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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祁歡]買賣愛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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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4 00:06:46 |倒序瀏覽
買賣愛情 作者:祁歡

諶青,狂放高傲,視無能的男人為糞土,
視無用的女人為敝屣!若海塵,她剛好是他視為敝屣的女人,
但她勇於追求自己的愛及夢想。初見面時,
她對他一見鍾情;但他卻對她使盡一切羞辱之能事。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了他?
為何他老是要兇她、嫌她?只知她每次見到他,
內心就會激起一陣澎湃情緒,全身開始無端臊熱……
但既然他討厭她,他又何必霸道地帶她到德國治療,
就讓她的手廢了算了!廢了?!
開玩笑,她難道不知道,
他先前對她的磨練,都是愛她的表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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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4 00:07:18
  第一章

  熙來攘往的士林夜市中,人潮洶湧,一對夫妻迎面而來,儘管眼前再多人群阻擋,再令你眼花繚亂,你仍會一眼就看到他們。

  當然不是因為他們生得有多俊俏,畢竟這世間不乏帥哥美女充斥,大家多已見怪不怪。之所以能穿透人群,將眼光在他們身上駐足,實在是因為這對佳偶相差過懸殊之故。

  男的是標準的彪形大漢,雙肩寬得好似穿上橄欖球衣,令人望之生畏;女的呢,嬌小的身軀、細瘦的雙肩,令人只想把她捧在手中呵護。

  但若只是視覺上的差距,那倒也不那麼令人驚奇,重點還是認知上的差距。看他們的外型,理所當然會認為男的凶悍,女的溫柔。

  這對夫妻停在一個水果攤前,貪心的小販趁男人不注意的當口,將斤秤動了手腳,平白差了三兩,小販只注意要掩男人耳目,卻忽略了他身旁的柔弱女人。

  唐倩兒不動聲色地將子烈正欲掏出的四百元給收了回來,抽出其中兩張遞給老闆,甜膩膩地笑著。「老闆,您真大方,我們買半斤,您就送了五兩,真是不好意思。」

  小販的臉馬上泛紅,伸出手要將東西搶回,只見唐倩兒杏眼一瞪,柳眉一挑,聲音大到足以讓週遭行走的人停下腳步。

  看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詫異眼光,小販抓住袋子的手趕緊一鬆,再也不敢和這小女子計較。

  唐倩兒得意地揚起頭,勾住子烈的手臂,大方地離去。而子烈只是頻頻回頭,堆起一臉歉疚的笑。

  再次驗證了一句話══人不可貌相!

  為了吸引諶子烈的注意力,唐倩兒特意乾咳了幾聲。「烈,人家好想吃柚子喔。」

  諶子烈聞言,驚詫地看向唐倩兒。老天呀,不會吧?人說懷孕的女人,口腹的要求特別

  素知太座易怒的性格,諶子烈只敢輕聲婉言道:「現在是春天。

  「意思是說我無法在春天找到秋天的水果給你吃。」老實的諶子烈只好把話說清楚。

  諶子烈深感委屈,他若有唐玄宗的財力與勢力,他當然也可以做到,但他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拿什麼跟人家比?

  看來他只能用他的誠心來證明一切,他深情款款地執起唐倩兒的手說:「走,我們去找。」

  唐倩兒地將他的手甩開,背轉過身生著悶氣,諶子烈完全摸不著頭緒,無論怎麼好聲好氣,就是無法博得佳人一笑,讓他有些氣餒。

  「就算你不肯原諒,至少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開心吧。」諶子烈的聲音和表情都很沮喪。

  「我氣你連我為什麼生氣都不知道!」唐倩兒忿然轉身大吼。

  這……這是哪門子的邏輯驚歎號!她似乎搞錯了事情的前後順序。但諶子烈知道跟她爭個輸贏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在她面前絕對可以是完全的小男人。

  諶子烈將唐倩兒摟進懷裡。

  唐倩兒白了他一眼,不過怒氣明顯減少。

  我的天啊!儘管諶子烈在怎麼委屈,他也無法表現在臉上,他將聲音放柔。「好嘛,我知道了,我去找找,馬上回來。」

  唐倩兒總算露齒一笑,夜空之下陡然生出一地光輝。「算了,我不想吃了。」

  她趨身過來,勾住諶子烈的手,眼中閃動期盼的光芒,聲音嬌羞,與先前的霸道判若兩人。「你說,我們的孩子會是怎麼一個模樣?」

  諶子烈聳了聳肩,心中哀歎竹如何出好筍?

  唐倩兒並未察覺諶子烈的想法,自顧伸出雙掌交握,發表自己的台詞。

  有這等好事?便宜盡被你唐倩兒佔去,那要其他人喝西北風呀?

  諶子烈淺笑。「哪有這種人?」

  「當然有,也不想想是誰的孩子?」唐倩兒眉一挑,自信滿滿地說。

  唐倩兒整張俏臉已然慘白,汗珠由額角不停地淌下,她的手塢著肚子,痛苦的呻吟。

  諶子烈急得團團轉,卻又愛莫能助,看到妻子這般痛苦的模樣,他比她還痛。

  唐倩兒一眼瞥見丈夫,新仇舊恨、怒火中燒,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她大叫:「諶子烈!都是你!若沒有你,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受苦!」子烈真是有苦難言呀,儘管自己沒什麼錯,但害得妻子這樣痛苦,他也不由得深深歉疚起來。

  一旁的醫生,不禁搖頭苦笑。「太太,若你能將力氣用在對的地方,你現在就可解脫了。」

  此刻的唐倩兒哪還聽得進這些五三四,她只希望這如巨浪一般襲來的痛苦,能趕緊劃上終點。

  哇!哇!哇!

  終於嬰孩的啼哭聲響遍醫院,讚歎與驚訝聲四起。

  唐倩兒早已因筋疲力盡而沉沉昏去,那驚訝的聲響,恍若隔世,擺盪在異次元時空。

  再次由苦境便宜甦醒時的唐倩兒,痛苦之色盡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神采,洋溢在嬌俏的臉龐。她看著眼前的三個寶貝,志得意滿再度戰勝楚楚可憐,她揚起嘴角。

  諶子烈望向他的妻子,覺得她的話大有語病,他藏著些討好的表情,小聲說道:「難道我沒功勞?」

  唐倩兒只是睨了他一眼,卻恍若未聞,仍舊自顧自說著:「該取什麼名字好呢?」她以纖手支起額,賣力想著這個問題。

  諶子烈刻意清咳幾聲,以提醒唐倩兒注意他存在的事實,只可惜唐倩兒完全不在意他的抗議,興奮地說:「我看老大不哭也不鬧,眼睛比誰都先睜開,還佈滿沉的模樣,一臉聰明相,應該是最具智慧的一個,好像青色,就叫他諶青吧!」

  「諶青。」諶子烈不由得輕聲重複著。「嗯,挺響亮的。」

  唐倩兒滿意老公的配合,於是點點頭。」老二嘛,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看來非常善變,像風一樣,風應該是沒有顏色的,就叫他做諶無好了。

  「諶無。

  「至於老三……」

  諶子烈趕忙豎起耳朵,早已顧不得之前的怨詞,脫口道:「是什麼?」

  「唉……」唐倩兒很不夠意思地在此刻歎氣氣來,十足地吊起諶子烈的胃口。

  「老婆大人,到底是什麼呀?」

  「我說老公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既然你堅持要我取,那你可不能有任何意見。」唐倩兒十分狡猾地先下手為強。「老三呢,我看他粉撲玉琢的,我決定把他當女兒養,剛好可以滿足我沒女兒的缺憾。」

  「諶紅?」諶子烈這回面有難色,不若之前的滿意,嘀咕道:「男孩子取個紅字不好吧?」

  唐倩兒臉一沉。「你剛剛不是答應不能有意見的嗎?」

  我幾時答應了?諶子烈不禁暗暗叫屈,但自知無法辯得過太座,也只好悶不坑聲。

  「哎喲!你幹麼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你不知道名字特殊才容易讓人印象深刻嗎?像以前我們老師為了讓她的孩子一炮而紅,還將名字取作巨炮呢!」

  為什麼她總盡挑差的相比呢?唉,老三哪,將來懂事後可別怨怪你無能的老爸!

  諶家大廳在昏黃的壁燈烘托下,顯得一派柔和。歐式的室內設計,暖系色調讓室內活脫就像是樣品屋再現。

  男女主人真親密地耳鬢斯磨,三個孩子在廳內做著自己的事,幾乎要讓人忍不住唱起「我的家庭真美滿」了。

  是的,他們的確呈現出幸福美滿的「表象」。

  諶紅正專注地為他心愛的娃娃梳著頭髮,並不時翻翻娃娃的衣領,手裡一刻不得閒。

  諶無則一心多用,一會兒看著電視,一會兒注意家人的一舉一動,隨時為跳槽做準備。

  諶青雙手支在身後,顯得百無聊賴,他將步伐資至雙親身旁,冷冷看著被任性的唐倩兒耍得團團轉的諶子烈,從鼻子冷哼出聲。「無聊!」

  唐倩兒被這出自十歲小孩之口的嘲諷給激得臉色發紅,她拉住諶子烈的手臂,用幾近哭天喊地的聲音叫道:「老公,我們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小孩?年紀輕輕卻一副老氣橫秋樣,現在都這樣了,將來還得了?」

  諶青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睥睨的姿態有些欠扁,聲音分明仍是未變的童音,卻不含溫度。「那是因為你太幼稚。」

  唐倩兒確定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社會局訪問,因為她即將因為情緒失控而虐待兒童。

  諶子烈趕緊將老婆摟進懷中,試圖安撫瀕臨爆炸的情緒。」老婆,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嘛!」

  他轉向諶青,正起臉色。」小青,不可以沒大沒小。

  諶青聳了聳肩,像是早已習慣這種三不五時上演的劇碼,懶得再做辯駁,只是皺了皺眉,丟下一句話算是為事件劃上句點。」我說過,別叫我小青,怪噁心的。」

  諶子烈被諶青搶白得有些下不了台,所幸諶無的電視開得夠大聲,讓大家得以順利轉移注意力,不和這十歲小孩一般見識。

  老天,他真的只有十歲?

  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是無心,正當已屆不惑之年的雙親竟為一件小事跟自己的孩子辯得面紅耳赤,甚至還節節敗退時,諶無不動聲色地將電視的聲量調大,很快地便成功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諶青正欲轉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電視的聲音卻奇異地穿過耳朵,激起他的興趣。

  「接下來我們幸運的邀請到小提琴界新竄起的六歲天才童星══彗星,她出色的才能,宛若在音樂界投下一顆巨石,激起無數討論波濤。現在我們將要聆聽她高難度的表演。」

  天才?

  對於天才這兩個字,諶青向來敏感,他喜歡見識各方高手,這樣能為他無聊的生活增添許多樂趣與活力,尤其又在對方比他小的情況下,更引發他的好奇。

  「是彗星耶,我聽說過她。」諶紅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大聲嚷嚷。

  諶青終於停下離去的腳步,轉過身來面向電視。看到每個孩子都興致盎然,唐倩兒不禁好奇道:「她是怎樣的孩子?」

  「聽說她演奏的技術出神入化,只要聽過的人,很難不留下深刻印象。」諶無淡淡地接口,算是為母親做解答。

  諶青看著電視機中的女孩,松須的長髮,梳著一絲不苟的公主頭,蓬蓬的長裙,儼然就像一具沒個性、任人擺弄的洋娃娃。

  諶青不由得撇了撇嘴角,看來天才相輕,自古宜然,他怎樣也無法將這不解世事的小娃兒看在眼裡。

  主持人用充滿興味的眼光看向彗星。

  她圓圓的臉蛋,因她的笑而出現淺淺梨窩,雖然為她的可愛加分,卻讓諶青對她的實力打折扣。

  「我想演奏……」

  曲目才一說出,眾人莫不倒抽一口氣,這小女孩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選些適合年紀的曲目演奏,反倒向超高難度挑戰。

  「大地之歌」有九個章,當中轉音、高八度、低回……並不是簡簡單單就可克服的技術,更何況不光是技巧的展現,「大地之歌」更著重在情感的融入,一個年僅六歲,不具絲毫人間歷練的小女孩,如何掌握當中的感情呢?,諶青真正對眼前的她產生了好奇。

  她的小手舉起了提琴,那是一把造型深具流線感的提琴,原木色的琴身,明暗色澤層次井然,顯現不凡的質感。最特殊的不在它不菲的質地,而在於琴身上褶褶生輝的琴徽,那琴徽就是一個彗星的標誌,看來是她專屬的琴,且是獨一無二的。

  沒有經過任何的試音,她直接讓琴音流瀉出來,她的手指彷彿生了魔法,傳達出宛若天籟的聲音,而那琴音有著豐沛的情感,溫柔地滴入聆聽者的心。

  她幾乎已經不是在拉小提琴,而是根本與小提琴融為一體……只不過是借由她這個媒介,直接讓琴展現出樂曲最原初的本質。

  第一次知道音樂是可以感動人心!

  諶青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的心如巨浪般鼓動澎湃,旺盛的鬥志源源不絕地由腳底升起。

  在個人尚未回過神時,他用堅定鏗鏘的語氣,投下更令人驚摯的話語。」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唐倩兒對兒子的天外飛來一筆,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啊?」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表現出他們的懷疑。

  但諶青認真的語氣,似乎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成分。

  「看來有好戲看了!」唐倩兒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或許這自大的兒子可以初嘗挫敗的滋味,她不禁拭目以待了。

  諶青下了決定的第二天,馬上即知即行地尋找練習地,再次證明他的決定並非玩笑。

  「就這家吧!雖商業化倒還不至流於匠氣,在尚可忍受的範圍內。」諶青將手中的廣告DM遞至父母面前,不是商量的口氣,只是告知。

  唐倩兒與諶子烈無奈地對望,交換著彼此都知的心事。

  「為什麼我們的兒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凡事都由父母張羅呢?害人家好沒為人母的成就感喔!」唐倩兒忍不住發出喂歎。

  諶子烈將唐倩兒擁入懷中。」傻老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有個早熟有聰穎的孩子,不也是一種驕傲嗎?」

  諶青很快地便成為兒童管絃樂團的要角,以專家眼中最簡單的蕭曼幻想曲,征服全場的心,輕而易舉以半年的學齡打敗少則五年,多則七年的眾夥伴,站上樂團中間拉小提琴的位置。

  諶青薄削的唇,揚起一道弧度,深邃的眸底,閃動兩簇烈焰,眼神穿透攝影機,落向不知名的遠方,充滿了挑戰意味。

  旺盛的鬥志,使他的手指像點石成金的魔棒,讓無生命的四根琴弦,靈活躍動出精彩的旋律。

  他頓時成為一個燃燒體,收納週遭的熱能與注目,使樂團其他孩童成為光芒背後的黑影。

  閃亮的他,挑高了眉,對隱身某電視機後的彗星下了戰帖,揚高的眉,像在宣示著:「看到了嗎?我,諶青的挑戰令。

  有了足以較勁的對手,諶青無聊的生活,燃起了無限的生機,恍若重新活了起來看得唐倩兒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這孩子的注意力終於轉移,讓她可獲得短暫的寧靜,憂的是不知他何時會厭倦。

  這幾天雨下得張狂,接連的低溫,幾乎讓人忘了是生在亞熱帶的台灣。

  若定波是一個嚴肅的父親,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一步一腳印的努力,他對待學生以嚴厲出名,對待自己的女兒,絲毫沒有任何優待,反倒更變本加厲。

  彗星一直都很戰戰兢兢,打從她在音樂方面展現了不該是同齡層應有的水平時,她的壓力也就隨之而來。

  每天清晨她都得像今天一樣,起個大早,接受父親的諄諄教誨,然後獨自背著重重的琴,往老師家去。

  因為父親認為唯有靠自己努力,成果才屬於自己。

  彗星走下樓,雪白襯衫與吊帶裙,一絲不苟、中規中矩的穿著是若定波的要求。

  若定波透過鏡片打量著彗星,微微頷首,算是滿意彗星得體的打扮。

  「昨天練了多久?」若定波一如往常地詢問。

  「五小時。」彗星怯生生地答道。

  「那今天增加一小時。」若定波命令的語氣,沒有一點點的商量餘地。

  彗星迅即抬起眼,有些不敢相信,五小時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六小時難道不會要了她的命?

  若定波看出她眼裡的反抗,加重語氣道:「若不時時鞭策自己,所有的成果都只是海市蜃樓,根本不堪一擊!照我的話去做就是。」

  雨很大,打得路上處處泥濘,濕冷的季節,濕冷的空氣,彗星的小手早已凍得通紅,她仍緊握著琴盒,走在這似乎怎麼走也走不完的道路上。

  或許天氣實在太冷,雨絲實在憂人,以至於彗星絲毫沒有注意到一輛疾駛而過的朋馳轎車。

  轎車快速從她身邊經過,濺起巨大的水花,彗星被突如其來的水花,打起一身冷顫,腳底跟著一滑,她下意識地護住琴,但巨大的撞擊力,使琴隨之落地碎裂。

  一切事情的發生,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過來,殘骸就這樣硬生生地插進她嬌小的手臂,接著的一切,她再也一無所知……

  彗星消失了!

  小提琴童星新人賞大賽,彗星臨時取消參賽,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在大家的歎息中,彗星沒有再出現。

  諶青期待這一天來臨很久了,但滿心的期待意外落了空,他有些氣惱,難道彗星沒有接到他下的戰帖嗎?她是不屑,還是不敢?

  他惱火地撇撇嘴,沒有敵手的挑戰,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得不得冠軍也就無所誚了。

  「彗星,你是個懦夫,竟然不敢跟我正面交手!我會亮眼到你無法忽視、逃避的地步,你等著瞧好了!」諶青在心底默默下了個決定,只要他仍繼續在這條路走下去,終有一天會再度和彗星交手,到時便是一決高下的時候了。

  只是,他無法料到的是,這一錯身,竟是匆匆一、二十載!

  兒時的一場偶然,竟就讓諶青自此與音樂結下不解之緣。

  最長諶青只是希望持續在這條路上,等到一直以來唯一的勁敵一決勝負,沒想到久而久之學出興趣,或許是挑戰的對象一直不能正面同他競賽,他沒法就此對音樂厭倦,反倒能不斷超越自我,讓自己成為自己的最大敵人。

  才二十歲,台灣的音樂環境便不能滿足他天才般旺盛的學習力,威尼斯成了他的目標。

  威尼斯音樂學院,彙集全球各地的音樂人才,到威尼斯拉小提琴幾乎是每個學琴者的夢想。

  但諶青當然不是耽戀於水都歎息橋落日下演奏的絕美,他只是對白人的優越感不滿,他要贏得世界性的注目,徹底挑戰白人世界的權威。

  諶家上上下下瀰漫著弔詭的氣氛,唐倩兒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長吁短歎。

  她是造了什麼孽?辛辛苦苦生下這三胞胎,卻沒法盡享天倫之樂,孩子一個離得比一個遠。

  諶青要到意大利,諶無眼看也志在四方,唯一貼心的諶紅卻在高雄唸書,最後仍只剩下她跟老公相依為命。

  她重重歎下今天以來的第三十口氣,歎得連老公都心疼了,卻歎不回諶青欲飛的心。

  「你難道不能在近一點的地方學習嗎?」唐倩兒問著今天以問過不知幾次的問題。

  「不能。

  「唉!」唐倩兒又要開始不厭其煩地發出她千篇一律的言論。

  諶青適時地阻止她一發不可收拾的埋怨,沉聲道:「以我的資質,不用五年就可以打下一片江山歸國。

  五年一轉眼就過去了,若真的想念我,就到意大利玩,錢方面不用擔心,我的作曲版稅絕對夠我生活,還能提供你免費來回機票。

  這個沒心沒肺的冷血論調,大概也只有諶青說得出來,她這做了他二十年的母親,為什麼還看不透呢?

