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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決明]狼與小羊的戰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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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29:22
第八章    

  司徒綰青確實耗費所有的人力和財力——僅有的剩餘財力——去追查福田匡弘的下落,只是查了近半年也查不出半點頭緒,最後還是仰賴風嘯上門告知她福田匡弘人在日本。

  得到最重要的線索,她興匆匆地帶著右派新加入的秘密武器冰女黑凝和左派借過來的火男黑煉殺到日本去,結果那個原本應該是福田匡弘窩藏老巢的地址,竟然變成了一家豪華大飯店!

  又被風嘯誆了……

  她怎麼都不長腦,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真蠢!

  幸好老天有眼,自作聰明將她騙到日本,然後自己跑去法國堵人的風嘯也沒能處理掉福田匡弘,讓福田匡弘又逃回日本,她正好坐收漁翁之利,等福田匡弘自投羅網,好不容易和福田匡弘正面對峙,卻因為黑煉中彈而讓煮熟的鴨子又飛了,氣死了!

  為了這件事,她和風嘯冷戰,明明有資格生氣的人是她,風嘯是擺什麼臭臉給她看?!她都還沒跟他清算他騙她的事情,他還有膽子氣她和福田匡弘正面槓上?!

  司徒綰青偏著臉不看他,從她被風嘯自飯店餐廳抱回房裡後,她就沒正眼瞧他。

  她紅著眼,因為剛剛才哭過,鼻子擤得好紅,方才吼他吼得好大聲,說要和他切八段的唇抿得也紅通通。

  風嘯半蹲著身子,仰首凝視她,她哼地一聲轉到另一邊,擺明還沒消氣。

  「你知不知道我生氣的原因。」他淡淡說著,一點也不像正在發怒的人。

  她不開口,也不想知道。

  「你知不知道當我到達那棟廢棄大樓,看到你額心上那點瞄準的紅外線,心裡做何感想?」淡淡的嗓,添了火氣。

  她動也不動,連吭一聲都沒有。

  「你知不知道福田匡弘人在法國,我卻騙你他在日本,為的是什麼?」

  「……」

  「你知不知道當他從我手裡逃走,我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是什麼?」

  「……」

  他森冷嗤笑,「你當然不知道,你自以為是習慣了,永遠也看不見我。」

  「你——你憑什麼指控我?!明明就是你的錯!是你先騙我的!」司徒綰青跳起來反駁他,雙拳握得死緊,「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你明明就知道我在找福田匡弘,你卻還是騙我!他明明在法國,你卻把我騙到日本!我一直一直一直被你欺騙,你根本就沒對我說過半次實話!你覺得戲耍我很有趣嗎?!看我傻乎乎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很開心嗎?!唔——」

  她被逮進他的懷中,想轟出口的話還沒罵盡興便被打斷。

  他半瞇著眼,「那麼你覺得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你很得意嗎?」

  看他緊張得幾乎渾身顫抖,連胃都痙攣抽痛;看他為了她幾乎瘋狂不安,失去冷靜,多害怕自己趕不及到達日本,讓她在福田匡弘槍下喪命。她讓他驚慌失措,現在卻不先安撫他,反而還句句指責他,簡直不知死活。

  「……我哪有把你變成什麼模樣?」她根本聽不懂他在問什麼,在她眼中只看到他非常生氣,至於他的心思……真如他所說的,她自以為是習慣了,真的看不明白他。「你生氣就生氣,有什麼話就直說呀!吵架吵架,就是要大吵大鬧後再幹一架才爽快,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就告訴我呀!少裝一副冷臉誰看得懂?!我又不是你肚子裡面的肥蛔蟲!你要是再不爽,來單挑呀!我不會讓你的!喝!」

  她在他懷裡擺開幹架姿勢。

  「要是單挑可以解決問題,我不會跟你客氣。」問題就在於,單挑也於事無補她的遲鈍!

  「不用客氣呀!來呀!我現在也很想扁你洩恨!要不是你阻止我,我早就追上福田匡弘了!這筆帳算在你頭上——」一拳先偷捶上他的胸口,力道沒拿捏好,砰了好大一聲連她都嚇到了,差點趕快伸手過去替他呼呼痛。

  「你還真懂得如何吃定我。」風嘯環住她的腰,將她更攬近自己。

  他低下頭,司徒綰青以為他要吻她,但她料錯了,他只是讓她更瞧清楚他臉上的慍色而已。

  「我怎麼可能對你動手?我根本捨不得傷你,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敢這樣挑釁我,對不對?」

  「我、我……你少說得好像自已有多癡情,你根本就不是這種貨色!滿嘴謊話誰不會說呀?!你哪裡不會對我動手,哪裡又捨不得傷我了?我明明就被你傷害很多很多很多次了!」

  吼完,兩人沉默對視,誰也沒有先開口,她緩緩拉開他的手,要從他身邊走開,風嘯卻在她轉身走了兩步後將她扯回來。

  「我傷害了你?」

  「對!」

  「我怎麼傷害你了?說來聽聽。」

  「你還好意思問?!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吧——你仗著未婚夫的身份阻撓我的新戀情、仗著未婚夫的身份打擾我的生活、仗著未婚夫的身份干涉我的一切一切,你還仗著未婚夫的身份強暴我!」

  司徒綰青,閉嘴閉嘴!閉上你的嘴!你只是在說氣話,你實際上並沒有這麼仇視他,你只是在耍任性,不要用言語攻擊他,不要用這種連你自己都覺得好惡毒的言語攻擊他——

  她很盡力想阻止自己開口,當話離了嘴之後,她馬上後悔得想全部吞回去,尤其是看見風嘯臉上閃過淡淡的沮喪和陰霾。

  「你讓我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不值得。」

  「我……」

  「原來你是這麼看待我。」

  她的左手被他握住,掌心塞來一物,他淺淺笑著,那是一種自嘲,也是一種疲倦,將她五指彎彎包在手裡。

  「司徒綰青,再見。」

  他鬆手,頭號不回離開。

  她錯愕地佇在原地,那一瞬間被拋下來的恐懼將她包圍得快要喘不過氣。

  掌心裡可以感覺到他交給她的東西是什麼,可是她不敢去證實,握得好緊好緊,緊到掌心裡的東西深深陷人皮肉間,帶來刺痛。

  那是……

  訂婚戒指。

  ☆☆☆☆☆☆☆☆☆

  「我們又被左派的人給扁回來了……」右一右二捂著差點被打歪的嘴,跌跌撞撞爬進右派大門,話才說完,兩眼一翻就昏死過去,右叔趕忙提著醫樂箱替他們急救。

  「怎麼左派的人最近一直在找我們麻煩?!以前他們都是打不還手的——就算有幾次會還手,也不至於下手這麼重吧?」右三前幾天才被左派人馬扁到右腳骨折,只能躺在沙發上唉唉呻吟。

  司徒綰青托著腮,雙眼盯著電視節目,一點也不專心聽大家說話。

  「左風嘯已經管不住左派了嗎?聽說他之前下過命令,要左派的人不准動我們半根寒毛,左派的人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是吧?」真是家教不嚴。

  這台好無聊,轉掉。

  「以前是我們堵左派的人,現在是左派的人堵我們,我們這段期間還是少到處溜躂,省得挨揍。」

  這台又是在吵政治,好煩,再轉掉。

  「可是這樣就被左派看扁啦!」右一雙眼圓瞠大吼。

  「你醒啦?能醒過來就沒事了,閃一邊去躺!」右叔拍開右一,改替右二上藥。

  「最氣人的是我跟左派的人嗆聲,叫他們照子放亮一點,也不看看我們青姊和左風嘯是什麼交情,敢惹我們青姊就是和左風嘯作對——你知道他們怎麼說嗎?!」

  「說什麼?」右叔好奇地問。

  「他們竟然說青姊算哪根蔥!蔥之前也飆漲到一斤將近六百元,身價很驚人耶——這不是重點,他們說左風嘯早就搞上另一個姘頭,甜甜蜜蜜得很,青姊被踢到太平洋去了!」右一越說越氣,兩管鼻血一直流。

  眾人暫時禁聲,悄悄瞄向司徒綰青,她卻沒有任何反應,看著電視裡的模仿秀哈哈狂笑。

  「左風嘯他……變心了?」右叔朝右一勾勾手,兩顆腦袋湊近,細聲嘀咕起來,怕會刺激到司徒綰青而將音量降至最低。

  「我也不清楚,但是看現在左派的態度,我想八成是了,不然左派哪會扁我們扁得這麼凶狠……青姊又一副好像無關緊要的態度,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看到左派只能逃命。」以前的風光囂張好像一場夢吶,夢醒之後就是殘酷的現實——他們根本不是左派的對手,雙方逞兇鬥狠的等級落差太大了。

  大門此時突然打開,是黑凝回來了,她身後跟著火男黑煉——那個左派新增成員。

  「黑煉!過來過來!」右叔對著黑煉不斷招手。

  「幹嘛?」他被拉到角落。

  「你們左派吃錯什麼樂了?!幹嘛對我們右派大開殺戒?」

  「有嗎?我和凝的感情還是很好呀。」

  「誰管你和黑凝的穩定發展呀?!」右叔頓了頓,急著要證實一件重要的事,「左風嘯是不是真的養了別個女人?」

  「他最近身邊是跟了一個新的女人沒錯啦。」黑煉直言回道。

  「美女?」

  「沒凝好看啦。」黑煉擺擺手。

  這種說法太難判斷狐狸精的美醜,因為黑凝並不算是驚艷型的美人,只有在黑煉眼中她才是宇宙無敵美。

  「男人真賤!喜新厭舊!」右叔唾罵風嘯。

  「哈哈哈……黑凝黑凝,快點過來,這個模仿秀很好笑哦,坐下來看!」司徒綰青在廣告時間才抬起頭,一看到黑凝就直接拍拍身邊的空位要她陪坐。

  黑凝也很聽話,捧了杯水就乖乖坐著,黑煉見狀立即拋下右叔,跟著挨近黑凝身邊。

  「你們約會回來啦?」司徒綰青笑問。

  「嗯。」

  「真是亂甜蜜一把的,呵呵。」她瞄見黑煉手指上有一圈怪怪的奇異筆痕跡,挑起細眉,「黑煉,你的手指怎麼了?」看起來也不像是傷痕呀。

  「哦,你問這個呀?」黑煉興起左手,動了動手指,「戒指嘛。之前看左爺手上也戴著戒指,我好奇問他戴戒指是幹嘛的,他說被訂下來的人都習慣會戴上這個,我當然也要趕快和凝買一對來戴,可是你也知道,那種玩意兒在我手上一不小心就會融成一個銀色水漬,所以乾脆叫凝替我畫,這樣就不用擔心它又被我的高溫給融了。」黑煉獻寶似地執起黑凝的手,她手指間也同樣有一道歪歪斜斜的奇異筆線,淡淡的冰山表情有一絲絲淺笑,雖然不明顯,但真實存在著。

  「……哦。」司徒綰青眸裡閃過什麼,卻立刻快速地消失,「呀,節目又開始了!」她又盯著電視不放,認真得像個電視兒童。「哈哈哈……他模仿那個立委好像哦!說話的口氣和動作也好像!哈哈……」

  「不過左爺好像摘掉他的戒指了,最近都沒看見他戴。凝,我也要喝。」黑煉向黑凝討她手上那杯水喝,黑凝將杯子遞給他,一點也不在意他將唇印在她剛喝過的地方。

  司徒綰青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誇張地捧著肚子狂笑,整間屋子裡只聽得見她哇哈哈哈的。

  「青姊,你跟左風嘯還沒和好嗎?」黑凝問她。從日本回來之後,司徒綰青就沒和風嘯見過面,她覺得不解。

  司徒綰青臉上的笑容凝住,嘴巴雖然咧著,但僵持許久,好半晌才又控制嘴角高高揚起。

  「沒有什麼和不和好的啦,我們本來就……不好。不用擔心啦,就算我們和左派關係很差,我也不會阻止你和黑煉在一塊啦,看你們這麼幸福,破壞的人會下十八層地獄。但我還是那句老話 只准你拐黑煉到右派,不准你嫁去左派,有沒有聽到?!」她以為黑凝是煩惱兩派交惡會影響她和黑煉的交往,頑皮地安撫她。黑凝現在可是右派的新寶貝,拿來冰紅茶、冰綠豆湯或是冰人都很好用!

