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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薔]維納斯的秘密【金星女人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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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58:40
  第九章

  
  「瀟,你怎麼了?為什麼最近都躲著我?」蔥玉般的臂膀攀住梁瀟,仰望他的明眸氳著淡淡哀怨。
  
  「對不起,雲嫣,最近比較忙。」梁瀟說,不著痕跡地格開她的手臂。
  
  秀眉一凝,菱唇卻勾起淺笑,「什麼事忙得跟人家約會的時間都沒有?好不容易我最近工作比較不忙了,又不來陪陪人家,人家好無聊哦。」許雲嫣嬌嗔。
  
  梁瀟望她一眼,似笑非笑,「你會無聊?等著邀你出去的人可以從台北排到多倫多吧?隨便點名一個陪你不就得了?」
  
  「埃你怎麼這樣說話啊?」許雲嫣噘起嘴,「我才不想跟別人出去呢,我只想要你陪我。」這樣的暗示,夠明顯了吧?她希冀地凝睇梁瀟。
  
  可後者卻仍是一貫的淡漠,看不出特別的反應。
  
  他到底拿她當什麼?她有些氣惱地咬唇。
  
  瞧他,現在又低頭看報告了,根本無視於她的存在嘛。
  
  「瀟?」她試探性地喚他。
  
  「嗯?」他漫應。
  
  「爸爸說,我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該結婚了。」
  
  「是嗎?」
  
  「再不結婚,可就真的老了。」
  
  「哦?」
  
  「說起來你也應該結婚了,都三十好幾了呢。」
  
  聞言,他終於抬起頭,兩束凌銳目光圈住她,「我好像聽到某種暗示?」
  
  她的心一跳。
  
  「你的意思是建議我們倆都應該及早步入結婚禮堂?」
  
  「你……不認為嗎?」她自眼睫下偷瞧他。
  
  「嗯。」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狀似沉吟,「這倒也是。」
  
  許雲嫣心跳更快了,雙頰淡染紼紅。他的意思是……他真的聽懂了她的暗示了嗎?
  
  「瀟。」她將雙手擱上辦公桌,俯身傾向他,嫵媚的瞳溫柔凝睇他,「你說……」滿腔言語還來不及出口,便被一個沙啞的嗓音打斷。
  
  「哥。」嗓音的主人是梁風鈴,她穿著一襲淺色睡衣倚在門扉,纖弱的模樣看來搖搖欲墜。「
  
  粱瀟立即起身奔向她,「你怎麼下床了?風鈴,你應該留在病房裡好好休息埃」
  
  「我好多了。」她揚起頭,綻開一朵好可愛又好柔弱的微笑。
  
  許雲嫣愕然瞪她。
  
  這不像她所認識的梁風鈴,她一向朝氣蓬勃、自信昂揚的,幾曾如此楚楚可憐?
  
  現今,她的容色蒼白,嬌軀纖弱,大大的眸子像迷濛著一層霧,無辜得宛如迷路的天使。
  
  她病了嗎?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風鈴,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很好。多謝關心。」粱風鈴輕聲回答,望向她的容顏蘊著淺笑,可凝定她的眸卻輝芒一閃。
  
  許雲嫣眨了眨眼。是她看錯了嗎?或者那對看來純潔澄澈的眸子真的隱隱亮著火苗?
  
  她正想細看,梁風鈴已轉過頭。
  
  「哥,聽說你待會兒要幫病人開刀。」她攀著梁瀟的臂膀。
  
  「嗯。」
  
  「那個病人好像有點害怕,現在正在病房裡大鬧呢。」
  
  「真的?」梁瀟蹙眉。
  
  「你要不要去看看?院長大人兼主治醫生說的話,他應該會聽。」
  
  梁瀟沒動,湛深的眸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許雲嫣,忽地掠過瞭然。
  
  「風鈴。」他沉聲喚,聲調蘊著警告意味。
  
  「什麼?」她揚眸,微笑嫣然柔媚。
  
  他一震。
  
  「哥,你快去看看吧。」溫柔的催促帶著某種魔力。
  
  梁瀟甩甩頭,大踏步離去。
  
  待他穿著白袍的背影淡去後,梁風鈴才轉向怔然而立的許雲嫣,蒼白的唇詭譎一揚。
  
  「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哥哥。」她細聲細氣地說,「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哥哥現在……是我的。」
  