  「媽,放心讓諶青去吧,現在交通如此方便,連到太空都不成問題,更何況是區區意大利。」諶無試圖打個圓場。

  唐倩兒將求助的眼光轉向丈夫,只見諶子烈猛然點著頭,代表他完全認同諶紅的諭調。

  頭一回看到母親真心流露出的不捨與擔憂,使諶青亦心生不忍,他保證道:「相信我吧,我會在最巔峰時歸來,算是為國爭個光。」

  「諶紅,快幫我看看,這報上又在說我們諶青怎麼了?」唐倩兒興奮地拿著報紙給小兒子看。

  諶紅早已習慣這些年來不時上演的戲碼,不慌不忙地拿過報紙,準備為老媽報讀,老媽當然不是不識字,她只是喜歡享受被人朗讀出來的驕傲。

  「喔!報上說老哥又得獎了,我們這個天才老哥,似乎以得獎為樂。」諶紅笑語。

  不經意又瞧到下面一行字,才發出多年來首次發出的驚歎聲。」啊!」

  唐倩兒被兒子突然的反應嚇了一跳,緊張道:「怎麼了?」

  「他們說老哥答應擔任新世紀樂團台灣分部的團長,打算為國效勞。」諶紅嚷道。

  「你的意思是說諶青要回國了嗎?」唐倩兒忍不住笑逐顏開。

  「我想是的。

  「啊!我一定要趕快去跟爹地說,順便跟左鄰右舍大肆宣傳一番。」唐倩兒腳步雀躍,還不時哼著歌向外走去。

  諶紅無奈笑看母親背影。

  壅塞的台北,天空總是灰濛濛,老讓人想念藍天。

  公寓式的房子,一格格區別出人和人的分野。若母一邊打掃狹窄的屋角,一邊叫喚著相依為命的女兒起床。

  看著若海塵白皙瘦削的臉龐,她份外覺得不捨。原來海塵應該是個被人捧在手心,才貌兼俱的千金大小姐,不該是像這樣屈居與此。而今做母親的只希望她能穩穩當當的

  感覺到被注視,若海塵張開她的翦水秋瞳,母親關愛的臉便映入眼簾。

  「怎麼了?」若海塵有些疑惑地看著母親。

  「沒什麼。

  「媽!別把我當小孩了,我都已經大學畢業,算是標準的成人了。」若海塵撥弄零亂的長髮,嬌慎說道。

  「既然承認自己是個大人,就安安穩穩做這工作,找個好男人嫁了,嗯?」

  「又來了。

  「傻孩子。」若母揉揉她的髮,有些嬌寵地說道:「該起床了!」

  「好,好,好。」若海塵一鼓作氣的起身。」再不起來,被炒魷魚,就更別想嫁出去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記憶中的諶青不是這樣的人,若母猶記得女兒受過的苦。

  甩甩頭,甩去雜想,她背上皮包,往巨象藝文經紀公司方向出發,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巨象藝文專門仲介藝文活動的策劃與表演,儘管現實不容許她再度拉琴,但心中的愛戀並不是如此輕易便可放棄,所以若海塵在一畢業的就業選擇上,仍朝此方向搜尋,不能親自表演,至少可安排表演,心中遺憾至少不那麼深。

  巨象位於台北東區,經營老是一名年僅二十六歲的女老闆,若海塵幾乎與容觀══一見如故,容觀是一個中規中矩、做事一板一眼的追求完美者,「巾幗不讓鬚眉」就是她的最佳寫照,位在行事大刺刺的她的身旁,若海塵就顯得軟弱了些,但這不礙於她們的惺惺相惜。

  才剛走進辦公室,小李便一臉曖昧地湊過身來。」ㄟ,大家都在傳你跟容老闆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這個小李,是個標準的酸葡萄,幾番獻慇勤無果,便沒事造些謠,戳戳人的秘密,無聊得令人生厭。

  若海塵整天的心情都被打壞,她收起桌上的文件,掉頭就走,留下一臉悻悻然的小李。

  容觀迎面而來,訝異若海塵的一臉寒霜。」海塵,怎麼了?」

  「沒事,只是想到『安靜』的地方辦公。」若海塵用大到剛好可以讓小李聽到的音量說著。

  若海塵高舉起腕表,隨著秒針,默念著五、四、三、二、一……

  台北藝術節正在台北街頭展現其奔騰宣揚的姿態,旗海翻飛,宛若蛇信,一次次提醒存在的現實。

  換上面具後的若海塵,穿過台北車站天橋,風有些冷冽,凍僵了初展的笑靨。

  「這麼惡劣的心情下,是不是會有一些好事發生呢?」若海塵在寒風中瑟縮地想。

  她深吸一口氣,不想被絮亂蒙蔽了視線,放肆自己與畫面中的眼神糾纏著。

  這是一個人形布牆面海報,垂掛在都市叢林森冷的牆面,風吹得咋滋咋滋響。

  一個眼神如刀卻散發出奇異魅惑的男子,像是君王,睥睨著癡傻人生,嘴角揚起一抹不可尋的弧度,對視而不見的販夫走卒,做了最深的嘲弄。

  參差不齊的長髮,迎風飄揚,全身只是黑,黑色的衣身,隱沒在黃昏的背景中,挺拔出眾、遺世獨立。

  本該是一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畫面,為何卻讓她覺得孤獨,不知是因為他真的顯得孤獨,抑或是他的出眾讓她覺得孤獨?

  像是受到蠱惑,腳生了吸盤,再也無法移動半步。

  她愣愣地定在那兒,望著他的眼,想望進他的靈魂深處,卻不得其門而入,只是一再地一再地被吸進不可跳脫的深淵。

  「新世紀交響樂團首席指揮══諶青來台巡迴演出!」斗大的標題,遮掩住他馭風而去的躍升之形,但這樣世俗的羈絆,竟讓她得以擁有一個可以抓住的計劃,不然,何處才是海天一線的交會之處呢?

  這一行字,衝撞進她堅硬的心房,並且以排山倒海之勢迅速蔓延侵襲,她的心湖開始柔軟,軟到竟有種惻惻的酸楚。

  她注定逃不了了!

  看著海報底下一行招募團員的啟示,若海塵心中有分篤定,也許這一切的追尋終究會是一場空,但她無法忽視而令熾火燃燒的胸腔,它正膨脹到她可以上揚的聲勢,命定她得完成這項壯舉。

  人生中的意外相連,就這麼莫名地被人撞進了生命,敲醒了靈魂深處的悸動。

  若海塵抿緊嘴角、不管血本無歸,她或許會賠上一雙手,但她也要靠近這巨大的身影,直至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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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4 00:07:41
  第二章

  台北藝術節炒熱了各種藝文活動,寒冬中逕自擁有沸騰的溫度,巨象藝文經紀公司上上下下忙得人仰馬翻,片刻不得喘息。

  若海塵幾番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的頂頭上司══容觀,容觀留著一頭其耳的直髮,總是一身利落的褲裝,講話不急不徐卻鏗鏘有力,動作能力好得沒話說。

  對待下屬又具備女性特有的體貼,若海塵很喜歡這個女老闆,在這兒工作讓她覺得舒服且沒有壓力。

  而今她竟然要放棄現有的安穩,選擇一條注定坎坷的道路,教她如何開得了口?

  她本來抱定要和容觀同甘共苦的。

  容觀快步走向若海塵,腳步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她一向喜歡行事清楚明快。

  「哈羅,幫我聯絡一下,確定下禮拜的時間。

  就在容觀丟下今天的第十三份文件時,若海塵腦中再度湧現那雙狂野的眼睛,那雙眼睛像蠱一般,充滿魅惑力量,糾纏著她,使她連正常呼吸都不能夠。

  她終於決定開口。

  若海塵抬起她的翦水秋睫,杏唇啟了又合,溫吞的模樣著實逼急了性急的容觀,也讓她險些笑岔了氣。

  「我的大小姐,你嘛幫幫忙,跟我有什麼話不敢說的,需要這樣楚楚可憐嗎?」容觀格格笑了起來。

  「我不敢,因為你可能會殺了我。」若海塵垂下眼眸,不敢直視容觀,顯得心事重重。

  容觀狐疑地挑高她的濃眉,極具個性的面孔上揚起不解。」你不會告訴我你想辭職吧?」

  若海塵被容觀一語中的,突如其來,心中沒有絲毫防備,只能驚愣的張開嘴,訥訥地說:「你怎麼知道?」

  「啊?」容觀顯得比剛才的若海塵還要吃驚,怎也料不到自己信口胡諂,卻一語成懺,早知就不那麼鐵齒了。

  容觀一臉凝重,如喪考妣。」不是說好共患難嗎?你竟然打算棄我離去,枉費我對你推心置腹。」為了加強戲劇性,容觀還特別將語氣頓了頓。

  「容觀,你聽我說。」沒料到向來嚴肅的容觀,會說出如此情緒化的話語,若海塵悚然一驚,馬上站起來辯解,不料太過急忙,椅子一個不慎便應聲倒地。

  這一聲巨響,引起整個辦公室的側目,不解平時情同姐妹的兩人,會因何故而反目?這個人都豎直了耳朵,展現對八卦的高度興趣。

  「喔!天哪!」若海塵以掌擊頭,不懂情況為何會這樣一團糟?看著好妹妹這樣傷神,容觀二話不說地將她拉進內部辦公室,杜絕所有五三四的疑眼光。

  「好吧!現在沒有閒雜人等在場,你可以從實招來了。」容觀將手插在腰間,靜待若海塵的解釋。

  若海塵緘默了一會兒,想是該如何措辭,決定長話短說,不加任何雕飾,用最赤裸質樸的心,表達真誠。」我見到一個男人,突然很想去追求放棄已久的夢,雖然不知道是為了追到夢,還是為了借夢靠近他,但就是很想去實現,很想去試試看。

  若海塵以手支額,整個人顯得十分苦惱。

  容觀沉默地看著若海塵,並沒有因她的含糊而皺眉,眼中反而有了然一切的溫和。」雖然並不完全懂你的話,但我想我懂你的心情,儘管放心去追求你的夢吧!但別忘了這兒永遠是你的後盾,隨時歡迎你回來。

  「啊?」若海塵百感交集心中盈滿感動,不知要用什麼話來表達自己的感動。

  容觀揮手制止若海塵可能脫口的感激。」什麼都不用說,你知道我不喜歡來這一套。

  若海塵用力地點著頭,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

  「什麼?」

  「我媽那邊可不可以幫我保密,我不想讓她操心。

  容觀望進她眼裡,神色有些凝重。」這樣好嗎?」

  「我的手其實並不容許我這樣任性,但我卻一定要試一試,拜託你!」若海塵握起容觀的手,用充滿哀求的口吻說著。

  「好吧!」容觀對她的哀求政策舉雙手投降,誰教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呢!

  新世紀樂團團員招考會場,萬頭鑽動,空前的盛況,不亞於大學聯考。

  實在是諶青的名號太過響亮,二十歲便直升進威尼斯音樂學院,二十五歲便竄升為首席指揮,堪稱華裔第一人。

  他是天才,但天才還不是最重要的號召力,天才之外,他狂野的外型,更令人窒息。

  進入新世紀樂團,除了是對自己的能力肯定外,更可以親炙大師風采,傳言只要被他指揮過的樂者,都能發揮出隱藏的最大潛力,無怪乎眾人擠破了頭,也要在此脫穎而出。

  由於是基礎團員的招考,高傲的諶青不可能紆尊降貴親臨會場,是這場甄試中,最令人遺憾的美中不足之處。

  她轉動著筆桿,唇角、眼底都染上濃濃的笑意,像是在欣賞一件極致珍寶般審視這案上的試卷。

  聽說這回的試卷,有一部分命題出自諶青之手,大都是他興致一起的突發奇想。

  若海塵幾乎一眼便可辨識出何者是屬於他揮灑的傑作,驚異於他的鬼才與高標準要求。

  他的命題大都環繞著柴可夫斯基與幸佛尼斯特馬拉的第十號交響曲══大地之歌上頭。尤其是看到幸佛尼斯特馬拉這個名字最讓她驚異;難道諶青也欣賞幸佛尼斯特馬拉?幸佛尼斯特馬拉是若海塵最感佩的音樂家,她為他們無端牽出的聯繫,心生雀躍。

  筆試過關對若海塵而言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真正的難關是在技試上,為了能讓技試過關,她已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無論在痛苦,她也要咬緊牙關撐下去。

  若海塵甩動著感覺略嫌遲緩僵硬的左手,喃喃自語:「我的左手呀,你可一定要爭氣。」

  隨著唱名的接近,若海塵的心跳越來越不規則,喉頭一陣緊似一陣,在這木門之後的演示廳裡,諶青會不會在裡頭?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若海塵的心跳便如鼓聲般雷動,怎也平靜不了。

  「若海塵!若海塵!」聽到自己的唱名,若海塵才如大夢初醒,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咬緊牙關,一定要成功。」

  若海塵抬頭挺胸,開啟改變她命運的木門,奔向不可知的戰場。

  評審台上的展摯,一眼便被這個有頭烏黑秀髮,襯得小臉更形蒼白的女孩給吸引住眼光。

  她有著恬靜的氣質,清秀的五官,整個人顯得楚楚可憐,讓人很想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呵護著。

  展摯對自己竟然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孩有這種情緒感到好笑,卻無法克制自己的目光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在她蒼白小臉上有著深邃黑瞳,閃著於她恬靜氣質矛盾的熱切火焰。

  她很快發現她眼中黯下的光,垂下的眼眸有著難掩的失望。

  他!這項認知,讓展摯心中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她將熱切由眼中抽離,又恢復一派淡然恬靜。舉起琴,幾乎不需試音,便能快速掌握音準,純熟的姿態令人折服。

  初時的演奏,流瀉出宛若天籟的琴音,讓人心醉神迷。但不到一刻鐘的光景,她的琴音便如她的喘息,顯出絮亂。其他四位評審莫不皺眉搖頭。

  他注視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沒有忽略掉她斗大的汗珠沿著額角、沿著頸項流下。

  她很痛苦嗎?她不舒服嗎?展摯對她充滿了好奇的問號。

  他不能就這樣放她走,他要留下她,他想瞭解她的一切。

  展摯閉上雙眼,當下下了決定,他知道以他的權勢,要將她留下並非難事,生平第一次,他用他的權勢成就私心,老天縱容他一次無法克制的脫軌情緒吧!

  終於進入新世紀交響樂團,終於可以見到諶青,若海塵等這一刻等了好久,恍若等了一世紀。

  在演示廳的眾位新團員,個個屏氣凝神,為這即將到來的新轉折點興奮異常。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傳出鏗鏘有力的聲響,當門一開啟的剎那,眾人不約而同將眼光一致調向門把處,等待傳奇降臨。當諶青以王者之資君臨天下時,若海塵以熱切的目光迎向他冷漠俊俏的臉龐,一瞬也不瞬,任何一個正常人被這樣專注的凝視,一定會有所感覺,獨有諶青,維持一貫的冷漠,連回應也懶,壓根兒不把眾人放在眼裡。

  一個自恃容貌與才情的妙齡女子,絲毫不掩眼中對這個集魅力與財富於一身的男人流露出的貪婪,率先開口道:「諶老師,我們恭候多時您的大駕。」

  諶青冷掃她一眼。」你們最後收起你們無謂的花癡心態,若有時間在那兒發癲,不如收起精力在技術的磨煉上。」

  眾人霎是一陣噤聲,像是心事被人揣度,頭都低垂,不敢造次。

  待眾人都已受教,諶青才回過頭冷聲對助理道:「你跟他們說明一下團規,無法服從的就趕緊收拾包袱退團,我們沒時間給彼此浪費。」

  很快地,諶青便發現若海塵隨時捉襟見肘的演奏能力,與絲毫無法掩藏的愛戀目光。

  他無法忍受有人是經由走後門進入團內,拉低整個團的水準。他也無法忍受被一個不具才能的人愛戀。不僅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平凡人有這麼多的情緒,他也不想去追究。

  柴可夫斯基說:「這種東西啊!算了吧!」諶青決定去折辱這個擾亂他情緒的女孩。

  若海塵整天都心神不寧,只要一想到練習結束後,諶青要單獨對她進行測試,她就覺得忐忑不安。

  他不相信她的能力嗎?

  她真的想要在他面前有好表現,讓他能夠正視她,無奈她的手不聽使喚。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刻!眾人都收起自己的琴離去,空曠的演示廳獨留諶青與若海塵。

  靜默的空氣幾乎令人窒息,若海塵只能聽著自己的心跳喘息聲,卻不敢率先打破靜凝的氣氛。

  良久,諶青才開口,他修長的手指揮了揮煙頭,口氣仍是不改譏誚。」那你就奏一曲大地之歌來讓我聽聽。」

  他交握起雙手,眼神定定地看向若海塵,表面看來是全神貫注,但實際上只是施恩似地聆聽。

  若海塵何嘗不知道這首曲子背後的意涵,他要她演奏這首曲子的目的是什麼?

  唉!

  若海塵輕歎出聲,她咬緊慘白的雙唇,悠悠地拿起琴,出其不意地拉起琴,大地之歌的樂曲流瀉室內,年幼的她,背著琴,走在濕冷的長街,腳底一滑,滑去她的人生,滑走所有上天賜予的恩寵,斷裂的琴殼,刺進她的肌股,倒在濕冷的地上,她只想沉沉睡去,再也不要起來。

  她的淚佈滿清麗的臉龐,痛苦的記憶讓手顫抖不已,幾乎無法在接續下去。

  但這樣的哀傷感染不了冷面煞星,諶青倏地起身,打開廳門,無視正自悲傷的若海塵,

  冷哼丟下一段話:「大地之歌若沒法令聽者動容,就是徹底的失敗之作。憑你這種技術,還有臉敢賣弄?我為這首歌表示哀悼。」

  最後一句話宛若五雷轟頂,轟得若海塵無地自處,她怔怔地垂下手中的琴,身子沿著牆背滑落地上,她悲哀地知道,她永遠也無法企及那高不可攀的身影,永遠。

  諶青踩踏著穩健自信的步伐,從容不迫地走向場中,他身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長髮仍不羈地飛揚,擾亂眾人的思緒。

  若海塵看向諶青,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拿琴的手微微顫抖著。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吧?整個人挺拔得不容人忽視。若海塵怔愣了一下,隨即甩頭拋卻雜思,她是怎麼了?只要有諶青在的場合,他便沒法子自在起來,她的心跳呼吸被諶青的一舉一動牽引著,完全沒了自己的定見,她知道諶青討厭這樣的女孩子,但越是力求鎮定,越是弄巧成拙。

  平地一聲雷,驗證了若海塵的想法。

  耳邊傳來諶青森冷的聲音:「不想認真的人就給我立刻收拾包袱滾出團去,不要玷污了我的場地與演出。

  說完,他瞇起銳利的鷹眼,掃視全場,最後眼神定著在若海塵的身上。意識到他不屑的眼神,若海塵頓時從耳根開始發熱,紅暈迅即染紅雙頰,她趕緊垂下頭,再不敢看那男人的眼睛。

  諶青將手中的指揮棒指向若海塵,聲音平板,聽不出喜怒。

  若海塵的心跳漏了半拍,眼眸倏地抬起,想將問號傳遞給他,無奈他已轉離視線,恍若一切都未發生。眾人駭異地看向若海塵,不知她能得此青睞是幸還是不幸?