  「你真的跟左爺吵架啦?」黑煉看著司徒綰青,總覺得她的笑容好假、好軟弱,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因為她明明從頭到尾都掛著笑容,說起話來也輕輕快快的,但就是奇怪,連他這種心思不細膩的人都察覺得出來。

  「我們是仇人耶,不吵架才怪吧?」司徒綰青將腦袋擱在環抱起來的手肘間,目光不時瞟回電視上,這時茶几上的電話突然鈴鈴作響,最靠近的她直覺地伸手去接,「喂?」

  原本懶懶的坐姿倏然挺直。

  「嗯嗯嗯,好呀。」她拿memo紙快速寫了一行字,「沒問題。」

  費時不到三十秒,她掛掉電視,發現大家都看著她,好像很好奇是誰打來的,她笑了笑,將memo紙收進牛仔褲口袋。

  「你們幹嘛啦?是追我的那個學員打來的,他還沒死心咧!呵呵,天生麗質難自棄啦!長得美也是挺麻煩的!」順便噁心的捧捧自己。

  「你不是說那傢伙要是知道你是黑道大姊,他一定會嚇破膽?這種卒仔不要也罷啦!」右一打從一開始就看那個學員不順眼,沒有男子氣概的人沒資格成為右派的女婿!

  「他到現在還一直以為我是良家婦女,我看……我們真的考慮從良好了。」司徒綰青失笑,「我們右派做到現在一事無成,沒像一般幫派大富大貴,說起來好丟臉,連子彈都買不起,想想還真可悲……右叔,你之前不是說想改行賣難排嗎?也許真的能試試哦!」

  「那只是玩笑話,再說……我們也沒資金好不好?」右叔對右派淒涼的經濟情況一清二楚。

  「資金呀……我的保險受益人是寫你耶,那就快有啦。」

  「青姊,你在說什麼?」

  她趕快搖頭。「沒有沒有。右三,你不是對車子改裝很有興趣嗎?」

  「呃,對呀。」怎麼忽然問他這個?

  「你可以找一家修車廠從學徒做起,等學會了,再自己出來當師父。」有一技之長最有用了,不怕日後沒飯吃。

  「我哪有閒工夫去學?右派不能少了我。」

  司徒綰青沒理會右三的抗議,繼續往下點名,「右一,你應該把高中讀完,你很聰明,只是用錯地方。右二你最乖了,晚上還去加油站打工貼補家用,好辛苦,你還是找個朝九晚五的正職,才不會把身體搞壞了。」

  眼光一個掃過一個,最後落到黑凝身上。

  「黑凝的話……黑煉應該會好好保護你吧,黑煉真的很喜歡你,他對你真好,你千萬千萬要珍惜,不可以把他的心意視為理所當然,沒有誰對誰好是理所當然的,你要感恩,謝謝他陪在你身邊。」

  原來……這番體悟就是她最近才學會的,覺醒得太晚,晚到她只能告誡別人,而不適合自己改進。

  「黑煉,黑凝雖然來右派不久,可是我真的當她是姊妹了,你不要欺負她,她要是有時耍耍脾氣,你能包容就包容她,人的心是肉做的,你做了多少,她都心知肚明的,可能嘴上不說或是嘴硬不承認,但都不是漠視,你千萬不要誤會她不喜歡你……你們要做一對成功的青梅竹馬哦。」

  像她和風嘯,就是失敗的青梅竹馬範例,完全沒有參考的價值。

  「青姊,你說話的方式好怪異……」

  「沒什麼啦,有感而發。」她對著困惑的眾人搖搖手,笑得燦爛。「我明天還要去約會,得早點睡了,不然皮膚會變糟吶。」

  她起身,伸個懶腰,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對右叔叮嚀:「我明天要是玩太晚還沒回來,房間窗台上的豬籠草別忘了替它澆水哦。」

  「……好,我知道。」右叔愣愣點頭。

  「謝啦,大家晚安。」

  司徒綰青逕自回房,直到將房門關起,她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探手到口袋將memo紙拿出來,上頭潦草抄著地點和時間。

  那通電話,是福田匡弘打來的,並不是她刻意避開而漸行漸遠的學員。他約她明天見面,她當然不會白目到以為福田匡弘是要約她喝咖啡、聊是非……

  可是她不打算讓大家知道。

  看見黑煉和黑凝感情濃烈,她不想要他們陪她去涉險,先前在日本黑煉胸口中了那槍,讓黑凝慌亂哭泣的景象還歷歷在目,今天如果情況相反,黑凝受了傷,黑煉也絕對會非常的心痛,她不能自己瘋狂得想報仇就讓黑煉和黑凝陷入危險,若再出事,她也沒有本事賠給他們一個黑煉或黑凝。

  她不想破壞黑煉和黑凝渴望那麼久的安詳和平。

  如果可以,她想藉由黑煉和黑凝看到美滿。

  右叔那麼疼她,像第二個爸爸,右派兄弟也替她做了好多事,是一家人,大家都還有很好很好的未來,不該被她拖累。

  至於風嘯……黑煉不是說了嗎?他有新的情人了,他也會像包容她那樣的包容那個女孩吧?真好,真甜蜜……

  當然別去打擾他。

  只有她……

  這麼糟糕的她……

  一事無成的她……

  把所有事都搞砸的她……

  讓風嘯露出那種疲憊神情的她……

  司徒綰青緩緩攤開這些日子都沒鬆開的左拳,金戒指因為她的握擰而微微彎曲變形,它滑出她的掌心,只有好幾個凌亂的圓圈紅痕深深烙在手上。

  風嘯交還戒指時跟她說了再見,實際上是再也不想見她,他明明是淡淡說著,卻像巨雷一樣轟下來,餘音到現在都還在她耳邊迴盪。

  感覺像是她等待了好久好久,一直無法釋懷幼年的離別,因為他沒有跟她說再見,所以她才會傻傻等著他。當他再度回來,她好高興,可是她又不甘心在他面前笑,那好像大剌剌告訴風嘯,她還在喜歡著他,她不想被他看穿她的心思,她害怕丟臉,也害怕自己一廂情願,可是他說要重新追求她……

  他根本不需要追求她,她自始至終都還是他的,她是那麼那麼想他,嘴裡說恨,心裡卻背叛了意識,她幾乎是立刻再度愛上他,和他在一塊時,是她這些年最快樂的事,可以像重新談戀愛那樣愛戀的他,讓她覺得幸福。

  她不是一個坦率的女孩,她時常會說出違心的話,她只是想保護自己,不想自己付出得太快到時收不回來,她用攻擊當防備也不過是因受過的傷害還沒癒合,她一點都不是真心想傷害他……

  但是他終於厭煩了,忍耐到了極限,再也不想費心關注她,所以他說了再見,所以他身旁有了新的人陪……

  他說了再見,對著她還有小時候的那個她,一塊畫下句號,她的等待到此被宣佈終止,她慌了手腳,無所適從,茫然得不知該如何接招。

  如果可以,有好多話她想要收回來,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謂的覆水難收就是這個道理。

  她對黑煉、黑凝說的那幾句話,也是她想對自己說的。

  可惜,太晚了。

  她慢慢拾起金戒,將它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無論明天是吉是凶,它都會陪著她的……

  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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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30:00
第九章    

  「你一個人來?」

  福田匡弘本以為會看到驚人陣仗,他擬了一整夜的作戰計畫來應對,尤其遇上左風嘯還有一個火男、一個冰女,絕對不容小覷,卻沒料到出現在眼前的,只有司徒綰青一人。

  「左風嘯呢?躲在暗處不敢出來?」

  「他大概還在家裡睡吧。」抱著美美的新歡,窩在軟綿綿的被子底下,耳鬢廝磨、濃情蜜意……不行不行,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辦正事要緊。

  「他就讓你一個人來?實在不像他的作風。」福田匡弘仍不斷打量她身後動靜,他不相信左風嘯會讓她單獨涉險,說不定左風嘯正躲在暗處算計他!

  「只有我一個人又怎麼樣?反正是我們兩個的恩怨,我們自己解決就好,不用看了,我沒騙你,就我一個啦!」

  福田匡弘看她不像在說謊。她和司徒煥最神似的地方是個性,都是臉上藏不住話的那類人,做不出來高段的欺騙表情,看來她是真的單刀赴會。

  「那你可別抱怨我以大欺小。」

  「不會啦,你別以多欺少就好。」她瞧瞧福田匡弘身後的人群,個個人高馬大,真要圍起來打她一個的話,她會吃虧。

  「看在你是司徒煥的獨生女份上,我不會用人海戰術,我們一對一單挑。」福田匡弘竟然說出了人話。

  「太好了,我正有此意。」單挑福田匡弘,她有八成五的信心痛扁他。「單挑什麼?赤手空拳?還是一槍定生死?」

  「你搞錯了吧?」福田匡弘嘿嘿笑著,面容猙獰,「我所謂的單挑,是你先跟他們一個一個單挑,要是你能完全撂倒他們,最後才輪到我。」

  司徒綰青臉上的自信笑容垮下來,嘴裡唸唸有詞——媽的,我就知道沒這麼好康,%¥&#……

  不過罵歸罵,她挽起袖,喀喀作響地扳扳骨節。「誰先來?」

  福田匡弘身後最高個子的男人站了出來,身形幾乎是司徒綰青的兩倍大,她攏攏眉,招呼也不打就直接開幹,先下手為強,一腳踢歪對方的臉孔,在他還沒站穩之前繼續補上三拳三腳,立刻讓他倒地不起。

  「下一個。」她朝福田匡弘勾勾手指。

  「你的身手有點像司徒烺。」乾淨俐落。

  「謝謝誇獎。」

  第二個男人很快就上場,已經有了前車之監,司徒綰青的突襲快攻沒有收到好效果,他身手靈活地擋住司徒綰青好幾回攻勢,甚至成功回擊,將她打得頭昏眼花;她快速地甩甩頭,將暈眩甩開,避掉差點掃中她腰際的長腿,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卻沒工夫叫痛,硬生生挨下對方一記硬拳。

  「喂,小黑,你就讓她三招吧,再怎麼說,她爸爸以前很照顧我。」福田匡弘說著逕自笑了起來。

  聽見福田匡弘這麼說時,一股怒火在她胸腔裡燃燒,她咬牙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灰塵,齜牙咧嘴地扭扭脖子。

  這男人下手真重,痛死了……

  她呼出一口氣,突然整個人衝撞過去,兩人一塊撞向牆壁,他被當成肉墊,又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後腦勺重重一叩,還沒來得及反應,下顎被一記上勾拳狠狠擊中,他火大地撂了句粗話,決定速戰速決,不跟她客氣!

  揮拳、挨拳;飛踢、被踢;揍人、被揍……最純粹的蠻力肉搏戰。

  司徒綰青還感覺得到痛,但分不出來是被打的痛,抑或打人打得太盡力而渾身都痛;她還聽得到拳頭重擊在肉體上的啪啪聲,但聽不出來是她被打還是她在打人所發出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絕對不會輸,她非常有毅力,而當毅力化為助力時,她堅強得不會被打倒,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和福田匡弘單挑,替死去的父親教訓這個叛徒!

