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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薔]黑寡婦的誘惑【金星女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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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38:20
  第八章

  
  目送溫亦凡的背影離去後,她轉過身,卻不意與一男一女相對。
  
  男人瀟灑挺拔,英俊的面容上泛著淡淡冷意;女人英姿颯爽,端麗的容顏卻是淺淺微笑。
  
  相同的,是從他們身上透出的一股幹練俐落的氣韻。
  
  「有什麼事嗎?」她輕輕顰眉。
  
  「程小姐嗎?」女人首先開口,「我們是警察。」朝她亮了一下證件,「我姓譚,譚梨,這位是石修一,我的同事。」
  
  警察?
  
  秀眉攢得更緊,「什麼事?」嗓音清冷。
  
  「我們想請你合作錄一份口供。」
  
  因為警方接到魏俊豪報案,懷疑車禍是由於人為因素造成,所以前來調查此事。
  
  禮貌上,他們解釋是因為必須取得所有相關人等的證詞,但程天藍猜得出,他們懷疑她。
  
  淡淡交代她車禍前後的行蹤後,她等著一無所獲的他們認命離去。
  
  可那女人雖走了,那叫石修一的男人卻遲遲不肯離開。
  
  「還有什麼事嗎?」她冷淡地問他。
  
  而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啞聲開口,「程小姐,請問你車禍當天是不是接受了換心手術?」
  
  「是又怎樣?」
  
  「你知道捐出心臟給你的是誰嗎?」
  
  「是誰跟警方有關係嗎?」
  
  「請你告訴我,程小姐。」
  
  急迫的口氣令她一愣,猶豫數秒,終於還是坦白回答,「是一個叫駱婷婷的女人。」
  
  駱婷婷,一個與她年紀相當的女人,據說是因為骨癌逝世於另一家醫院。從主治醫生口中好不容易問出捐心人的來歷後,她原本想去探望她家人,卻被醫院阻止。
  
  他們說,為免以後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他們不贊成器官移植者與捐贈者或其親人聯繫。
  
  於是,她只能在心底暗暗感激那個可憐的女人,感謝她的善良帶給她全新的生命。
  
  「你……」聽聞這個名字,石修一似乎頗為震撼,下頷重重抽緊,「你知道她是誰嗎?」
  
  「誰?」
  
  「我的女朋友。」一字一句自他唇間悵然吐出。
  
  是他女朋友?
  
  程天藍愕然,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臉色蒼白、大受打擊的男人。那個死去的女人原來竟是他女友?
  
  「程小姐,我以後還可以來看你嗎?」他問,「不是以警察的身份。」
  
  不以警察,那麼,是以駱婷婷男友的身份了。
  
  她靜靜思索,點點頭,接受了他的請求。
  
  *****
  
  之後,他跟她說了許多許多,有關他的女朋友是一個如何甜美可愛的女孩,有關他們相識相戀的經過。
  
  發現她移植了他女友的心臟後,他似乎把她當成了宣洩思念的對象,連續三天前來探望她,對她傾訴。
  
  也許下意識裡,他把她當成死去女友的替身吧。
  
  這天,她倚在門邊,目送失魂落魄的石修一離去,唇角不覺牽起半無奈的苦笑。
  
  這樣的神情落入溫亦凡眼底,奇異地形成另一幅景象。
  
  他看到的,是一個女人戀慕著一個她不敢接近的男人。
  
  她喜歡上那個警察了嗎?
  
  一念及此,他有些懊惱,有些憤慨,還有更多連他自己也道不清的滋味。
  
  怎麼回事?他似乎……這樣紛雜凌亂的感覺幾乎像是吃醋了?
  
  「那個警察又來了啊?」捧著一疊從圖書館借來的書,溫亦凡故意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氣問道,「該不會還來問案吧?」
  
  她搖搖頭,沒說什麼,眸光落向他懷裡的書,「怎麼?」
  
  「給你看的。」他走進病房,將書擱在桌上,「免得你老待在醫院裡無聊。」
  
  「啊,謝謝。」
  
  「……不過看來我也許是做了多餘的事了。」
  
  「多餘的事?」她眨眨眼,不解。
  
  「每天都有人那麼慇勤來陪你聊天,想必你一點也不無聊吧?」微微尖銳的嗓音聽來……有點酸?
  
  她心一跳,帶上房門,纖瘦的身子輕輕靠著門板。
  
  他旋身,凝望她好半晌,忽地展臂握住她纖細的肩膀,「還是這麼瘦!你到底有沒有乖乖吃飯?」語氣責備,卻關心。
  
  她微微一笑,「我剛剛動過手術,當然應該節制飲食。」
  
  「那才應該吃得營養些!他們到底給了你些什麼伙食?怎麼你一點肉都不長?」
  
  「大概我天生就不容易胖吧。」
  
  「太瘦了。」他啞聲評論,伸手覆上她依然蒼白的頰,「臉色也不好,要好好補補才行。」粗糙的掌心一滑,暖暖撫觸她瘦削的臉龐。
  
  輕輕的、柔柔的撫摸牽引著她,教她連呼吸也忘了。
  
  她急急別過頭,「我身體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當然要調養一陣子才能好。你別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呢?」他輕聲歎息,注視她好一會兒,終於放開她,轉身檢視她房裡的熱水壺。
  
  頰畔有點熱,她揚起手,怔怔撫上方纔他點燃火苗的地方。
  
  「要不要喝點水?」他問。
  
  「不用了,我剛剛吃了很多水果。」
  
  「水果?」桌上一籃水果映入他眼瞳,俊眉一蹙,「是那個傢伙送來的?」
  
  「他叫石修一。」
  
  「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日本人,他為什麼不乾脆叫什麼一郎、二郎算了?」他冷哼,口氣像個鬧彆扭的孩子。
  
  她有些發怔,卻忍不住漾開笑意,「那你又為什麼不叫『一郎』,要叫『一』凡呢?」
  
  她開他玩笑?
  
  他猛然旋身,不可思議地瞪向她,她正對他笑著,明眸璀璨如星。
  
  她開他玩笑。她竟也懂得玩笑了。
  
  想著,溫亦凡心情不知不覺好起來,也跟著揚起嘴角,「如果你想要,儘管叫我溫『一郎』吧,這個名字雖然『聳』,還挺特別的。」
  
  「溫一郎?」她先是揚眉,跟著忍俊不住灑落串串笑聲,「溫一郎?哈哈,這名字果然不錯!」
  
  她笑了,她笑起來原來如此動人、如此可愛,就像照片裡那個青春爛漫的少女。
  
  他願意經常看她這麼笑。
  
  「好啦,公主殿下笑夠了吧?現在可以坐下來了。」說著,他牽起她的手,半強迫地拉她坐回床上,「我知道你剛剛已經吃了不少水果了,不過那傢伙歸那傢伙送的,我親自削的水果那可大大不同。」
  
  「哪裡不同?」
  
  「是一個醫生削的水果呢!」他自鳴得意地驚歎著,「當然不同啦。你想想,哪個病人有幸吃到醫生親手為她削的水果?」
  
  「是啊,一個『精神帛醫生。」她故意加重關鍵字眼。
  
  「嘿嘿,我似乎聽到某人在諷刺哦。」
  
  她沒說話,只是笑,讓笑容代替回答。
  
  有片刻,他幾乎迷失在那樣甜美的笑容裡,好不容易才收束神智。
  
  「你今天感覺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在床畔的椅子坐下,拿起水果刀削蘋果。
  
  「吳醫生檢查過了,一切正常。我想應該沒事了,我對這顆心臟適應得很好。」她柔柔地說,「過不久就可以出院了吧。」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多觀察一陣子比較好。再說留在醫院裡有護士照顧,身子也比較容易調養。」不知怎地,聽到她想出院他就一陣心慌,急忙勸止。
  
  「嗯。」
  
  她應了一聲,而他得到她的承諾,也鬆了一口氣。抬起頭,將削好的蘋果遞向她。
  
  她傾身接過,胸前的藍鑽項煉一陣晃蕩。
  
  晶亮光束驀地刺痛溫亦凡的眸,他微微蹙眉,瞪著她老掛在胸前不肯卸下的項煉。
  
  她察覺到他不贊同的視線,右手一揚,連忙將煉墜收入衣襟內。
  
  「你真的不肯將項煉還給魏俊豪?」
  
  她咬唇,不語。
  
  「你知道嗎?就是因為想要回項煉魏俊豪才故意向警方報案,讓他們懷疑你。」
  
  「……我知道。」
  
  「為什麼不乾脆還給他算了?這樣也能洗脫嫌疑。」
  
  她別過頭。
  
  「天藍!」他伸手轉過她的下頷,強迫她直視他,「為什麼對這顆鑽石這麼執著?你曉不曉得?這是魏俊豪表外甥女的東西,是人家媽媽留下來的遺物,很有紀念價值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他眉頭皺得更緊,「那你怎能還這麼自私,把這東西據為己有?」
  