  一路忐忑到終場,若海塵始終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練習上頭,失神到曲終人散仍渾然不覺。

  偌大的場地只剩失神的她與冷漠的他。一切都呈靜止狀態,知道心跳與呼吸都清晰可聞時,若海塵才睜大眼眸,看著眼前的男人。

  諶青的嘴角揚起濃濃的譏誚,他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無能的女人眼中躍動著光芒,這光芒是他在熟悉不過的,屬於愛戀的色彩。

  他揚起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白皙的臉頰,像是在撥弄琴弦,奏出發自若海塵體內的樂章,引發她全身的體溫與戰慄,他的手指從她的臉頰一路滑下,最後落在她的鎖骨,進入樂曲中最激昂的旋律,若海塵的心臟鼓動著,如萬馬奔騰。他倏地收回手,演奏戛然而止,空氣中迴盪著震撼的餘音。

  諶青勻平了呼吸,沉沉地開口。」高明的演奏者是操縱情緒而不是被情緒操縱,看你是要收起你的情緒還是要收起你的包袱?」

  無情的話語揪得若海塵心中一酸,眼中霎時蓄了水霧,諶青刻意地忽視,面無表情地背轉過身。

  看著諶青寬闊的背影,若海塵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怕他這一轉身便是咫尺天涯,再也沒法接近。忘了是誰說過,喜歡一個人就要大聲說出來。

  「我喜歡你!」在她還來不及思索時,這話便已衝口而出,聲音大到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諶青略微震了一下,隨即便恢復自若,他牽動了一下嘴角,饒富興味地旋轉過身,好整以暇地將雙手支在胸前,眼中充滿譏諷。」喔?你如何證明?」

  若海塵愣了一下,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問話,她睜大無辜的雙眼,紅唇微啟,有些不知所措的「啊」了一聲。

  諶青挑高了眉。」怎麼?沒法子證明?」

  「喜歡就是喜歡,為什麼需要證明?」若海塵不解地看向他。

  「沒辦法證明就不要輕易說喜歡。」諶青冷冷哼道。

  若海塵雙頰脹成紅色,不甘心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質疑,她抬起潤紅的俏臉,訥訥地開口:「要怎樣你才會相信?」

  諶青的心裡想過一句惡念,話裡戲弄的成分大於真實。

  若海塵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一時之間懷疑自己的聽力是否出現了問題?

  諶青將臉垮下,有些得意道:「怎麼?不敢吧?」

  若海塵很快回過了神,她將眼睛勇敢地迎向他,堅毅地下了個決定。」這樣你就願意相信嗎?」

  她用眼神詢問他,他可以不接受她的真心,但她的真心不容他懷疑。

  諶青斜睨著她,不置可否。

  若海塵輕咬著下唇,迅即扯開了衣襟,粉嫩的酥胸半露在諶青眼前。

  諶青略微愣愣住,但表情仍力持鎮定,他沒料到她來真的。

  直到她姣好的身軀完全呈現在他眼前,他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她勻稱的身形,在舞檯燈光的照射下,顯得益發柔和。

  像是在審視一件上品,他不否認這是件上品。喉頭不由得緊了緊,智商與人的本能慾望無涉,智商再高,人的本能慾望還是存在,但他不喜歡被感官主導。

  「別在那兒丟人現眼了!」他倏地背轉過身,無情地離去。

  勇氣迅速抽離若海塵的身體,勇氣一旦被抽離,身體再也沒有支撐的力量,她癱瘓在散落一地的衣服堆中,光潔的地板,反射出梨花帶淚的狼狽面容,彷彿在嘲笑她的愚蠢,地上的衣服,宛若她的真心被踐踏在腳底。

  她不禁問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她是不是該放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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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4 00:08:04
  第三章

  「新世紀交響樂團」過去一度沒落,是諶青毅然挑起一切,不過一年的光景,像「化腐朽為神奇」一樣,諶青所帶領的「新世紀交響樂團」已然是全國首屈一指的交響樂團,更可媲美國際間的頂尖樂團,國內外許多音樂大師都以能否受到諶青的肯定做出評斷高下的準則。

  新一季的巡迴演奏又將開始,諶青打算邀聘一位豎琴手為樂團注入一些空靈和神性。為此諶青特別遠從意大利聘請到樂界的維納斯——談素回國,其實諶青與談素早在留學時期便已相識,由於同為音樂系的同學,也因為都是天才,都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兩人之間因此有著一份惺惺相惜的情悻,這份友情便是建立在這種天才相惜的情分上。

  「豎琴,是交響團爭相邀聘的寵兒。

  諶青試著對「新世紀交響樂團」的成員說明他的計劃。

  「指揮,你打算邀聘誰呢?」中提琴手感到好奇。

  誰不知道,誰要能被諶青親自拔攫,那往後的日子真可說是「平步青雲」,要說「麻雀變鳳凰」也不為過!

  「談素——豎琴維納斯。」諶青語畢,現場一片嘩然。

  說起談素,她可是豎琴界的翹楚,不但貌美,而且彈得一手好琴。所有聽過她彈奏的人,莫不為她瘋狂。她的琴藝、她的外貌都像極了仙女般,不食人間煙火;加上她幾近完美空靈的氣質,在樂界,談素因此有著「豎琴維納斯」的雅號,而她所演奏的樂音則更是被喻為仙音。

  「真有你的,指揮!連維納斯也請得動!」笛姐忍不住也要讚歎起諶青。

  「所以——我們要來一個演奏會,歡迎談素的加入。

  「沒問題!」現場頓時響起一陣掌聲。

  事實上,除了給談素一個盛大的歡迎禮,諶青還有別的意圖,這場表演,一方面為了談素,在方面也讓談素對樂團有個基本瞭解,當然最重要的是,諶青要讓談素瞭解國內的樂團在他的領導之下,已然不同凡響。

  「那——「莫非情況變糟了?!

  不只如此,還可探探若海塵的小提琴實力。說實在的,那個女孩拉小提琴時的神情,令諶青印象深刻。

  為了歡迎談素的到來,樂團裡的成員無不卯足了勁。

  談素的飛機預計在下午三時抵達中正國際機場,上午十時,「新世紀交響樂團」特別集合做最後的預演。

  「不對,不對,中提琴的情感沒有投入,你們是怎麼了,再給我打混下去,統統給我滾回去!」

  「啊——你不就是報上那位小姐嗎?果然——果然漂亮!」唐倩兒像發現大陸似的叫了起來。

  只見中提琴手像著魔般,閉起眼,神情肅穆得像廟中的大佛般——忽地撼動人心的樂章便自中提琴流瀉而出。

  「可以,現在換小提琴手!首席先示範。」諶青將眼光移向首席小提琴手。

  「給我悸動的聲音——嗯,很好!」閉起雙眼,諶青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陶醉神情。

  展摯,國內首屈一指的小提琴手,他與諶青結識與中學時代的一場小提琴競賽,由於傾慕諶青的才華,展摯於是一路追隨著諶青的每一個腳步,一直到成為「新世紀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

  在這個樂團之中,展摯有著僅次於諶青的地位。

  諶青總能用他那與生俱來的音感導出別人所不及的悸動的聲音;而展摯總能用他那雙靈巧的手彈出最憂鬱的聲音,因此,在樂界,展摯素有「藍色提琴手」的稱號。

  「現在——小提琴手全部加入!」

  張開眼,諶青嚴峻的眼光直勾勾地停駐在若海塵的身上。」把最赤裸的自己呈現出來!」

  又羞又愧,海塵的腦袋瓜像被人用霰彈槍轟過一樣,炸得她七葷八素。在與諶青目光交錯的剎那,海塵總是難掩她的愛慕之情,那握著琴弦的左手舊疾亦隨之復發。

  眾人見海塵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冷汗更肆無忌憚地四處竄流。

  所有人都看出她的不適,唯有諶青還自嗚得意地享受這份嘲弄海塵的快感。

  咬牙和血吞,海塵拚命地撐著。」左手啊,你要爭氣點,可別出錯才好。

  幸好沒出錯!

  鬆了一口氣的海塵發現諶青早已冷冷地將眼光自她身上移開。

  「好,鋼琴放柔。長笛加入,嗯!」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諶青滿意地揚起嘴角。

  「我得好好表現才行。」海塵不想在諶青與眾人口中那位出色的維納斯面前失色。

  女人一旦愛上同一個人,就很難不互相比較,海塵便是如此。

  尤其——這位可是享譽國際的「豎琴維納斯」呢!

  「咱們大伙加油!想像待會兒希臘美神維納斯就要來欣賞我們為她演出的音樂,這可是難得的殊榮啊!讓我們把最美的音樂呈現給最美的女神!」興奮的中提琴手忘我地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在我的指揮之下,只能有最好的音樂表現。」諶青像是給予中提琴手肯定似的,補了一句。

  諶青的話,諶青的神情,諶青莫名的雀躍和嚴格的要求,全看在海塵的眼裡。

  回想自己生平第一次的真情告白,全然不被眼前這個出色的男人接受,再加上那位深具威脅的維納斯的出現——一股悠悠的委屈和嫉妒吞噬著海塵的心。

  實在很難堪。

  她真願自己乾脆就死掉,一了百了。

  「接下來,小提琴——」啊,又到我了!

  左手……左手怎麼使不上力?

  「完了、完了——」海塵暗自叫苦。

  不聽使喚的左手,無力地按著弦,琴聲大打折扣。

  「若海塵!沒兩把刷子就別來,我這兒可不是救濟院!」

  看她的架式和技巧都有高手的水準,怎麼每次都有突發性的嚴重錯誤?

  生平第一次,諶青有看走眼的挫敗,這個失敗讓他生性裡所有憤怒都一古腦兒地竄上。

  「啊!」被吼得六神無主的海塵,在慘叫聲中,左手無力地鬆脫,滑落下來。

  「若海塵!又是你,才說你兩句,你就賭氣了!你表現得這樣差,怎麼配當「新世紀交響樂團」的一員。」

  諶青總是刻意忽略海塵的異樣,也從不在乎刻意給海塵的難堪。

  在場所有人都看出海塵左手不適,唯獨諶青,唯獨他「不肯察覺」,更不願給予海塵絲毫的柔情。

  諶青內心不為人知的意外只面對若海塵的時候,那份深藏多年,專屬於彗星的期待總在與若海塵眼神交會的時候,悄悄洩露出來。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因為這種不分對象的情感轉移,讓他深感不屑。他恨透自己骨子裡的這份劣根性。

  只有無情,只有苛責,只有嘲弄,才能妥善掩藏這份出軌於彗星之外的情。

  若海塵委屈往肚裡吞,只一個勁地甩手使力。

  不能啊!不能讓人發現左手舊疾。」親愛的左手,再忍耐些,擋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痛!舊傷加上諶青無情的責罵,海塵倔強地就是要在諶青面前求得好的表現。

  拚命咬牙強忍手痛的結果,汗水、淚水已不自覺地爬滿了海塵的臉。

  「真是我見猶憐!」諶青心中悄悄爬升一股同情。怪了,怎麼開始對這個麻煩女子產生憐憫?

  苦肉計!我諶青可不吃這一套。

  「你到底會不會拉小提琴啊!整個樂團的水準都讓你拉低了,就五分鐘!給我好好獨

  奏,練好了,再和大家配!練不好,給我滾蛋!其餘的人暫時休息一下。

  諶青下達嚴峻的命令,所有人都嚇得噤若寒蟬,因為這個年輕有為的指揮家雖一向自負,但從未對其他團員下過逐客令。

  團長一定很重視這位即將到來的「豎琴維納斯」,才會情緒失控。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地為諶青的盛怒找理由。

  「團長……五分鐘會不會太……」中提琴手還是鼓起勇氣試圖為海塵說話。

  諶青就不信自己的識才能力這麼差,這個機會與其說是給若海塵,倒不如說是給自己一次機會。

  「好!」深吸一口氣,重整自己,海塵立誓般的看著諶青。

  我會的,會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諶青讀出若海塵那股信心後,心中竟有著如釋重負的輕鬆。

  太美妙了。

  有那麼一瞬間,諶青憶起了年少時在電視上見到的那一幕。那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好了。」舉起手,諶青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她?怎麼能跟彗星相比!理智總不忘給諶青當頭棒喝。

  「大家一起來。」諶青不動聲色地抓回每顆陶醉的心。

  這一次,諶青沒再挑剔什麼,大伙都為海塵捏了一把冷汗。

  預演順利完成。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先到飯店去準備,我去機場接談素。」諶青匆匆交待完畢便走向大門,臨走前瞧了海塵一眼說:「若海塵,這次的表演如果你表現得不好,就別想參加巡迴甄選了,希望你好自為之。

  關上大門,諶青毫不留情地走了。

  若海塵定定地看著諶青的背影。

  「海塵,你還好吧?」拉起海塵的手,展摯關心地問。

  打從海塵報名參加甄選的那一刻起,展摯便深為若海塵著迷。在樂團之中,展摯對海塵的愛戀之情可說與日俱增,越來越深。

  「還好。」揚起淺淺的笑,從展摯手中抽出左手,海塵以右手搓揉著麻痺已久的左手。

  「我看你的左手,應該不只是酸痛——離這兒不遠,有一位醫生,我帶你去給她看看好嗎?」

  海塵練習時左手的吃力樣,展摯可沒漏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謝謝!」

  「走,我帶你去!」展摯心疼海塵的努力與委屈,激起一股保護她的慾望,抄起她的手,便要往門口走去。

  「不要!我不要看醫生!」

  海塵腦海快速閃過許多考慮,冷汗倏地從她的額頭滑入眼裡,在緩緩流出。

  「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展摯懷疑的神情令海塵相當不安。

  展摯對海塵的用心,海塵備感壓力,卻又不忍傷他的心,因此海塵總以客氣和禮貌來疏離,阻隔一些情感的交流。

  「好吧!有什麼困難,別忘了有我。」遞上一張面紙,展摯笑笑,給予海塵瞭解的體諒。

  「嗯!」

  呼——展摯巨大的愛實在令海塵備感壓力。

  中正機場一如往常繁忙。

  眾人之中,儘管談素一身象牙白的裝東,仍散發著獨特的光芒,教人一望可見。

  漾開笑容,諶青等著與談素四目交接。

  當目光相對的時刻,這對璧人的腳下的步伐便不由得加快,奔向對方,相擁相惜。

  引起所有在場人士欣羨的目光,好一對金童玉女!

  「諶青,好久不見!」離開諶青的懷抱,談素用讚賞的眼光掃視著諶青,他的懷抱實在令人難捨,能一輩子躺在他的懷抱,不知有多幸福。

  「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的美貌不但沒有衰頹,反而越來越美麗,維納斯。

  諶青最後那聲「維納斯」,喊得談素心頭一震,一時之間竟然意亂情迷了起來。

  談素一向明白自己對男人的吸引力,不過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她希望投向諶青的懷抱。

  「哈哈哈……維納斯,別開玩笑了,你身邊的追求者那麼多——」

  諶青想不到冰雪聰明的維納斯也會向人主動示愛。

  「沒一個像你這樣優秀、迷人而且——懂得我。」

  不等諶青說完,談素認真地解釋,她認為,只有像諶青這樣頂尖的指揮家,才能與她匹配;她更相信,諶青也這麼認為。

  「我想我懂得現在的你要什麼……」曖昧的調情向來是諶青攫獲芳心的要件。

  「待會兒我會證明只有我倆才最匹配。

  諶青是恃才自負,恃才風流,不過,談素不知道的是,在諶青的感情世界裡深藏著一顆從未損落的彗星。

  「為你設置的晚宴七時才開始,現在時間還早,走吧,帶你去飯店……休息休息。」諶青體貼地接談素的行李,領著她走向他那輛精緻高雅的座車。

  談素嬌嘍地道:「不帶我去你家啊!這麼生分!」

  這一趟回國,談素只想和諶青的感情有個結果。

  她決定惜取眼前人。

  「在意大利待久了,成天把浪漫當飯吃,現在回國了,只想有家的感覺!我想你,想安定。

  「OK!美麗的維納斯,請做我的「入幕之賓」吧!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舉起談素的手,諶青禮貌地輕輕吻上。

  這樣的溫柔舉動惹得談素身上那股意大利特有的浪漫多情便不安地四處竄流,她真想立刻投入諶青溫柔的懷抱,然後纏綿一番,解相思,解寂寞,也解除旅途勞累。

  貼近諶青的臂彎,談素緊抱諶青的手,與諶青相偎走出機場大廳。

  「諶青啊!諶青!我要定你了。」談素暗暗許諾。

  諶青領著談素來到他位在仁愛路上的豪宅。

  「我美麗的入幕之賓,請進!」

  眼見這棟豪宅高雅而富有藝術氣息的擺設,正和諶青的人一樣,一時之間,談素沉溺在這完全屬於諶青的風格之中。

  這正是我要的人和我要的家!

  「來吧!維納斯——」攔腰抱起談素,諶青溫柔地吻上談素的唇。

  嬌喘連連的談素,雙手環上諶青的頸項,在他的背上、肩上來回游移,這樣的回應,讓諶青大膽地用他的舌頭直接探入,挑洹著談素每一根神經。

  關上大門,諶青直接將慾火纏身的談素抱入臥室。

  「諶青,我現在就要你。」他的吻令人心神蕩漾。

  這一次,談素的大膽示愛,就算再有定力的男子,只怕也難克制蠢動的愛慾。

  「維納斯——」諶青用他一貫的優雅,熟練地將談素壓制在床上,他的吻輕輕柔柔地由談素的唇緩緩下移,落在她的下巴、頸項……高聳挺立的酥胸、水蛇般的腰,平坦柔嫩的腹……引得談素一陣又一陣的呻吟,徹底引燃熾烈的慾火。

  慾火難耐的談素,不安分地在諶青的身下蠕動,一雙蔥似的手則在諶青身上來回遊走,最好落在他的衣扣上,一顆又一顆的解開扣子。

  兩顆久別重逢的心在此刻化為一波又一波的愛慾,直到宴會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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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宴會就要開始。

  「諶青和談素都還沒到,是到哪兒去了?」

  「來了,來了,哇!他們站在一起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在場的記者們一擁而上,爭相訪問眼前這一對音樂界的寵兒。

  談素挽著諶青的手,優雅地向在場所有的人投注迷人的微笑,她那一襲露肩的黑緞禮服將她曼妙的身材凸顯得相當玲瓏有致;項上那串珍珠鏈則更添一股清新高貴的氣質,當鎂光燈與攝影機彙集的那一刻,談素就像國際名模一樣,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與光華,驚艷了在座所有人。

  看著談素,海塵的心頓時蕩到了谷底。

  站在談素的身旁,諶青並不遜色,因為他擁有的不只是優秀的外在與卓越的樂壇地位;更出色的是,他那一股智慧過人的特質,讓他不只是在樂界中方光芒。光憑這一點,諶青便有著足夠的魅力贏得眾人的驚歎。

  「他始終是那麼優秀,我如何匹配得上?」海塵悠悠地歎了口氣,隨即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如果,如果左手沒有受傷,或許……

  又愛又憐地看了看左手,海塵不經意地又歎又氣。

  現在的海塵,只能在這個無人顧及的角落裡,哀哀地看著自己的意中人與名實相符的樂界維納斯出雙入對。

  不知怎麼地,諶青在聚光燈的強烈投射下,仍可清楚地瞥見深藏在陰暗角落的海塵,在強光之中,眼前的一切有如夢幻泡影,炫麗而耀眼,他看見她眼底的深情,並且為之有短暫的閃神。

  「我喜歡你。」

  耳旁響起的不是記者百般無聊的訪問,也不是談素在意亂情迷之際所發出的嬌聲,竟是那日若海塵純真羞怯的告白!

  究竟怎麼回事?靈光乍現的竟是若海塵的告白與彗星的影像交織錯縱?

  談素清楚瞥見諶青這從未見過的迷離眼神,循著他的目光,談素見到的是一個恬靜、清新、惹人憐愛的身影,那女子非凡的氣質加上眼底那道深情不移的目光,真是我見猶憐。

  諶青在意那女孩?