  「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嘴裡全是腥膩的血,她用手背抹掉鼻血,最後一記拳頭轟往半昏厥的男人臉部,讓男人直接去夢周公。

  她的週遭散亂躺著六個壯漢,全是被她撂倒的,她的情況也沒多優,只比面目全非好一點點。

  她橕著牆面踉跟艙艙地站起來。

  「你……那邊還有人要上嗎?咳咳咳……」呸掉一口帶血的口水,她半走半拖地來到福田匡弘面前。

  「你現在這副模樣還想跟我鬥?」哼哼。

  「我……也沒有太多力氣了……我這把槍裡只有一顆子彈,就用它來解決好了……咳咳……」八成被打成內傷了,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要是反悔了呢?」

  「俗辣!」飄台語罵他。

  「你別忘了我可是壞人的角色,壞人是不用跟你講信用的。」

  「你就是在耍我就對了……」

  「誰知道你會笨到單槍匹馬來?那個全身冒火的妖怪呢?還有那個像冰一樣的妖女呢?左風嘯呢?」

  「不用他們幫忙,我一個人就可以。」

  「可惜對我來說,棘手的人是他們,不是你,就算把你除掉,我的眼中釘還是在呀!比較起來,左風嘯的威脅性大得太多太多,就像風霆和司徒烺,風霆心思縝密,要取得他的信任很難,但司徒烺隨隨便便就把人當兄弟,掏心挖肺的,一直到死恐怕都還不敢相信一切是我做的——」

  「所以你不覺得自己很丟臉嗎?養條狗它都還會在看到主人被欺負時汪汪吠兩聲,你比狗還不如。」養狗還比養他好!

  惱羞成怒的福田匡弘反手操起槍就朝司徒綰青腦門上指。

  「本來想抓你當人質逼左風嘯求饒,但你這張嘴實在太不懂得諂媚,讓我聽了很不爽——」

  「就算我這張嘴很懂得諂媚……咳咳,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拿我當人質去威脅左風嘯……不,應該說,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再去打擾他。」司徒綰青也緩緩舉起槍,右手已經揮拳打人到發麻,她用也很痛的左手輔助著托穩槍身,對準福田匡弘。「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她有點瞭解風嘯在日本對她發那頓脾氣的心情。

  他的確是騙了她,但也是為了要保護她,不想讓她涉險,就如同她現在的想法一樣,情願自己獨力面對福田匡弘,也不要他有半點的危險……

  她真是愚蠢,竟然還和他賭氣,說出傷人至極的話,漠視他的用心良苦。

  「哈哈……你和他竟然說出一模一樣的話!這叫默契十足嗎?哦,我都忘了風霆和司徒烺曾經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小情侶,如果不是我設計挑撥的話,你和左風嘯說不定早就結婚了,嘖嘖,我真是個壞人姻緣的混蛋——」

  「你知道自己是個混蛋就好。」

  「你需不需要我給你時間,撥手機向左風嘯求救?我可以大發慈悲等到他來再料理你。」他的目標,當然還是想以司徒綰青為餌,釣出左風嘯。

  「我不是說了這個時間他還在睡嗎?擾人清夢也是混蛋的行為好不好!」

  「難道睡覺比救你更重要嗎?」福田匡弘一直以為司徒綰青對於左風嘯而言異常重要,應該是司徒綰青一有危險,左風嘯就會像個英雄跳出來救美,難道他料錯了?

  「我想……他不會再管我了,這樣也好,我只會惹麻煩而已,他終於……可以不用替我收拾善後了。」他應該……會大鬆一口氣吧。

  「你失戀了?」福田匡弘一針見血地問。

  司徒綰青瞪他,這種說法聽了真讓人火大,有種幸災樂禍的嘲弄意味。

  「原來左風嘯是這種玩弄感情的人,真可惜沒能替你出氣,那時要是將他和風霆、司徒烺亂槍打死就好了,你也不會淪落到被玩玩就甩的淒慘下場。」福田匡弘笑得惡意。

  司徒綰青一直很想知道當時風嘯是如何逃過一劫,偏偏風嘯又說得輕描淡寫,現在聽見福田匡弘提起,她立即接著他的話問——

  「那時……到底是什麼情況?左風嘯不是也在現場嗎?!他是怎麼毫髮無傷離開的?」

  「毫髮發無傷?」福田匡弘扯扯唇。「你怎麼會以為我會讓他毫髮無傷把風霆和司徒烺的屍體帶回去呢?」

  她怔仲半晌。「可是……」

  「他每一次站起來,我就朝他開一槍,故意避開會讓他立刻斷氣的要害,想看看他能橕多久。」

  「但他身上一個傷口都沒有呀!」

  「槍是我開的,我很清楚。」

  「他——」司徒綰青瞪大眼,張著口卻發不出聲音。

  風嘯身上一個傷口都沒有,至少她完全沒看見,因為她的視線被盤踞了好大一片的刺青給迷惑,在那些顏料及圖案底下,說不定……

  「我本來以為他扛著那兩個人走不了多遠,說不定半路就失血過多死掉,誰知道這麼多年之後,他又活跳跳來找我麻煩,當年真不該輕易放過他。」縱虎歸山,失策,幼虎長成猛虎之後仍是那麼凶悍。

  「你少囉唆,反正你不可以再去找他的麻煩,他現在過得很幸福,你少去破壞!」

  「嘖嘖嘖,真偉大,他幸福你不幸,這樣也好?」

  「你管那麼多幹嘛?!」

  「好歹我以前也是你爸爸的手下,你剛出生時我還抱過你,算起來也是你叔叔,怎麼可以讓左風嘯欺負你呢?你打電話叫他出來,我替你罵他。」

  「喂,你當我被打成白癡了嗎?」沒看到他手上的槍還指著她的腦袋嗎?這種時候攀關係實在太虛偽了,想誆她打電話釣出風嘯的意圖昭然若揭。司徒綰青不耐煩地催道:「你囉唆完了沒?乾脆一點……咳咳,我也不過只有一顆子彈,砰的一聲就結束了,你廢話那麼多幹嘛……我可不是來陪你聊天的。」

  事實上,她隨時隨地都可能昏過去,她好像有被打到腦部,沉沉昏昏的,若不是一股傲氣支橕著她別在福田匡弘面前露出疲態,她真想軟軟躺平算了。

  「這麼急著想死?」福田匡弘也不意外拐不了司徒綰青,要是正如她所言,左風嘯根本不想管她的死活,還不全是白搭?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嘛。」她當然是在說他。

  「好吧,我就做做好事,送你去和你父親作伴。」

  「喂,福田匡弘,你想好了沒?」

  「想好什麼?」

  「等一下見到我爸時,你要怎麼向他賠罪?」司徒綰青甜笑,反嘲回去。

  「……」

  兩人四目相交,滋滋冒出火花,誰也不讓誰、誰也不肯先眨眼認輸,終於都不想再讓對方多呼吸一口氣。

  「一。」福田匡弘開始喊數。

  「二。」司徒綰青補上。

  「三!」兩人同時同聲,扳機也同時扣下。

  砰!槍響的聲音相近到幾乎像是只開了一槍,福田匡弘與司徒綰青都應聲倒下——

  她有中槍嗎?她感覺不到痛,因為渾身上下的痛已經全數混雜在一塊,她根本分不出來。福田匡弘呢?他怎麼也沒動靜了?他被她打中了嗎?不然他應該要站起來朝她補上幾槍讓她斷氣呀……

  身體一躺平,才覺得疼痛越來越清楚,她痛到閉起眼,吁吁微喘。

  你讓我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不值得。

  風嘯的聲音和表情在腦海中浮現,那時他的笑容扎得她好疼……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在她全身都痛得想要尖叫的時候,繼續在她心口上狠狠踩一腳?

  司徒綰青,再見。

  閉起的眼縫漸漸濕潤。

  她不想說再見,她不要說再見,她想在他身後大嚷,耍賴說著不要不要不要,哭著將他逼回來……

  可是她又好怕在她哭著祈求之後,他仍然不回頭,那麼她一定一定會好難過,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就好……

  現在這樣就好……

  不說再見。

  ☆☆☆

  司徒綰青是痛醒的,當有人替她將脫臼的左手腕接回去的時候。

  她瞠大眼,尖叫,坐起身子,眼淚飄出來,破音,又癱軟地倒回床上。

  「很痛?」坐在床邊的唐噙著溫柔的笑,然後繼續「喬」她的腳踝。

  叫不出聲音,她只用冷顫做響應。

  「好了,都接回去了,還橕得住吧?」

  「……」怎麼辦?她痛到想扁醫生。

  唐開始處理其它細碎的傷口,上藥包紮,不時聽見她「嘶」地抽息。

  「打架打到骨折,你還真不學好。」他是醫過不少身上插滿刀的古惑仔,醫治古惑女倒是頭一遭。

  「輕輕輕……輕一點……」連說話都覺得下巴好像快碎了。

  「少說點話,你下巴骨有小裂痕。」

  難怪她覺得痛。

  「我……身上有彈孔嗎?」她不敢張開嘴,上下唇辦像黏在一塊似地含糊問道。

  「沒有。」

  「福田匡弘的槍法也很破嘛……」嘿嘿嘿。唔,痛……「咳咳……我怎麼會在這裡?是右叔他們把我帶回來的嗎?」在意識喪失之前,她明明就躺平在廢棄大樓裡。

  「誰帶你回來很重要嗎?保住小命比較要緊吧。」唐輕笑,摸摸她的額頭。「還有沒其它地方覺得疼痛?需要止痛藥嗎?」

  「……手痛、腳痛、頭痛、臉痛、肚子也好痛……」還不如問她哪裡不痛比較快啦……

  「那幾個地方都是挨揍的地方,會痛是正常的。」臉上和肚子的淤青都很嚴重,輕微腦震盪還要觀察幾天。

  「胸口也好痛……是不是也被打到了?」她吃力地挪動手掌,覆在胸前。

  唐面對病人時不分男女,伸手按在她胸口,緩緩施力。「這樣會痛嗎?」

  他記得之前檢查她全身的傷勢時,並沒有在她的胸口看到嚴重的淤傷,照了X光片也不見肋骨斷裂或刺穿內臟。

  「……不是那種皮肉痛,好像內傷,是在更裡面一點點……」一揪一揪的,像現在就還在抽痛。

  「我會安排幫你做更精密的檢查。」

  「……那種痛好難忍耐,讓我好想哭,怎麼會這麼痛……」她喃喃自語,表情痛苦又困惑。

  唐先是一怔,打量著她好半晌,試探地問:「那種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壓著,沉沉的、悶悶的,痛到連鼻腔都酸酸澀澀?痛到就算不想哭也會流淚?」

  她想了想,點頭。

  「不論我現在有沒有壓著你的胸口,都還是會覺得痛,並沒有因為我壓它而更痛?也沒有因為我不壓它而少痛一點?」

  「嗯……」

  「好,我大概知道是什麼問題,我會替你注射止痛劑,讓你好好睡一覺。」

  「嗯……」

  乖乖地讓唐替她打完針,她始終淡淡皺著眉,唐仔細觀察她的反應,一直到她彷彿沉穩睡下之後,才離開她的房間。房門外仍未安寧,他關上門,不讓外頭的吵鬧傳進裡頭打擾她休息。

  「右叔,你還沒罵完呀?」唐雙手插在口袋,笑著走過來。

  「他這種混蛋,我罵他三天三夜都還嫌下夠!」

  「休息一下吧,你罵到傷喉嚨還不是得累到我?不想聽聽司徒小姐的傷勢情況嗎?你不想聽,想聽的人還是有的。」唐意有所指地瞟了瞟面無表情的風嘯,他眉心那處皺折可真深吶。

  「你快說——我家青姊怎麼樣了?」右叔心急地追著唐問。

  「她臉上的淤青過幾天會變成黑紫色的,看起來一定很嚇人。」幾乎佔了一張小臉蛋的三分之二,嘖嘖嘖。「打人打到指骨都有裂傷,被她打的那些人可能也很慘,內傷是難免的,我看她也被當成沙包挨了很多拳,聽她說話時還很喘,應該是連呼吸都很痛——」

  「左風嘯!全是你害的!」右叔只聽到這裡就再度發飆,跳起來直接揮拳朝風嘯打過去,左宏飛和左凌豫同時反手制止他,右叔打不到人洩恨,口氣更火了。「我們發現青姊先前的反應怪怪的,拿2B鉛筆在她寫過的memo紙畫畫畫畫才描出她要去的地點及時間,還特別打電話告訴你,是你叫我們不要去,你會把她帶回來,要不是我們對你不放心,偷偷跟著過去,我們恐怕還不會看見你冷血的一面!」

  本以為尋求左派的幫助會比右派小貓兩三隻自己送上門去拖累司徒綰青更有用途,沒想到變成了「請鬼拿藥單」——自找死路!