  「我知道這對那個女孩很重要。」水眸凝睇他,微微不馴,也微微悵然,「可對我母親也很重要,我媽媽她……一輩子都在追尋這顆藍鑽。」
  
  「你媽媽?」他不解,「為什麼?」
  
  她垂落眼睫,嗓音沙啞,「因為有了它,她才能得到自由,她的女兒……才能得到幸福。」
  
  「什麼?」他更不懂了,一顆鑽石跟自由與幸福有什麼關係?可不知怎地,他從她黯然的聲調中聽出許多遺憾、許多傷感,讓他還來不及追問一切心臟便重重一揪。「你很想要幸福嗎?」如今,追問原因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心聲。
  
  她沒立刻回答,許久,許久,唇角才淡淡銜起酸澀,「誰不想要呢?」
  
  他呼吸一緊,不覺輕輕握住她發涼的柔荑,「聽說你以前有個未婚夫,你……很愛他嗎?」
  
  「我……」纖細的身子輕顫著,像一朵不堪強風玩弄的柔花,「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我只知道他對我……很好很好。」
  
  「所以你才願意將終身託付給他?」
  
  「我只想回應他對我的好,可是……」
  
  「可是什麼?」
  
  她沒說話,只是用一雙大大的眼眸看著他。那雙眸,眼皮下還浮著淡淡的黑影,眼眶孕育著水氣,憔悴,悲傷。
  
  「……我害了他。」好半晌,她才低低開口,「我想回應他的感情,卻反而害了他。」
  
  「天藍!」他擰眉,「為什麼你總有這些宿命論似的想法?他的死只是意外,跟你無關埃」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你可以告訴我,告訴我一切。」
  
  「你……別管我。」她躲避他的注視。
  
  「我怎麼能不管呢?」
  
  「你該管的,是你的未婚妻!」她衝口而出。
  
  「我……」他一窒。
  
  「你該關心的是你的未婚妻。」她啞聲道,「梁醫生已經好一陣子沒來醫院了,是不是有事?」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休假旅行去了,昨天才回來。」
  
  「是嗎?」她淡淡牽動唇角,正想說些什麼時,房門傳來一陣輕叩聲。
  
  兩人先是一怔,他首先回過神,「請進。」他喊,放開握住她的手,起身。
  
  進門的是一個將秀髮染成酒紅色,一身皮衣打扮,看來英颯不羈的女人。
  
  「譚小姐。有事嗎?」
  
  「我來是請問你,這個女人你認識嗎?」說著,譚梨遞出一幅拼繪出的圖像。
  
  程天藍接過,瞥了一眼人像後,秀眉訝異一揚。
  
  「你認識吧?」
  
  「嗯。」
  
  「她是誰?」
  
  「是……」她有些猶豫,「梁風鈴醫生。」
  
  「是這家醫院的醫生嗎?」
  
  「是的。請問……怎麼回事?」
  
  「有人見到車禍前一天深夜,她跟蹤魏俊豪回家。」譚梨解釋,「我們懷疑她跟這件案子有關。」
  
  *****
  
  「風鈴,你告訴我怎麼回事?為什麼那天晚上你要跟蹤魏俊豪?」
  
  深夜,溫亦凡來到一棟位於陽明山上的別墅。兩層樓的英式鄉間住宅位於一座茂密的林子後,格外安靜,也隱密。
  
  這陣子,梁風鈴大部分時間住在這裡,溫亦凡原本一直想不透為什麼一向酷愛熱鬧的風鈴忽然選擇隱居,直到今日方有些恍然。
  
  該不會是為了躲避警方的查探吧?
  
  「你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究竟做了什麼?」他劈頭便問,甚至等不及喝一口梁風鈴親自為他沏的熱茶。
  
  對他帶著怒氣的質問,她似乎不以為意,在他對面的沙發落坐,溫文恬靜地笑了笑,「亦凡,我們好一陣子不見了,怎麼你過來也不先問候我一聲?」
  
  「我……」溫亦凡一窒,深眸一瞇,這才真正看清梁風鈴。
  
  這是……那個美麗任性的梁風鈴嗎?為什麼她明亮的眸不再閃爍驕傲自信的輝芒,卻好似一潭水,溫溫漾著某種柔媚的波漣?
  
  她的笑,婉約,也艷魅。她的一舉手一投足,自然,也誘惑。
  
  她──當她靜靜望著他時,他竟無法順暢呼吸,心跳不規律地加速,彷彿他面對的是某種致命的吸引力。
  
  這樣的感覺……這樣難以言喻的感覺似曾相識──
  
  他喘了一口氣,驀地站起身,「這是怎麼回事?風鈴。」
  
  他一面問,一面倒退一大步,像遠離某種毒水猛獸般迅速退開。
  
  望著他幾乎可說是激動的反應,梁風鈴笑意更濃,有些放肆的笑。「你問我那天晚上的事嗎?其實那天晚上我跟蹤魏俊豪,只是因為好奇。」
  
  「好奇?」
  
  「我想知道,究竟為什麼程天藍有那麼大的魔力,可以讓每個男人對她如此癡迷?」
  
  「你……是你對煞車動了手腳嗎?」
  
  「我什麼也沒做。」她搖頭,「我唯一做的,只是問魏俊豪願不願意讓程天藍接受心臟移植手術。」
  
  「什麼?」
  
  「他當然願意了,為了未婚妻能脫離痛苦,他忙不迭地求我快點幫她找到合適的心臟來換。」玫瑰色的唇角揚起某種詭譎弧度,像是諷刺。
  
  他愣愣地瞪視她。
  
  「沒想到程天藍換了心後,他忽然也不再愛她了。」
  
  「這是……什麼意思?」不可思議的念頭閃入溫亦凡腦海,「你的意思是他對天藍的迷戀跟那顆心有關?」
  
  「你說呢?」梁風鈴沒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淺淺地、柔柔媚媚地笑。
  
  他的心臟一扯,「風鈴,你……變了。」
  
  「變了?」
  
  「你不像以前我認識的那個女人了。」他澀澀地說,「我現在一點也不瞭解你……不,或許我從來也沒有瞭解過你吧。」
  
  「亦凡。」她凝睇他,眸光一柔,「謝謝你,你一直對我很好很好。」
  
  「可是,你卻從來不曾愛上我。」
  
  「我很喜歡你。」
  
  「我知道。」他嘴角一牽,自嘲地說。
  
  「亦凡……」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以一個手勢止住她,「我說過,任何時候你想解除婚約我都毫無異議。」
  
  她沒說話,瞳眸淡淡憂傷。
  
  夠了,她的眼神已清楚說明了她的意願。溫亦凡想,微微苦笑,「那就這樣吧。」褪下扣在指間的銀戒,輕輕擱落玻璃桌面。
  
  而她的,早已不在那雙蔥白修長的手上。
  
  他凝望她空空蕩蕩的雙手數秒,忽地一甩頭,大踏步離去。
  
  梁風鈴靜靜睇著他的背影,許久,許久,直到另一個高大俊挺的身影侵入她的視界。
  
  「哥。」她嬌媚地輕喚。
  
  對方沒有說話。
  
  「哥,亦凡真是個很好很好的男人。」她柔聲道,嗓音瘖啞,「只可惜,我不愛很好很好的男人。」
  
  他依舊默然,良久,朝她緩緩伸出了手。
  
  *****
  
  他的未婚妻取消了與他的婚約,而她也在隔日出院。
  
  來接她的正是那個警察。
  
  瞪視著他攙扶著她進轎車的畫面,溫亦凡無法釐清那股充塞在胸臆之間的情愫究竟是什麼。
  
  他只是靜靜地望著她離開醫院,離開他。
  
  忽然之間,他生命中最關心的兩個女人都離開他了,他竟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他甚至弄不清楚,究竟哪一個女人的離去更令他難受?
  
  是從小便珍愛的風鈴,還是總讓他迷惑又心疼的她?
  
  他愛的,究竟是哪一個?
  
  仰頭望天,天空一片澄藍,宛如她的芳名那樣美麗的藍。他望著,祈求藍天反照出令他掙扎萬分的答案。
  
  卻,不可得。
  
  *****
  
  夜,很深很深。
  
  窗外高高掛在天邊的新月,泠泠灑落銀白色的輝芒,讓入夜的台北水融融的,看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咖啡店裡,很靜很靜,客人幾乎都散光了,只有老闆娘在吧□懶洋洋地整理善後。
  
  還有獨坐在角落的她。
  
  自從出院後,她總會在夜裡來到這家咖啡店,帶一本書,點一壺水果茶,靜坐到深夜。
  
  溫熱著水果茶的火焰燃盡了最後一點生命力,逐漸滅去。
  
  她望著,瞳眸忽然漫開淡淡迷霧。
  
  半晌,她執起茶杯,啜飲最後一口水果茶。酸酸的、澀澀的,微微冷卻的茶。
  
  桌上,幾米的「地下鐵」靜靜地攤開在某一頁──
  
  歡樂人潮散去,誰來溫暖這寂寞的空間?
  
  她想著,低低一笑,站起身,正想結帳買單時,窗外的人影忽地糾結她的身與心。
  
  是溫亦凡,他直直地站在窄巷的對面,雙手插入牛仔褲的口袋,深深地、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他修長的身軀似乎滿蘊著某種痛苦與寂寞,在地上朦朧地拖出一地暗影。
  
  她怔怔地瞧著那道影,看著他一步一步接近她,然後在玻璃窗外停定。
  
  她抬眸望他,他寬亮的額正抵住沁涼的玻璃窗,深幽若潭的墨瞳掩在兩扇濃密的眼睫下。
  
  她不覺高高抬起手,指尖隔著玻璃,輕輕撫過那看來憂鬱的睫毛。
  
  他是特地來找她的嗎?他想說什麼?為什麼什麼也不說?
  