  「嗄?」
  
  「雖然你們訂婚了,可是哥哥現在是我的。」梁風鈴靜靜說道。
  
  許雲嫣呼吸一凝。
  
  她說什麼?她跟梁瀟訂婚?她是不是搞錯了?
  
  但真正令她無法呼吸的並不是梁風鈴的誤會,而是她眼底熊熊燃燒的火焰。明亮的、熾烈的、堅決的火焰,那令她纖弱的身軀看來不再嬌弱可憐,反而蘊著一股奇特力量。
  
  極度的艷麗,極度的魅力,像巨大的海嘯,霸道地朝她襲來。
  
  她覺得自己要被淹沒了——
  
  ***
  
  「我沒法說服她。」溫亦凡說,他刻意在院長室等梁瀟歸來。「昨天跟今天,我連續打了幾通電話,她就是不肯答應。」
  
  「是嗎?」梁瀟淡淡地說,剛動完手術的他十分疲 憊,聽到這個消息,他並不驚訝,只是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我相信你明白為什麼她不肯答應。」溫亦凡望他,意味深長,「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想還是要你出馬才行。」
  
  「大概吧。」他重重倒落沙發。
  
  「梁瀟……」
  
  「別。」梁瀟比個手勢,阻止溫亦凡繼續說下去,再度伸手按揉疲倦的眼窩後,他抬頭望向好友。「風鈴說要把醫院的股權全數讓給我。」
  
  「什麼?」溫亦凡一驚。
  
  「只要我不干涉她。」
  
  「這是……什麼意思?」溫亦凡怒視他,「難道你為了醫院的股份,真打算不顧她的死活?」
  
  梁瀟不語。
  
  「梁瀟!」溫亦凡一個箭步來到他面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領,「告訴我你不會答應這種荒謬的交換條件!」
  
  他冷冷撇嘴。
  
  「梁瀟!」
  
  「我是不會答應。」梁瀟用力扯落糾結在面前的雙手,「可你知道嗎?她說這句話時,看著我的神態一副篤定我一定會答應的樣子!她認為我抗拒不了她,她以為現在的我根本無法違背她的意願!」他忿忿低咆,「現在的我,在她眼中只是一具聽話的木偶而已!」
  
  溫亦凡一愣,「木偶?」
  
  「有時候我真想乾脆由她去好了!隨她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了!」梁瀟陰沉著臉,握拳重擊身旁牆面,「老天!我真的恨她!」
  
  「恨?」溫亦凡驚愕不已。
  
  「你以為一個男人被女人當成木偶來操縱,心裡會不恨嗎?」他受她父母操控還不夠?連她也要參上一腳?「你告訴我,亦凡,告訴我究竟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我——」溫亦凡不知所措。事情已超出了他能理解與控制的範圍,對這兩兄妹彼此的糾葛,他實在是無法插手埃「梁瀟,你冷靜一點。我相信風鈴不是想操縱你,她只是太絕望了,只是因為太愛你,所以才……」他不禁歎氣,「你知道她愛你,對吧?」
  
  「可她能拿自己的愛這樣逼迫我嗎?」梁瀟瞪他,瞳眸泛著血絲。
  
  「難道你不愛她嗎?」
  
  「我——」梁瀟一窒,臉色匆青匆白,神情慘澹。
  
  「我看得出來你也是愛她的。」溫亦凡微笑。
  
  「不,我恨她!我恨她!」梁瀟忽地從沙發上跳起身,竭盡全力地嘶吼,「我恨這個女人!」他激動地喊,暴烈的語氣與其說在說服好友,不如說是說服自己。
  
  溫亦凡再度歎息。
  
  為什麼會恨她呢?他明明從小就最疼愛風鈴的,不是嗎?為什麼這兩人不能好好談情說愛,偏要將彼此折磨到這地步呢?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礙…
  