  右叔雙手被左宏飛及左凌豫捉住,他只好盡力伸長腿想踹人,無奈就是差了那麼幾公分。

  「你做了什麼冷血的事?」唐倒是很想知道。

  他接到風嘯的電話時,明明就聽見風嘯焦急的口吻,以及言情小說裡男主角最愛對醫生說的至理名言——你救不活她我就拆了你的醫院!以他對風嘯的認識,不信風嘯會對司徒綰青做出啥狠事。

  「他就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青姊被打!」右叔狂吠,到現在仍不能冷靜下來。

  那時他們右派的人趕到現場,正疑惑左風嘯怎麼獨自站在一角,完全沒有移動身體的跡象,嘴裡還叼根煙,等他們走近一瞧,競看到司徒綰青已經和福田匡弘單挑完畢,她渾身是傷地痛暈過去,而福田匡弘額心中槍斷氣——左風嘯這個混蛋完全沒對司徒綰青伸出援手!

  「哦?」唐高高揚眉,目光掃向風嘯。「這的確是過分了點。我是有聽說你另結新歡,但這樣對待舊愛說下過去,如果不想幫她,從一開始就直接拒絕右叔,跟他們直說『這是你家的事,與我無關』,也好過嘴上說要幫忙,實際上卻是去看她被揍成那樣……還是,你就是專程去看人揍她的?」

  風嘯不承認也不否認的神情,落在門扉後頭的司徒綰青眼裡,她看著右叔狂罵風嘯無情冷血的憤恨模樣,悄悄扭轉著門把將門關上,不發出半點聲音。

  她捂著胸口,痛到幾乎昏厥,整個人趴在地板上,等待止痛藥快點生效,讓她可以少痛一些。

  再等一下下,只要再一下下就不會痛了……

  藥效發作就不會再痛了……

  不管是身體上的痛,還是心窩泛出來的酸澀,都不會再痛了……

  ☆☆☆

  「綰青,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司徒綰青正準備到停車場牽她的腳踏車,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正中她的傷處,她打個哆嗦,回頭看見之前追她的那位學長。

  「這個呀……」她摳摳臉。「摔車啦,我為了閃小狗,機車打滑,整個人在路面上滾了好幾圈,撞到人行道,然後又撞到停在機車格裡的機車輪子,最後機車倒下來,直接壓到我臉上。」

  已經習慣每個人看到她的臉就要問她一次,所以她這套誇張的說辭已經越說越順口——要解釋臉上這麼大片的淤青,總得要有非常誇張的過程來輔助,大家才會相信。

  「好慘呀……」

  「是呀,好慘。」她牽出腳踏車,與學長一塊走向校門口。「你要去約會吧?」

  學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在自己曾經想追求的女孩子面前提到最新戀情,總還是有些尷尬,他只能點點頭。

  司徒綰青倒不像學長想這麼多。「聽說是她跟你告白呀?」

  「呃……嗯,我也很驚訝,原來她從大一就暗戀我,我還以為她只當我是同學……」

  「那她喜歡你好久了,不要辜負人家呀!」司徒綰青豪氣地拍拍他,一副哥倆好的海派。

  「我現在也覺得她好可愛,同班這麼多年怎麼一直沒注意到呢?」他自己也不懂,明明座位就在隔壁,聊天也常常聊到欲罷不能,和她在一起很輕鬆沒壓力,卻從沒有冒出火花,直到快畢業了才發覺她的好。

  「沒關係啦,現在注意到也還不遲呀!」司徒綰青知道他在等的新女友還沒來,乾脆陪他站在門口多聊幾句。現在學長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覺得很自在,這就是單純的友誼吧,對學長而言,當朋友是比情人合適的。

  她彎眸笑著,看著學長眉飛色舞地陳述新萌的戀情,好像整個人都處在春天裡,容光煥發,連她都被感染了一絲絲喜悅,錯就錯在她不應該將目光追隨著那輛和風嘯同型的車子,這一看,她看到了車門打開,下來一個漂亮的女人以及……風嘯。

  學長也跟著她的視線望去,驚訝道:「那個不是自稱是你未婚夫的男人嗎?他……」糟了,漂亮女人挽住他的手臂,拉著他要到咖啡廳去買咖啡。

  「呃,那是他妹妹吧?」學長試圖讓司徒綰青別想偏,可是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如此親密的行徑,絕不是兄妹間會有的。

  「不是妹妹,那是他女朋友。哇靠……慘敗……」

  「呀?」

  「我是說我慘敗啦!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她,原來……是這麼漂亮的女生哦。」輸得無言以對。她一直覺得自己和風嘯站在一起很不搭,她像個黃毛丫頭似的,風嘯就穩重多了。反觀他的新歡,高姚纖瘦,打扮得好有女人味,雪紗裙輕盈飄飄,隨著腳步在小腿肚邊跳舞,真好看。

  「綰青,他栘情別戀?」

  她搖頭。「是他看開了。」

  「我還以為你和他應該也很甜蜜,才會想與我保持距離,以免他誤會……你還好吧?」

  「嗯嗯,我沒事呀。」

  她才剛笑著說完沒事,風嘯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回頭,覷見她與學長站在一塊時,眸光轉為森冷,身旁的女伴跟他說了幾句話,她看見風嘯唇邊揚起笑,點點頭,女伴自己進去咖啡廳,他則站在門外,面向著司徒綰青這個方向,臉上那抹笑意消失得乾乾淨淨。

  「你和他分手分得很平和?」學長問,不然她怎麼看起來還是堆滿笑容?

  「也不算平和,是有吵一會兒,不過沒有很激烈,他還跟我說再見。」司徒綰青努力擠出笑,低頭下去看風嘯,他看著她的眼神讓她下意識想排斥、想掙脫、想當做不曾存在過。

  沒多久,那個漂亮的女人從咖啡廳出來,將手裡的咖啡遞給風嘯,又重新挽著他,兩人回到車子裡,一直等到聽見車子發動駛遠的聲音,司徒綰青才敢抬起頭。

  「你不要太難過,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學長不擅長說安慰的話,只能抄襲別人最常用的那句。

  「我知道。」她嚥下哽在喉頭的苦澀,強打起精神笑著對學長點頭。

  「改天我請你吃飯,替你打打氣。」

  「都有女朋友了還敢請我吃飯?等一下她誤會怎麼辦?」她嘻嘻哈哈,心口有多沉重,她的笑容就裝出多甜蜜來與之對抗。

  「她才沒這麼小心眼。」

  「這不叫小心眼,這叫謹慎,也是女性本能。面對我這個曾經讓你追過的傢伙,她一定會有戒心的,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省得你晚上回去跪算盤。」她大笑,跳上腳踏車,拋下一句,「呀,你女朋友來了,我先閃啦!祝你們約會愉快——BYE!」

  跳上車,她努力踩著踏板,加速在小巷子裡狂飆。

  彷彿逃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些什麼,她身後明明沒有洪水猛獸在追趕著要吃掉她,她卻一下踩得比一下更重、更急,腳踏車的車體發出抗議的吱吱嘎嘎聲,好像只要再多操勞它一點,它馬上就會瞬間解體給她看,但這個危機並沒有讓她稍稍減緩速度,她一定……一定要做些什麼才行,就算腿肌已經感到酸軟,她還是覺得自己不夠賣力。

  剛剛風嘯的眼神真令她無所適從,當他看著她時,竟然完全沒有笑容,他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也許她真的應該接受這個事實,他那句「再見」不是賭氣,她不能還站在原地不動,以為他還會再回過頭來,她必須往前走,加快腳步往前奔馳,只要走得夠快、走得夠遠,說不定她有一天也能直視風嘯冷凝掃視過來的視線,然後笑得像朋友一樣響應他的冷漠——

  只要走得更遠更遠更遠一點,她就不會受傷,不會傷得這麼疼痛——

  然而,埋頭猛飆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即使是在小巷子裡,也有發生車禍的機率。

  她撞到人了。

  幸好腳踏車無論飆得多快都不會有太嚴重的殺傷力,對方痛呼一聲之後便是成串精彩的髒話奉送,而司徒綰青則是失去平衡,跌個五體投地。

  她真想請對方閉嘴先別罵,因為她也痛到很想罵幾句粗話,但似乎能想到的詞彙都被對方搶先炮轟完,並且快速操完她的祖宗十八代順便連她下三輩子也臭罵下去——

  不過對方突然噤聲,瞬間的安靜讓司徒綰青沒空再去揉自己撞疼的膝蓋,回頭看著被她撞到的人。

  「咦?!右三?」

  「青姊?!」

  「我撞到的人是你?!」她被右三扶起來,馬上先打爆他的頭。「你剛剛那些髒話是在罵我嗎?!是你在問候我爸我媽我爺爺我奶奶好嗎?!是你詛咒我生兒子沒屁眼生女兒沒胸部嗎?!」每問一句就再K一拳,死小鬼,淨說些造口業的話!

  「我、我不知道是你嘛……等、等一下回去再給你隨便打,在外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啦——」

  外人?

  司徒綰青終於發現巷子裡除了右三和少少幾名右派新加入的小兄弟外,還有好幾個人正凶神惡煞似地瞪著他們。

  「右三,你們在幹嘛,他們又是誰?」

  「你看不出來嗎?我們在對峙。」

  對峙?她覺得比較像大眼瞪小眼吧。

  「他們是左派的人。」右三在她耳旁嘀咕,快速解釋目前的情況。「東街以北本來一直都是我們右派的,但左派近來一直吃我們的地盤,今天我帶著兄弟在巡視東街時,發現他們竟然在強收保護費,所以就跟他們槓上了。」

  「哦。」司徒綰青大抵上明白了。

  「你們慘了!我家青姊來坐鎮了,識相的還不快滾!難道你們沒聽過我家青姊單挑福田匡弘的那段偉大事跡嗎?!」右三對著左派的人馬叫囂,彷彿司徒綰青一來,他連說話音量都加大十倍以上。

  左派人馬面面相覷,忽然有人先笑了。

  「偉大事跡是沒聽過啦,不過她被我們左爺拋棄的事我們倒聽過不少。」

  說完,其它人也跟著笑,司徒綰青抿緊唇,不發一語,臉上看不出被刺傷的扭曲,平靜無波,反而是右三急乎乎替她抱不平。

  「是我家青姊看不上你們家左風嘯!想當初左風嘯追我家青姊追得多勤,像條狗似的,只差沒搖搖尾巴、吐吐舌頭求我家青姊丟根骨頭給他啃!」

  「話都是你們自己在說,有長眼的人都知道和右綰青比起來,美音小姐才配稱為美女,我們左爺會選美音小姐當大嫂是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審美觀,如果以前左爺真的追過右綰青,大概是那時候被鬼附身吧,噗哈哈哈……」

  「你——」

  「右三,算了啦,不用跟他們吵。」司徒綰青一點都不想再爭這種事,除了當事人之外,誰都不知道事情發展的起承轉合,又怎麼能斷定她和風嘯到底是誰愛誰多,又是誰後悔曾經付出真心,又有誰……深深責備著自己,那些都不關他們這群路人的事。