  為什麼她與他總是隔著一道玻璃,看得見彼此,卻觸摸不到彼此?
  
  看著他如此落寞,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發疼。想撫慰他,卻不知該如何做。
  
  因為她雖然想碰觸他的心,可他的胸膛卻遠在玻璃窗外。
  
  「亦凡。」她低低地喚著他的名。
  
  他似乎聽見了,揚起眸,怔怔地看著她。
  
  「亦凡。」她讓自己的唇,勾勒對他的心疼與思念。
  
  *****
  
  他告訴她很多很多,關於他對風鈴的疼愛與眷戀。
  
  她發現自己最近似乎總是在聽男人傾訴,傾訴他們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意,不同的是,石修一的傾訴令她無奈,而他卻令她心痛難抑。
  
  當一個男人枕在你腿上,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現在的程天藍,非常明白。
  
  她澀澀地笑,拿手輕輕刻畫他面部英挺卻柔和的線條,溫柔的目光,像母親凝視她疲倦的孩子。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明眸靜靜凝睇他,溫婉的笑意中映出他迷茫的臉。
  
  他怔了,有好一會兒,沉陷在那樣寵溺的眼波中,無法自拔。彷彿一世紀之久,他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天藍,你怎麼能忍受我跟你說這些?簡直就是一個男人的無病申吟。」他自嘲地說。
  
  可不知怎地,他卻想對她說這些。不知怎地,他覺得她能明白,而只要把一切告訴她,這些年來深深纏繞心中的愛戀便能就此散開──
  
  一念及此,溫亦凡忽地一震。
  
  原來他想掙脫嗎?今晚來找她,對她傾訴,是否意味著他想掙脫往日情懷?
  
  心跳忽地亂了,他揚起眸,怔怔望著她。
  
  而她正對他靜靜微笑,溫柔似水的微笑。
  
  「我很高興你對我說這些,亦凡。你們三個小時候似乎過得很有趣、很開心。」
  
  「我們……是很開心。」
  
  「你小時候真調皮,老是帶著梁醫生一起對其他人惡作劇。」
  
  「我……」
  
  「其實你現在也一樣,有時候真像個淘氣的小男孩。」她嘲弄地伸指點了點他的鼻尖。
  
  他心一動,驀地抓住她柔細的手指,「天藍……」
  
  「我真希望自己也能認識小時候的你。」想看看他惡作劇時臉上是怎樣的神情,想看一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究竟是何模樣。
  
  她想著,目光逐漸朦朧。
  
  他看著,忽地臉紅了,從她雙腿上起身,微微窘迫。「還是別認識比較好,小時候我是個破壞狂,什麼東西都愛拆來看看,老師跟長輩都拿我沒辦法。還有,我對班上女同學的態度也很惡劣……」
  
  「只有你的風鈴妹妹才是寶貝吧。」她淡淡諧謔地笑。
  
  他心一緊。
  
  「她小時候一定很可愛。」
  
  「……你也是。」他柔聲道,「如果你身上沒發生那麼多事,你應該也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
  
  「……也許吧。」可不同的際遇,終究造就了不同的女人。如果她是梁風鈴,今日就能光明正大接受他的愛。
  
  只可惜……
  
  她閉了閉眸,忽然無法承受他溫柔的眼神,掙扎著想起身逃離。「我去煮些咖啡。」
  
  可他卻不讓她逃,扯住她的衣袖,「天藍。」
  
  「什麼事?」她沒有看他。
  
  「天藍,你……喜歡那個警察嗎?」嗓音似乎淡淡發酸。
  
  石修一?
  
  她搖搖頭。
  
  「可他好像對你很好。」
  
  「他只是把我當成女朋友的替代品而已。」
  
  「那……」
  
  「怎樣?」
  
  「你……你對我──」
  
  她心跳驀地狂亂,知道他想問什麼。
  
  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問,他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他以為她能給什麼樣的答案?
  
  「你別亂想。」她深呼吸,端出一張嚴肅的容顏回首,「我把你當好朋友而已。」
  
  「好朋友?」
  
  「對。」她知道,如果她給了他另一個答案,他必然會回應。可她不要,女人的自尊與自傲不容許她屈就求來的感情。
  
  她不當駱婷婷的替代品,更不想當梁風鈴的。
  
  「你不是說過嗎?我們是朋友。你不會要告訴我你想反悔了吧?」她學著他從前有些輕佻、有些調皮的語氣。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囉。」她對他微笑,「我去煮咖啡了。」
  
  輕輕拋下一句後,她盈盈舉步,背對著他,她悄悄閉了閉眸。
  
  她不要他的憐愛或同情。
  
  她寧可與他只是朋友而已,雖然也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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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39:02
  第九章

  
  在醫院外連續守候了幾天,程天藍終於在一個半月夜等到梁風鈴。她裹著一件長長的紫色風衣,停妥白色轎車後,優雅地打開車門,伸出修長的雙腿。
  
  她靜靜等著。
  
  不一會兒,梁風鈴發現她了,秀眉訝異一揚。
  
  「是你?」
  
  「是我。」
  
  「有事嗎?」
  
  「我想跟你談談。」
  
  「有關亦凡?」梁風鈴很聰明,一下便猜到她的來意。
  
  她下頷緊繃,輕輕點頭。
  
  梁風鈴笑了,身上的鈴鐺也隨著她的笑聲在風中清脆作響。「跟我來。」她對她比了個手勢。
  
  不一會兒,兩人便穿過醫院庭園,跨過花牆,來到池塘畔。
  
  望著熟悉的場所,程天藍不禁一怔,麗眸浮上淡淡迷茫。
  
  「很懷念吧?這裡有屬於你跟他的回憶。」
  
  她愕然揚眸,迎視梁風鈴若有深意的眼。
  
  她怎麼知道?莫非她一直悄悄觀察著他們?
  
  「你猜對了。」梁風鈴微笑,「我從一開始,就一直看著你們。」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戒備地瞇起眸。
  
  「因為我想知道,究竟你能不能奪走亦凡的心。我想知道一直深愛著我的亦凡,是不是也會像那些男人一樣為你動心。」
  
  「你……」莫名的憤怒襲上程天藍心頭,她冷冷瞪視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坦白這一切的梁風鈴,「你怎能這麼做?難道你從頭到尾都不曾愛過他,都只是利用他?」
  
  「……我很喜歡亦凡。」
  
  「但是你不愛他。」她指控。
  
  「是的,我不愛。」梁風鈴終於斂了笑意,神情一黯。
  
  「你愛的是另一個男人。」
  
  「是的。」
  
  氣氛一凝,兩個女人都直直僵立原地。雖沒點明那個男人是誰,但彼此心知肚明。
  
  程天藍瞪著眼,看著面前眸色陰暗,卻異常堅決的女人。她看著,忽地體會到她不顧一切的決心。
  
  「你很笨,你知道嗎?」在月色泠泠中,她冷冷開口,「真正值得你愛的人是亦凡,他才能給你幸福。」
  
  「……也許吧。」
  
  「你現在辜負他,將來一定會後悔。」
  
  「……」
  
  「你回頭吧,梁風鈴,張大你的眼,看看亦凡有多愛你,你不該……」
  
  「你怎能對我說這些?」梁風鈴忽地打斷她的話,瞳眸幽幽,「在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的心難道一點都不痛嗎?」
  
  「我……」她一震,怔然。
  
  夜風無情地勾起她的髮,冷冷地拂過她失溫的臉頰。
  
  「我知道你愛他,程天藍。既然愛他,為什麼不爭取他?為什麼反而要將他推給我?」
  
  因為她的愛換不到他的心,在他愛著另一個女人的時候,她不願意對他乞討……
  
  「傻的人是你,程天藍。亦凡也許還對我有依戀,可他早已愛上你了。」
  
  「不,他不愛我。」她機械化地搖頭,機械化地自唇間吐露令她心傷的字句,「他只是曾經迷戀我而已,可現在的他,不會再受我誘惑了。」
  
  「因為你失去了『維納斯之心』?」
  
  震撼更劇,她猛地揚眸,瞪向一臉平靜的梁風鈴。
  
  為什麼這個女人似乎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她……
  
  她瞪著她,目光由她蒼白的頰落向憔悴的唇,再梭巡過她輕飄飄的身軀。她瘦了,現在的她病奄奄的,彷彿不久於人世。
  
  現在的她?就像從前的她──
  
  不可思議的念頭驀地擊中程天藍腦海,她屏住呼吸,張大眼眸。
  
  從她的神情看出她的猜想,梁風鈴又笑了,伴隨幾聲鈴鐺脆響,只是這笑很快轉成劇烈咳嗽。
  
  她連忙上前拍撫她的背脊,「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咳咳,沒……沒事。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希望他真的愛上你,不是因為『維納斯之心』,而是因為……咳咳,你是你。」
  
  因她是她?程天藍心口揪了一下,深呼吸,「你咳得很厲害,先回屋裡喝點水吧。」
  
  「不……不必。」梁風鈴搖了搖手,「我只是……胸口有點悶。」
  
  胸口悶?
  