  「那女孩兒是誰?」談素不自覺地打翻了醋缸。

  「誰?哦!她呀1新加入的小提琴手。」

  慌亂的語氣現實諶青真的在意那女孩。只是他好像還未察覺。

  「想必是國內新起之秀,否則怎麼能得你的賞識。

  「她?和你差多了,一個黃毛丫頭而已。」

  諶青已然回神。

  小聲會完話,諶青隨即湊近談素耳邊,輕輕吐氣。」你的熱情比較吸引我。

  一聲低語便將談素的醋意收拾乾淨,她難掩嬌羞地輕拍諶青的手臂。

  「別鬧了,會給人家看笑話的!」

  談素來真的,她的表現和一般戀愛中的女子沒有兩樣。

  見慣了女人動情時欲拒還迎的女兒媚態,諶青當然知道談素想什麼。

  認真看來,不論是才華或外貌,談素都在水準之上,她的確是當下的最佳人選。

  「天才指揮與豎琴維納斯好事近了。」

  在場記者紛紛在筆記上記下這個聳動的標題,明天,明天一定好好炒熱這個話題。

  將諶青與談素打情罵俏的場面盡收眼底的若海塵,腦中一片空白。

  諶青現下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將若海塵那日的告白視若糞土,眾人皆知有個若海塵為愛諶青不顧一切,如今,諶青與談素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男歡女愛的戲碼,這……叫海塵情何以堪。

  他心有所屬,我該怎麼辦?惶惑不已的海塵不自覺地咬著自己的手指,試圖用肉體的痛楚蓋過心上血淋淋的傷。

  「海塵……」一旁始終看顧著海塵的展摯,輕輕喚著。

  她淚眼晶瑩,神情淒苦,有如童話故事裡那位眼睜睜看著王子與鄰國公主結為連理的美人魚公主,令人不捨。

  眼見海塵為情所苦,展摯壓根兒忘了自己不被海塵接受的情傷,反倒默默守著海塵,想為她遮風擋雨的心是有增無減。

  「海塵,別這樣。」拉開她的手,他輕輕擁著她。

  眼前女子的一顰一笑深深牽引著展摯的心。

  「我是不是很傻?」海塵淚眼婆娑地問展摯。

  「怎麼會!為愛癡狂的人最懂得生命的真諦。

  輕撫著海塵瘦弱的肩膀,展摯像個大哥哥一樣,哄著眼前的女子。

  「真的?」像受到鼓舞般,海塵抬眼凝視這個一直傾注心力關愛她的人。

  「現在可不是談情的時候,請你們盡快就位吧!」

  諶青不知何時走到他們身邊的。

  什麼嘛!談情?有沒有搞錯?是誰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談情?是誰的手不安分地放在人家身上?

  「就位?大指揮家!您那出『男歡女愛』不正如火如荼地上演著嗎?這麼快就結束啦!」聽得諶青這樣的調侃,海塵原本哀怨苦悶的悲傷倏地一掃而空。

  「怎麼!你在吃醋啦!」諶青抬起海塵的下巴,才發現海塵的眼角有著未乾的淚痕。

  她哭過了。

  想到這兒,諶青的心忽地柔軟了起來,甚至有那麼一點不捨。

  「好好表現!我可不希望你漏氣。

  他的眼神——很不同。

  海塵確定看見了諶青的眼裡——有著一段故事,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我要努力!做那個能與你共享過往的幸運天使。海塵十分確定自己的抉擇。

  適才在愛裡的悲怨,諶青一句話一個眼神便輕易地驅離殆盡。

  「做給我看吧!」諶青喃喃自語。

  這個女孩子的情緒變化全繫於我的一舉一動,看來我的魅力對她仍有著無法抵擋的魅力。諶青相當滿意的笑了笑。

  諶青因為有海塵的愛慕而喜悅!只是他仍不知道。

  宴會廳的舞檯布幕緩緩升起,一場音樂饗宴就此拉開序幕。

  「海塵,好好加油!」中提琴手拍拍海塵的背,一股暖流穿透海塵的心,

  「我會的。」點點頭,海塵充滿信心地說。

  「我一定不能輸給她。」瞟著台下高貴冷做的談素,海塵堅毅地想。

  「讓我們做交響樂的最佳代言人!」站在台上,諶青湊上前對海塵也對大家說著,語

  氣中充滿了鼓舞。

  於是,諶青緩緩地抬起他那雙神乎其技的手,用他那雙銳利如

  鷹眼的雙眼掃視台上每一位樂手,就這麼一抬手一個眼神,已然駕馭了所有樂團的成員,新時代的指揮神童就要展現他那富有魅力的指揮天分,整個「新世紀交響樂團」也因著諶青特有的天分而散發光芒。所有的人不管是台上的樂手或是台下的觀眾都屏息以待這動人的一刻。

  「真不愧是諶青!」談素此刻飽受震撼地讚歎著。

  像受到感應般,談素的眼光不自覺地瞟向若海塵。

  「那女孩兒上台之後所散發的神態有著足以顛倒眾生的自信和渾然天成的舞台魅力。怪不得!怪不得諶青會不由自主地在意她!」

  海塵的魅力令人不安!

  談素的嫉妒之情不自覺地,悄悄爬升……

  動人的樂意自台上時而激動,時而溫柔,時而強悍,時而綿密地傳來,打動每一顆聆聽者的心,他們的情緒隨著樂章翩翩起舞,不能自己地迷失在「新世紀交響樂團」的演出之中。

  諶青的雙手最後在空中圓滿地畫下一個圓圈後,所有樂手都整齊劃一地停止彈奏,忽然,四週一片寂靜,靜待數秒後,台下隨即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與安可聲。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掌聲實在不足以形容「新世紀交響樂團」的震撼力。

  「談素,用這篇你最愛的樂章來歡迎你,很夠誠意吧!」

  下台之後,諶青很禮貌性地請談素給予評價。

  「諶青,真有你的,實在太棒了!「談素難掩震撼之情的回答。

  「現在——「做個漂亮的轉身,談素說出她才剛做的決定。

  「該我上場了,該我給大夥一個見面禮,也讓你鑒定鑒定我的能力。」

  說完,談素從容而華貴地走上舞台,整個會場頓時靜默下來,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移注在這位天之驕女的身上——

  於是,在談素尚未開始演奏之前,掌聲已如排山倒海般給予最熱烈的歡迎。

  談素輕輕坐於豎琴之側,她的八隻手指像有魔力一般,跳躍於琴弦之上,美好的樂意於焉產生。

  空靈清麗填滿了所有人的心中,整個會場的人忽然都神聖了起來,好似所有人世間

  的悲傷與不幸都在這場音樂饗宴中逐漸被撫平,進而昇華。

  希臘神話中的女神大概便是如此吧!

  再沒有人質疑為何談素有著豎琴維納斯的雅號。

  立於台下的海塵愈是震攝於談素的琴藝,愈是消磨自己的信心。

  她那幾近完美的演奏實在令人望塵莫及,海塵清楚感覺到自己與諶青的距離正一步一步拉遠。

  「她真好。」海塵黯然地想。

  「海塵,加油,我們都站在你這邊。」細心的首席長笛手憑著女性與生俱來的敏感,看見了海塵的落寞與不安,安慰地說。

  「真的,我覺得諶指揮和你比較速配哦!」

  長笛手是位樂觀開朗的女性,她總是有滿腔的熱情與正義感,在樂團之中扮演著大姐頭的角色,當初見著海塵的時候,她便覺得和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孩特別有緣,因此,除了展摯之外,就屬長笛手最照顧海塵了。

  「我知道自己的情況,謝謝你!笛姐。」海塵苦笑道。

  「不許你這麼悲觀,要知道你有著別人所沒有的特質,這個特質足以傾倒眾生,只是你尚未發揮而已,相信笛姐,笛姐可是閱人無數呢!」

  「謝謝笛姐。海塵不但不會因此而消沉,而且要更加努力。這是很好的機會讓我瞧見自己的不足,也才能讓自己更好。」

  「好!笛姐果然沒看錯人,也沒疼錯人。」

  就在海塵與長笛手的談話間,台上的表演結束了。

  諶青以他一貫的紳士風範瀟灑地走上台,執起談素的手,牽引她下台。

  「大指揮家,我的表現還可以嗎?」

  「維納斯,你和你的音樂都很美!」一句迷人的讚美,化解了尷尬的挑剔。

  然而,在諶青看來,談素的豎琴技法的確有著高超的表現,已達無與倫比的境地,但過分重視技巧的結果,便是在音樂中隱隱然缺三份純真之情,缺乏真情的音樂,充其量不過是個樂匠罷了。

  令諶青為難的是,談素最為人稱頌的優點,卻為他所不認同。

  「該死!無端端又想到那個若海塵!「諶青暗自咒罵著。

  談素微笑不語,沒多說什麼,因為她知道,放眼豎琴界,再沒有人像她的造詣這樣臻於化境。

  天才相輕!

  對於自己,談素向來有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心,因此,方才諶青的言語迴避,她自有合理的解釋。

  「當天才碰上維納斯!樂界維納斯談素於會場大顯身手,連天才指揮家諶青都連連稱讚!「的確是一個造勢的聳動標題!

  「指揮家與豎琴手的熱戀傷痕——享譽國際的天才指揮家與樂界美神相較量,結果擦出愛的火花!「

  又一個音樂花邊新聞,想必可以帶來相當可觀的銷售量。

  音樂素養不夠的那些記者們,用最粗淺的利益和名望來論定一切,剛好給足了談素面子,也給了諶青相當的台階。適切地化解了一場天才與天才之間的較量。

  不等諶青回答,談素意味深長地說:」諶青是我最好的同學,我一向很佩服他的音樂造詣。」

  看了諶青一眼,談素拋下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那麼兩位想必有著深厚的情感!「

  這個」白目「記者,倒是不乏」斷章取義「的本領。

  諶青相當不耐地拋下一句:」是啊!我要找女朋友,至少也要像談素一樣優秀,否則一輩子回答蠢問題,不如死了算了!「

  意有所指的,諶青將了記者一軍。

  打退了記者,卻大不退漫天飛舞的流言和徘聞——

  諶青與談素好事近了!

  第二天早報,斗大的標題引爆了所有人對諶青與談素的好奇。

  「小青,報上寫——」見報後,唐倩兒緊張兮兮地問。

  「只有腦袋不清的人才會相信可笑愚蠢的媒體說的話——娘親大人,該不會你正好信以為真吧!」諶青一番話說得唐倩兒臉一陣青,一陣紅,就是啞口無言。

  「明天,我搬回家住。」丟下回家住的訊息,諶青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留下一臉不解如何的唐倩兒。

  聰明的諶青當然不會鐵齒到不相信「人言可畏」——回家裡頭住,正好讓傳言不攻自破。

  「我諶青豈可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話。」「喀拉」一聲,關上大門,諶青不自覺得漾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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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談素正式加入」新世紀交響樂團「。

  從此她成為所有聚光燈的焦點,她的琴藝、她的美貌,甚至她的穿著打扮和化妝,都能造成一股小小的流行風潮。

  台灣還因此吹起一股豎琴風,許多家長紛紛把孩子送去學習豎琴。就帶動音樂風潮而言,談素的確有著不可沫滅的功勞。

  所幸海塵生來

  「海塵,還不回家啊!「

  「嗯,再一會兒。」

  類似這樣的對話幾乎天天上演,只是她不希望給展摯太多的愛情想望。

  「嘖,嘖,嘖!「沒本事,就別賴著不走!

  展摯溫柔體貼地對待與諶青的冷嘲熱諷則天天交替上演著。

  海塵那一副強逼自己拉琴的模樣,實在令人不忍,諶青不自覺地就想生氣,脫口而出的話便顯得字字傷人。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一定練好。」她擔心自己就要被諶青除名,只一個勁地道歉。

  「真受不了你!」諶青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為了巡迴,海塵毫不間斷地練習,不論白天黑夜,終於她那懷有舊傷的左手再也不聽使喚地顫抖,可憐的海塵,痛苦地坐在演奏廳的一角。

  因為手抖不停,因為劇烈疼痛,海塵不得不找來展摯。

  「展摯,可不可以請你送我到醫院?「

  「好,我馬上來。」

  待展摯送海塵到了醫院,海塵淡淡地拋下一句:」請你先在外面等。」她不打算讓展摯知道她的舊傷。

  「可是……「

  「放心,江醫生與我父親是世交,他會好好照顧我的。」

  「好吧!」無可奈何的展摯只能依著海塵的意思。

  疹療室內,滿頭白髮的江醫生滿臉憂愁。

  「海塵,再這麼練下去,你的左手別說是拉小提琴了,就連做一般事都可能出問題。」江醫生憂心忡忡地告誡海塵。

  「不能再……」海塵最怕的事終於來臨。

  「是啊,你一直勉強左手施力……」見到海塵一臉的灰敗,醫生實在不忍再有任何的責罵。

  「有沒有什麼藥可以支撐我的左手,做最後一次的演奏?」

  「海塵,你再繼續這樣拉小提琴,很快你的手就要報廢了。」

  為了故人之女,江醫生還是狠下心來下最後通牒。

  「可是……」

  「還可是——我現在說的是『報廢』!你不愛惜自己,也要為你的母親想想啊!」

  「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海塵苦苦地問。

  「難道拉小提琴對你這麼重要嗎?「江醫生彷彿從眼前女子身上見到故人的身影,不自覺的話顯得輕柔許多。

  她真像她父親,執著而純真。

  「江醫生,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拉小提琴對我而言有著重大的意義,不拉小提琴,我的人生將會比左手報廢更黯淡。」

  「就算殘廢也不後悔?」

  「是的。」

  看著她如此執著,就算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感動吧!江醫生帶著成全的語氣說:「那好,這是最新研發的止痛藥,它的止痛效果可達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過,相對的,它的副作用也很大。」

  「它有什麼副作用?」

  「藥效一旦過了二十四小時,會對手部神經產生麻痺效應,它將使你的手指無法靈活運用,可能對你的演奏生涯不利。」將醫生深歎了口氣,續道:「我想,你可能要好好考慮一下。」

  海塵陷入兩難的掙扎之中,服了藥,之後產生的影響可能無法預期;不服藥,眼前的巡迴勢必要放棄,放棄了,就再也不能向諶青證明自己的能力。

  「醫生,不用考慮了,我決定服藥。」

  「既然這樣,那我先開一份最少藥量的處方給你,降低副作用。你吃了之後,如有任何其他不適的狀況,一定要馬上通知我。」

  「我會的,謝謝你,江醫生。」

  海塵表情木然地走出醫院大門。

  這時,等在大門外的展摯,早已由護士的口中獲悉海塵的舊疾,他的難過之情不比失戀少。

  「海塵,情況怎麼樣?「展摯焦急地問著。

  只見他眉頭深鎖,滿臉的關愛和深情……海塵堆起笑容,只想化解眼前的尷尬。」沒事,

  只要按時服藥就好。」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病情的嚴重性,所以若無其事地回答著。

  「那……從今以後可要記得吃藥才行!吃過飯了沒?我請你去吃飯。」為看出她的不自在,展摯體貼地什麼也沒說,就悄悄收起滿心的深情。

  「不,讓我請你吧!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別跟我那麼客氣,好嗎?」

  「我……」

  「海塵,我知道你的心裡只要諶青一個人,但是,請你別拒絕我的關心,我只想好好關心你而已,不會對你和諶青產生任何影響的。」

  「我不想對你不公平。」

  「這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是公平的。」

  「話是不錯,但……「

  「別說了!啊!好餓啊!突然好想吃一大碗日本醬油拉麵。對了!就在這條街上有一家很道地的札幌拉麵,走,我帶你去!「

  「好啊!不過現說好,我請客!「

  「好吧,反正我就拿你沒轍。」

  展摯心裡明白,他與海塵最多只能擁有這樣的情分,在這樣繼續下去,只怕海塵會逃得更遠。因為明白了,所以他將不再向海塵多說什麼。

  「祝你幸福,海塵!「展摯默默祈禱著。

  接下來的日子,海塵一面服用止痛藥,一面練琴。

  「你所呈現出來的音樂,根本就在侮辱你手中的那把琴,別再浪費時間了,與其用這種音樂來摧殘我,不如用你的身體證明你對我的愛。」

  「在你的觀念裡,難道一切都需要證明嗎?「海塵掙脫了他,狠狠地擦拭著嘴角。

  「沒錯,你難道不知道,愛要給懂得的人嗎?除了這副外表之外,你懂我多少?以你的能力又能懂多少?「他完全不能理解,他對她而言,根本是個陌生人,為何她會願意如此執著地對待。

  「我,我會努力瞭解你。」諶青的一連串問題問得海塵一時無法反應,只能結巴地回話。

  「哈哈哈,努力瞭解我是不是?來啊!從我的身體開始。」諶青話中德嘲諷意味,實在有些傷人。

  「你、你說什麼?「

  「別裝了,你之所以看上我,不就是為了我這副外表嗎?「

  「你、你太可惡了,為什麼你的心中總是充滿了怨?「

  「別碰我!我沒你想的下賤!」踉蹌退步的海塵眼裡透著一股堅定。

  「得了吧!你還不配跟我談愛。好好練你的琴。」

  「我是不是配和你談愛,由我決定,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最好是這樣。」

  這個海塵越來越有意思了,諶青不由自主地對海塵有了另一種想法。

  樂團裡,除了展摯,沒有人知道為了巡迴,因為了諶青,海塵的犧牲有多大。

  「海塵,是不是你的手疾又復發了?」

  「沒事,大概是藥量不夠!你別大驚小怪,我真的沒事。」

  「藥量不夠?你在吃什麼?「

  「沒事,只是止痛藥罷了!「海塵忙不迭地想藏起藥瓶,卻被展摯一把搶去。

  待展摯看清標誌,大喝道:」海塵,你玩命!這種藥的副作用不只是神經麻痺而已,根據最新的醫學報導,這種藥若服用過量,是會造成全身癱瘓的,你別吃了!「

  「還我,展摯,如果你真的為我好,請把藥給我,沒有它,我無法證明對諶青的愛。」

  「為了他,又是為了他!你可不可以清醒點,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啊!海塵!」展摯痛心不已。

  「不!我不要聽!在我還沒有證明之前,請別教我死心!那太殘忍,你知道嗎?」海塵已無法後退了,在她見到諶青的那一刻起,她被擊潰的自信,才又重新被喚醒重建,所以她在乎、她非常在乎諶青。

  「好吧!我不說了,不過,答應我,再去看一次醫生,好嗎?既然愛已經給了你那麼多的折磨,就別再讓病痛來摧殘你了,我看不下去!」

  「謝謝你,展摯!能得到你的關愛,我永生難忘!」

  聽得海塵這樣的話,展摯的眼中竟充滿著淚水,他好感動!