  「聽聽她的語氣,好可憐哦,被左爺拋棄後很慘吧?沒有人再讓地盤給你了,也沒有人再制止我們向右派挑釁,更沒有人要我們擺明著讓右派欺壓我們,沒有左爺的幫忙,右派大概沒辦法再橕半個月吧?」

  「誰需要左風嘯的幫忙?!我們右派自己有本事!」

  「連子彈都買不起的右派說自己有本事?笑死人了!喂,右綰青,要不要我們兄弟替你唱一曲『我會好好的』安慰你受創的心靈呀?」清清嗓,用假音裝女調。「我會好好的——花還香香的——時間一直去——回憶真美麗——」

  右三馬上指揮小兄弟們合唱:「有沒有他沒所謂!解不解渴有所謂!有時情人不如一杯熱咖啡——有沒有愛沒所謂!快不快樂有所謂!他帶不走我們的全世界——Oh!go Away——去喝個醉耶耶耶——為孤單乾杯!祝失戀萬歲!」

  「失戀萬歲」立刻火並「我會好好的」,快樂活潑有動力的曲調和淡淡愁緒優美的編曲形成拉鋸戰。

  「到現在還是深深的——深深的愛著你,是愛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它苦苦的……」

  「有沒有愛沒所謂!痛不痛快有所謂!只要我要明天還會有人追——有沒有哭沒所謂!開不開心有所謂,我只在乎自己的感覺!」

  現在是新人歌唱大賽嗎?她可不可以兩隊都淘汰,哦……還破音。

  終於雙方都唱到曲末,又不想認輸,各自重複再唱一遍。

  司徒綰青決定去牽腳踏車離開現場,放他們好好唱個痛快。

  雖然雙方嘴裡唱的主角都是她,但她情願去聽好歌喉的歌星唱,也不想荼毒自己的耳朵——畢竟聽歌聽到心痛是作詞人的高段,但聽歌聽到耳朵痛就是唱歌人的罪孽了。

  扶起倒地的腳踏車,檢查檢查車體,沒事,跨上車,準備閃人——

  身後的歌聲還在抖顫飄揚,一邊加入了拳頭互毆的喝喝哈嘿,司徒綰青剛起步騎了不到一公尺,突然唱歌的破嗓停下來,右三吼聲震天,滿嘴含著鮮血邊說邊噴——

  「媽的!回去告訴左風嘯!就說我家青姊約他出來談判啦!」

  「誰怕誰,談判就談判啦!」

  「咦?!」

  司徒綰青二度摔車,但是摔傷另一隻腳的膝蓋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什麼時候說要約風嘯出來談判啦?!

  *「我會好好的」/作詞:伍佰

  *「失戀萬歲」/作詞:許常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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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30:32
第十章    

  司徒綰青被趕鴨子上架,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前,直接讓右一右三架到「海底世界」生猛海鮮餐廳,左派已經一宇排開等在那裡,個個雙臂環胸、氣勢驚人。

  「我不知道要跟左派談判什麼啦——」司徒綰青試圖掙開箝制,只想逃回右派去看電視……她不想面對風嘯啦!

  「你就拍桌子吼他,叫他好好管管左派,不要來搶我們的地盤,哪邊涼快哪邊滾!」右叔傳授教戰守則。

  「右叔,你說得好棒,那……讓你去談判好不好?」

  「你才是我們右派的當家,你去談才名正言順。乖,去和左風嘯好好廝殺一頓,殺得他片甲不留!」上!

  「我比較怕被殺得片甲不留的人是我……」不是她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事實擺在眼前。

  「青姊,這事攸關我們右派的尊嚴,被他用了沒關係,地盤要是再被佔定,我們右派就真的被看扁扁了!你沒有聽過情場失意、戰場得意嗎?!讓他看看你單挑福田匡弘的好氣勢!」

  「右叔……少說兩句好不好……」她反而覺得右叔講的話好直接、好殘忍,無意中一直刺傷她脆弱的芳心。

  「青姊,端場架子來!」

  「威嚴!把你的威嚴拿出來!」

  「瞪他,用凶狠的眼神瞪他!」

  右一右二右三在一旁不斷地催眠她,右一甚至動手去調整她的眉毛和眼尾,將它們往上拉揚,塑造囂張跋扈的假象,要是手邊有膠帶,他看起來非常有可能直接貼住她揚高的眼眉。

  嗚,她不知道怎麼做啦……

  司徒綰青被架到座位上,圓桌只有兩個人有資格坐,一個是她,一個自然是風嘯。

  「青姊,瞪他!」右一嘀咕提醒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那盤瓜子的司徒綰青,「拿出你最具殺傷力的眼神瞪死他!」

  司徒綰青暗暗歎氣,揚起眼睫瞪他——但是看到他比她更不耐煩的表情時,她差點又縮回去看瓜子。

  「青姊,質問他為什麼搶我們的地盤?!」右二貼在她另一邊耳朵指導。

  呃,要瞪著風嘯,然後質問他——司徒綰青全盤聽從自己人的教導。

  「你們左派未免欺人太甚,東街從以前就一直屬於我們右派,現在憑什麼要讓給你?!」

  問完,看見風嘯不甩人的態度,她胸口揪緊。

  「青姊,拍桌吼他呀!叫他不要耍陰沉啦!」右三也湊過來咬耳朵。

  司徒綰青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朝桌面一拍——哦,手掌好痛!

  「左風嘯!你說話呀,要什麼陰沉呀?!」用盡她最大的聲音質問他。

  風嘯終於看她,但嘲弄反問:「誰告訴過你東街是屬於右派所有?」

  「呃……它本來就是!」

  「以前是左派不想爭,現在我想要東街所有的利益,我們各憑本事,誰能拿到手就屬於誰。」風嘯淡淡道,他說話的語氣真的很淡很淡,淡到像是不想和她多交談,淡到只想趕快結束這次無趣的談判。

  「你這是在跟我宣戰?!」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顫抖。

  「對。」他冷笑。

  司徒綰青早就在心裡演繹過無數次他會說出來的冷言冷語,她還假設過更狠更長更毒辣的字眼,可是為什麼他只不過說了一個「對」宇,竟然……竟然就讓她完全無法招架……

  怎、怎麼辦?她該做什麼反應?是要當做沒聽到,還、還是反唇相稽?還、還是現在立刻就翻桌開扁?

  她也不好一直愣著不動……為、為什麼右叔右一右二右三不趕快再點醒她接下來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要放她一個人陷入尷尬的手足無措裡,她不知道怎麼辦了……

  在她還沒想到該有的反應之前,她模模糊糊聽見自己說出一句「我去洗手間」,對!尿遁!趕快尿遁!逃到廁所去躲起來,不要留在這裡讓大家看見她失態——

  司徒綰青推翻椅子站起來,掉頭就跑,不去管身後傳來多少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

  將自己關進洗手間,她用力扭開水龍頭,讓傾洩出來的水聲蓋掉嗚咽,她終於掉出眼淚,這些日子以來,總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原來是哭泣的本能。

  風嘯將戒指塞回她手裡的時候,她想哭卻沒有哭。

  聽見風嘯放任左派對付他們時,她想哭卻仍沒有哭。

  知道風嘯身旁有了人,她還親眼目睹,她想哭卻依然沒有哭。

  無意間從右叔口中聽到風嘯冷眼旁觀她與福田匡弘的對抗,讓她獨力面對一切,她想哭卻同樣沒有哭。

  不是不夠難過,而是不敢哭泣,彷彿只要一哭,她就會用光所有的勇氣,然後再也無力支橕住自己,因為她知道已經不會有人在她哭泣時讓她依靠,如果今天沒有與風嘯面對面,她可以忍住不哭的,一直在眾人面前當個樂觀的司徒綰青,她的堅強面具竟然在風嘯冷漠的三言兩語之下,破碎得不堪一擊。

  她想,還是別回去談判現場好了,廁所不知道有沒有窗戶可以爬到外頭去,說她膽小也好、說她廢材也沒關係,至少她瞭解自己的極限在哪裡,她不認為自己還能若無其事地回去面對風嘯,她怕自己會在他面前哭得浙瀝嘩啦,久久無法停止,而風嘯若還是冷眼看著她,完全不安慰她、不心疼她,她一定會橕不住的……

  正準備搜尋廁所裡是否有逃生窗口,廁所門突然被人猛力踹開,司徒綰青彈跳起來,來者何人已經大刺刺地映照出來——

  「你……你……這裡是女廁所!」司徒綰青指著他嚷,驀然想到自己正哭得滿臉眼淚鼻涕,醜態百出,而當他盯著她看時,她窘得想挖地洞鑽。「我是被隱形眼鏡弄得眼睛不舒服,不是在哭!」她沒有對他狡辯的義務,但嘴巴就是管不住話,不想讓他察覺她是因為他的態度而掉眼淚。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是在哭或是眼睛不舒服關我什麼事?」

  司徒綰青腦門狠狠挨了一記悶雷,先劈得她瞠目結舌,再劈得她暈頭轉向,最後劈得她屍骨無存。

  當他拈熄香煙,步步逼近她時,她命令自己挪動雙腳逃離他,因為她知道繼續留在這裡,他一定又會出言傷害她,他真的以為她那麼堅強,怎麼嘲弄、怎麼傷害都不會痛的嗎?!

  她以為自己能逃掉,卻在奔出第一步時就被他捕獲。

  「如果你不是從小與我指腹為婚,你以為我會看上你這種傢伙引你以為你會有資格與我平起平坐?!你以為你憑什麼讓我煩悶焦躁?!」

  正如她所料,他開始攻擊她了,每一句都幾乎讓她忍不住發顫哆嗦,她哭出聲音,不像先前一直強逼自己咬唇忍耐,哭泣使得她的吼聲聽起來奄奄一息,彷彿垂死掙扎——

  「你幹嘛說這麼過分的話?!你以為我喜歡和你指腹為婚嗎?!我也不想呀!又不是我指的!我那時還在娘胎裡,我才是最被動、最無辜的受害者!你又憑什麼自以為只有你最倒霉、最吃虧?!誰喜歡一出生就被每個人指指點點說我有未婚夫未婚夫去你媽的未婚夫啦!」

  「我這個去你媽的未婚夫又何其吃虧,盼到的未婚妻也不過如此。」

  「你好過分!你好過分!你好過分……你好過分……」

  整間廁所裡只剩下她由大到小、由急至弱的「你好過分」及抽泣聲。

  「你就不過分嗎?你說出口的話就比我婉轉、比我不傷人嗎?會哭的人才代表有受到傷害嗎?」他沒有安撫她,沒有慰惜她,反而冷靜地回著她。

  她就不過分嗎?

  司徒綰青從不斷淌出淚水的眼中看見說出這句話的他,或許是經過眼淚的洗滌,也或許是她嘗到了風嘯曾經嘗到的痛苦,她竟然懂了……

  那是清澈透明的傷痛,是被她一次又一次的任性及衝動妄為傷出來的,她一直傷著他而下自知,直到易地而處,她才知道被漠視心意及踐踏熱情是件多難受的事。

  真正過分的人,是她。

  她無法反駁,半個字也辯解不了,她就像作賊卻猛喊捉賊的混蛋,覺得他好傷人,覺得他沒心沒肺,覺得他殺人不見血,覺得自己被他狠狠辜負,覺得他說的話每句都像刀劃在她心口上,痛得讓她委屈大哭,結果呢?