  「你……知道毛地黃吧?」
  
  「知道。」
  
  「現在的我……就像服了毛地黃,慢性……慢性中毒的人──」
  
  毛地黃?難道她果真也擁有「維納斯之心」?
  
  程天藍怔了,沒想到除了她世上還有另一個女人受此折磨,她愕然凝立原地,然後,就在她茫然失措時,梁風鈴胸口的窒悶忽然轉成劇烈的心絞痛。
  
  她摀住胸口,唇間逸出痛苦的申吟。
  
  「喂!你怎麼了?」
  
  可她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雙腿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
  
  她連忙扶住她,「梁風鈴,梁醫生,你沒事吧?」
  
  「好……好難受──」
  
  不行!得馬上送她進醫院。
  
  程天藍想,正慌亂地試圖將痛倒在地的梁風鈴扶起時,一陣急促的跫音忽地在黑夜迴旋,直逼她耳膜。
  
  她揚起頭,正面迎向匆匆趕來的溫亦凡。
  
  他白著臉跑向兩人,「怎麼回事?你對她做了什麼?」尖銳的嗓音刺痛她的心扉,跟著他一把推開她,雙臂一展穩穩抱起梁風鈴。
  
  望著他急急趕往急診室的身影,有半晌,她只是迷惘。
  
  然後她起身,踉蹌著腳步追上他。
  
  「我想她應該是心絞痛……」
  
  「心絞痛?怎麼可能!」他斥喝,憤然的聲調其實蘊著驚慌,「風鈴的身體一向很好,才沒有什麼心臟病!」
  
  「可是……」她還想解釋,可他根本不肯聽她。
  
  他只是低著頭,不停地、溫柔地安慰著痛苦的梁風鈴。「你忍著點,風鈴,我馬上請人來看你,你會沒事的,沒事的──」他迭聲喃喃,像安慰她,卻也像說服自己。
  
  程天藍聽著,喉頭一梗,步履在不知不覺間逐漸緩下,終於,完全地停佇原地。
  
  她靜靜望著他的背影,迷濛著眼,看著他抱著梁風鈴迅速穿過急診室的玻璃門。
  
  又是玻璃……為什麼她與他之間總隔著一道玻璃?教她能看清他,卻又碰不到他?
  
  想著,她驀地身子一軟,跪坐在地。
  
  而他的身影,早已在朦朧間,淡淡逸去了。
  
  *****
  
  「……你怎麼了?還好吧?」
  
  低沉的嗓音喚回她失落的心神,她一愣,好半晌,才緩緩揚起眸。
  
  是石修一,銀淡月光在他的臉龐靜靜流動,令原本就俊逸的容顏更添幾分奇異的魅力。
  
  她茫然。
  
  「身體不舒服嗎?」他俯下身拉起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不解他為什麼在如此深夜出現在醫院裡。
  
  「訝異嗎?」他微笑,「其實這幾天我一直跟著你。」
  
  「跟著我?」
  
  「我想見你。」他說,低啞的嗓音宛如絲緞,柔柔撫著她。他忽地展臂,將她整個人緊緊扣入懷裡。
  
  男性化的氣息瞬間攏圍她全身。
  
  「你……想做什麼?」她扭動著,試圖掙脫他。
  
  他卻不肯放開她,將她牢牢鎖在懷裡,然後抬手,輕輕撫過她頰畔。
  
  「你……」迎視他幽邃的眸光,她只覺無法呼吸。
  
  「別抗拒我,天藍。」他凝望她,眸光溫柔,也銳利。
  
  她連心跳也停了。「你……放開我。」
  
  他依然不放,低下頭,兩瓣薄銳的唇放肆地、好整以暇地接近她。
  
  「嗯──」她再度開始掙扎,可溫軟的胸被他堅硬的胸膛壓制,柔唇也遭他從容攫祝
  
  他抱她,抱得好緊好緊,吻她,吻得好深好深。
  
  這樣的擁抱與親吻,雖然剽悍,卻沒有感情,一點感情也沒有。
  
  他只是在掠奪而已,試圖用這樣的掠奪折服她的意志……
  
  她心跳狂野,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即將斷氣,然後,清銳的憤怒令她凝聚了全身的力量,狠狠一咬。
  
  鮮血靜靜滲出遭她咬破的傷口。
  
  他一啐,伸出舌尖舔去下唇的血絲,瞳眸倏地亮起野獸般的利芒。
  
  「你……你究竟是誰?」她顫聲問,「你……你根本不是駱婷婷的男朋友對不對?你只是藉故接近我而已,對吧?」
  
  放縱的笑聲忽地劃破靜夜,聽聞她的質問,他似乎並不意外,嘴角甚至揚起一絲懶洋洋的讚賞。
  
  「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被你拆穿了,你果然很聰明,天藍。」
  
  「你……你究竟有什麼企圖?」她瞪視他,「難道警方到現在還認為那件車禍跟我有關,所以派你在我身邊臥底?」
  
  「臥底?」薄唇翻起冷笑,「沒錯,我接近你確實有目的,不過整件事可跟警方扯不上關係。」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他沒回答,又舔了舔唇,那宛如野獸般放縱又邪肆的舉動驚駭了她,不覺呼吸一緊。
  
  「怕了嗎?」他微笑,露出森森白牙,「放心吧,我不是想強暴你,失去『維納斯之心』的你,對我毫無吸引力。」
  
  「你……」
  
  「我只是……想要這個!」話語方落,他立刻探手撫向她的頸項,用力一扯。
  
  「礙…」突如其來的疼痛令她銳喊一聲,跟著,一束刺目的藍芒忽地自她前胸激射而出。
  
  「啊!」另一個痛苦的叫喊隨之揚起。
  
  她眨眨眼,有片刻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胸前的藍芒逐漸隱斂,她才發現石修一不知何時已經鬆開了她,退了幾步之遙,雙手交握。
  
  她怔怔地望著他汗珠淋漓的臉龐,看他大皺眉頭的模樣,似乎頗為痛苦。
  
  「該死的!」忿忿詛咒逸出他的唇,跟著,兩道凌厲目光朝她逼來,「把項煉給我。」
  
  「不。」領悟到他要的原來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藍鑽,她下意識地伸手握住煉墜,身子也連退幾步。
  
  「把它給我!」他怒氣沖沖地逼向她,可每回當他太靠近,藍鑽便會倏地吐露輝芒迫他退開。
  
  該死!他紅了眼,胸膛燃起熊熊怒火。
  
  那究竟是什麼見鬼的玩意兒?為什麼竟有如許力量?連擁有超能力的他,也拿它毫無辦法?
  
  「把鑽石給我!」
  
  「不!你休想!」
  
  「給我!」他怒吼,逼近一步,卻又立刻被銳利的藍光逼退一步。
  
  可惡!太可惡了!為什麼那顆鑽石躺在她胸前時如此安然,卻偏偏不肯讓他接近?
  
  這顆名為「公主的願望」的鑽石,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愈想臉色愈陰沉,望著堅決不肯屈服於他的程天藍,他知道他無法從她身上強取鑽石。
  
  不能強取,只好讓她自動乖乖卸下,心甘情願將鑽石奉上了。
  
  一念及此,薄銳的唇歪歪一斜,深眸亮起某種不懷好意的邪輝。
  
  她打了個顫,不覺又倒退幾步。
  
  「我勸你乖乖把它交給我,天藍,否則你心愛的人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她心跳一亂,「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溫亦凡。」他淡淡地笑,「你不希望他死吧?」
  
  「你……」她瞪視他,呼吸細碎,蒼白的容顏難抑驚恐,「你對他做了什麼?」
  
  「放心吧,他現在很好。不過如果你不肯聽話,我很難保證他接下來會遭遇什麼事。」
  
  「你……我不相信!亦凡才剛剛進了醫院,他沒事的,你休想用這種方式蒙騙我!」激動的反駁後,她長長瞪他一眼,接著提起步履飛奔起來。
  
  心跳和著她急促的跫音,快得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亦凡沒事的,他一定平安無事,石修一隻是恐嚇她,亦凡才剛剛送了梁風鈴進急診室,她親眼看著他進去的!
  
  才短短幾分鐘,他不可能有事的!
  