  「鈴——鈴——」
  
  急促的電話鈴聲驀地響起,震動室內兩個男人。他們互望一眼,同時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
  
  比較靠近辦公桌的溫亦凡接起電話,「院長室,我是溫亦凡。」
  
  「溫醫生,院長在嗎?」是一個護士,尖銳的嗓音聽來焦慮不安。
  
  「在。有什麼事嗎?」
  
  「梁醫生……不見了!」
  
  「什麼?」溫亦凡一驚,「你是說風鈴嗎?」
  
  「是的。」
  
  溫亦凡連忙掛下電話,正要對梁瀟解釋,後者卻已先開口。
  
  「她說風鈴不見了,對吧?」他問,下頷肌肉抽搐。
  
  「你怎麼知道?」
  
  「我就知道她不會乖乖聽我的話!」梁瀟恨吼,握拳又捶了牆面一記。
  
  ***
  
  她的私自出院一定會惹來他勃然大怒。
  
  但她有預感,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她不想浪費最後的時刻在醫院裡。
  
  她想跟他在一起。
  
  躺在床上,承受他男性的身軀,依偎在他懷裡,呼吸屬於他的氣息。她希望,他能抱著她一起細數星辰。
  
  只是夢想嗎?
  
  她澀澀苦笑,右手無意識地剝著玫瑰花瓣。一瓣、兩瓣,清艷的花朵落在床上,點綴一室浪漫。
  
  她慢慢剝著,一個不留神,手指扎到橫生的凸刺,狠狠一痛。
  
  她停下動作,茫然望著泛出紅血珠的手指,好半晌,送入唇裡,輕輕吸吮。溫熱的血有股淡淡腥味。
  
  吮盡血痕後,她繼續剝落花辦,直到樓梯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跫音。
  
  哥哥回來了。
  
  她站起身,薄唇揚起笑弧,眉宇卻淡淡浮掠過驚慌。
  
  「風鈴!風鈴!你在哪裡?你出來!」他嘶聲吼叫,語氣極度慍怒。
  
  「我在這裡。」她深吸一口氣,揚聲喊。
  
  不一會兒,挺拔的身軀衝入房裡,霸氣地落定她面前,「你搞什麼?我不是要你乖乖留在醫院嗎?為什麼偷偷溜回來了?」
  
  她的心一跳,一瞬間幾乎想逃避他迫人的眼神。「我……不想留在那裡。」
  
  「為什麼?」
  
  「我不喜歡醫院。」她揚起臉。
  
  驀然直視她粉妝玉琢的嬌容,他似乎有些驚艷,數秒後才重新板起一張冷漠俊顏。
  
  「你開什麼玩笑?你是醫生,說什麼不喜歡醫院?」
  
  「我就是不喜歡。」她執拗地說,「我不想待在那裡,」
  
  「你在玩弄自己的生命!」他怒吼。
  
  她撇過頭。
  
  他擰眉,銳利的眸光一轉,望見鋪滿床榻的玫瑰花瓣,面色一變,「你在做什麼?」
  
  「埃」察覺了他的目光所繫,她甜甜一笑,「你喜歡嗎?」
  
  「這是什麼意思?」他依然繃著臉。
  