  她做過比他更無情的事,說過比他更無情的話,他只是沒像她這樣耍賴地放聲大哭而已。

  她沮喪的低頭,咬住哭聲不讓它逸出唇辦,因為她沒有權利哭,這副模樣看在風嘯眼裡幾乎磨盡了他的耐心——

  「你到底要把我逼瘋到什麼程度才甘心!」

  他將司徒綰青扯向自己,熱唇壓下,重重吻住她的唇,大掌按在她腦後,逼她迎向他的侵略。

  「你到底……還要怎麼操控我才肯罷休?」

  她不懂他在說什麼,她沒有逼瘋他,更沒有操控他,明明……明明就是她才快要被他的冷漠逼瘋,被他的無情操控……

  風嘯親吻她臉上仍帶著青紫的部分,他老早就想這麼做了,天知道他必須多嚴厲地喝止自己才能逼退這股強烈的衝動,他一啄一啄地細吻她的傷,扯開她的T恤露出半邊肩胛,他清楚那裡也有好大一片淤傷,他沒放過,張嘴吮住。

  那片看起來嚇人的淤紫只剩下深深的顏色,實際上並不會讓她感到疼痛,她已經不明白他是在撫慰她的傷勢,還是在加重她的傷勢,他絕對不是單純的啄吻而已,他的輕吻逐漸變質,逐漸有了力道,她被推抵至洗手台邊,他動手解開她的牛仔褲,褪下它的同時更將她抱坐在台上,他喪失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無法等待她的適應,立即釋放火熱的慾望,飢渴地享受她甜美的包覆。

  她半呻吟半嗚咽,雙手攀在他寬肩上,不敢相信他就在這裡佔有她……

  腦子昏沉沉想拒絕,卻又忍不住更抱緊他,她的T恤被拉高過頭,直接剝離她的身體,胸衣被解開,他埋頭在她胸前,吮納害羞的小花蕾,她收緊十指,深深在他肩上留下痕跡。

  燃燒的身軀好熱好難受,在他的掌控之下彷彿融化成泥,她混沌的耳朵聽見自己的急喘和哭聲,也聽見他膜拜她身軀的吮吻聲,更聽見自己深深接納著他的聲音。

  他的唇重新回到她唇上,輾轉深噬,她幾乎快要昏厥,狂風暴雨的翻騰將她拋高又扯低,她只能選擇趴伏在他頸窩問,尋求安穩的支橕,將他視作唯一的浮木。

  當他與她都從激情裡緩緩回到現實,洗手間裡除了彼此凌亂的喘息之外,有道哭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到後來變成號啕大哭。

  哭泣聲是來自於司徒綰青嘴裡。

  她坐在洗手台上哭得像個狼狽的孩子,越淌越多的豆大淚珠濕濡了她不斷抹淚的手背,好似蒙受多大的委屈般放聲號泣,已經無法在乎哭聲會不會傳到洗手間外頭的左派、右派其它人耳裡。

  風嘯在歎氣,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他任性蠻橫的小羊,對他從來不溫馴體貼,老用她無形的羊角頂撞他,他分不清楚自己在日本發的那頓脾氣,究竟是氣她糟蹋他的用心,還是氣她傻乎乎地陷入險境,他只清楚自己太認真,竟然跟她鬧起脾氣……看看他將一切搞成什麼情況?她在他面前哭得那麼無肋,這是他所樂見的嗎?

  當然不是,他最想見到的是她在他的呵護之下綻放最甜美活潑的笑容。

  糟糕透頂了!

  「青青,你……」

  司徒綰青猛然抬頭,打斷他正要出口的話,忘卻她正在哭泣。

  「你……你叫我青、青青?」還在流著淚的雙眼佈滿驚訝。

  「我不是都這樣叫你嗎?有必要震驚得像你中了頭彩?」他幾乎要被她的表情逗笑,至少讓她從哭泣中分心,也算好事一件。

  「可是……你明明……」感覺好像很久很久沒聽見他這樣叫她了,她竟然因為這樣又鼻酸了。

  「我認輸了。」風嘯自嘲一笑,雙手一舉,投降。

  「呀?」認輸?

  「這場戰爭,我一敗塗地。」

  「什麼戰爭?」她還是一頭霧水。

  「我和你的對抗。好吧,我想你說不定完全不知道,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苟延殘喘地掙扎,一方面要對抗你,一方面又要對抗自己,結果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又討不到好處,像個笨蛋一樣。」他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臉。

  她茫然覷他,正如他所說的,她下知道什麼戰爭、什麼對抗,她只知道他那時氣到拋下她走開,還準備老死不相往來跟她說再見,現在他卻突然認輸,她贏得莫名其妙……

  「我真的很生氣,氣到甚至咒罵自己為什麼不在當年那場槍戰裡跟我爸及右煥叔一塊被轟成蜂窩,也好過死裡逃生之後滿腦子只想著要趕快回到你身邊,連復健都幾乎不肯按部就班去做,搞得自己這輩子差點沒有機會再用雙腿走路——結果卻還得面對你的敵視,我承認我氣炸了,決定拋下你不管,隨便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現在想想,這樣賭氣的我似乎比你還幼稚。」他不禁失笑搖頭,之前的氣憤現在從嘴裡說出來卻是雲淡風輕,連他自己都想取笑自己。

  司徒綰青慢慢消化完他的話,再聽不懂她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他……他不是真的真的想拋下她,他只是在生她的氣——這個認知幾乎要讓她破涕為笑。

  「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傷人的話,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那些話說起來容易,但是聽的人有多難受。」風嘯親吻她柔細的鬢髮,輕聲道:「當你說我傷害了你,那是多重的指控,我這輩子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你保護好,而在你眼裡我卻成為傷害你的元兇,你推翻我所有的努力,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做,那是我所有的信念啊,青青,這樣很痛的……」

  他的低吟淺語,讓她忍不住又哭了。

  她知道這樣有多痛,她真的知道了,以前不明白,說出傷人的話好簡單,她沒有顧慮到他的心情,把他想得太堅強,以為怎麼傷害他、攻擊他都不會讓他受傷流血,直到她也嘗到這種滋味,她才懂得心真的會疼痛,真的會因為一句話、一個字而痛得揪緊,她好混蛋,她傷了他好多回,面對他這個打不還手的敵人,她從來沒有心軟過——

  她蠕著唇辦想開口道歉,好多個「對不起」準備要衝喉而出,他卻輕輕摀住她的嘴,續道:「可是我用了最蠢的方法和你對抗,我裝作無視自己手下的兄弟去欺負右派:裝作對你毫不在乎——或許我天真的以為這樣會讓你在失去之後才發覺我的好,但我錯了,你看起來並沒有過得更糟,反而是我,幾乎要把自己搞瘋了。我以為你是可以被替代的,所以我試圖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找你吝嗇給我的溫柔,找是找到了,她也真的很願意給,我幾乎唾手可得。」

  司徒綰青咬著唇辦。她親眼見過那個女人依偎在他身邊,比她溫馴、比她適合……

  「但那不是你,我不要。」風嘯冷然道——並不是對她冷然,而是冷冷說著自己從頭到尾都不曾接受美音的溫柔。

  她失神鬆開咬住下唇的牙,他趁機吻上她的唇,不讓她再凌虐自己。

  「我真的很過分,對不對……」司徒綰青在他的嘴裡哽咽道,「我真的好自私,對不對……我才是那個傷害人的施暴者,對不對……」

  「你只是還沒有看見而已。」

  沒有看見他就在她身旁,渴望著她的凝眸注視,渴望著她也能夠愛他。

  「我現在看見了……我看見了……還來得及嗎?」她忍住哭泣,不想用眼淚達成目標,好認真地問他。

  「青青,我還沒解釋完。」風嘯不想先回答她,當做沒看見她的焦急。

  她雙拳掄握住他的襯衫。

  「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我們沒有其它的誤會了呀!啊,是不是那天你看到我和學長在一塊——沒有的!他是在等他的女朋友,我就和他聊了那麼一分鐘而已,我們後來馬上就分道揚鑣,你誤會的是這個嗎?!」她只想從他口中聽見他是否願意原諒她,是否願意再和她從頭來過,除了這個之外,什麼都不重要了!

  「不是,我一點都不覺得那個男孩有什麼威脅性,我要解釋的是——我沒有冷血地站著看你被福田匡弘的手下毆打。」

  「……呀?」圓眸茫然注視他。

  「我在那裡開了四槍。」滅音手槍。

  「四槍?」

  「只除了在我趕到之前就被你撂倒的三個男人沒吃到子彈外,其它的都沒有例外。」

  她暗暗扳指數數人頭,她是被打到暈頭轉向沒錯,但還記得自己和六個男人單挑,最後獨自面對——

  「包括福田匡弘?!」

  「包括福田匡弘。」

  正確來說,福田匡弘額心那一槍是他打中的,而在數到「二」準備開槍的瞬間閉上眼睛的司徒綰青,大概只命中半空中哪只無辜飛過的小麻雀吧,不過這部分的細節不用多言,讓她自豪地以為是她親手替司徒煥報仇就好。

  「哦。」她只是這麼簡單地應了一聲,心裡當然是高興的,高興他不是真的對她不聞不問,可是她現在心頭懸掛的問題比這件「往事」更重要,她最在乎的還是——

  「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她不想再嘴硬了,坦誠面對自己的心意,她想要和他回到以前,想要他能像以前那樣包容她,而她也能像以前一樣喜歡他,不添加任何雜質,回到以前的單純。

  「你說呢?」風嘯反問她。

  「……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換我來付出,我絕對不會再辜負你!」她幾乎要發毒誓,做不到就五雷轟頂、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你的意思是,換你想重新追求我嗎?」他看起來興致高昂。

  「……我們的交情不能直接跳過追求這一段嗎?」她的意思是兩人繼續從未婚夫妻做起,而且……他現在還沒從她的身體裡離開,已經饜足的男性慾望仍貪婪地留戀著,都、都這麼熟了,就不能給她一點點特權嗎?

  「當然不行。」

  她七分委屈三分沮喪一分自責地低下頭,看著仍戴在自己拇指上的男用戒指。她還以為立刻就可以重新替他戴上這只訂婚戒,戒指沒戴在他手上,她覺得好難安心……

  她之前也刁難過他,不怪他現在會想報仇……

  風嘯勾起她的下巴,對她露齒一笑。「不過我可以先答應和你去吃頓飯、看場電影什麼的——」

  這句話,司徒綰青也曾說過,所以她知道說出這句話的他,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開口。

  和她那時一模一樣的心情。

  談戀愛的心情。

  「好,先去吃頓飯再看場電影。現在嗎?」洗手間外頭就是餐廳,直接點菜就可以吃了!

  「現在應該要先……再來一次。」他沉笑,雙掌捧著她的雪白小俏臀迎向他甦醒的飢渴。

  喂,不是說要重新追求嗎?步驟完全錯亂了啦……

  唔唔唔……

  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小羊雖然贏了戰爭,卻還是被狼吃乾抹淨。

  不要說不公平,因為Discovery都是這樣演的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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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31:18
番外    

  那一段輕描淡寫的過去

  「我家那丫頭,就麻煩你替我照顧她了……她要是太任性,抓起來打一頓不用跟她客氣,只是答應我一件事,絕對絕對別讓她涉險,她那種死性子和我一模一樣,衝動到完全不用腦的,不愧是我司徒煥生的女兒,哈哈哈哈……」

  司徒焰放聲大笑,笑到最後嘔出大量的鮮血,變為劇咳。

  「你就少說兩句,也不看看自己傷成什麼德行了。」風霆冷笑。

  「老左,你就讓我跟你家嘯小子多說幾句,以後……說不定想說也沒得說了……」他還想交代風嘯娶了他家丫頭之後,一定一定要好好疼她,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心肝寶貝吶……

  「那真好,耳根子會清靜很多。」風霆不給面子地取笑他。

  「……老左,對不起啦,拖你下水……」想豪氣地拍拍好哥兒們的肩,手臂卻沉重到完全無法抬起。

  「兄弟之間說那什麼屁話!」這麼見外!