  *****
  
  跌跌撞撞地衝進醫院,等不及一間一間尋找,她直接抓住一個護士。「亦凡……溫醫生在哪裡?你看見他了嗎?他剛剛才抱著梁醫生進來。」
  
  「溫醫生啊,他在右邊第二間……」
  
  未等護士說畢,她便慌忙往她手指的方向跑,果然,在第二間急診室門外,她發現了某個頹然坐在長椅上的身影。
  
  他雙手抱著頭,發紅的眸直直瞪著玻璃門。門內一團混亂,幾個值班的醫生與護士亂成一團。
  
  她奔向他,「亦凡,亦凡,你跟我走!」
  
  「走?」溫亦凡愕然瞪著她,忽地,俊眉一聳,「這個時候你要我去哪兒?風鈴還在急救!我不能放下她不管。」凌厲的嗓音宛如利箭,狠狠刺中她。
  
  她身子一縮,嘴唇卻抿得更緊,「你跟我走,亦凡,這裡有危險!」說著,她伸出手,不顧一切地想拖走他。
  
  「你瘋了!天藍,你放開我!」
  
  「不行,你必須跟我走。」她急促地說,一面用力拉扯著他,一面慌張地回頭張望,「快點,不然他馬上就追上來了。」
  
  「他?誰?」
  
  「我待會兒再跟你解釋,走啊!」
  
  「我不走。」
  
  「走啊!」她銳喊,幾近歇斯底里。
  
  溫亦凡一震,深眸瞇起,驚怒交加的眼神在認清她臉上的絕望後忽地一緩。
  
  她看來快哭了。他從來不曾見過她如此激動的模樣,容色蒼白,眼眸卻發紅。
  
  她在擔心著什麼?正如他現在為風鈴焦躁不安一樣,她同樣也正慌亂難抑。
  
  「我求你,求你跟我走,亦凡,我……」話語未落,一個頎長的身影便忽地侵入兩人的視界。
  
  一看見那個身影,程天藍整個人都呆了,震驚莫名地僵立原地。
  
  她很怕那個男人──
  
  迅速領悟這一點後,出於本能,溫亦凡立刻將程天藍推往身後,伸展雙臂,拿自己的身軀護住她。
  
  「英雄救美?」男人邪佞地挑高眉,「該先救的是你自己吧。」
  
  「亦凡,」她試圖跟他換回位置,「小心……」
  
  「別動。」他喝止她的動作,微瞇著眼。
  
  是那個警察?他想做什麼?逮捕天藍嗎?
  
  「你想做什麼?沒有拘捕令,警方不能任意驚擾老百姓。」
  
  「拘捕令?」石修一笑了,笑聲狂放,「搞了半天你們還以為我是警察?哈哈,哈哈!」
  
  「你不是?」
  
  「警察這種三腳貓怎麼能跟我們相提並論?」石修一冷笑,「我是ICSR的探員。」
  
  「ICSR?」溫亦凡蹙眉,「那是什麼?」
  
  「諒你們也沒聽過。」石修一微笑更冷,「國際超能研究中心。」
  
  國際超能研究中心?
  
  溫亦凡更迷惑了,他回眸瞥了一眼程天藍,後者同樣神情迷惘。
  
  「你們想做什麼?」
  
  「很簡單,我看上了她脖子上那串項煉,只要她肯乖乖交給我,一切好談。」
  
  他要天藍視之如命的藍鑽?
  
  溫亦凡一凜,總算約略明白了怎麼回事。
  
  「怎麼?你們到底交不交?先警告你們,本人可沒什麼耐心。」
  
  「……不。」
  
  「什麼?!」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石修一下頷一抽,陰狠的目光如電,威脅劈開溫亦凡。
  
  他不懼不移,「這顆鑽石對天藍很重要,不管你是警察還是什麼ICSR的探員,我們都不能交給你。」
  
  這番堅決的宣言令其他兩人同時一震,程天藍滿臉不敢相信,石修一則更加陰鷙,陰惻惻地瞪視他。
  
  「看來有必要讓你們這兩個不知好歹的人瞭解一下我的力量。」說著,他猿臂一伸,指向溫亦凡剛剛坐過的椅子,手指一點,長椅忽地自動飄浮起來。
  
  旁觀的兩人皆是目瞪口呆。
  
  長椅高高地浮起,不停地上升,終於碰觸天花板,忽地,石修一一甩手臂,長椅驀地以驚人的高速直墜落地,摔斷四隻腳。
  
  「看到沒有?程天藍,如果你不肯乖乖將藍鑽交給我,這就是溫亦凡的下常」
  
  程天藍聞言,倒抽一口氣,她顫著手,撫向自己胸前。
  
  察覺她的動作,溫亦凡倏地擰眉,他探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我們走!」他喝道,右腿迅速將碎裂的椅子掃向石修一,然後拉著程天藍往另一頭奔去。
  
  「你們逃不了的!」
  
  *****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堅持不肯交出項煉,不明白為什麼他寧願帶著她四處奔逃也不屈服石修一的威脅。
  
  她不明白為什麼,可一顆心卻為他這樣的舉動強烈顫動了。這半輩子,除了母親,她不記得有誰曾這樣維護過她,就連那些口口聲聲可以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也不曾──
  
  「亦凡,我們……逃不了的,算了,還是讓我把藍鑽給他吧。」當他帶著她奔進電梯,按下通往頂樓的按鍵時,她忍不住顫聲道。
  
  「不行!」他一口回絕,「你不是說過嗎?這顆鑽石對你很重要。」
  
  「可是……」
  
  「你放心,我有辦法躲開他。」他安慰她。
  
  不一會兒,兩人便乘著電梯來到頂樓,他牽著她往另一頭跑去,跟著,搭另一部電梯直衝地下二樓。
  
  「我們……要去哪兒?」
  
  「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對這間醫院瞭如指掌。我記得這裡有個密道的入口……」他摸索著,數秒,「有了!」雙掌用力一推,兩人已來到水泥牆的另一面。
  
  經過一條長長的、黑暗的甬道後,兩人眼前豁然開朗。
  「這裡……是哪裡?」望著眼前足足有三層樓高的地下密室,程天藍又是驚訝又是迷惑。
  
  三層樓高的密室,完全建在地底下,圓環形的格局,一扇扇的玻璃門後都彷彿掩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裡應該是一個實驗中心,可研究什麼我也不太清楚。」溫亦凡低聲解釋,「小時候我跟風鈴、梁瀟曾經誤闖過這裡一次,被梁伯伯痛罵了一頓。梁伯伯、伯母去世後,這裡也跟著荒廢了。」
  
  一個荒廢的實驗室……望著空無一人,甚至天花板都開始結起蜘蛛網的週遭,不知怎地,一股戰慄忽地竄上程天藍骨髓,不禁打了個冷顫。
  溫亦凡握住她的手,「別怕,跟我來。」推開一扇玻璃門,他拿袖子擦了擦染塵的座椅,「坐吧。」
  
  她遲疑地坐下。
  
  他卻沒有坐,倚著門扉,默默望著她。
  
  她閉了閉眸,「你想問我怎麼回事吧?」
  
  「你從來不肯告訴我,天藍。」他凝視她,「究竟這顆鑽石有什麼秘密?」
  
  她沒說話,右手執起煉墜,癡癡凝睇璀亮晶華的藍鑽,許久,才輕聲開口,「這顆鑽石叫『公主的願望』。」
  
  「公主的願望?」
  
  「在我十七歲那年,我媽媽告訴我,只有得到『公主的願望』,我才能得到自由與幸福。」
  
  「為什麼?」
  
  「因為這顆鑽石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夠壓制我的……」她忽地一頓,蒼白的容顏閃過明顯的掙扎。
  
  溫亦凡靜靜等著,沒有催促她。
  
  好一會兒,她才揚起眼睫,「我有一種奇怪的遺傳,亦凡。」
  
  「遺傳?」
  
  「在我剛出生時,我的胸前便有一塊淡淡的胎記,像一顆心的形狀。」
  
  「心?」
  
  「我媽媽也有那樣的胎記,她的母親也有。」
  
  「那有什麼不對嗎?」他不解,「有胎記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程天藍搖頭,「這塊胎記不一樣,它是個詛咒。」唇角淡淡揚起無奈,「它是『維納斯之心』,擁有它的女人就擁有了愛與美,瘋狂的愛與絕世的美。」
  
  瘋狂的愛與絕世的美。
  
  她忽地笑了,笑聲微微尖銳,微微嘲弄。
  
  「男人見到我,就好像蒼蠅見了蜜糖,趕都趕不走。即使為了追求我傾家蕩產,付出一切,他們也在所不惜。對他們而言,我就是這麼樣的一個女人──一個『黑寡婦』,一個拿他們的生命當養料的女人。」她冷冷說道,一字一句都彷彿在切割自己的軀體、自己的靈魂。
  
  這種感覺很痛,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不必再說下去。
  
  但她必須,因為她必須讓他明瞭她的可怕。
  
  她是可怕的,不值得他對她好──
  
  「你知道第一個因我而死的男人是誰嗎?」她忽地問他,仰望他的眸微微恍惚。
  
  「……是你繼父?」
  
  「沒錯,我繼父。」她面無表情,「一個對我母親瘋狂不已的男人,在她死後,轉而對我迷戀不已。」
  
  溫亦凡聽著,眉峰緊聚。
  
  她說話的語氣太冷,仰望他的神情也太過淡漠,彷彿在敘述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清冷,無謂。
  
  現在的她,看來又像車禍之前的她了,冷靜淡漠,與每個人保持距離。
  
  「……那天我正在洗澡,他忽然闖進浴室想對我用強,我拚命反抗,逃到客廳,然後隨手拿起花瓶砸向他腦袋,他立刻暈了,血流了一地,我以為他死了,呆呆站在旁邊看著,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記起把衣服穿上。穿上衣服後,我一秒鐘也不敢多留,拿了點錢便往外跑,一個人在街頭晃蕩了一個晚上。」
  
