陪著就夠了,他去當哪門子的電燈泡、湊什麼熱鬧!那他又要後悔什麼?

  而且喬水簾什麼時候變成他的了?她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她肯定是誤會了什麼,不然不會有這些反常的舉止出現。

  那個愛胡思亂想的笨女人!她究竟以為他和喬水簾是什麼關係?

  荻原薰望著手機螢幕發愣,好了吧,現在就算想打電話說清楚也沒辦法了,她根本不接電話——

  對喔,他怎麼忘了手機除了打電話還有傳訊息的功能!

  不過他很快就遇到難題了,在今天之前,手機對他就只有打電話、接電話的功用,他沒興趣也沒那個閒工夫去研究其他的功能。

  有什麼事直接在電話裡說清楚不是既簡單又明瞭嗎?傳什麼簡訊啊!究竟是誰發明這種玩意來折騰人的?

  所以在耗了將近十分鐘之後,他仍舊沒辦法把他想說的話全輸入手機裡,正確來說他只輸了一句話,所以心情煩躁到想將手機摔個稀巴爛。

  到底有沒有人會弄這破玩意,能幫他把……對了,他家還有個欠他一筆債的閒人。

  勉強按捺住暴躁的情緒,荻原薰撥了通電話,「福田,你會不會用手機傳簡訊?」

  用手機傳簡訊?!福田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感覺,「呃……」少主問這個要做什麼?

  「呃什麼!會就會,不會就不會。」哪還需要思考!

  「會。」

  「你馬上到漾的住處來見我。」他命令。

  接獲命令,福田哪敢怠慢,當下立即驅車前往花漾的住處,聽候差遣。

  荻原薰坐在沙發上,把手機拋給他。

  Miu-Miu乖乖地窩在他身旁的位置,「訓練」過後的它,已經不敢亂吠,至於山本洋子,早在荻原薰按鈴進門之後的十分鐘內就一臉驚恐的閃人了。

  福田七手八腳地接住,「少主?」

  「你替我傳幾封簡訊。」他面無表情地道。

  時下很多年輕人都傳簡訊傳到指關節發炎了,少主居然不會?但他才沒膽子多問勒。「是。」福田掀開手機摸索了一下,「少主,要傳什麼?」

  「叫她回來,有什麼問題我們當面談。」

  福田打好簡訊,遵照荻原薰的意思發送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福田,你再傳一封,跟她說她誤會了,事情不是她想的那個樣子。」

  「是。」福田低垂著頭打簡訊,嘴角卻悄悄往上揚,這是情侶吵架嗎?有空可以跟伊達醫生交流交流。

  五分鐘過去,手機仍然靜悄悄地沒有半點回應。

  荻原薰十分懷疑福田的辦事效率,「她到底有沒有收到簡訊?」脾氣越來越壓不住了。

  「應該收到了。」

  「應該?」他皺眉重複。

  福田趕緊解釋,「基本上只要網路沒有塞車、訊號正常,傳送出去的訊息通常在幾秒鐘內對方就會收到了。」

  他只負責替少主傳簡訊,至於漾小姐有沒有收到、有沒有回覆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範疇了,這個可要講清楚,免得他被丟進麻布袋喂鯊魚,不就太冤了。

  「告訴她,我會在這裡等到她回來。」

  發出去的每一封訊息都如同石沉大海,看著少主的臉色益發地陰鬱,福田隱隱覺得不太妙,他不會就站在這裡到時候等著被颱風尾掃吧?!

  不管他說什麼,她就是打定主意不回應他了?荻原薰著實被氣到快抓狂,「跟她說這只笨狗在我手上。」

  「噗——」福田忍不住笑出來。少主竟然、竟然用一隻狗來威脅花漾小姐,真的是太好笑了,哈哈——這件事伊達醫生一定有興趣。

  他危險地低哼,「很好笑嗎?」

  福田趕緊清了清喉嚨,「沒、沒有,我馬上傳。」

  訊息才發送出去,不到五秒鐘,手機就響了。

  「少主,是漾小姐。」福田瞥了一眼,立即將手機遞給荻原薰。

  電話一接通,彼端就傳來花漾帶著濃濃鼻音的沙啞嗓音——「你……你不可以欺負Miu-Miu!」

  她果然還在哭,真是、真是……煩死了!「那你就快點回來。」

  「你怎麼可以用Miu-Miu……」

  「說不定我一氣之下會踢它、踹它……」

  「好好好,我回去,你別欺負它。」她不得不妥協,雖然她想了好幾個小時,還是想不出來該怎麼面對他。

  *********

  她一進屋就看見Miu-Miu安安穩穩地窩在他的身旁,看起來毫髮無傷。

  聽到聲音,Miu-Miu起身躍下沙發,搖著尾巴朝她奔來。

  花漾趕緊將Miu-Miu抱起來,「Miu-Miu……」

  看著她哭紅的眼睛,他是又氣又心疼,「你是不是應該跟我好好解釋一下,什麼叫做『你去陪你的喬小姐』?」

  好不容易止歇的淚水再度氾濫成災。她已經跟他提醒過了,他怎麼還是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你……知不知道她、她在哪裡?和誰在一起?」

  察覺到主人的傷心,Miu-Miu低嗚著舔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不想知道。」他已經盡到他應盡的地主之誼。

  她的心更痛,低啞地道:「就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也可以忍受?」他就真的那麼愛她,愛到能夠忍受她同時周旋在他和另一個男人之間?