  「走吧!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

  「嗯!還要吃札幌拉麵!」

  「世界上最傻的女子,莫過於你!」捏著海塵的鼻子,展摯又愛又憐地說,

  「世界上最傻的男子,非你莫屬!」看著展摯,海塵認真而誠摯地道。

  「若海塵和展摯去哪兒了?」

  「昨晚不是才在一起的嗎?zm怎麼今天就不見人影了,該不會是兩人昨晚太』累『了吧!」有團員意有所指地說。

  「才不會呢!首席和海塵都不是那種人!」中提琴手理直氣壯地站出來為他們兩人說話。

  「是嗎!兩情相悅有這麼可恥嗎?」談素湊上一腳,忘我地加油添醋。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時間在那裡男歡女愛!」諶青嚴厲地斥責。然而不知為什麼心口像被人刺了一刀一樣,痛徹心肺。

  「今天就練到這兒!解散!」

  「可是,指揮,我們沒缺席的人可沒犯罪,別把氣出到我們身上,更何況,他們兩人說不定有事,待會兒就來,我們可以先排演別的部分啊!」笛姐說。

  是啊!我們都沒練呢!怎麼就要解散了?」在場大伙顯然不明白為何指揮會發這樣大的脾氣。

  「要練你們練!這個樂團要靠大家共同重視,共同經營,才能呈現最好的,若有人破壞了其中的規則,就不是最好的了!」最後這句話,諶青幾乎是用吼的。

  現場一片寂靜,沒有人再敢多說一句。

  就在大家默默收拾的當兒,突然——

  「啊!他們回來了!「中提琴手興奮地說。

  所有的人紛紛停下手邊的動作,將目光朝向來人。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海塵一臉倦容地道歉。

  「你們也知道晚了,怎麼,不想來,就別來!「諶青氣忿異常地說。

  「你這是什麼話!你知不知道海塵——「展摯衝動地想把海塵的病況告訴大家,卻被海塵打斷。

  「都是我不好,昨天不該拉著展摯貪玩的!「海塵扛起責任地說,並用眼神示意著展摯別說,而這一幕恰恰全落入了諶青的眼中。

  「你把我們新世紀交響樂團當做什麼?婚姻介紹所啊?像你這樣的人如何證明你夠格——「一股氣頓時竄上諶青的腦門。

  「我現在也許不夠格,但現在不代表永遠。諶大指揮!而且——我說過,夠不夠格,那得看我願不願意努力,決定權在我!不是你!「海塵定定地說。

  「哦!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能決定!「諶青不怒反笑,眼中有著對海塵說的這一番話的激賞。

  「咱們開始練吧!「諶青對著團員們說。

  方纔的那股氣,已隨著海塵的出現化為一股戲弄。他嘴角不自覺地邪笑著,暗忖:他倒要看看她努力的心意有多堅定。

  「不是才說要——「談素試圖說話。

  「沒多少時間了!大家加油吧!「諶青逕自走向指揮的位置,壓根兒沒理會談素說什麼,指揮已然準備就緒。

  雖然今天的指揮有些反常,但一點也不減指揮的威嚴。所有的人都盡己所能地演奏著,不敢稍有差池。

  「若海塵,你留下,其餘的人今天就練到這兒為止!「就在最後一盞街燈也亮起的時候,諶青適時地給了大家一個喘息的時刻。

  「海塵,要不要我留下陪你?「展摯體貼地詢問。

  「沒事的,放心,你先走。」海塵藏起所有的不安,輕輕地說。她知道必須這樣,展摯才能放心地離去。

  「那,我先走了。」展摯充滿深情地望了海塵一眼,才轉身離開。

  目送展摯離去,海塵才走進諶青個人的工作室,小心翼翼地問:」諶指揮,請問有什麼事?「

  「我想知道到底決定權是在你,還是在我?「

  「什麼?我聽不懂——「在她的抗拒未出口前,諶青又一次掠奪了她的檀口。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諶青吻她!強悍而霸道,粗野而狂放!

  「我……愛你,但這不是我要的……」眼中泛著淚光的海塵,哽咽地說。

  聞言,諶青不自覺地放柔了手勁,輕摟著她的腰,再次深深地汲取海塵的芬芳,吻她的動作,變得綿密而溫柔,強烈地撞擊著海塵的心。

  「這才是決定權,明不明白!」突然,諶青推開海塵,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不!不是——我不相信這就是你!」捧著一顆深受打擊的心,海塵的難過爬升到了極致,就是哭不出來!

  她討厭自己喜歡這個吻,沒有絲毫愛戀的吻!不,有的,她寧可相信有一點的……

  「沒有相當的才華,你如何懂我?」諶青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徒留一室的傷悲與寂寞給海塵。

  「這樣侮辱我,令你很快樂,嗎?」諶青走後,海塵才喃喃地對著一室的空氣與孤寂淒厲地問。

  為什麼要愛得這樣辛苦?這樣沒有自己?海塵心裡悄悄升起一個聲音,反覆不停地問著自己。

  「諶青,海塵在你心中越來越有份量了。」

  「沒這回事!別胡說。」諶青心虛地說。

  「是嗎?「看來談素沒打算放過諶青。

  「談素,這不關你的事吧!「

  諶青斬絕的話,令談素眉眼一挑,正視著她,說:」是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不願看見音樂界的

  天才指揮不肯面對自己最真實的感情!「

  談素向來是敢愛敢恨的人,而對於自己想要的,她決不會輕易放過,即使是諶青亦同。

  「我自己的事我清楚,不必你來操心!「

  被說中心事的諶青,惱羞成怒。

  「生氣了,看來我果然是料事如神哪!「談素輕笑地說。

  「別像個全知全能的神版,自以為瞭解我。你不是我,也不僅我!更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麼!「諶青回吼道。

  「是嗎?那證明給我看!」談素順著他的話,挑明了請。

  好熟悉的對話!這話讓諶青想起了海塵。

  「怎麼證明?」不知不覺地,諶青竟扮演起海塵的角色了。

  「吻我!讓我知道你心中根本沒在意過若海塵!」

  諶青不及細想,輕啄了一下談素的臉頰,可心裡想的全身那日海塵的委屈模樣。」……我不是想證明什麼,我要你知道……「諶青咕噥地說著,伸手探入談素半敞的衣襟中。

  「我知道、我知道……「談素轎嗔地說,眼中閃現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笑。

  當下,諶青一邊想著海塵,一邊宛如被迷咒迷失了心智般,他狂亂地退卻談素的衣服,不顧一切地放縱自己的慾望,放縱自己不肯面對,不肯承認的情感。

  此時的諶青,已無瑕顧及其他,除了海塵的身影,海塵的眼淚以及那日她所演奏的」大地之歌「和所有有關她的一切……此刻的諶青還兀自沉醉在對海塵放縱的想望之中,根本無法察覺他正一步步走進談素設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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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海塵還在練啊!「一名小提琴手輕聲問著隔壁的中提琴手。

  「是啊!聽說海塵非常想爭取這一季巡迴演出的機會,看來她這次一定可以入選的。」中提琴手一向對海塵充滿了信心。

  「是嗎?可是我覺得指揮好像對海塵特別有偏見,也特別凶。」想起諶青責罵海塵的模樣,小提琴手不禁吐了吐舌頭。

  「對啊!海塵好可憐。希望這一次的巡迴她可以入選。」中提琴手由衷地說。

  「其實,我覺得海塵的小提琴拉得一點也不差,只是偶爾會出錯而已,可是指揮總是對她特別的嚴厲。」在樂團裡沒人知道海塵的手疾,大家只以為她的表現比較不穩定而已。

  「對嘛!我們大家都覺得海塵很不錯的,就只有指揮一個人對她特別壞,真不知道指揮是不是吃錯了藥,總是把海塵罵得一文不值。」另一名小提琴手忿忿不平地為海塵說話。

  「噓!別說了,小心被人聽見。」耳尖的中提琴手聽見門外有腳步聲,趕忙搗住小提琴手的嘴。

  「你們兩個還在這兒做什麼,都要甄選了,不知道好好練習,還在這兒嚼舌根,小心被指揮知道。」展摯手捧一鍋熱騰騰的粥從大門走進來。

  「哇!首席,這麼大一鍋粥,是不是也有我們的份?」拉開中提琴手的手,小提琴手見著展摯手上的那鍋粥,眼睛馬上變得透亮透亮的。

  「當然,一起來吃吧!吃完了再回家。」展摯為了不讓海塵覺得有壓力,每回在為海塵準備宵夜時,總不忘多準備幾份給其他團員,好避免海塵的心理壓力。

  「好哦!」方才為海塵說得口沫橫飛的兩個人,此刻正鼓動著腮幫子,大口大口地喝著熱粥,還直呼著癮咧。

  「海塵,先別練了,首席帶了你吃的宵夜,你快來吃呀!」含著大口粥的小提琴手以含糊不清的話對著海塵喊。

  「是啊!先別練了,吃完粥有了體力再繼續。」中提琴手為自己添上第一碗粥時也補上一句。

  「海塵,要加油哦!我們大家都支持你的。」展摯端上一碗粥,來到海塵的面前。

  「沒錯!這首曲子除了我

  「不是這樣的,指揮說我拉得一點也不能感動人心,不能感動人心就不能稱之為音樂。」海塵對諶青的信服並未因為受到嘲弄而削減。

  「指揮的要求一向很嚴苛,這是樂界所公認的,你不必太在意。」展摯總是不著痕跡地安慰著海塵,給予溫柔。

  「不!這首曲子最大的特點在感動人心至深,如果不能感動人心,真的不如不要演奏,那天我真的是太自不量力了。」說到這兒,海塵憶起了那日的表白,神色便跟著黯淡下來。

  「海塵,說實話,你會不會怨指揮每次都針對你?「小提琴手小心翼翼地問。

  「……有要求才有進步嘛!更何況,指揮說得並沒有錯啊!「深吸一口氣,海塵像在給自己打氣一樣,自然而自在。

  「海塵,你真不簡單,換成是我,我一定待不下去了。」

  「沒什麼,我只是做著和大家一樣努力的事而已。這本是身為音樂人所該有的基本責任。別把我說得這樣好,我會好慚愧的。」

  「好啦!不多說了,首席,這粥真好吃,真是謝謝你。」

  「不!我們該謝謝海塵,如果不是海塵,我們哪有這麼好的福氣可以分到一杯羹!「中提琴手馬上阿地補上一句。

  「對哦!謝謝海塵,你要好好加油哦!讓指揮對你刮目相看!還有,要好好珍惜首席。這樣的好男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多了。」

  「你們兩個吃碗粥話這麼多,下次沒你們的份了。」展摯聽到這樣的話,顯得有些黯然。

  「啊!首席臉紅了,咱們快溜,免得妨礙他們的好事。」

  一直站在門外的諶青把才纔練習室內四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覺得心裡不舒服。

  「看來,大家對若海塵的期望這麼大,也都把她捧得高高的,』大地之歌『是吧!這次若沒讓你考這題,還真對不起大家呢!」

  站在門外的諶青楊起惡意的笑,盤算著考試的曲目。不知為何,他的體內總會湧起一股欺凌若海塵的惡意,彷彿看她委屈的哭,心酸的流淚,就能一逞快感,他從未深究這種行為背後隱藏的動機,也因此忽略了戲弄若海塵與自己一向驕傲、視人於無物的個性大相逕庭。

  「諶青,怎麼不進去?不是說要拿甄選的程序表嗎?」談素望見倚在練習室外深思的諶青,疑惑地問。

  「本來是,但想想又覺得不必了,我決定今年的甄選來點不一樣的。」諶青狂妄的眼神閃著熱切。

  「諶青驚訝的望著他,他眼中燃燒的光芒一向是遇到挑戰時才會乍現的神采,怎麼回事難道現在出現了什麼敵手讓他如此雀躍?

  「哦!那我可不可以先知道啊?「欺身靠向諶青,談素半撒嬌地問。

  「沒人——可以先知道。」諶青迅速斂起眼神,面無表情地直往外頭走去,甚至連望也未望談素一眼。

  「新世紀交響樂團」甄選本季巡迴演出者的日子終於到了,這一次不是甄選新人,而是從原有的成員之中甄選優秀者參加此次的巡迴表演。這是諶青一貫的作風,為了達到最高的演出水準,在每一次演出之前,諶青都一定要親自選拔優秀的團員,把每一次的巡迴做到最好。

  甄選當天一早,諶青就把考試的序號貼在會場的公佈欄上,樂團裡除了談素和展摯兩人直接參加巡迴演出之外,所有團員都要經過考試甄選。

  「啊!我是第一號!」笛姐驚呼一聲,心中開始忐忑不安了起來。

  「好險,下午才輪到我。」中提琴手拍著胸膛,慶幸自己序號適合自己的狀況。

  「嘿!你們看,海塵是最後一個考生。」

  「看!她的考試曲目!」大伙紛紛將目光轉向海塵。」居然是』大地之歌『,天呀……」

  若海塵一時間刷白了臉,怎麼會……

  「指揮好殘忍……」小提琴手十分同情地說。

  「快走吧!先到會場再說。」

  「原來,諶青所謂的自有安排,就是這樣。」談素心中有些不快,因為諶青美其名是直接錄取她,實際上是不希望她在會場上大出風頭,這點談素相當清楚,心中對若海塵的醋味不禁慢慢散了開來。

  「海塵,你可以嗎?」展摯望著面無血色的海塵,溫柔地詢問著。

  「嗯!」輕輕點頭外,海塵實在無法多做任何思考與反應,此刻的她,心中直盤算著該如何將自己最好的表現讓諶青看到。

  「也許,指揮想給你多一點時間練習,所有把你擺在最後一位甄試,看來他已開始重視你了。加油!」望著無法反應的海塵,展摯只是猛擠話來安慰著她。

  「你太緊張了,別想那麼多,還有時間,我幫你看看。」輕排海塵的背,展摯好想為眼前柔弱的女子擔起一切。

  「謝謝……可是演奏廳已經成了考場,我能到哪兒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海塵想到了另一個難題。

  「去我家,我家有間演奏室可以讓你不受干擾的練習。」展摯總是有辦法為海塵解決一切難題。

  「那……不太好吧!「不想辜負展摯太多,是海塵一直以來告誡自己的叮嚀。

  「海塵,別跟我客氣,重點是通過甄試,證明給諶青看,不是嗎?「只要提及諶青,海塵總是沒轍,展摯深知這一點。

  「好吧!我不客氣了——「

  「別說謝謝……「搶在海塵客氣之前,展摯現開口說話。

  「嗯,』3q『。」海塵俏皮地向他道謝。

  「你哦——走吧!「同樣的,在海塵的面前,展摯總是沒轍

  車子飛快地由市中心開往市郊,最後慢慢駛入一幢白色豪宅內。

  「原來你也是出身於音樂世家,怪不得家裡會有這樣具有水準的演奏室。」望著一室的音樂氣息,海塵忍不住讚歎著說。

  「哇!還有好多名琴呢!」屋裡一櫃又一櫃的收藏品中,海塵意外地發現了許多名師的作品。

  「其實家父是古典樂迷,尤其對小提琴的愛好簡直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你看這整間房間裡收藏的都是小提琴呢!」

  「』彗星『——』彗星『在這裡!」停駐在一把深紅色的琴前,海塵忘我地喊著。

  「你也知道』彗星『啊!」展摯有點驚訝。這把』彗星『是好多年前,音樂大師若定波請專人特地為他的女兒彗星打造的好琴,可惜彗星後來消失,這把彗星也易主多次,最後被父親收藏。

  點點頭,海塵不想多說,也無心多看,因為她想起了許多年前那一次的意外,心頭像是被人用劍刺穿了一般,隱隱作痛了起來。

  「怎麼了?」展摯的細心與溫柔總能在海塵身上發揮到極致。

  「沒事,沒事,咱們先練習要緊。」

  「對哦!sorry!來來來,我帶你上樓。」

  「哇!還有錄音設備啊!」又是一陣驚歎。

  「是啊!不聽聽自己演奏的音樂,怎麼知道自己哪裡要改進。」

  「也是。」點點頭,海塵相當認同這一句話。

  「咱們開始吧!」

  海塵坐定之後,深吸一口氣,便緩緩拉著小提琴,不知為什麼,音符出現的那一刻起,這間演奏室頓時呈現一片淒迷,海塵和展摯雙雙落下淚來,在還來不及感受到悲傷,來不及聆聽』大地之歌『的時候,他們的眼淚便不可抑止地滑落下來。

  對於這一場完美的演出,兩人竟都沒辦法意識到音樂的存在。有的只是一滴接著一滴的眼淚。

  演奏完畢。

  展摯不能言語。

  海塵亦無法開口。

  久久,久久,兩人只能靜靜地坐著,不言,不語。

  「鈴鈴鈴……」

  中提琴手從會場來電。」快點,甄選要結束了,就要輪到海塵了!」

  原來細心的展摯把他和海塵的去向告知了中提琴手,要他提醒他們,以免誤了時間;而中

  提琴手的這通電話,也正好將兩個被音樂感動至極的人拉回現實。

  「海塵,快,就要到你了。咱們走吧!」

  「小青,小青……」唐倩兒偕同諶子烈也一同前來觀賞這次的甄選大會。

  「你們怎麼來了?」諶青皺了皺眉頭,不耐煩之情躍然臉上。

  「老公,你看看咱們兒子,竟然用這麼不耐煩的口氣和他的爹娘說話,我不管啦,你得好好說說他才行。」唐倩兒才一到已然引得在場人士的注意。

  「小青啊!你娘可是為了報上的報導才來關心關心你的,怎麼可以這樣無禮。」

  「是嘛!我可是來看看我那未來的媳婦的。」

  「拜託你們別這麼蠢了好不好?這是音樂甄選,不是那些令人倒足了胃口的紅娘節目,那麼有興趣,不會去看電視啊!」諶青皺著眉,明顯的不耐表現在臉上。

  「別跟我說那些我聽不懂的話,反正,我就是要在這兒,快去給你爹娘準備貴賓座。」

  唐倩兒發揮母親的威嚴,卻十足十像個耍賴的孩子。

  「隨便你們!」諶青無所謂地拋下一句,轉身離開。

  「老公……」唐倩兒梨花帶雨的面容轉向被她吃得死死的諶子烈。

  「好好好,老婆,我去找貴賓席哦!」諶子烈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請問——是諶青的爸媽嗎?」談素一身象白牙的洋裝,溫柔婉約地走向諶氏夫婦。

  「我是談素,歡迎你們,我是諶青在意大利的同學,也是』新世紀交響樂團『的豎琴手。」

  「這不一樣。」展摯只要是有關於若海塵的任何事,他都不會示弱,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請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貴賓席。」談素相當欣喜諶青的媽媽對她的認識,看來她入主

  諶家只是遲早的事呀。

  「謝謝你啊!」諶子烈憨厚地向談素道謝。

  唐倩兒媚眼一拋,似笑非笑地對諶子烈說道;「老公,咱們小青的艷福可不淺喔!」

  「不錯是不錯啦!但是——沒有老婆大人漂亮!」諶子烈馬上將老婆的話視為第一聖旨,再不敢多說什麼。

  「貧嘴!」唐倩兒得了便宜還賣乖,趾高氣揚地掛在諶子烈手上走向會場。

  諶家二老光臨會場很快地在會場引起一場不小的騷動,所有在場的人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該不會是……來挑媳婦吧!」

  「上回報上的徘聞——諶青和談素,莫非不假?「

  「看來諶青的好事真的近了。」

  記者們紛紛散佈自以為是的消息,說著說著,便加油添醋了起來。

  甄選會場上轉眼已是高手雲集,除了「新世紀交響樂團」本身的成員之外,還有許多國內外知名的音樂家,他們之所以參與這樣的盛會,無非是為了可以見識普天之下的高手,更重要的是在樂界,諶青識才的能力一向被大家所讚賞,經過諶青指點或者接受過諶青考驗的音樂家沒有一個不成名的,這一次的甄選,有心的樂家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聽說除了諶青以外,在會場上還可以看到樂界中的維納斯呢!」

  「是啊,她不但琴藝高超,本人更是美得無與倫比,啊!能在這樣的盛會見到這位維納斯真是我畢生最大的光榮!」

  「沒錯!還有啊,咱們台灣的首席小提琴家展摯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待會兒可別錯過了他精湛的演出。」

  「說到這個,你知道嗎?本次的小提琴手考試曲目』大地之歌『是小提琴家所公認最難演奏的一首,只要是拉小提琴的人,畢生都以這個曲目為目標,沒想到諶青竟拿來作為考試的唯一曲目,看來這場考試真的是難得一見。」

  「那你就不知道了,聽說這首曲子只用來考驗一個人,就是諶青今年才招考進來的新人,還聽說她是個女的,不知道為什麼,諶青對這個新人的要求特別高。」

  「大概是怕毀了他一世的英名吧!」

  「說不定。」

  「別說了,甄選就要開始了。」

  「嗯!「

  不過幾分鐘而已,整個會場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而空淨,除了甄選者演奏出的音樂之外,整個會場儘是一聲又一聲的讚歎,甄選進行得相當順利,」新世紀交響樂團「的成員一個接著一個展現出最優秀的一面,一個接著一個晉級了諶青帶領的巡迴表演。