  「天藍……」聽聞她冷澀的敘述,他心臟重重一扯,朝她伸出手臂。
  
  她卻推開了他,拒絕他的撫慰,站起身,整個人宛如雕像般挺立。
  
  「第二天,我偷偷跑回家裡,想看看情況,卻發現他原來沒死。我嚇了一跳,連忙逃出來,可他已經看見我了,追了上來。我心驚膽戰,怕他還想對我做什麼,可後來我看他走路時搖搖晃晃的,好像有點頭暈,我就知道昨晚那一擊他頭部傷得應該不輕。我遠遠看著馬路對面的他,看著他一面找我,一面伸手按著額頭,我知道他很痛,頭很暈,我看著,看著,忽然有個想法。」她頓了頓,明眸忽地閃過一絲冷光,唇角跟著冷冷一撇。
  
  這樣的神態看來詭譎,幾乎帶著幾分邪氣,溫亦凡望著,不覺屏住呼吸。
  
  「我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我確定他看到我的時候,我便朝著他笑。」
  
  他一窒,「你對他……」
  
  「我對他笑。」
  
  「……然後呢?」
  
  「他欣喜若狂,傻傻地回我一個笑後,突然衝過馬路。」
  
  於是,他出了車禍,當場斃命。
  
  毋需程天藍繼續,溫亦凡已然猜出之後的發展,他擰眉,說不清胸膛間忽然漫開的是什麼樣的滋味,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原來還有太多他不瞭解的地方,原來比他以為的更複雜幾分。
  
  他望著她,一語不發,她回迎他,神色愈加冷漠。
  
  「是『維納斯之心』對你的影響嗎?」他問,「那個微笑,還有那天晚上你在酒吧做的事。」
  
  「……也許吧。」
  
  他沉默了。這樣的沉默令她更加苦澀。
  
  「所以你明白了吧,亦凡,其實你從來不曾愛過我。從前你之所以沒辦法放下我,總是想著我,那都是因為『維納斯之心』的關係。因為它的力量,我才誘惑了你,誘惑了許許多多其他男人。而當我得到了這顆藍鑽,壓抑了它的力量後,男人們忽然不愛我了,就連魏俊豪也要宣佈婚姻無效。」薄唇一扯,儘是自嘲。
  
  「所以你才說,只有得到這顆藍鑽你才能得到自由與幸福?」
  
  「……是的。」
  
  「你千方百計想得到它,就是因為千方百計想脫離男人的愛慕,對吧?」
  
  「沒錯。」
  
  「因為你不想再繼續害人了。」
  
  「……」
  
  愛與美,對其他女人也許求之不得,可對她而言,卻是個詛咒,一個讓她無法得到幸福的詛咒。
  
  他懂了,終於明白她為何對這顆藍鑽如此執著。
  
  「可為什麼為了保護我,你又寧願將藍鑽交給石修一呢?」他靜靜地問,深幽的眸靜靜睇她,「既然它對你那麼重要,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她沒說話,容色更顯蒼白。
  
  「把它交出去,難道你一點都不遺憾嗎?」
  
  「我不……遺憾,一點也不。」
  
  「說謊。」
  
  「我何必說謊?」她瞪視他,明眸炯亮,燃起倔強的火焰,「與其拿著它每天有人來煩我,還不如趁早擺脫它,免得到時候生活不得安寧。」
  
  他不語,只是很憂傷、很心疼地望著她。
  
  天!他在同情她了。她想,倒抽一口氣,「溫亦凡,你千萬別以為我是因為你才這麼做的。沒錯,我當你是朋友,也不想你受傷,但我肯交出藍鑽主要還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想以後的生活一團亂。」
  
  「不論你是為了什麼,我都感激你願意這麼做。」他柔聲道。
  
  她不需要他的感激!不需要他像看著某個極需要人安慰的小女孩般那樣看著她。
  
  一念及此,她忽地甩了甩髮,神情更加冷淡,「隨便你。總之只要你以後不要錯認自己的感情就好。」
  
  「我……錯認感情?」
  
  「別以為自己喜歡我,甚至愛著我。」她嗓音清冷,「你愛的,一直就是梁風鈴,她才是你心之所繫。」
  
  溫亦凡一震。「我愛的……一直是風鈴?」
  
  藍天,終於給他答案了。
  
  近日,他一直迷惘於自己對兩個女人的情感,曾經無數次仰望過藍天,企盼一個清楚的答案,而今,澄藍深邃的天終於給了。
  
  她說,他從來不曾愛過她。她說,他愛的一直就是風鈴。
  
  「你對我,從前是迷戀,現在是同情。可是亦凡,我不需要同情,你明白嗎?」她說,語音堅定,可那其中是否藏著一點點脆弱?
  
  那纖瘦微顫的肩,難道不是在渴望著一個溫暖的擁抱?
  
  想著,他恍恍惚惚上前一步,試圖握住她的肩膀。
  
  她卻迅速將雙肩一沉,躲開他的碰觸,「不要碰我。」
  
  「……」
  
  「我們還是出去吧,難道你不擔心梁風鈴的情況嗎?」
  
  「我當然擔心。」可有太多太多事他想先弄清楚。「天藍,今晚你和風鈴為什麼會在一起?你是特地來找她的?」
  
  「……是。」
  
  「為什麼?」
  「只是想跟她談談。」
  
  「談什麼?」
  
  「談……」她一窒,不知該怎麼繼續。
  
  他卻自動接口了,「談我,對嗎?你是不是想勸她回到我身邊?」
  
  他知道!
  
  她一震,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他看她的眼神沉靜、憂傷,還深深澱著某種令她難以理解的情感。
  
  「……是,我是勸她回到你身邊,因為你才是能給她幸福的人。」
  
  他給風鈴幸福,那誰來讓她幸福呢?
  
  溫亦凡望著她,在這一刻,才恍然明白她對他的愛,原來如此之深。因為愛他,她為他找風鈴談判;因為愛他,她告訴他自己跟他只是好朋友。
  
  因為愛他,她警告他不要被她迷惑。
  
  因為愛他,她狠下心來推開他。
  
  因為愛他……
  
  「梁風鈴才是你真正愛的人,你現在只要想著她就好了。」
  
  「不要說了。」他不要聽她這麼說。
  
  「我想,我把藍鑽給了石修一後,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
  
  「不要說了。」他無法想像再也不能見到她。
  
  「我們再見面只會造成雙方困擾,保持距離比較好……」
  
  「不要說了!」隨著一聲沙啞的低吼,他忽地展臂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裡,不由分說地封印她蒼白的、冰涼的唇。
  
  她怔然,腦海瞬間空白,凍立原地,由著他重重地、霸道地吻她。
  
  然後,吻變輕了,輕輕的,柔柔的,像一片御風而起的白羽,也像一個讓人不忍喚醒的美夢。
  
  最甜,最溫柔,最讓人心動也心酸的夢。
  
  歎息自薄巧的菱唇緩緩逸出──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又彷彿只是短短幾秒,他的唇離開了她,緩緩貼向她的耳垂。
  
  「……對不起。」短短三個字,擰痛她的心。
  
匿名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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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39:45
  第十章

  
  對不起?他居然跟她說對不起?
  
  清瘦的身軀在他懷裡一僵,她伸手,試圖推開令人難堪的撫慰。可他卻不容她在兩人之間劃開界線,堅定地、執著地擁抱著她。
  
  「對不起,天藍。」他啞聲道,將她後腦托在手心,溫柔地將她壓向自己的胸膛,「對不起,剛剛我為了風鈴對你發脾氣;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必須說出這樣的話,擺出這樣冷漠的表情;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需要理會那個石修一的威脅;對不起,我竟然遲鈍到現在才明白你對我的感情。對不起,天藍,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接一聲的道歉,狠狠震動了她的心。那一字字溫柔的理解,一句句溫柔的告白,聽來多麼酸苦,又多麼甜蜜。
  
  他瞭解她,完完全全看透了她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倉皇與渴望,完完全全認清了在她堅強冷漠的外衣下,包裹的只是一個寂寞的女人。
  
  「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
  
  對不起,他跟她說對不起,可他又何須這麼道歉?
  
  「知道我最對不起的一件事是什麼嗎?天藍。」在心動與心酸的折磨間,他低聲問她。
  
  「……什麼?」
  
  「就是我竟然直到現在才弄清楚,原來自己愛的人是你。」
  
  她倏地揚眸,愕然注視他。
  
  他說……愛她?他,愛她?
  
  他微笑望著她,那麼深情,又那麼溫柔地執起她顫抖的雙手,「我現在才明白,原來自己從那一天,透過玻璃第一次看見你時,就愛上你了。」
  
  那是因為「維納斯之心」的緣故啊!
  