  他啼笑皆非,「深藍不是別的男人,他是我的表弟。」這時候真不知道他該狠狠地搖醒她還是緊緊抱住她。

  表弟?!怎麼、怎麼會這樣?花漾怔愣住。她完全沒有想到他們兩人之間還有這層關係。

  造化弄人,表兄弟竟然愛上同一個女人,這是多麼殘忍傷人的事實。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他心中的煎熬、掙扎和折磨,她光是想像就覺得心酸難過。

  他的痛苦像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胸口,讓她無法喘息。

  因為太愛喬水簾,所以他縱容她的不專情。

  因為不忍傷表弟,所以他默默地退讓。

  「薰、薰……」她啜泣出聲,為他,也為自己。她顫抖著雙肩撲抱住他。

  「我、我不……不行嗎?」她會比她更愛他,她會比她更專情,不會讓他愛得這麼委屈心酸。

  夾在中間的Miu-Miu差點被壓扁,「嗚嗚……」它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拎起Miu-Miu往沙發上一放,免得它真的被壓成夾心餅乾,而且是為了莫名其妙的小事,它死會不瞑目的,「你是在耍什麼笨啊?」

  「咦?」她傻傻地反應不過來,只能仰起頭直勾勾地望著他。

  他沒好氣地問:「你以為我和喬水簾是什麼關係?」

  「舊、舊情人……」她的心瑟縮了一下。

  荻原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粗手粗腳卻溫柔的一手捧著她的臉,一手擦拭她臉上的淚,「你的想像力會不會太豐富了一點?」

  他的意思是……「難道不是?」

  他冷冷地瞅著她,沒有開口。

  她的氣勢莫名地弱了下來,「可、可是……那你為什麼要瞞我?而且……而且還半夜陪她吃宵夜。」

  她連他們半夜吃宵夜這事也知道?這真的是誤會大了。

  「首先,我沒有要瞞你的意思,昨晚我表弟耿深藍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救喬水簾,情況很緊急……」事有輕重緩急,他當然得先去救人了,把事情經過解釋一遍後說道:「等我把她安置好,過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原來打電話給薰的人是他表弟!「我那時還沒睡……」

  既然沒睡,為什麼他叫了好幾聲她都不回應——他忽地明白了,「你在哭。」想到她昨晚獨自躲在被窩裡傷心哭泣,他就又氣又心疼。

  「可你還陪她吃宵夜。」

  「深藍也在,他因為她的事專程趕來,我只是陪他們兩、個吃宵夜。」他刻意加重「兩個」的語氣。

  「其實你大可以理直氣壯地質問我,為什麼不問?」她若是問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早上的時候我問了,你幹嘛不說清楚,只說喬水簾是個朋友,我感覺得出來你隱瞞了什麼,你卻又不說,伯母也是欲言又止……」她也有給過他機會啊。

  「目前為止的確是這樣沒錯,她跟深藍的關係現在還說不準,他們的事我以後慢慢說給你聽,你不要老是自己悶起來擔心,好嗎?」

  她又想哭了,「我……我那時候是怕你會選擇回到她身邊……」因為太在乎,害怕失去,所以選擇當鴕鳥。

  等等。他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什麼,這個情形怎麼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荻原薰認真地思索了半晌,兩個名字跳了出來——小千和瑞樹!

  她肯定是受到那齣戲的影響了。「我說過了我不是瑞樹。」可惡!他要狠狠的揍編劇一頓。

  她吸吸鼻子,「未來的事……誰也不敢保證,要是你的前女友……」

  「不會有前女友。」他有些惱火地別開臉。

  她愣了愣,看著他有些彆扭、不自在的模樣,倏地恍然大悟——「我是你的第一個女朋友?」

  他有男人的需要,他不否認,但說到女朋友,花漾的確是第一個。

  「那種無聊、沒營養的東西以後少看。」他哼了哼。

  他這是承認了嗎?哈哈——她以後不用擔心前女友了!

  移開壓在胸口的沉重大石之後,她忽然感到飢腸轆轆,「我好餓……」這時才發現一整天下來,除了食不知味的早餐,她就只喝了一杯咖啡。

  「想吃什麼?」

  「都好。」和他在一起,吃什麼都好。

  走出屋外的時候,漆黑的天空開始飄下了點點白雪。

  她興奮地伸出手去接,「下雪了耶!」

  他看著她高興的樣子,眼神悄悄地轉柔,「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雖然白流了好幾缸眼淚、雖然沒有禮物、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但是她的心情卻是歡欣而愉悅的。

  幸好今年的聖誕節不孤單,她找到人陪她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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