  時間在美麗的樂章之中飛快地消逝,不知不覺地,街上的路燈一盞又一盞地亮了起來,華燈初上,月上枝頭,眼看甄選就要接近尾聲了。

  「海塵呢?怎麼沒看到她?「笛姐著急地詢問著。

  「她已經在路上了,放心。」中提琴手拍胸脯回答,相當自信。

  「最後一位,若

  「來了。」趕在最後一秒入場的海塵引起在場人士的注目。

  「……「諶青鐵著臉把想說的話硬是吞了下去。畢竟今天這兒有那麼多人,實在不宜嘲弄一個女孩給大家看。

  「開始吧!」諶青頭也不抬地就直接下達指示,完全不給海塵喘息的機會。

  「嗯!」深吸一口氣,海塵將自己融入「大地之歌」的創作背景中,悲至人心的音樂便緩緩流出。

  當在場人士就要沉浸在一片悲傷淒迷的氣氛之中時,海塵的左手竟十分不爭氣地抽痛了起來。

  「糟了,手又開始痛了。」突來的劇痛,大大地影響了海塵的表現,適才所營造的悲傷氣氛一下子便化為烏有。

  「好痛!」強忍痛楚的海塵,咬著牙,冒著冷汗就是無法流暢地繼續拉出美妙的弦立目。

  樂團裡,除了展摯,沒有人知道為了巡迴,為了諶青,海塵的犧牲有多大。因此除了展摯發現了海塵表情中的訊息之外,所有的人都當這是海塵示身能力的不足。

  「怎麼會這樣?」大家的心中開始打上一上一下的問號。

  「你簡直破壞了我們今天的甄選典禮。」諶青用他極端冷漠的語氣說道,彷彿早就預知結果。

  「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的水準不能參加巡迴演出。不用私底下來找我,我不喜歡沒有才華的人。」像是要落井下石似的,諶青說出一連串傷人的話。

  「什麼?」海塵愣在台上,才不過拉了十分鐘的她,實在無法相信諶青就這麼不通人情,這麼快就判她出局。

  「多給她機會,只是多給她丟人現眼的機會罷了。不要多說了,若海塵,你可以下台了。」諶青無情而冷然的眼神直直盯向海塵,徹底寒透她的心,她木然地走下台,無視滿場議論紛紛的耳語。

  「海塵,我送你回去。」展摯心疼她的落寂,不捨地說道。

  「不用了,謝謝你。」海塵說完,痛苦的忍住即將掉下的淚水,掉頭就走,倉奔大門之外。

  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海塵失神地握著她的左手,以及她所曾有過的努力。

  「沒用的,我真沒用。」狠心敲打自己手臂的海塵,實在好痛恨自己當年的不小心,造成今日這樣的局面。

  甄選完畢的第二天,所有入圍的團員都準時前去報到,開始他們新一季的巡迴祭。

  躺在家中,海塵腦海之中儘是自己被趕出「新世紀交響樂團」的那一幕。尤其諶青眼中那十分鄙夷、十分冷然的神情,更是深深刺傷了海塵的心。

  「不行,我得繼續努力才行,不能就這麼消沉下去。」海塵最可愛的地方就是在遭挫折之後,始終能以樂觀積極的態度去面對。

  走到客廳,海塵拿起報紙,一邊吃早餐,一邊讀起早報。

  斗大的標題撞進她的眼底——

  諶青父母特別前來甄選他們二老的媳婦

  談素與諶青婚期已近

  眼見報上這些主題,海塵一時之間完全不能思考,她想不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要結婚了……「

  才剛遭受未通過考驗的挫折,如今又在報上看見這樣震撼的消息,海塵才剛建立的樂觀態度,頓時化為烏有。

  毫無意識地,海塵流下強忍許久的淚水,一切的一切,似乎再也沒用了,不論她多麼想接近諶青,他永遠就像天上的寒星,遙不可及,永遠也碰觸不到……

  絕望與悲哀沖上心坎,除了用淚水洗盡一切心情外,她竟無能為力,解不開這段愛戀癡纏。

  站在江醫生疹療室之外,海塵用盡一切力氣地安撫著自己不安的心情。昨晚,江醫生來電,只簡單的說左手的檢查報告出來了,最後親自去看一看。海塵聽到這樣的電話,心下大概也明白自己的左手狀況,她歎了口氣,也好,徹底斷了自己的奢求吧。

  只是即使如此,她仍不願接受必然的答案,呆呆站在疹療室外,沒了心神。

  「海塵,來怎麼不進來?」江醫生不改親切的問候,稍稍將海塵不安的心安撫了下來。

  「我……」

  「我想你大概也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了。」

  「我的手……」

  「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江醫生直接說出殘酷的事實,而這事實也等於叛了海塵的死刑。

  沒機會了,再也沒機會讓諶青聽聽自己完美的演奏……

  「有沒有什麼……」海塵試圖作無力的掙扎。

  「沒用了,你的手真的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很抱歉,我必須實在地跟你警告,你的手在頻繁使力,就要完全麻痺了。」

  「完全麻——」話未說完,海塵痛苦地嗚咽一聲,情緒激動得昏厥過去。

  「海塵——唉!可憐的孩子。」江醫生急喚護士進來,頻頻搖頭歎氣。

  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當海塵悠悠醒轉的那一刻,只見一張憂心忡忡的臉龐,那神情令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問問。

  「海塵,你醒了。」展摯不減溫柔的語調,引起海塵許多的不如意。

  揪著心,沒想到海塵醒轉的的一件事便是嚎啕大哭一場。

  展摯默默地給海塵最大的依靠。」哭吧!哭一哭或許會好過些。」

  「可不可以將」彗星:借給我?我要用它演奏一次『大地之歌』。」海塵眼中閃著堅定的決心。

  她要向展摯借來」彗星「演奏」大地之歌「,讓諶青刮目相看;她要讓這一曲樂章,永遠深植在諶青的腦海;她要記錄下這一曲,以慰父親對她的栽培,並在自己往後的生涯之中,留下一些屬於」彗星「的記憶和有關諶青的點點滴滴……

  「可不可以,讓我在人生之中留下自己最美的音樂?「

  「可是——「

  「展摯,你就放縱我這一次吧,我的手以後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讓我留下紀念好嗎?「

  點點頭,展摯又是難過又是不忍心,只能緊緊抱著海塵,給她一些力量,一些依靠。

  「好,沒問題!「不過展摯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你一定要用「彗星」呢?「展摯發現海塵對它有種特殊的感情。

  海塵揚起頭,眼眸閃著珠玉般的眼光,思緒回到好久好久的從前,每天五個小時以上的練琴,椎心刺骨的受傷……

  「因為,我就是『彗星』的主人……「

  「談素,那天的甄選會場,是不是你把父母請來的?「見到報上的報導後,諶青便馬不停蹄地前往談素住所。

  他不介意世人對他的看法,只是父母每天的騷擾問候,實在令他厭煩透頂,這一次諶青不能任報紙再胡說下去了。

  「哦!我只是想,這麼大的音樂盛會,該讓你的父母親一起參與。」談素輕描淡寫地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想有些話,可能我沒用跟你說清楚——」

  發覺到談素的意圖,諶青決定好好和談素說清楚。

  「嘎……」

  看諶青這難得一見的吞吞吐吐,談素一時之間不安了起來。

  「談素,我們是同一種人,但不適合在一起。」諶青冷然地說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談素無法理解他的話中之意。

  「好,我說明白一些。談素,你和我一樣都是極端優秀的人,我們都習慣在掌聲之中過日子,對於你,我只有一種天才相惜的情分,這種情分很特殊,但我說不上來……」

  「好了,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談素是個聰明人,早知道諶青的話意,只不過,就是想明明白白地從諶青口中得知。

  「我想說的是,我覺得我們不適合,所以報上不實的報導將會對我們造成不利……希望你能明白,別再玩了,享有盛名的我們不適合和媒體玩遊戲。你知道的。」

  「……玩玩而已嘛!沒想到你把這事看得這樣嚴重!」談素攤攤手,強抑內心翻湧而上的痛楚,強自逞強地說:「放心吧!我談素不是那麼不識相的人,你不說過了嗎,我是聰明人。我知道了。」

  「談素,你是個好女孩,一定可以找到如意郎君的。」談素補上一句,語氣中的客套恰似他一貫的高做態度。

  「咳!高處不勝寒哪!「意有所指的,談素淡淡說出自己身為公眾人物的苦惱。

  「諶青,這一季的巡迴結束,我就回意大利。」

  「這麼快?「諶青揚眉。

  「對啊!免得記者再寫出什麼更勁爆的事。」談素自我解嘲地笑笑。

  無奈地難堪一會兒,談素忽然想起什麼。」來台灣這麼久,還沒吃過地道的台灣小吃,不如,你今天就帶我去見識見識吧!「

  「沒問題。」聽得談素這樣的反應,諶青實在是鬆了一大口氣。

  就這樣,諶青和談素兩人一身輕裝便服地跑遍了士林夜市,吃遍了夜市裡的美味,台灣小吃的魅力簡直讓兩個舞台上的人物開了眼界。

  在快來的邊緣,諶青隱隱然回想起那日海塵那無助的表情,一陣莫名的心痛竟突然襲上,一逞惡意的快感後,他竟有著嚴重的失落,彷彿是……罪惡感?

  笑話!她能力不足本來就該識相點,越想越認為自己一點都沒用錯。

  只有,不安與憐惜緩緩浮上心頭,他竟得花好幾倍的漠然才能壓制這不該出現的情緒。

  「在想她?「眼尖的談素可沒漏看諶青的微妙心情。

  兩個天才就這樣一來一往的互相調侃著,於是諶青輕易地與談素劃分清楚兩人之間的分界,不再有困擾。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好日子就要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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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4 00:09:58
  第七章

  展摯:

  最後我還是決定離開這裡,畢竟這兒對我來說只是塊淌淚的傷心地,不要問我要去哪兒,也不要來找我,就讓我靜靜地離開,這些日子以來很高興有你這位朋友的陪伴與支持,真的謝謝你。」彗星「是把好琴,相信你能讓它再綻光芒。

  後會無期

  海塵

  短短的紙箋猶留著若海塵傷心欲絕的淚痕,這對一個曾被譽為小提琴天才兒童的她是個莫大的屈辱,不再靈巧的雙手等於斷送了她似錦的前程,她沒有資格再留戀了。若海塵簡單收拾行囊,決定在天色尚未破曉前離開。

  「再見了。」若海塵頻頻回頭,腦海中猶記起她是如何迫切地渴望進入屬於」他「的領域,而今的她卻被刺得傷痕纍纍、身心俱疲。

  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若海塵眼角泛著不被允許的淚光,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為他哭了。

  諶青,她不該愛卻愛上的男人,將永遠離開她若海塵的生命。

  永遠……

  展摯仔細聆聽若海塵所演奏的母帶,蕩氣迴腸、天人合一的優美旋律讓展摯讚歎不已。

  「不愧曾被譽為天才,的確讓人一聽傾心,這麼好的演奏實力怎會讓諶青棄之如敝屐,我一定要讓諶青好好地聽這卷帶子,「

  展摯興沖沖地趕回樂團,並帶著」彗星「,它還是適合原來的主人,展摯決定將」彗星「還給若海塵,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他相信有朝一日,海塵一定能重拾」彗星「在展風華。

  展摯心想,他一定得把若海塵留下來,以他家的身世背景,要找到頂尖名醫絕不是問題。

  只要海塵留下來就可以了。

  展摯加緊腳步,內心因這樣的決定而興奮不已。不一會兒他已來到樂團門口,握緊母帶的手更因興奮而顫抖不已,他為海塵的未來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喜悅。

  展摯輕叩若海塵的房門,但門內始終沒有回應。

  「海塵大概出去了吧!「展摯心裡這麼猜想著,既然如此,他現讓諶青聽聽這卷帶子也不錯。

  想著想著,展摯決定先將」彗星「擱在專屬的休息室裡,在請諶青來好好聽聽。

  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展摯隨即在鏡前發現一張短箋,娟秀的字跡讓展摯一眼即看出是出自若海塵之筆。

  一股不詳的預感掠過展摯的心頭,緩緩啟開短箋,映入眼簾的是若海塵的告別信。

  他是慢了一步……

  展摯二話不說隨即衝出了休息室,才奔至門口就與諶青撞個滿懷,二人向後踉蹌退了好幾步。

  「展摯,什麼事讓你這麼急匆匆的?「諶青雙手插在褲腰袋裡,對這當家首席的莽撞之舉深感疑惑,不疾不徐的展摯很少會如此魯莽。

  「海塵走了!「顧不得自己的胸口疼,展摯一個勁地欲往外奔。

  「你……「展摯氣不過諶青如此認人不清,海塵的琴藝絕對在談素之上,如果談素享譽國際,那海塵將是音樂界不可多得的一顆閃亮的紅星,她的光芒將使許多人震攝不已。

  從幾次的衝突中諶青不難發現,其實展摯對若海塵存著一股情意,這也是展摯頻頻為若海塵挺身的原因,但音樂與人情是兩回事,沒有才能就不能在音樂界立足,這是不變的道理,他並不認為若海塵離開有任何不妥之處。

  「展摯,你太感情用事了。」諶青略帶磁性的嗓音沉沉這出。

  「如果你聽過這卷帶子,你會對海塵完全改觀。」展摯揚起手中的母帶,這是若海塵如位如訴的最後演奏。

  「她的演奏我聽了不下百遍「諶青已略顯不耐。

  「嗯!謝謝!」放下手上的小提琴,海塵有點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左手。

  「你知道你在污辱我的耳朵嗎?「

  「是不是污辱你聽了就知道。」

  諶青才不願意再浪費一分一秒在毫無才能的若海塵身上,她一點都不值得。

  諶青放開展摯的手臂,他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執,不管若海塵是不是真的有才能,反正她都走了。

  「如果她真的有才能,放心,老天不會埋沒她的。」諶青在離開前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琴盒,正欲離開的腳步卻因心裡的那一份悸動而停洩不前。

  「這是……「諶青不可置信地瞠大眼。

  天呀!」彗星「的確出現在他眼前,他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儘管那是十歲時的記憶,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那就是」彗星「沒錯。

  諶青雙眸透出既驚奇又不可思議的光芒,他走近」彗星「,輕輕撫過琴盒上的徽章。

  「它不是消失了嗎?「諶青強抑內心的震攝,狂亂的眼神卻洩漏呼之欲出的澎湃情感。

  在那一刻,展摯幾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是一種既欣喜若狂又充滿期待的眼神。

  「你認得』彗星『?「

  「它應該已經消失了。」諶青以前所未有的愛戀觸摸著它。

  彗星消失,一直是他生命

  可是,彗星卻突然消失了,這麼一個天才神童怎會從地球上消失呢?這是他百思不解之處。而當他再度與」彗星「相遇才發現,原來這些年來他仍然在等待著她,當年她那一段」大地之歌「的高難度演奏,仍深深地烙印在他記憶深處,至今仍無人能出其右,當然除了他以外,也沒有人能和彗星一較長短。

  如今」彗星「又出現了,諶青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這個世界終於開始有趣起來。

  「如果這把琴的出現就讓你如此震驚的話,那麼當你知道她原來的主人時,豈不要跌破這一輩子所有的眼鏡?「展摯一想到長久以來諶青對海塵的忽視與羞辱,就覺得很想給他一個大驚喜。

  諶青驀地抓住他的手,一股多年來的追尋似乎要達到了。

  展摯彎起嘴角,緩緩吐出:「』彗星『——就是海塵。」

  這一句話使諶青恍如遭受晴天霹靂。」若海塵?」

  展摯暢意了幾秒之後,猛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他低頭不語,心裡出現若有似無的不詳預感,彷彿告訴諶青,若海塵就是「彗星」的事實,是將自己與若海塵拉出更長的鴻溝。

  他感覺的得出來,也看得出來諶青的眼神與聲音透露出什麼樣的訊息,他們倆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紅線纏繞著,他早已明白海塵對諶青的心意,他自己無法逾越,只有諶青配得上她嗎?

  諶青幾乎有十秒鐘不能思考,「彗星」就是若海塵,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不可能。」這是他唯一的結論。

  「天底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這也是展摯唯一的結論,諶青太自我,自我到容不得他人的地步。

  「可是——」

  展摯知道諶青的疑惑,對於海塵的身世與遭遇,展摯一點一滴地娓娓道來,雖然過程充滿了心酸與痛苦,但若海塵還是選擇了這條路,直到他逼走了她。

  大致聽完展摯的敘述後,諶青心中五位雜陳,是不甘嗎?但又震驚地發現,有一小塊不願承認的心靈柔軟處,竟盈滿不捨與自責,對彗星深切期待的結果,卻是如此收場,到頭來竟是他硬生生地將彗星趕出了自己的生命,這些年的等待又算什麼!

  既氣惱又悔恨的諶青將門旁的置物櫃一一踢倒,轟隆隆的震天價響仍驅不走惱人的心緒,他恨恨地瞪著前方,難道他的世界就注定該這麼無趣?

  「哥,你已經握著那杯威士忌整整三個小時了,要嘛你就喝下去,可是我好心提醒你,加了手心溫度的威士忌可一點都不好喝。」諶無邊盯著日playboy,餘光還注意著諶青這破天荒的可笑行動。

  神遊太虛的諶青並沒有把諶無的嘲笑放在心裡,他現在滿腦子只有「彗星」就是「若海塵」,這既是肯定又充滿疑問的句子。

  十歲時的他只識得彗星,原來那只不過是藝名罷了,原來這二十年來他所等待的彗星竟如流星一般,曾閃過他的身旁,隨即揚長而去,消逝在無際的夜海,他不但沒有及時把握,根本就渾然未知,當了三十年的聰明人,頭一次覺得自己是笨蛋。

  他一定要找到她,管她逃到天涯海角——

  諶青毫無預警地將手中酒杯跌落地面,撞擊大理石後迅速地碎成片片,他起身走進自己的書房兼練習室,他要傾心盡力找到她。

  諶紅在剛踏進門,薄唇馬上圈成0字形。

  「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看到闊別近一年的二哥,諶紅既興奮又訝異。

  諶青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擰起劍眉,將小弟的衣著造型從頭到腳好好地打量一番。

  「我真搞不懂你這鬼造型有什麼值得大家大誇特誇的,依我之見,那些封你為什麼鬼才造型師的人八成是瞎了狗眼。」儘管才剛碰面,諶無仍不客氣地朝小弟使出一記連環霹靂「嫌」。

  「哥……「諶紅氣脹了。右腳還猛跺地面。

  「你看、你看……」諶無又噴噴地損他一頓。」我就知道你投錯胎,像個娘兒們似的,老媽果然有先見之明,連名字都這麼配你的娘娘腔。」

  「那是有氣質,我是秀氣、秀氣。」諶紅怎可讓哥哥肆無忌憚地一損再損。

  諶紅鼓著腮幫子,從小到大諶無總愛拿他開玩笑,好像他是他的開心果一樣,非得這一逗、玩一玩才肯罷手。

  諶紅頂著他最新的髮飾造型,小嘴一努還發出「哼」的不屑之嗚,反正不理他就是最好的因應之道,「對牛彈琴」沒轍了吧!

  「唉呀!怎麼自稱笨牛呢!「諶紅心中模擬似敲一記自己的笨腦袋,還好這純粹是」黑箱「作業,要讓諶無這沒血沒淚兼沒良心的二哥聽到了,不被他拿來大作文章才怪呢!