  「只是好玩。」她說,明眸睇了他一眼後,身子忽地往後退幾步,然後右手一扯,拉開了繫在腰部的睡袍衣帶。
  
  他口乾舌燥地瞪著她的動作。
  
  白色睡袍跌落地後,露出的是一具窈窕性感的同體,裹著一襲超短的黑色薄絲睡衣。
  
  幾乎大半鏤空的衣料除了顯示其輕薄柔軟,毫無遮蔽的功用。
  
  半透明的薄絲,勾勒出曼妙的曲線,呼之欲出的乳峰,修長細緻的雙腿,纖細窈窕的蠻腰,結實渾圓的臀部。
  
  還有那袒露在外,大片大片的乳色肌膚,引逗著他的視線。
  
  梁瀟呼吸急促,他咬著牙,幾乎可以聽見體內血流奔竄的巨大聲響。
  
  他看著她盈盈走向他,柔媚地、娉婷地,每前進一步都讓他一顆心更加提到喉頭。
  
  然後,瘦細的手臂攀住他,柔軟的嬌軀密密貼上他。
  
  陽剛的體魄立即滾燙,毛孔舒張,泛出細細汗珠。
  
  她抬眸,嬌俏又嫵媚地朝他一笑,牽起他的手擱上自己的乳峰,臉頰則埋入他的頸間,柔唇貼著隱隱跳動的頸動脈。
  
  他全身緊繃,好半晌,腦海只是一片空白。
  
  然後,他忽地抓狂了,排山倒海的情慾帶來了排山倒海的憤怒,他展臂,粗魯地打橫抱起輕盈若羽的同體,擲落綴滿玫瑰花瓣的床榻。
  
  他壓向她,灼亮的黑眸燃著烈焰。「你以為這樣做我就不會再有心思跟你爭吵了,對吧?」
  
  她不語,舌尖緩緩舔過唇瓣。
  
  他瞪視那有意的女性誘惑,右手驀地扯住她的髮。
  
  「你以為自己可以控制我的反應,對吧?」
  
  她顰眉,頭皮因他抓發的動作微疼。
  
  「你用『維納斯之心』控制我的意志,用自己的性命威脅我給你時間,用醫院的股權買我的配合,現在,又用這個試圖澆熄我的憤怒。」他傾向她,一字一句自齒縫迸落,「梁風鈴,你以為自己可以像這樣把我玩弄於手掌心嗎?」
  
  「我……並不想玩弄你,我只想你愛我……」
  
  「我不愛你!」嘶啞的咆哮截斷她,伴隨著他陰沉黑暗的眸光,「我恨你!就算你對我玩這些把戲,我還是恨你!」
  
  她緊緊咬牙,默默迎視他充滿憎恨的眼神。
  
  「你以為像這樣做能夠讓我愛你嗎?告訴你,我會更恨你!」他繼續吼,一面伸手開始脫掉穿在身上的衣衫。
  
  她伸出手想幫他,他卻一把推開。
  
  不一會兒,白襯衫與西裝褲落了地,古銅色的體魄完美地呈現在她面前,她看著,芳頰染霞。
  
  「怎麼?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了還會害羞嗎?你這個純真天使的角色還扮演得真好埃」梁瀟譏刺,氤氳著慾望的眸掃了一眼後,呼吸驀地更加混濁。他低下頭,方唇燙上她的前胸。「我會遵照你的意願,風鈴。我會吻你,像這樣碰你,」大手撫上她敏感的腿根,「我會上你,讓你欲仙欲死。可是——」他一頓,轉頭在她耳畔吹著氣息,「那不叫『做愛』。」
  
  不是……做愛?
  