  「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下會莽撞行事,就不會被福田給誆來。」

  「我有把你的橫衝直撞計算進來,所以不算是被你拖累,少往臉上貼金……咳咳,老右,有煙嗎?」

  「有。小子,我口袋的煙……」

  風嘯鎖著眉,仍聽話地在司徒偯身上摸索煙包,煙包裡恰巧就剩兩根煙,他分別將煙遞到風霆及司徒煥嘴邊讓他們咬住,白色的煙管染上紅色的血漬。

  司徒烺和風霆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白煙,哈煙的聲音像歎氣。

  「……我真是個他媽的大蠢蛋,福田這麼簡單的挑撥也沒看穿,滿腦子裝屎呀!」

  「罵得好。」風霆贊同,其實他也很想這麼羞辱司徒焰。

  「而且我還誤會你,老左……我真他媽的下配當你兄弟!下輩子我替你做牛做馬來賠罪!」

  風霆噗哧一笑,牽動全身的傷口都好痛,但無損他的調侃興致。

  「像你這種個性的牛馬,當主人的也不見得多輕鬆、多吃香。」當馬一定是火爆型烈馬,想騎它還會被狠狠蹬下來;當牛也不會是溫馴的那種,叫它去犁田說不定只會叼根牧草趴在旁邊看,別說得好像自己多任勞任怨好不好!

  司徒烺跟著笑,「說得也是,哈哈哈……」

  始終在一旁的風嘯撇開臉,緊緊閉起的眼縫異常濕潤,即使他再怎麼強忍,也不能阻止那滴劇痛的眼淚凝結滑落。

  「小子,沒什麼好哭的,眼淚擦乾,男人流血不流淚啦!」司徒烺扭曲著臉,明明想取笑他,偏偏痛到滿臉皺擰起來,一點也沒有教訓人的氣勢。

  「……阿嘯,你先逃吧,我和你右叔走不掉了,能活一個是一個,快走。」風霆的臉孔不會比司徒烺英俊到哪裡去,他與司徒烺躺平在倉庫外一處隱密的角落,半具身子血肉模糊。

  「對,沒錯,我家丫頭還得靠你照顧,別管我們了。」

  「我不會把你們兩個丟在這裡!」風嘯馬上拒絕。

  「厚,老左,看你生的這個兒子,脾氣很硬耶,真不聽話……」還是生女兒好,雖然女兒也沒多孝順,至少賞心悅目多了,還能打扮得好可愛,嘿。

  「難道你想扛著我們兩個人逃嗎?!別說傻話了!自己逃吧!」風霆一吼,血也跟著湧出喉嚨,他無法順過氣來,呼吸困難,再也咬不牢嘴裡那根煙。

  「我一定會帶你們回去,一定。」風嘯發誓。

  「小子,你要留著命照顧我家丫頭耶……」一起死在這裡的話,他那個衝動火爆的心肝寶貝怎麼辦?

  「我當然會!」帶他們兩人回去和留著命照顧司徒綰青是兩碼子事,他都會做到!

  不讓風霆和司徒烺再費功夫說服他,風嘯一人一邊地扛起他們。

  「小子……」

  風嘯自己身上也有傷,但沒有風霆及司徒良嚴重,方纔的槍戰,他們兩人不知替他擋下多少子彈,所以他這麼一點痛又算什麼?

  風霆與司徒烺像沙袋趴在風嘯身上,兩人相視,露出苦笑與一絲絲欣慰。

  風霆率先閉上沉重的眼皮,頸子一軟,身體的晃動全是因為風嘯奔走所帶來的反應,除此之外,他失去所有動靜,連呼吸也一樣。

  「嘿,兄弟,別偷跑……」司徒良虛弱地笑著、咳著,嘴裡還含糊了些什麼,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他合眼,笑聲與咳嗽聲就此中斷,不再像方才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這種連喘氣聲都聽下見的安靜,寂寥得嚇人。

  風嘯不敢放慢腳步,他一心只想救自己的父親及司徒良,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裡,即便他敏銳察覺到雙肩背負的人已經——

  一聲槍響,迫使風嘯屈膝跪下,風霆差點自他肩上松落滑下,幸好他立刻穩住身勢。

  「我有說可以讓你帶走他們嗎?」福田匡弘堆滿不懷好心的笑,持槍自風嘯身後緩緩走近。

  風嘯不屑與他說話,扛穩風霆和司徒烺後又站起來往前走。

  砰!

  第二槍不是打在他腿上,而是腰腹,所以沒能讓風嘯停下步伐。

  砰!砰!砰!

  連開三槍,槍槍不以殺他為目標,卻又槍槍擊中他,像在戲耍人一樣。

  「你如果放下他們,我可以考慮放你單獨逃。」福田匡弘假裝仁慈,他不把年僅十七歲的風嘯放在眼中,一個連男人都稱不上的毛孩子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

  「趕盡殺絕對你比較好,否則有朝一日會換我拿槍對準你。」

  「哈哈哈哈……膽識不錯,不愧是風霆的兒子,有他的冷靜和氣魄,殺了你還滿可惜的。怎樣,要不要在我手下做事?好處少不了你一份。」

  風嘯只回以鄙視的眼神。

  「看來你是不會輕易答應我的邀請。」福田匡弘無所謂地聳聳肩,眼底閃過惡意。「想帶走風霆和司徒煩的屍體也行,我也不是不好商量的人啦。」

  他突然將手裡那把槍的彈匣退了出來,取出裡面僅存的一顆子彈,攤在手心中,對風嘯笑了笑,再從口袋裡取出四顆子彈,連同原本的那顆,緩緩地一顆一顆裝填進去,收回彈匣之前還故意讓它旋轉。

  風嘯冷眼看著他的舉動,明白福田匡弘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

  他在福田匡弘開口之前攤手要槍。

  「我這把槍可不是要你拿來打我,你敢輕舉妄動的話,我身後的弟兄絕對會把你轟成肉泥,連同你扛著的那兩個人。」

  「我知道。」

  「你知道?」

  「你不就是想玩俄羅斯輪盤嗎?」

  「好聰明。五顆子彈,你只有六分之一的運氣,只要開一槍,不是死就是如願帶走他們,玩不玩得起?」

  「玩。」至少還有六分之一的機會。

  福田匡弘讚賞地直點頭,遞出槍,風嘯沒有半點遲疑,舉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臉上表情不帶任何恐懼,扣下扳機,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三秒。

  鏗。回異於子彈射出的聲音。

  風嘯勾起唇,卻不是在笑。「幸運之神似乎站在我這邊。」

  「五顆子彈都沒讓你蒙到?!」

  「倒是你,你蒙到了只有六分之一的壞運氣。」

  「哦?怎麼說?」

  「六分之五的機率,我會死;六分之一的機率,我會回來殺你。」風嘯已經重新站穩身子,直挺挺往反方向走去。

  「那麼你就試試看。」福田匡弘被激得面目猙獰,在風嘯身後咬牙道。

  「老大,千萬不能放他回去,現在就斃掉他一勞永逸!」福田匡弘的手下急忙提出警告。

  「對,只要朝他腦門上開一槍,他就沒辦法再回來找麻煩,你要是放走他,以後說不定他真的會變成心頭大患——」

  「我說放走他就放走他,你們囉唆什麼?!今天的重點是殺掉風霆和司徒良!一個不成氣候的傢伙也值得你們害怕嗎?!沒看到他中了那麼多槍,有沒有本事活著回去都還是個問題,需要我多補他一槍浪費子彈嗎?!滾!」

  ☆☆☆

  風嘯有本事活著回去。

  而且還扛回了風霆及司徒良的遺體,只不過他也幾乎到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一腳步差點就踩進去,最後是被唐拉了回來,但是他傷得太重,唐只有把握讓他不死,卻沒有把握讓他醒來。

  出人意料,風嘯清醒過來,而且張開眼第一句話就喊出司徒綰青的名字。

  在他昏迷期間,風霆的遺體已經火化,司徒良則是被送回右派,讓右派的人處理後事——

  「為什麼不等我醒來再處理喪事?!」

  「等你醒來,風霆叔都只剩一堆白骨了。你以為你只睡了一兩天嗎?」唐邊說邊替他注射一劑藥物,風嘯只覺得一股酸進骨髓裡的軟痛在身體裡強烈蔓延開來,他飆了句粗話咒罵,唐不以為意,抽出針頭,再揉揉他的手臂。「會痛是好事,不會痛再來罵我。」

  「你到底在幹什麼——」風嘯無法冷靜地說話,咆哮吼他。

  「治療你呀,還是你想一輩子癱瘓也行,跟我說一聲就好,我馬上停止用藥。」

  「癱瘓?」

  「有顆子彈弄傷了你的脊椎。」唐用著最輕描淡寫的說法。

  風嘯似乎不信,試圖從床上起身,但他失敗了,反覆再試,仍沒辦法讓自己挺身坐直。

  「好了好了,別再操勞自己的身體,你現在好好聽我說。」唐環臂站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小罐無色藥劑,正色道:「這是還沒有做過人體實驗的藥,你是第一個試驗的人,會不會成功我不敢打包票,但如果不使用它,你這輩子絕對都不可能再站起來,現在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你要不要用這種藥治療?」

  風嘯瞪著那罐藥劑,又瞪向唐,唐挑眉在等他回答。

  「……要。」

  「好,達成共識,是你自己答應要當白老鼠的,後果要自己承擔。」他只能善盡告知義務。

  「我不能一輩子躺在床上。」

  「我身為醫生,自然會盡全力救你。」這是基本醫德。「藥效快發作了,你會再睡好幾個小時,應該說你接下來睡的會比醒的多,這是神經修復的副作用,不過當然不會太好睡,我想劇痛是難免的,不過你……」

  唐的聲音越來越遠,後頭又說了什麼他已經完全聽不見——

  睡時完全不能安穩,身體裡全是抽痛,醒來之後又是注射新藥,他有很多事想問,偏偏說不到幾句話,藥效又會讓他陷入昏沉,他已經無法分辨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以及他還要忍受多久——

  「過陣子你得開始復健,那也不是太好受的事。」這是某一次他較為清醒時,唐對他下達的命令——醫生對待病人的命令。

  「我還要多久才能走路?」風嘯受夠了成天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無力感!

  而且……他哪來的鬼工夫一直躺在這裡不動?!

  司徒良的屍體送回右派,司徒綰青一定……很難過,她和司徒良的感情很好,司徒良也非常疼愛她,至親死狀淒慘,她如何能承受?又如何能度過?