  諶紅手扶著旋轉樓梯,還是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才走到一半,諶紅就聽到了從大哥房裡傳來的咆哮聲響。

  「就算動用所有人力我也不在乎!「諶青正對著電話筒怒吼,要是電話那頭的人瞧見他這副猙獰模樣,肯定嚇得魂飛魄散。

  當了諶青三十年的兄弟,諶紅只聞其聲就可以知道大哥是什麼模樣了。其實諶紅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明明是三胞胎,其性格卻如此迥異,也許他再霸道一點、蠻橫一點就不會被他兩個哥哥吃得死死的。

  聰明的諶紅決定暫避其風,不管大哥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都眼不見為淨。

  躡手躡腳的諶紅聲若細蚊地通過大哥專屬的書房,但人算不如天算,通過的那一秒鐘正逢諶青甩電話、甩門的那一幕。兄弟倆就這麼見了面。

  「大……大哥。」諶紅心想,難不成又要被颱風尾巴掃到,敢情他今天是犯沖了,多虧他還頂個紅僥盡的染髮,看來喜氣沒招到,晦氣倒是不少。

  本來就沒好氣的諶青對眼見之事都沒什麼好感。

  「滾!「諶青的雙眸充滿不協調的血絲,攝人的是一股陰寒的氣質。

  諶紅再度證明今天是走兄弟板牆運,怎麼一回來就與兩位哥哥搞這種火爆場面。不過識相的他知道,」遵命「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滾就滾,諶紅遵從大哥的指示,快快遠離他的視線以自保。

  「等一下。」諶青突然喚住諶紅。

  諶紅心裡油然生起一股寒意,莫非大哥想扁他一頓以洩心中之恨,不會吧!難道今天還有血光之災?

  雖然諶紅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但那一雙腳卻不爭氣地怔在原地,舉步維艱。

  諶紅小心翼翼地旋過身。」有事嗎?「他顫抖的模樣定榮登今年最糗、最遜獎。

  「幫我找一個人。」諶青決定人盡其用。

  「找人?「他沒聽錯吧!提至喉嚨的一顆心終於可以物歸原位。

  「你的工作原來就識得許多人,反正多一個人多一分力,總會有幫助。」

  既然無礙與生命威脅,諶紅點頭如搗蒜馬上就答應了,管他要找誰,先說yes就沒錯了。

  諶青遞出了一張照片。

  諶紅接過仔仔細細地端詳。」這不就是若海塵嗎?「在音樂會時曾經見過她。

  「她不是在樂團裡嗎?「諶紅不懂幹麼要找她。

  「如果她在的話我會要你找嗎?「諶青不想在多作說明,在尚未找到若海塵之前,說什麼都無所助益。

  不理諶紅的進一步追問,諶青逕自走下樓去。

  諶青走到諶無面前,丟一張照片在諶無的胸膛上。」你也幫我找找。」

  諶無擺擺手。」後天我就要搭機去羅馬了,恕難從命。」諶無又把照片擺回茶几上。

  諶青不理會弟弟的開脫之辭。」那你就好好利用明天吧!」語畢,諶青頭也不回地離去,完全無視於背後兩人是否願意。

  若海塵離開樂團後,幾經思量還是回到了「巨象藝文經紀公司」上班,觀姐本來就對她很照顧,尤其在聽了她的遭遇之後,更希望她能回來。

  「海塵,不要自己胡亂猜測,你不會帶給我什麼麻煩的,我歡迎你都來不及呢!」容觀的心裡其實是很心疼海塵的,當初她雖然不贊成海塵進入樂團,但還是很尊重她的選擇。

  「觀姐……」若海塵飽受折磨的小臉更形憔悴,面對容觀的關愛與支持,淚水不聽使喚地直直落下。

  「別哭、別哭,別忘了要做個堅強的女人,別讓男人把我們看扁了,沒有他們我們反而落得輕鬆快活呢!你說是不是?!」容觀是道道地地的女強人,一手打造目前台灣規模最大的藝文經紀公司,凡涉及藝文諸如音樂、美術、戲劇等等,任何表演、邀聘都得經她仲介,才有好的演出機會,換句話說,容觀在整個藝術界的領域佔有重量極的實力。這樣一個女強人當然不甘於做個小女人,倚偎在情人身旁,像搖尾乞憐的寵物,主人高興就來抱抱你、親親你,一不高興就把你踢到天邊遠,最好眼不見為淨。

  去!男人是什麼東西?沒有男人一樣活得好好的,反而更逍遙自在哩!

  面對灑脫又開朗的容觀,若海塵也被她自豪的一番道理逗得破涕為笑。的確是該好好收拾心情,否則就太對不起容觀對她種種的好。

  「我會的。」若海塵拭去頰上的淚痕,一切就重新開始吧,儘管她的生命已有一大部分被抽離,或者是說被佔據,但她知道她會再站起來的,喪父之痛都已走過來了,這小小的單相思她可以克服的。

  「好,那現在我可要好好地栽培你,做我的助理可是很辛苦的喲!不過你放心,以你的聰明才智,搞不好我馬上就丟了飯碗呢!「

  「觀姐你別糗我了。」

  「你就是這麼沒自信,我看哪,得先從培養你的自信做起。」

  「自信嗎?「若海塵又習慣性地低下頭。

  「你看。又來了。」容觀輕抬若海塵下顎,一副十分誠懇的模樣。」你是個很棒的女孩,是那個笨蛋不懂得欣賞你,你的才華並不限於小提琴而已,你還有一顆很棒的、很溫柔、很善良、很純潔的心靈,雖然他不識貨,可是我們也不能因此貶低自己,反正天底下不識貨的人多得是,但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懂得自己的珍貴,知道嗎?「

  若海塵輕輕頷首。」謝謝你,觀姐。」

  容觀輕撫若海塵的髮。」這才是我的好海塵。」

  能夠得到如親姐姐一般的呵護與鼓勵,若海塵內心充滿了感激,有容觀在身邊一切似乎都寧靜許多,不再波濤洶湧、不再激盪澎湃,恰如找到一處避風的港灣,如此令人安心。

  「我安排的住處你和伯母住得習慣嗎?「

  「很習慣,謝謝觀姐。」

  「別一直說謝謝,聽起來怪彆扭的。」

  若海塵淺淺微笑,可愛的小梨渦掛在兩旁臉頰上,嬌柔甜美的模樣教人看了就心生憐愛。

  「這是媽媽為你編的,她知道你不喜歡鮮艷的顏色,特別選了這款墨綠。」若海塵從手提袋中拿出母親親自編織的圍巾、手套和毛線帽,算是當作謝禮。

  「

  太好了,這正適合我。」向來不把自己當成嬌弱女人看的容觀最受不了紅紅嫩嫩的裝扮,特意削短的頭髮和始終如一的褲裝,幹練中透出陽剛的氣息。

  「你這麼喜歡,媽媽一定很高興。」

  「只有若媽媽不會強迫我當女人,不像我媽,非把自己寶貝獨生女逼進瘋人院才甘心。」

  「觀姐你真愛說笑。」和容觀一搭一唱,若海塵的心已平靜許多,緊繃的心弦正一點點釋放。

  家裡有一個陰晴不定的哥哥,最倒楣的就是弟弟了。兩個月來諶紅每回到家中就擔心諶青是不是在家,雖然自認找得很努力,但沒有就是沒有,所有的努力都因這樣的結果而宣判無效。

  兩個月來,他多麼羨慕遠赴羅馬的諶無,那傢伙現在八成正躺在嬌憨柔軟的臂彎裡,享受幸福滋味,完全不知萬里之外的胞弟正在煉獄受苦呢!

  諶紅在踏進庭院之前先探一探虛實,諶青正在亭子裡啜飲著連日來相同的「苦酒」,他沒興趣參與,也不想被逮個正著。

  諶紅故意繞過亭子,躲開哥哥的耳目。

  但該死的大哥大竟在此刻響起,兄弟倆不得不四目交接,那一段星火雷電,震得諶紅差點連魂都飛了。

  「喂……喂!」哪一個該死的傢伙在這要命的時刻撥進來,若他發生什麼慘劇鐵定要他陪葬。

  來電的正是諶紅所屬造型設計公司的總經理。

  「諶紅嗎?你趕快過來一趟。」

  「現在?!」諶紅最討厭人家打擾他的休閒時刻,沒日沒夜的動作除了有害健康,連肌膚都會受到影響。

  要是平常時刻他鐵定、肯定百分之百拒絕,但今天乃非常時刻。此時,他又不小心瞥見從遠方拋射而來的殺人光束。

  「快來救命啊!」電話那頭的人聽來已成熱鍋上的螞蟻,離死不遠了。

  「沒問題,我馬上來。」諶紅像拿到救命仙丹般喜孜孜地離開,完全不留任何間隙讓哥哥有機會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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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4 00:10:40
  第八章

  諶紅駕著跑車,幾乎飛也似地馳騁回公司,一回到公司就看見總經理哭喪著臉,被一個「女人」——雖然她削短了頭髮,從背面幾乎會錯認,但諶紅閱人無數,他還是分辨出寧指指點點的,而平常那不可一世的總經理竟鴉雀無聲、任人宰割。太詭異了!

  總經理一見到救星降臨,臉上稍稍顯出自信,諶紅可是他公司裡的第一把交椅。

  「容小姐,我們的首席造型師絕對可以解決問題。」諶紅出馬,公司一定有信心。

  容觀細細打量眼前人,容貌是不錯,可惜脂粉味重了些,不過重點不在這兒,既然人家已拍胸脯保證,相信他還不至於拿自己公司的信譽開玩笑,現在還是先處理眼前問題要緊。

  「這位造型師尊姓大名?」這是禮貌性的問候語。」我是巨象藝文經紀公司的負責人容觀。」

  「原來是容小姐,我是諶紅,這是我的名片。」對於交際應酬還難不倒諶紅,再大的場面他都見過。

  「你們已經搞砸過一次,相信這一次可以讓幻影劇團滿意,他們對造型設計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換上輕便的簡裝,若海塵耙梳著細直的長髮,她的髮質黑亮柔細,這是她多年不肯剪去的最大原因。

  「既然如此就請你到我的公司走一趟,幻影劇團會利用本公司為他們準備的休息室做造型設計。」

  「沒問題。」諶紅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對她的造型設計有異議,腦中甚至閃過一百個屬於她的造型。

  坐上容觀的名駕,兩人一同到容觀的公司,在路上諶紅好幾次都想開口,但這位容小姐似乎很難親近,不過只要是有關造型的事他總多了幾分的勇氣。

  「容小姐,關於你的造型……」

  又是她的裝扮問題,容觀習慣地如刺猥般防衛著,眼神、氣質都有一股防備之意,她似乎並不喜歡人家觸及這個問題。

  可是,他是真心誠意的想給她點意見。

  「我覺得……」諶紅還是覺得不該隱瞞。

  「閉嘴。」容觀不留任何餘地。

  「嗯!」這回容觀直接用眼神射死他。

  「可是……「

  「識相的話就別再開口。」

  「但——「

  這男人是聽不懂國語嗎?一股無名之火竄上心頭,容觀顧不得修辭。

  「你這娘娘腔,給我閉嘴。」

  聽到這晴天霹靂的形容詞,諶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好毒。」不知不覺諶紅竟結巴了起來。

  一路上容觀都懶得理他,而諶紅則因打擊太大,一時間腦筋無法運轉,遲遲不能開口,但想為她造型的心意卻一點一滴的在滋長。

  車子已駛進容觀專屬的停車位,諶紅神遊在容觀改變樣子的各式幻想中,隨著走進公司。

  走進公司的那一剎那,諶紅神遊的靈魂突然歸位,因訝異而張大的嘴一時之間找不到合的理由。

  「你……你……「眼前的甜姐兒不正是若海塵嗎?

  「你這個人不但娘娘腔還口吃是不是呀!「容觀看見諶紅怪異的神態,胸中莫名燒起一把無名火,她打從心底討厭這個男人。

  諶紅根本沒聽見容觀的吼叫聲,因為實在太震驚了!

  想不到讓他找到她了!

  他終於找到她了!

  「這……這可不可以用一句形容詞,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諶紅對著若海塵傻笑,一張俊臉瞬間變為弱智患者的一號表情。

  諶紅根本忘了這兩個月來他生活在多苦的煉獄中了!

  而若海塵對那張一模一樣的夢中臉孔,瞬間也刷白了臉,不安的感覺在心底緩緩升起……

  「我終於找到她了。」

  諶青透過諶紅的無心插柳終於找到了若海塵,這次他不會再讓她消失在眼前。

  「我不記得你這麼在乎我。」若海塵立在寒冷的風中,陣陣拂過諶青臉龐的刺痛疾風,都是她血淚的控訴。

  「為什麼隱瞞你的身份?「

  「我想你搞錯了,我從來就沒有隱瞞自己是誰。」

  「你就是當年的』彗星『。」

  「』彗星『?」

  「是不是』彗星『已經不重要了。」

  「對我來說很重要。」

  「哼!難道你還念念不忘那曾被譽為天才兒童的小提琴手,可是你知道嗎?她已經不在了,她永遠消失了。」沒錯,手廢了就等於什麼都不是了。

  「跟我走。」諶青二話不說隨即拉著若海塵離去。

  「你……你放開我。」若海塵急欲擺脫蠻不講理又自以為是的諶青,怎麼都甩不掉。

  諶青將若海塵的極力反抗當作是無關痛癢的拉扯,他絕不允許若海塵再從他手中溜走。

  「我一定有辦法醫好你。」就算是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最好、最棒的醫生治好她的手,這樣才能和她一較長短。

  「你為什麼總要這麼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

  「你為什麼不問一問我願不願意?「

  「能醫好你的手你為什麼不願意?「

  「這是我的手,我自己決定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一定得醫好。」

  「你……你以為你是誰?」為什麼他總是將別人的生死操之在手而自娛。

  「我諶青沒有做不到的事。」諶青將若海塵一把推進他的座駕,的一聲駛離。

  「是啊!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管逼我離開,還是強迫我跟你走。」若海塵的淚水盈滿雙眸,此時此刻的她仍舊脫離不了諶青的世界,到頭來她還是得被羞辱,沒有一點自由意願。

  「我會想辦法醫好你。」諶青似乎把若海塵種種抱怨都當作耳邊風,逕自撥著電話,安排著出國事宜。」盈秋嗎?幫我訂到德國慕尼黑的機票兩張,單程就好,順便幫我找一下Dr。路易斯克的電話,傳到我的車裡來,還有,將若海塵的護照辦好,越快越好。」交代完畢後行動電話自動斷訊,私人助理江盈秋自會打理一切,接下來只要聯絡到德國權威名醫即可,相信兩家的交情,會讓他傾盡全力。

  「德國?「若海塵一聽到諶青要帶她出國,一時之間竟啞口無言。

  「你什麼都不必帶,德國那兒自會有人幫我們打理。」

  「我們?「

  「我一定要醫好你。」

  「你能不能冷靜一下?!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樂團怎麼辦?難道你說離開就離開?「

  「我不在乎。」

  「也對,反正在你諶青眼裡沒有什麼值得在乎的事。」若海塵已經嘗過被忽視、被羞辱的椎心之痛,她早該知道的。

  「……「諶青無語,也許他就是這種人,那又何妨?反正他不在乎。

  「我想回家。」若海塵不想再和他糾纏不清,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理由非醫好她不可,她都不稀罕,她早已看破一切,接受命運的安排。

  「我會帶你回家,不過目的是知會你母親一聲。」

  若海塵不想再和諶青爭辯,如果她真的不願意走,諶青又奈她何。

  不一會兒,諶青的駕座已在若海塵落腳的公寓旁停妥,為若海塵打開車門後他也跟隨在若海塵身後。

  若海塵停下腳步,轉身面向諶青。」諶先生請你留步,小小寒舍不值得讓你足。」

  「我有話和伯母說。」諶青自作主張。

  「說什麼?「若海塵不認為兩人有什麼好說的。

  「見到了伯母我自然會說。」

  「你……」若海塵並沒有讓步的意思。

  「難道這是你母親教你的待客之道?「

  「她沒這麼教我。」

  「那我就不客氣了。」諶青無視於若海塵氣脹的小臉,自顧自地走在前面,早在諶紅找到她的那一刻以後,他已把關於她的種種調查清楚。

  諶青按下門鈴,來應門的便是若海塵的母親。

  見到一位年輕的陌生男子,若母先是怔了怔,但一看到女兒哭喪著一張小臉尾隨在後,以為她遇到了什麼麻煩,馬上將門打開。

  「海塵——「若母輕喚著女兒,莫非這個年輕人想要對海塵不利。

  諶青禮貌性地遞出自己的名片。」伯母您好,我是諶青。」

  諶青?!若母記得他,他就是讓女兒在樂團飽受污辱的人,既然來者非善類,她也不需要給他什麼好臉色。

  「諶先生,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我是來告訴伯母,我要帶您女兒去德國,我認識一位名醫,他可以治好她的手。」

  「你……到底為什麼要我承認?要我承認愛你有什麼意義嗎?」

  「我只是不希望』彗星『消失。」

  「彗星!」這曾經是女兒的藝名,人人都稱她是天才兒童,怎知——

  若母不得不承認,她是很心動的,如果女兒的手能復原,她在音樂方面的才華就能盡情展現,她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再露頭角,但現在擔心的卻是諶青的話到底可不可靠,他是真要幫她還是藉機羞辱她。

  「我怎能確定——」

  「我已經沒有興趣羞辱她了,現在我只是一心一意醫好她。」諶青說得坦然。

  興趣?原來羞辱她只是因為興趣,若海塵的心再度跌入冷宮,對他而言,她到底算什麼,傀儡、提線娃娃,主人高興怎麼扯就怎麼動。

  「我不要。」若海塵要自己決定未來。

  「我說過你不可以不要。」諶青又丟下他的命令,他不容許有人違抗他。

  「你——「若海塵沒見過這麼蠻橫無理的人。

  「海塵……「若母的心也亂了,她希望女兒能恢復以往的風采,在舞台上那麼耀眼奪目、光芒四射,她希望她能快來地迎向她的人生,而不是現在的委曲求全,她心疼啊!

  母親慈愛溫柔的眼神在訴說著她對自己的疼愛,若海塵在這一刻也逐漸軟化,她深深知道母親的期許,無非只是要她快來而已。

  她迷亂了……

  「伯母……」諶青催促著若母,他知道若海塵是個孝順的女兒,只要若母一點頭,就算若海塵再不願意也會低頭,乖乖地等待治療完畢,而不會演出出走的戲讓他在德國白忙一場。

  「海塵,你自己決定吧!」這畢竟是女兒的人生,她得自己選擇。

  若海塵星眸閃爍,諶青在這一刻幾乎已可以確定若海塵的答案是什麼。

  「伯母,機票我都訂好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她直到她被醫好為止,等她一回國,你將有一個全新的女兒。」

  若母走近女兒,歷經滄桑的手拂過女兒削瘦的臉龐,這將是一趟充滿未知的旅程,無論結果如何,對女兒來說都是新的轉折點。

  「海塵,媽媽希望你能快來。」

  「媽,我知道。」若海塵淚眼迷離,就算治療失敗,起碼她試過了,她和母親都會好過一點。

  就這樣,諶青帶著若海塵前往德國慕尼黑,展開一段連他倆都未曾預料到的愛戀之旅。

  一到慕尼黑,諶青隨即和一群醫師團開始為若海塵診治,經過X光、電腦斷層掃瞄等各種檢查,醫師們不停地商討治療計劃。

  諶青坐在好友路易斯克的面前,等待檢驗報告的分析,以及決定何時開始進行手術。

  「不要隱瞞我。」諶青略顯緊張。

  路易斯克頓了頓。」成功機率並不大。」

  「……」諶青不語,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如果能早個幾年……」路易斯克話中已有些許答案。

  「難道現在的醫術做不到?」

  「她傷了神經,而且是最難處理的部分,只要稍有閃失怕連最基本的擺動都會出現問題。」

  「那你的建議是?」

  「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或更少,事實上要恢復成受傷前的樣子連我們也頗感壓力。」

  「只有二十……」諶青忖思。

  「不過我們會盡力而為,如果能恢復那當然是最好,如果手術並沒有想像中順利,我們起碼會努力讓她維持原樣,而不是更糟。」

  「我不想做沒有把握的事。」

  「那她的意思是如何?」路易斯克問道。

  「她——」

  「我們應該告訴她。」

  「先不要,讓我再考慮一下。」

  其實路易斯克也知道諶青不認輸的個性,這個手術對他來說,說是個未知數也不為過。

  想當時諶青在若母面前信誓旦旦,而今成功的機會卻微乎其微,他到底該不該冒這個險?