  「不,是因為你的眼睛。」看透她的思緒,他柔聲反駁,「因為你全身上下雖然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力,可你的眼卻那麼冷淡,那麼倔強,那麼……寂寞。」修長的指尖輕輕愛撫過她輕顫的眼皮,「那一天,你昂著頭挑釁地瞪著我,而我就那樣不知不覺陷落……」
  
  「你……不要搞錯了。」不要隨意對她這麼說,她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誤解之後的絕望──
  
  「我沒有搞錯。天藍,相信我。」溫暖的嗓音,像陽光,直直射入她的心。「每一次,我望著藍天時,我想起的人是你;看見彩虹,我想為你留下;分別時,我想念的人是你,你笑了,我忍不住心動;你臉紅,我又想捉弄你。知道嗎?天藍,」他低下頭,前額抵住她的額,「我真的很喜歡看你臉紅。不知道為什麼,那會讓我特別想欺負你,很想很想欺負你。我是不是很壞?」他問,低啞的嗓音蘊著笑意。
  
  她閉上眸,無法回應,無法動彈。世界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她全心全身,所能感覺的,唯有他而已。
  
  唯他而已──
  
  「我愛你,天藍。雖然我還是很關心風鈴,雖然我永遠也不會不關心她,但我愛的人是你。」
  
  他愛的人……是她?
  
  他怎麼可能愛她?怎麼可能愛上這麼醜、這麼彆扭的她?
  
  她能相信嗎?能相信這樣的自己也能得到愛嗎?
  
  「我愛你,因為你是你。」他輕輕吻她,吻她的眉、她的睫、她微微塌陷的鼻,以及太過薄小的唇。
  
  他慢慢地吻她,柔柔地吻她,就好像他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疼愛她,眷寵她,呵護她……
  
  這讓她動心動情的男人啊!她究竟該拿他怎麼辦?她甚至無法承受他這樣的輕吻──太過溫柔,太過甜蜜,也太過令她不知所措。
  
  從來都是冷著一顆心面對所有的人,如今,她該如何面對他?
  
  她仰起頭,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知從何啟口。
  
  「說你愛我。」他以鼻頭摩擦她的鼻尖,微笑,帶點調皮。
  
  「我……」
  
  「你愛我。」
  
  「……」
  
  「你、愛、我。」他耐心地教她。
  
  「我……」晶透的淚珠墜落了,因為她實在說不出口。她的心太過酸痛,她的喉頭太過哽咽。
  
  「算了,不必說了。」感受到她難以言喻的激動,他忽地展臂,將她整個人收攏在懷裡。「不必說了,我都知道的。」
  「亦凡……」她想說話,嗓音卻難以置信的沙啞。
  
  他溫煦地笑。
  
  她深吸口氣,臉頰埋上他的肩頭,讓他的襯衫拭去她的眼淚──
  
  然後,她忽地看見了。
  
  玻璃門外,那個男人正不懷好意地望著他們。
  
  *****
  
  再一次,溫亦凡牽著她的手奔逃。
  
  可這一次,她不再慌張,不再猶疑,滿腔堅決。
  
  無論到哪裡,她都跟他一起去,只要有他,她不畏前途多荊棘。
  
  「……快!握緊我的手。」修長的身軀往角落一個高起的平台一翻後,溫亦凡伸長手臂將她拉上。
  
  待程天藍磕磕碰碰地爬上平台後,兩人同時往另一邊一躍而下。平台後,是一面平滑的金屬門,門旁嵌著密碼盤。
  
  溫亦凡按下幾個數字,門扉迅速開啟,兩人跟著閃進門內。
  
  前方又是一條不見盡頭的甬道,只是這一條是往上傾斜的。
  
  好不容易奔到盡頭,兩人都是呼吸急促,可後頭輕快的腳步聲不容他們猶豫,互望一眼後便爬上一道鐵梯。鐵梯直達一扇類似通氣孔的小窗,溫亦凡用力一推,窗開了,洞口恰容一個人通過。
  
  他快手快腳地爬上去,接著俯下身拉她,而她在伸手搭向他時,忽地瞥見窗欞一道奇怪的標記。
  
  「怎麼啦?天藍,快點上來。」
  
  「亦凡,這裡有個記號。」
  
  「什麼記號?」
  
  「看起來像是一顆星星,還有幾個字。」
  
  「什麼字?」
  
  「……I、C、S、R。」
  
  ICSR?國際超能研究中心?
  
  莫非石修一說的是真的?這世上……真有超能力存在?
  
  一念及此,兩人同時一震,只這麼一猶豫,石修一便追上了,瞧見位於鐵梯頂的程天藍,他邪邪一笑,隨手一指。
  
  鐵梯立即搖晃起來。
  
  「啊──」程天藍尖叫一聲,差點隨著鐵梯墜落在地,幸而溫亦凡及時伸手拉住她。
  
  「別怕,天藍,快上來。」
  
  「放開我,亦凡,我會把你也拖下來的。」
  
  「不,我不放,快上來。」
  
  她咬牙,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在他堅決的拉持下,一點一點往上,終於能攀上窗緣。
  
  「嘖嘖,滿感人的嘛。」石修一在下頭感歎,炯亮的眸在確定程天藍成功攀過洞口後,隨手一揚將鐵梯放回原位,然後自己也跟著爬上。
  
  俐落地擠過窗口,他跟著來到醫院另一棟大樓的屋頂。然後,他以念力收起鐵梯,擲向前方匆忙奔逃的兩人。
  
  匡啷巨響,兩人的去路已被堵住,只得回身,戒備地瞪著步步朝他們進逼的石修一。
  
  「溫亦凡,要不是為了追你,我也不會發現聖天使醫院居然還有這麼多秘密。」
  
  這裡以前居然是ICSR在台灣的分部。
  
  這個發現不僅讓程天藍與溫亦凡吃驚,石修一也同樣愕然,在腦海迅速玩味過這發現的意義後,他臉色忽地陰沉。
  
  「石修一,我們不會把藍鑽交給你的。」
  
  「哈。」溫亦凡不知好歹的宣稱讓他更加心情不爽,「你們以為你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看來,不認真給他們一點教訓是不行了!
  
  陰狠的念頭才剛閃過腦海,石修一立刻用力深呼吸一口,將全身力量貫注於指尖,然後凌厲地指向溫亦凡。
  
  他被抬起了!
  
  程天藍捂著唇,驚恐地瞪著那個正飄浮在空中的身影。
  
  「亦凡,亦凡!」她驚喊,「你沒事吧?」
  
  「我……沒事。」
  
  「你放他下來!」她忿忿轉向石修一,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憎恨。
  
  「要我放他下來?可以,把『公主的願望』交出來。」
  
  「好,我給……」
  
  「不,天藍,別給他!」溫亦凡銳聲阻止她。
  
  「到現在你還不知死活?」石修一怒而挑眉,手臂一揮,將溫亦凡整個人帶過空中,定在屋頂圍欄外。
  
  程天藍倒抽一口氣,立刻奔向圍欄,拚命伸手想勾著溫亦凡,「亦凡,亦凡!」
  
  「怎樣?小姐,你到底決定怎樣?要知道我現在一鬆手,你最愛的人可會粉身碎骨。」
  
  「你……放開他,我給你,你……你要什麼我都……都給──」她顫著嗓音,極度的驚慌讓她連說話也不清楚了。
  
  「給我『公主的願望』。」
  
  她瞥了一眼在空中搖搖欲墜的溫亦凡,一咬牙,伸手解下項煉。
  
  「拿去。」藍鑽靜靜躺在她掌心,緩緩遞向石修一。
  
  他得意地微笑,伸手想接過,一束藍光忽地激綻,凌厲地刺向他的眼。
  
  他身子一晃,全身凝聚的力量忽地一散,遭他高高舉在空中的溫亦凡隨之一陣激烈搖晃。
  
  「不──」絕望的尖叫瞬間劃破黑夜。
  
  「該死!」石修一詛咒一聲,神智一凜,試圖重新凝聚力量。
  
  可他愈想召回力量,藍鑽襲向他的力量便愈驚人,它似乎具有某種本能,本能地會去對抗能夠威脅它的力量。
  
  在兩股力量爭持不下間,石修一的前額逐漸冒出豆大的汗珠,漸漸地,他感覺自己的力量正逐漸被吸收。
  
  他快托不住溫亦凡了……
  
  懊惱的念頭剛剛竄過腦海,他便感覺到原先充斥體內的氣流迅速奔洩,溫亦凡也隨之往下墜落。
  
  「不──」透過迷濛的藍光望見這一幕,程天藍只覺自己整顆心彷彿被撕裂了。
  
  亦凡他……掉下去了,這一落,肯定粉身碎骨。
  
  天啊,天啊!上天怎能如此殘忍?怎能如此無情地奪走一個無辜的生命?奪走她最愛的人的生命?
  
  她知道,如果他死了,她也肯定活不了。
  
  「不要!」她嘶吼著,像頭被陷阱困住的猛獸急促地抓著圍欄,張著紅腫的眼,絕望地看著他在黑夜中靜靜墜落。
  
  他溫柔的眸,調皮的笑,迷人的嗓音,難道從此後便要在她面前消失,在這個世界消失?
  
  如果他走了,是不是代表明日的太陽也不會升起,她從此失去了溫暖的陽光,溫暖的懷抱?
  
  他是個那麼好、那麼溫柔的男人啊!為什麼上天竟待他狠心若此?
  