  「這種事急不得,慢慢來吧。」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只能笑笑安撫。

  「我要一個大略的數字。」

  「再幾年吧。」

  「幾年是幾年?」

  厚,很魯耶,病人。

  「四年吧,不然五年,也可能六年。」四年是正常走路的基本所需時間,五年大概可以做到小跑步,六年就可以去參加奧運的短跑比賽。

  「太久了。」

  「比起一輩子站不起來的人而言,夠短了,少貪心。」

  風嘯蹙眉下語。

  「不過前提是,你得先站起來,不然一切都是廢話。」

  「我就是該死的站不起來!」他嘗試過了!兩條腿怎麼也不聽使喚。

  「先生,不然怎麼叫Pareysis——癱瘓呢?癱瘓是神經系統損害常見的症狀,按照程度可分為完全性或不完全性:按肌張力異常情況可分為弛緩性和痙攣性;按分佈型式可分為偏癱、交叉性癱、四肢癱、截癱和單癱——」

  「不用解釋給我聽!你只要想辦法讓我站起來就好了!」

  唐一點也不會因為風嘯的吠吼而動怒,他很能體諒病人因為受傷而情緒失常。「保持心情愉快及與醫生好好配合也是幫助復元的主因哦。」

  「……」看見唐的笑臉就一肚子的髒話想飄。

  「你能躺在床上過悠閒日子的幸福生活已經快過去了,還不趁現在好好享受享受,接下來可有你辛苦的了。」

  「少嘲諷我。」

  「我是先替你做心理建設,風嘯,會很難熬的。」

  「……你以為我會怕嗎?」哼。

  「我是不以為你會怕啦,我比較擔心復健師會怕。」

  風嘯揚眉,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你一定會痛到胡亂遷怒扁人,首當其衝的,就是倒霉的復健師呀。」絕對會吃拳頭吃到飽。

  「我會控制我的脾氣,只要能讓我復元,我會盡力成為最聽話的病患——」

  言猶在耳,第一個復健師在第一天就被揍到肋骨斷兩根,抬出左派,第二個復健師也於兩個鐘頭後在亂槍齊發中倉皇逃出,第三個復健師橕得比較久,她一直到凌晨都還躲在廁所裡啜泣不敢出來……

  「最聽話的病患?」唐冷笑嗤笑嘲笑諷笑,這六個字,字字帶刺。

  風嘯臉色鐵青。「這比我中槍時還要痛一百倍!」

  「我有告訴過你會很痛。」

  「但你沒說會痛到這種程度!」

  「我是不是還要告訴你——乖,會非常非常的痛,會痛到你想扁爺爺揍奶奶,會痛到你想一邊拿機關鎗掃射一邊拿手榴彈狂丟,會痛到你想直接一頭撞水泥牆去死?!」

  「媽的!真的很痛你不知道嗎?!連他們捏捏我的腳趾頭都像痛得直接把我的腿拿到火爐上去烤一樣,更別說他們試圖把我的膝蓋彎曲起來——」

  「好,很好,非常痛嘛,那就不要治了,你就一輩子這麼平平穩穩地躺在床上,要喝水有人倒,要吃飯有人喂,永遠都不用再爬起來了。」唐突然從旁邊書桌上拿起相框,一把摔在地上,相框玻璃碎成片片,他從裡頭拿起照片,那是稚齡的風嘯與司徒綰青在夏夜裡坐在庭階上大啖西瓜的照片,裡頭的兩人笑得天真無邪。

  唐作勢要揉掉照片,風嘯瞠怒著眸,咆吼道:「你要幹什麼?!」

  「是誰說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是你吧,但是你決定放棄啦,既然要放棄,最好是連她也一起放棄,不然你想想,她要是看到你這副慘樣,很可能會同情地留下來照顧你,然後呢?你就打算拿她當一輩子的枴杖?」

  「還給我!」風嘯氣憤地想站起來,但完全不能如願。

  「不過你這副模樣說不定更能讓她憐惜你,你正好就依偎著她、依賴著她,躲在她背後讓她來保護你好了。」

  風嘯雙手橕著床,臂上青筋暴凸,他挪動沉沉的身軀,雙腿只是這麼輕微的拉扯都痛得幾乎讓他打起寒顫,他濃重喘氣——

  「唐——」

  「你以為這樣發頓脾氣就會突然讓你站起來,然後還衝過來打我一拳搶走照片嗎?天底下沒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唐是站在醫生更是站在老友的立場,看風嘯不良於行他也不會好受,看風嘯自暴自棄他也是會火大的。

  唐說的沒錯,風嘯是沒辦法突然站起來,他只能挫敗地咬牙握緊拳,憤恨地捶打自己的腿!

  明明每一拳落在腿上都那麼痛,為什麼偏偏站不起來?!為什麼這麼廢物?!

  「我想見她!我想見她!我想見她……」吼叫聲像野獸的嘶吟,從有力到衰竭——

  「風嘯,你相信我,我會讓你站起來,意氣風發地「走」到她面前,你相信我!聽從我的治療!忍耐下去!」

  風嘯閉緊眼,教人幾乎無法承受的劇癌變成了濕濡雙眼的眼淚,但他沒有哭泣,將它與痛苦一起吞忍下來。

  「唐,幫我——」他沙啞低吟,近乎祈求。

  「我一定幫你。」唐向他保證。

  「必要時把我綁起來,讓復健師來按摩我的雙腿。」不用管他會不會痛,不用管他痛到極點時的咆哮噴火——什麼都不用管,直接強硬的替他復健!

  唐走近他,先將他安置仰躺回枕上,再把照片塞回他手裡。

  「不用你說,我也打算這樣做。」

  照片上的她,對著他憨憨甜笑,無論是對稚齡的那個他,或是對現在的他,她都展露著笑顏,他忍不住用食指碰觸照片中她的輪廓,沉沉說道:「我要走到你面前,兌現我與右良叔的承諾……也兌現我與你的承諾。」

  兌現那天替她戴上訂婚戒指時,在他心裡默默許下的承諾。

  接下來的日子,風嘯幾乎都被縛綁在床上,復健的痛總是讓他痛得抽搐,他知道這是一直以來唐替他注射的藥劑正在他體內作用,他甚至不只一次痛昏過去,然後又在疼痛中醒過來;然後他開始學習走路,一開始只能維持三秒,每次倒下來時,他都為自己的無能深深自責。復健的過程十分難熬,但最必須對抗的,是他自己心裡時常跑出來叫他放棄一切的惡魔,尤其他的復健進展並沒有突飛猛進的成就感,那股挫折彷彿絆腳石,時時讓他摔得比腳傷更疼痛。

  「噓!小聲點,不可以讓左爺聽見。」

  「哦……對不起。」

  「你剛剛說右派和虎幫打起來?怎麼可能打得贏?以前有司徒良在時可能還有勝算,現在不是只剩下司徒良的女兒在橕?」

  「對呀,聽說右派被打得可慘了。」最後割地賠償,損失好大一塊肥田。

  「司徒良的女兒呢?她也受傷了嗎?」

  「這是一定的,而且她還打先鋒咧。」所以被打得最慘。

  「你們再說一次!」震天價響的吼聲,震回兩名正在聊八卦的左派兄弟。

  「左、左爺?!」

  「再說一次,司徒良的女兒怎麼了?!」風嘯試圖走過來,然而一步、兩步、三步之後,就不支倒下,他喘著氣,硬生生將自己橕起來,好下容易又定兩步,這回他沒再倒下,因為兩名左派兄弟飛奔過來攙扶他。

  「左爺,你當心身體!你還不能——」

  「說!」他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

  「……右派就為了虎幫少主在他們的地盤上欺負一個小姐,找上虎幫談判,結果被打得全軍覆沒。」沒本事還敢強出頭,太不自量力。

  聽至此,風嘯撥開兩人,一手橕著牆,一手扶著任何伸手可及的傢俱,想要定出左派,趕去看她的情況——

  「慢著,你要去哪裡?」唐每天這個時候都固定會來觀察風嘯的情況,沒想到今天還沒踏進門就看見他的病人想到處亂跑——喂,也掂掂自己的斤兩好不好?想亂跑也得有本錢,像這樣只能走三步就陣亡,還想逛哪兒?!

  「我要去看她——」

  唐瞄向他身後兩個臉色為難的左派兄弟,他們飛快用唇形跟唐說明風嘯反常的原因,唐頷首表示理解。

  「你用爬的到右派也要兩天兩夜吧。」唐只用了一根指頭就讓風嘯跌回身後左派兄弟的攙扶裡。「拜託,這種風一吹就倒的破身體還不肯安分?」

  「讓我去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唉。「我去替你看啦,我想一個免費的醫生,應該會很受右派歡迎。」尤其在他們被打得鼻青臉腫卻又沒經費就醫的要緊時刻,他的出現一定會獲得熱烈的友善對待,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右派的人列隊膜拜他哦?

  「我知道你心急,但你也不想功虧一簣吧?你的青青我會幫你治好,保證半點傷痕也不會留下來,以後你要是剝光她,發現有哪塊肌膚上有疤,你再來找我算帳,這樣的保證夠不夠力?」

  「我跟你一起去。我只要遠遠看她一眼就好。」他當然知道唐的本領,然而他還是不能放心,沒用雙眼親自確認她的情況,他不能放心——

  「風嘯——」

  「我堅持。」

  唐當然拗不過風嘯的「堅持」,叫人將風嘯扛上車子前座,載他到右派門前停下,唐獨自下車按電鈴,不一會兒就被右派人馬迎進門,風嘯在熄火的車裡靜靜等待,半個多小時之後,唐終於出來,他身後跟著一串右派的人,也包括司徒綰青。

  她臉上有傷,但已經仔細上藥,精神看起來很好,和唐有說有笑的,只是偶爾笑到一半會捂著胸口咳嗽,咳完又繼續笑。

  他的視線膠著在她青春洋溢的面容間,她的輕咳使他跟著抽緊胸口:她的笑容牽動他的唇角,讓他也揚著淡淡的淺笑,幸好她看起來很好,沒有大礙,即使車窗緊閉,她的笑聲仍能穿透,聽在耳裡,減輕他此時雙腳的疼痛……

  唐帥氣的向右派所有人揮手道再見,右派人馬回以更熱情的雙手揮舞,唐噙著笑,回到車內,將手裡一袋水煮蛋塞給風嘯。

  「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小黑幫,我說我是敬佩他們見義勇為,敢向惡勢力挑戰,替小老百姓出氣,特別免費上門替他們看診的醫生,他們竟然完全信任我——」還把準備拿來熱敷淤青的水煮蛋全數送給他當禮物,該說是可愛還是蠢呢?

  「她傷得怎麼樣?」風嘯只關心這個。

  「還好,鼻青臉腫在所難免,但離斷手斷腳還有很遠一段距離。」

  風嘯沉默不再問,臉上表情卻是大鬆一口氣。

  「人都進去了,不用再眼巴巴盯著看啦。」唐取笑他。

  「唐,你盡量和右派打好關係,最好是和司徒綰青成為朋友——」

  「然後只要她一惹禍,我就負責免費替她治療就對了啦。」一眼就看出來風嘯在打什麼主意。

  「……我當然希望她不會有需要你的時候,但是我看很難,這次虎幫的事情不會是她唯一一次惹的麻煩。」司徒綰青絕對不是溫馴小豐,他很瞭解她的個性。

  唐點點頭。

  「我剛才替他們上藥時,聽得出來他們還在計畫復仇的事。」討論得很火熱,不過討論出來的計策很破,大概又是送上門去給虎幫揍好玩的。

  「沒關係,虎幫很快就會消失了。」風嘯匆而一笑,眸裡閃動的可不是笑I忌。

  「我懂。」大家心知肚明,不用點破。

  虎幫惹上右派,等同於惹上左派,死定了。

  風嘯沒收回落在右派的目光,唐發動車子,對他笑道:「你很快就能來見她的。」

  「我知道,很快。」風嘯噙著自信揚唇。

  他不會讓時間拖太久,不會讓她等得太久,也不會讓自己被思念侵蝕。

  想見她、想見她、想見她……

  這是他唯一信念。

  「在那之前,替我找個刺青師傅。」風嘯突然道。

  「刺青師傅?」

  「我身上的傷痕,用刺青應該能蓋掉吧?」

  「這恐怕得刺上很大一片。很俗耶,那是老江湖人才在做的事吧?你一個大男人還會在乎美醜嗎?」他還以為風嘯會對身上的槍傷很自豪,畢竟那可是男人的勳章。

  「我是不在乎,可是我不想嚇到她。」也不想向司徒綰青解釋身上傷痕的由來,不說,是因為不想讓她難過。

  「不脫給她看不就好了。」

  「這比較困難一點,上床做愛時總會看到吧。」風嘯淡笑。

  「你已經想那麼遠啦?男人果然是精蟲沖腦的生物,腿還不能動就滿腦子春意盎然,難怪有人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野獸。」唐忍俊不住地直搖頭。

  「走吧,回去繼續做復健。」

  「不錯不錯,你距離「最聽話的病患」越來越近了。」可喜可賀,復健師們一定感動得很想哭。

  為了相逢那一天的到來,他不只會忍耐,更會期待,當他踩著雀躍的腳步走到她面前時,希望在她驚訝的眼中,能讓他看到久違的喜悅與傾心……

  我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青青。

  等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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