  不,他不該有冒險的感覺,因為從小到大他做任何事都有把握,在他的生命中可以說沒有什麼事難得倒他,可是今天這一刻他為什麼有一絲心慌的感覺呢?

  莫名其妙的恐懼席捲而來,他為什麼這麼在乎她呢?大不了他不能和她一較長短而已,不需要這麼執著、在意的……

  若海塵除了檢查之外,就是待在房間裡,除非是用餐時間若海塵才會離開,這個房間對若海塵而言不僅是棲息之所,更是她逃避諶青唯一的安全之地。

  若海塵以為只要少見他、少聽他說話、少與他交談就能讓心情平靜些。天曉得當成她離開他需要多大的勇氣,好不容易才決定要忘記他,老天卻拿她開玩笑,讓原本對她不屑一顧的諶青現在卻一頭熱地要治好她。她不懂,她真的不懂,諶青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她能再愛嗎?

  就在若海塵陷入掙扎與迷茫時,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請進。」若海塵柔柔的嗓音悅耳動聽。

  諶青推門而入,但卻在門口怔住,眼前可人兒肩上自然散著大波浪捲,跟以往總是綁著兩條辮子的她截然不同,臉頰撲著粉嫩的玫瑰紅,醉人甜美的成熟模樣教人砰然心動。

  諶青假裝是被一進門的地毯絆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頭又抬頭,自然流暢毫無破綻。

  見來者是諶青,若海塵也怔了怔,雖然愛已成往事但仍教她不知所措。

  「有事嗎?」若海塵訥訥地問道。

  「我是來告訴你三天後動手術。」諶青還是決定試一試,而他知道他會成功的。

  「我知道了。」自從若海塵點頭答應來到德國後,對於所有的安排她都沒有異議,因為她知道在諶青面前任何意見都不足以被採納,除了接受,還是接受。

  見若海塵這麼輕而易舉的接受,諶青的心裡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失落感,他現在竟然希望若海塵能與他爭執,讓他多少感受到一點「人氣」,而不是傀儡娃娃。

  若海塵應諾後便不再吭半言說半語,靜默詭異的空氣教人無法呼吸,但這對若海塵來說卻有如家常便飯,她在樂團所受德冷淡與污辱尚不及此十分之一,比起諶青,若海塵更顯得安然自若。

  這像是一場耐力之戰,誰先離開誰就輸了。

  「你不許對我這麼冷淡。」諶青沒有選擇離去而是以他慣有的主人姿態溢出他的不滿。

  若海塵斂了斂眸,沒有答話的意思。

  這樣的輕蔑舉止令諶青十分不悅,忽而抑不住的怒火讓諶青有了逾矩的行為。

  「看著我。」諶青粗魯地支起若海塵的下顎,讓她正眼瞧他。

  若海塵雖然與他四眼相視,但空洞的眼神中沒有熱度,這只是單純的配合,而且配合得相當不情願。

  諶青松開手腕,他突然想從這種敵對關係逃開。

  「我先走了,不打擾你,為了讓手術順利一點,我希望你多休息,增加身體的復原和抵抗能力。」

  見諶青松手,若海塵心中也升起一股悵然若失之感,他的確沒興趣再羞辱她了。

  手術如期在三天後舉行,諶青在手術房旁的準備室觀看整個手術的情形。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手術仍持續進行著……

  八個小時過去了,諶青的信心也一點一滴的消失,這對他來說是未曾體會過的,如果手術失敗了,將是他人生中首次也是最大的打擊。

  現在的他甚至比若海塵更擔心手術的結果。

  十個小時過去,路易斯克終於從手術室出來。

  「如何?」還不待路易斯克開口,諶青搶先一步焦急地詢問。

  路易斯克搖搖頭。」我們都盡力了。」

  「新世紀交響樂團」在諶青高超的領導才能下,展現著前所未有的水準,這一回的表現,正好為巡迴做好了很好的暖身。

  「你放心,還是維持原樣。」

  諶青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情況仍不如他想像,不完美的事追究還是出現了。

  「諶青,抱歉,還是讓你失望了。」

  「……」諶青不語,

  來到若海塵的休息室,此刻的她尚未甦醒,諶青看著這無血色的她竟心生憐愛,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自從她手受傷以來,飽受多少身心折磨,就連這次手術的安排也是如此。他沒有讓她參與討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強迫她默默接受。

  若海塵緊閉的眼皮有甦醒似的抿動,稍稍適應亮光後,眼微微睜開。好似睡了一生一世,若海塵覺得眼皮有千斤重,全身也有麻痺後疼痛的副作用,尤其是動手術的手臂,酸麻刺痛令人難耐。

  若海塵因手術後的疼痛而悶呼了幾聲,在一旁的諶青趕緊按了呼叫鈕,找來醫生與護士。

  醫生、護士匆匆趕來。」有哪裡出問題了嗎?「

  「她似乎很不舒服。」諶青急急地說。

  醫生檢查後鬆了一口氣。」沒什麼大礙,只是手術後的疼痛,這是麻藥退後自然的現象。」

  「原來如此。」

  「這幾天都會這樣,若小姐要忍耐一下。」語畢,醫生再為她打一劑消炎止痛針後離去。

  若海塵心想,她只不過是輕呼一聲罷了,這樣的疼痛她還能接受,只是剛才諶青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心疼令若海塵心驚,是她看錯了嗎?

  若海塵頭輕輕點,她果然是看錯了,眼中只有自己的諶青怎容得下別人。

  諶青一直考慮著要不要告訴若海塵手術失敗的事,那接下來呢?回國?還是繼續治療?直到完全康復為止。但如果回國了,如何向若海塵的母親交代?

  不願服輸的諶青只得繼續走下去。

  「等你休息恢復夠了以後,我們馬上起程去加拿大,進行第二階段的治療。」諶青不得不編這樣的謊言,不知怎麼了,在若海塵面前他就是輸不起。

  若海塵不疑有他,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的安排,其實手傷到底能不能痊癒她心裡清楚,但也許心中和諶青一樣存著希望,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害怕,所以她不想詢問過程、也不想知道結果,待一切結束後她再決定是喜是悲。

  若海塵從頭到尾都是這麼溫,反而讓諶青很不舒服。

  「難道你不好奇手術是否成功嗎?「

  「那不重要。」若海塵口是心非。

  「你為什麼總將自己看得比一粒塵土還不如。」諶青不喜歡若海塵對自己抱持著這麼漠視輕忽的態度。

  「在你眼中,我的確是。」難道他忘了自己曾做過的種種嗎?她若海塵是不會忘記的。

  諶青不否認他的確是傷過她,只是不知道他竟然傷她這麼深,這麼深。

  他不想彌補,只想全心全意地專注在醫治她的手上。

  「早點休息吧!」諶青也首次不再堅持爭辯,他一點也沒發現在他內心深處有一處柔軟的地方為若海塵所有,並且慢慢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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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4 00:10:57
  第九章

  加拿大正值寒冷的冬季,若海塵坐在火爐前取暖,諶青則在書房聯絡他在加拿大的朋友。

  「韋德,明天的檢查準備好了嗎?」

  「Noproblem, myfriend。 problem,my。」

  「謝謝你,我明天九點就到。

  「Seeyoutomorrow。」

  若海塵來到熟悉的檢查室,蒼白冰冷的牆是多麼拒人於千里之外,鐵包皮的醫療設備竟操縱著人的生命,而她是不是也得在此一搏。

  若海塵靜靜地做完每一項檢查,事實上在與德國慕尼黑所做的檢查是大同小異,但若海塵十分配合醫生的種種要求。

  三天後報告出爐,諶青仍舊沒有讓若海塵參與。

  「韋德,情況如何?」諶青已較第一次釋懷,對於報告的結果他不再要求百分百成功的機率。

  儘管已經猜到結果,諶青還是希望聽到韋德親口告訴他。

  「一樣嗎?」這是諶青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

  「恐怕是。」韋德還是得據實以報。

  諶青愁容滿面陷入沉思,難得若海塵的手真的不能治,如果真是如此,當初為什麼要讓她成為天才兒童在小提琴的造詣上如此大放異采呢,而且偏偏讓十歲的他瞧見她做人的才華。

  若海塵在餐桌上雖然不曾與諶青交談,但她看得出來這是諶青難得一見的奇景,眉頭深鎖的他不復以往的英氣勃勃,似沒有任何事可以困擾他,如今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若海塵食之無味地咀嚼著生菜沙拉,靈動的雙眸不時地瞟向正前方的「愁」人。

  該問問他嗎?也許他是為了她而煩惱。

  「……」若海塵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卻在與他目光交接的那一刻馬上放棄,他們之間不該有這麼溫柔體貼的對話。

  乍遇若海塵看似羞赧的翦水雙眸,諶青竟逃也似的避開,這一次仍舊是相同的結果,若海塵會如何看他、如何想他,像個辦事不力的小嘍囉,三番兩次搞砸。

  諶青走近酒櫥,馬丁尼不能滿足他的需求,諶青索性將威士忌整瓶拿出來,酒杯對他來說亦是多餘。

  琥珀色的酒液從諶青嘴角溢出,他似乎想以宿醉來逃避一切,願酒醒之後一切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世界。

  「一星期後進行手術。」諶青決定放手一搏,他想要回到十歲時的完美世界,世上存有兩位天才少年,是那麼光彩奪目,他不要現在的若海塵,他要彗星回來,他也不要現在這個一無是處、只會窩囊喝著悶酒的諶青,他要那個擁有完美才華的完美諶青。

  即使已半醉半醒仍不志頤指氣使,若海塵差點就落入自己心軟的陷阱,頭一昂,不再有溫柔的羈絆。

  但諶青卻被這小小的舉動所激怒,將酒瓶重摔向地面,碎片、酒液四散於地。

  「都是你、都是你。」諶青像莽夫似的咆哮。

  若海塵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聲震住。

  諶青顛顛倒倒地來到若海塵身旁,碩大的手掌緊緊握住若海塵略顯削瘦的肩膀,劇烈的搖晃嚇得她小臉蒼白、魂飛魄散。

  若海塵自衛地往後退,直到她背倚著牆,若海塵整個人被諶青的雙臂環住,像堅固的牢籠,哪兒也逃不了。

  「你……」面對性情大變的諶青,她該怎麼辦?

  「你為什麼讓』彗星『消失,又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來折磨我?」諶青已不知所云。

  「折磨你?」若海塵在心裡吶喊著,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向來只有他諶青欺負她的份,哪有若海塵絲毫置喙的餘地,面對這樣的指控,她不服。

  「沒錯,你看看現在的我,連你的傷都治不好,我不再是完美的化身。」

  「原來我的傷真的治不好了。」若海塵在口中喃喃念著。

  「我該怎麼面對你母親?「諶青丟不起這個臉。

  「我求你放過我吧!「離開他才可以使兩人不再飽受煎熬。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不會。」諶青突地將若海塵緊緊擁住。

  若海塵與他肌膚相親頓時臉紅心跳,她傾聽著他濃重的鼻息聲,除了酒味外,還有一種屬於他的氣味。

  但兩人不是醉心的時刻,如果她也失去理智,兩人將永遠沉淪。

  「放開我……放開我。」若海塵試圖掙脫諶青的箝制,但諶青卻是越鎖越緊,幾乎讓若海塵喘不過氣來。

  迷亂中諶青似乎又見到彗星的身影……她忘情地沉入小提琴的世界,她的才藝讓人如癡如狂。

  「彗星、彗星……」諶青只是不斷地重複呼喊著,他緊擁住若海塵有怕她飛也似消失在他眼前。

  若海塵再也受不了諶青的自以為是,彗星將永遠消失,他為什麼還苦苦相逼?

  若海塵狠狠地賞諶青一個響亮的巴掌,清脆的聲響讓幾乎陷入瘋狂的諶青稍稍降溫。

  諶青撫著發燙的臉頰連連倒退,他做出什麼逾矩的事嗎?沉重的腦袋已不能思考,運轉的速度幾乎零。

  許久、許久,兩人就這麼靜默著。

  「放我走吧!」若海塵再次提出要求。

  冷空氣淡化了諶青的濃濃酒意,那一耳光也的確讓他冷靜了許多。

  「手術還是照常進行。」語畢,諶青即離開餐桌往書房走去,其實諶青的心裡已開始迷惘,此時的他是害怕失去自己?還是彗星?還是若海塵?

  知道自己再做手術也無所助益,若海塵認為毋須再待在加拿大受無謂的刀割之苦。

  若海塵不再選擇沉默,不管是她自己抑或是諶青都沒有理由再繼續堅持。

  她尾隨諶青進入書房,不讓諶青有獨處思考的機會。

  看若海塵似有話要說,諶青坐定在旋轉皮椅中,靜靜等待若海塵開口。

  「其實你早就知道就算我再動手術都無濟於事,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是繼續折磨我,假裝給我希望,但一次又一次只是更讓我絕望而已。」

  「我認為手術有成功的機會。」

  「何必自欺欺人呢!」

  若海塵消極的自我放棄惹惱了諶青,語調不若先前的柔緩,態度也強硬了起來。

  「我認為會成功的就是會成功,更何況我從來就沒有失敗過。」這是諶青相當引以自豪的,但這份完美似乎已漸漸出現裂痕。

  「對,你從來沒有失敗過,學什麼會什麼,永遠踩在別人的頭上,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這是你不是我,我可以容許失敗發生在我身上,我已學會從失敗中站起來,如果你要追求完美,請你讓我走吧!因為我本身就是個不完美,別再堅持了,讓我會台灣吧!「

  諶青起身走近若海塵,他無法認同這份控訴。」你為什麼不再堅強一點、再堅持一點。」諶青執起她的手。」這是你的手,你為什麼不珍惜它?只要有成功的機會你都不應該放棄。」

  若海塵甩開他的糾纏,憤恨的雙眸直直射入諶青自以為是的辯駁。」對,這是我的手,既然是我的手,你又何必自以為是,要我做這、做那?「

  「當初是你自己同意做手術治療的。」

  「沒錯,現在也是我『自己』要走的,不關你諶青一丁點事。」

  若海塵又再度挑起兩人戰火。

  「當初你百般刁難我,無論我怎麼努力你連一丁點都沒有瞧見,就算瞧見了你還是不認同我、不肯定我,是你逼我走的,是你。如果『彗星』是你回頭找我的原因,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因為『彗星』早已經消失了,而我只是你連正眼都不願多看一眼的若海塵。」

  諶青突地將若海塵扣在門板上,邪弄的眼神瞧得若海塵心裡一陣發毛,這樣的情形也曾發生過。

  諶青的俊臉慢慢貼近若海塵,如蘭的芬芳氣息輕輕竄入諶青的耳垂。

  「我想你還是愛我的,越在一起感覺越強對不對?!所以你才急著逃回台灣,你怕控制不了自己,怕陷得太深以至無可自拔。」

  若海塵逃開諶青的接近,臉頰總是盡量離得遠遠的。」既然當初我無法高攀,現在也不會自討沒趣。」

  諶青溫暖的掌心托住若海塵的下顎,將她扳向自己,吹彈可破的肌膚讓人想一親芳澤。」現在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如何?「

  「你何苦折磨我、羞辱我?「若海塵淚淚迷濛。

  以前每次一見到若海塵的眼淚,諶青就有說不出的厭惡感,好似他是十惡不赦的仲裁者。但今天,當若海塵的淚珠滑過他的手掌,滴落在他掌心的時候,他卻有說不出的心疼。

  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拉不下姿態,玩世不恭的態度已深深嵌入,待愛之船進駐方能層層化解。

  「別忘了,這是對你的恩寵。」還是說出了令人傷心的話。

  若海塵將頭撇向一邊,她不想看著諶青說這句話。

  「別讓我恨你。」

  以為若海塵真的不再愛他了,諶青心中悵然所失,他是不是才剛剛開始愛她了呢?否則心中怎會如此在意她對他的感受。

  此刻的諶青竟希望若海塵還是愛他的。

  諶青放開她的手離開了書房,身心都受到莫大煎熬的若海塵再也受不住的放聲大哭。想起在台灣的母親,她唯一的、溫暖的倚靠,真希望此刻就能倚偎在她懷裡,盡情地哭一場。

  若海塵瑟縮在門板邊,頭倚著膝蓋,像個無助的孩子。

  諶青轉出書房後並沒有;遠離,他倚靠在書房外的粉牆上,他傾聽著如泣如訴的哭喊,內心也同樣經歷著若海塵的痛苦,這些日子以來,兩人都感受到身心的煎熬,不只是手術不成功的問題,對彼此情感的迷惘、困惑、恐懼、擔憂,更增加兩人的衝突,但愛苗卻又慢慢滋長。

  諶青重新回到書房,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諶青蹲在若海塵的身旁,他伸出雙臂輕輕擁住若海塵,如珍寶地擁著。

  若海塵感受到一股暖流進駐心房,是母親來到她的夢中撫慰她嗎?有母親的擁抱,若海塵平靜了許多,瘦弱的臂膀不再抽抽噎噎地振動,她漸漸地平息下來。

  第一次內心有如此的悸動,有這麼一個人在他懷裡讓他有說不出的安定與甜蜜,這一刻他想永遠地擁著她。

  沒有言語,諶青輕吻若海塵的耳垂,輕輕地不帶任何褻瀆的企圖。

  若海塵在這溫柔的時刻竟出現了愛的幻覺,這港灣是她駐足的地方嗎?從此無風無浪。

  若海塵將頭埋進諶青的頸項,回應了諶青的親撫。

  諶青輕啄著若海塵粉嫩光滑的臉頰,軟玉溫香讓兩人陷入愛的迷離,無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諶青吻了甜如蜜桃的嬌唇,初時疼惜地輕吻,然後情慾的洪流一波波激盪著,諶青再也抑制不住,他啟開若海塵的貝齒,進入未知的領域探索著,他汲取她的淡雅芳澤,而她也深情地回吻。

  諶青將若海塵抱起,下了樓輕輕放在火爐旁,若海塵的膚色染上嬌嫩的玫瑰色,諶青大而厚實的手掌順過她烏黑亮麗的秀髮,唇也在此時落下,時而激情、時而綿細。褪下了若海塵的衣衫,諶青以他厚實的胸膛溫暖她的心房。

  若海塵靜靜地躺在地毯上,深情的翦水雙眸不再恐懼,就算縱情也好、真心也罷,她都不在乎了。

  當諶青濕潤的唇覆上了美麗的蓓蕾,若海塵不禁輕呼出聲,是一種既悸動有甜蜜的感受,諶青溫柔地愛撫著她的雙峰,兩具赤裸的身子緊緊交纏著……諶青明白這是若海塵的初次,溫柔地放輕了身子,不讓自己的重量壓住她,輕柔的動作讓若海塵很放心地將自己交給他……情深繾綣已然徹底地吞沒他們,諶青用眼神詢問了海塵的意願後,他輕柔地進入她的身子,當他衝進她的那一刻,她飽受撕裂般的痛呼出聲——

  這一刻若海塵已成為真正的女人,苦楚中有著甜蜜的痕跡,她留下傷感又開心的眼淚,諶青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也是她這一生願意愛的唯一男人,只是今夜之後,他倆又該何去何從呢?

  她若海塵真的可以擁有諶青嗎?可是,她要不起啊!

  當諶青從睡夢中甦醒時,身旁的佳人已遠離。他迅速地搜遍房子,可是卻遍尋不著。

  她走了?!

  諶青枯坐在地上,空白的腦袋理不出思緒,他似乎也可以瞭解若海塵離開他的原因,因為他總是為她做決定,不理睬她的意見,可是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嗎?如果真是如此,那昨晚的悸動從何而起?若海塵的甜蜜芳澤還殘留在指尖,諶青的心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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