  她就知道,這樣的幸福來得太輕易了,她一定抓不祝她就知道,上天對她不會如此仁慈,祂肯定還要繼續捉弄她。
  
  亦凡愛她,可她害死了他。
  
  她又害死一個男人,又害死一個……
  
  「不要,亦凡,我不要你死!」他死了,她也不獨活,他若離開這世界,她也相隨。
  
  「我愛你!我愛你──」
  
  心碎的吶喊震動了黑夜,震動了這個世界。
  
  那是一個女人的絕望,一個女人的傷痛,一個女人最深、最沉的愛情。
  
  她喊著,睜著淚眼,心碎卻也勇敢地看著她最愛的人往下直墜。她知道,當他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她的世界也會跟著崩毀。
  
  可她還是看著,眼睜睜地看著,因為那是她的至愛,就算死,也要看他最後一眼。
  
  然後,奇跡出現了,她看見一圈朦朧的藍光溫柔地托住了他的身軀,將他緩緩送落地面。
  
  一落地,他便站起身,朝她揮動雙手。
  
  他沒死,他沒死……
  
  突然的鬆弛讓她雙腿驀地一軟,跪倒在地,跟著蒙住臉,低低哭泣。
  
  *****
  
  「你這傢伙,差點害死一條人命!」
  
  寂靜的屋頂,忽地竄上另一條人影──是譚梨,她瞪著石修一,眼神儘是責備。
  
  「你看見了嗎?譚梨,那顆藍鑽的力量……」
  
  「修一,你冷靜點。上頭給我們的命令是追緝『維納斯之心』,不是這顆寶石。」
  
  「不,它的力量如此強大,我說什麼也要得到它!」
  
  「你!」譚梨擰眉,瞪著依然執迷的夥伴,她忽地咬牙,雙臂迅捷往前一伸,抓住他兩肩,右腿跟著朝他一絆,使出一記漂亮的過肩摔。
  
  「哦!」遭她毫不客氣的襲擊,石修一的鼻尖狠狠親吻地面,他一面揉著鼻子,一面憤然瞪視譚梨。「你竟敢這麼對我?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教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需要清醒一下。」對他的威脅,譚梨只是冷靜微笑,「而且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對我這麼做。」
  
  「呿!」石修一狠啐一口,既無法對同伴反擊,只能認栽。
  
  譚梨微笑更深,逕自轉身,走向心神仍然處於恍惚狀態的程天藍。
  
  「程小姐?程小姐?」她伸手輕輕碰觸她的肩。
  
  程天藍揚起迷濛的眼,「是你?」
  
  「我特地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維納斯之心』已經不在你身上了,所以即使沒有『公主的願望』,你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
  
  「……什麼意思?」
  
  「你已經自由了。」
  
  *****
  
  她真正自由了。
  
  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經過譚梨一番解釋後,她才恍然明白原來「維納斯之心」早
  
  已不在她身上,所以她再也不需要「公主的願望」了。
  
  她將藍鑽交給譚梨,然後與溫亦凡手握著手,一起坐在加護病房外等梁風鈴醒來。
  
  從頭到尾,他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曾放開。
  
  他愛她。不為任何原因,只因為她是她。
  
  想著,程天藍嘴角不覺勾勒淺淺笑痕──
  
  「天藍,你在發呆嗎?剛剛說的你聽見沒?」
  
  「嗄?」她連忙收束心神,迎向正瞪著她的編輯。
  
  「我說,這幾個封面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
  
  「哦,我看看。」她接過圖樣,每一張都畫著一方稜面水晶,陽光透過水晶,折射出炫麗也溫暖的彩虹。「我覺得看起來都不錯……」
  
  結束與出版社工作人員的企畫會議後,程天藍踏著悠然的步履,在南京東路站坐上了木柵線捷運。
  
  然後,在忠孝復興站下車,隨著人潮鑽入地下,等待通往台北車站的藍色列車。
  
  忠孝新生站、善導寺站、台北車站──
  
  置身於人來人往的地下鐵,她驀地有些恍惚。
  
  這裡每一個人都離她很近很近,近得不是擦著她的肩,便是碰了她的手。可她竟沒有一絲厭惡的感覺,也不覺得害怕。
  
  有時候,她甚至會對一個牽著孩子的孕婦媽媽微笑,或者主動上前扶持一個行走困難的老先生。
  
  她發現自己喜歡孕婦媽媽回她一個微笑,也喜歡聽老先生連聲道謝。
  
  在擁擠的車廂裡,她喜歡站在角落,靜靜看著週遭每一個人。
  
  那個戴著耳機、正隨著音樂微微擺動身子的青少年,那個坐在爸爸腿上、低低撒嬌的小女孩,還有那個緊緊盯著商業週刊的上班族。
  
  她會看著他們,一面在腦海裡朦朦朧朧構思著一幅圖畫。
  
  這幅圖會是彩色的,像彩虹一般夢幻浪漫的顏色,或者像陽光一樣溫暖璀璨的顏色……
  
  「啊,對不起。」隨著列車靠站,一個男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連忙道歉。
  
  「沒關係。」她柔聲應道,柔柔微笑。
  
  男人訝異地挑眉,細細瞥她一眼,眸底亮起某種欣賞的光芒。
  
  他欣賞她,因為她雖然不美,氣質卻出塵,在疲 憊的工作後,能看見這樣的女人宛如喝了一盅心靈雞湯。
  
  列車重新啟動了,男人收回目光繼續閉眸養神,而她依然沉醉於腦中的彩圖。
  
  然後,清亮的女聲以四種語言進行廣播──
  
  景美站到了。
  
  拉了拉單肩背包,她跟在那對父女後頭下車,搭乘手扶梯,緩緩步出捷運站。
  
  迎向她的,是一片煙雨濛濛。
  
  下雨了?
  
  她愣然眨眨眼,抬首凝望灰暗的天色,不覺有些懊惱。
  
  氣象預報可沒說今天會下雨啊,她沒帶傘怎麼辦?
  
  歎了口氣,下頷頹然一落,跟著被一隻溫暖的手掌托祝
  
  「幹嘛哀聲歎氣的?」一雙帶著笑意的眸低低迎視她。
  
  是溫亦凡。他站在她面前,撐著一把藍色大傘,伸手將她拉入傘下。
  
  她胸膛一暖,「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猜到你沒帶傘,所以來接你。」
  
  「你真是的,幹嘛不先打我的手機呢?」她嬌嗔地睨他,「萬一我決定跟編輯一起吃晚飯怎麼辦?你豈不是接不到人?」
  
  「那我就一直等,總會等到的。」他擁住她的肩,「反正我今晚沒事,有的是時間。」
  
  「真傻。」
  
  「你罵我傻?真傷我的心!我可是好心來接你耶。」
  
  「傻瓜。」
  
  「嘿,小姐,你很過分哦……對了,你答應幫我上色的圖,怎麼到現在還沒好?」
  
  「……」
  
  「到底什麼時候能畫好?你該不會想食言而肥吧?」
  
  「你不是老說我太瘦?胖點很好埃」
  
  「程天藍!」
  
  「呵呵……」
  
  車站中的人群總是這麼來去匆匆,有人會在地下鐵的出口等你嗎?
  
  為你撐傘,緊握著你的手,告訴你星星的方向──
  
  ──幾米
  
  另一個開始
  
  寧謐的廳內,一股淡淡的清香繚繞,香味來自桌上一盞融融點著的薰衣草香精燈,也來自靜靜凝望著火焰的女子。
  
  「葉小姐,聽說『公主的願望』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
  
  「是的。」
  
  「你知道她是從哪裡得來的嗎?」
  
  葉盼晴抬眸,迎向眼前有著一頭狂野紅髮的美人,「好像是她年輕時,一個朋友送她的禮物吧。」她輕聲回道,微微猶豫。
  
  「是哪個朋友?」
  
  「這我就不清楚了。」
  
  「它好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你知道嗎?」
  
  「力量?」葉盼晴一怔,半晌,才輕輕頷首,「嗯,我母親告訴過我,它能實現我的願望。」
  
  「實現願望?」
  
  「我想,大概只是個美麗的傳說吧。」
  
  真只是傳說嗎?譚梨眨眨眼,望著神情迷惘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大概問不出什麼了。
  
  「那……好吧,既然已經物歸原主,我就不打擾你了。」
  
  「謝謝你,譚小姐,謝謝你幫我把它找回來。」
  
  「不客氣。」譚梨微笑,明眸一轉,忽地瞥見窗前掛著一個白手帕紮成的娃娃。
  
  「埃」察覺她的眸光焦點,葉盼晴臉頰倏地一紅,「那個是……」
  
  「祈晴娃娃?」她主動接口。
  
  「……嗯。」
  
  「沒想到你挺浪漫的。」
  
  「啊,不是這樣的……」
  
  「其實我很想問你一件事,葉小姐。」
  
  「什麼事?」
  
  「你認為,『公主的願望』究竟是什麼呢?」
  
  「公主的願望?」葉盼晴微微一愣,眸光觸及掛在窗邊的祈晴娃娃,神情忽地恍惚。「也許是遇到一個白馬王子吧。」
  
  王子嗎?
  
  聽聞她輕細的回應,一直悄悄躲在門外竊聽的男子,嘴角緩緩揚起算計的弧度。
  
  ※書中引用詩句,節錄自幾米的《地下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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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6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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