  她聞言,容色一白。
  
  「不是Makelove,只是Sex而已。」他邪冷地說,粗啞的嗓音抽痛她的神經,「懂嗎?」
  
  她懂。
  
  梁風鈴閉了閉眸,強忍忽然湧上喉頭的酸澀,「你真的已經……不愛我了嗎?哥。」
  
  「我只恨你。」他咬住桃色蓓蕾。
  
  她的身子一顫。
  
  「我恨你,風鈴。」他毫不溫柔地扯落她精心為他穿上的性感睡衣,「你跟你爸媽一樣,都愛操縱別人的意志,只可惜,我不是你的玩物。」
  
  健壯的腿有力地纏上虛軟的她,他用自己的身體引誘她,用熱吻與撫觸點燃她體內的激情。他動作狂暴、粗野,絲毫不加節制。
  
  他不想掩飾,不想控制體內狂野的慾望。他只想盡速進入她溫暖的女體,滿足自己。
  
  「你確實很懂得如何勾引一個男人,風鈴。」他撐起身子,在她濕潤的入口徘徊,凝定她的眸似火在燒,「明明長得一副天使的模樣,卻擁有魔女的心機,你真的……很厲害。」
  
  她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攬上他的背脊。
  
  「你希望我愛你嗎?」他忽地柔聲問。
  
  她別過頭。
  
  「說話啊!」他催促。
  
  「是……是。」
  
  「我恨你!」他咆吼,跟著舉腰一挺。
  
  霸道的衝刺灼痛了她依然柔嫩的女性核心,她緊緊抓住他的背脊,承受著他全身的重量。
  
  這重量,對體質虛弱的她無疑是非常沉重的,可她樂於承受。
  
  她淺聲低吟,以最大的溫柔包容他貫穿體內的痛楚,也以最大的愛意感謝他賜予她的甜蜜。
  
  她知道他恨她,也知道這不叫「做愛」。
  
  不是,就不是吧——
  
  疲倦的眼角,俏俏滑落一顆透明淚珠。
  
  ***
  
  狂亂的性愛後,兩個人都疲 憊不已,他趴落在床楊一側,她靜靜躺在另一側。
  
  她睜著眼,默默看著傾斜的玻璃窗扉外,那一顆顆在黑色天鵝絨上吐露著輝芒的星子。
  
  眾星,拱月,一輪圓滿的明月。
  
  她微微一笑,匆地發現兩人正沐浴於朦朧的星月光輝下。
  
  「哥。」她柔柔低喚,「你看。」
  
  「……看什麼?」
  
  「星星。」她說,「還有月亮。」
  
  他翻轉身子,湛眸望向窗外。
  
  「好看嗎?」梁風鈴問。
  
  「嗯。」
  
  「你記不記得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你跟亦凡帶我去海 邊露營?」
  
  「嗯。」
  
  「那時候已經很晚了,亦凡都睡了,可我卻捨不得睡,貪看天上的星星。」她柔聲說,墜入回憶的眼瞳迷濛似夢,「我說,在家裡都看不到那麼多星星,所以非看不可,你沒辦法,只好陪著我在野外吹風。」
  
  他不語,在她低柔的嗓音敘述下,也跟著想起了那個夜晚,一個彷彿已經過了百年之久,卻又歷歷在眼前的夜晚。
  
  「我躺在你腿上,逼著你給我講故事,告訴我天上那些星星是哪些星座的,背後有什麼故事。你只好一顆顆數給我聽,一顆顆說著它們的故事。」
  
  「……那大部分是編的。」他忽地開口,嗓音略微沙啞。
  
  「是嗎?」唇畔笑痕更深,「我猜也是。不過你編的故事都好精采,聽得我津津有味,結果精神愈聽愈好。」
  
  害他可難受了,明明巴不得倒頭就睡,偏還要應付一個小女孩的無理要求。
  
  梁瀟朦朧地想,神情不覺恍惚。
  
  「……後來我一直想有機會再去露營,再去聽海潮,看星星,再躺在你腿上,聽你跟我講那些好聽的故事。」她低低地說,「只可惜後來就再也沒機會了。」
  
  滿蘊惆悵的嗓音拂過梁瀟的耳,震動了他的胸膛。他不覺轉過視線,望向躺在身畔的女子。
  
  「哥。」
  
  「……什麼事?」
  
  「我可以躺在……你大腿上嗎?」
  
  「……」
  
  「可以嗎?」她再度懇求。
  
  他仍然不答,只是閉上了眸。
  
  她將這樣的反應當成默許了,躺在床上的身軀於是轉了方向,螓首枕在他的大腿上,明眸與天上的星辰相互輝映。
  
  她安靜地看著星星,沒再吵他,他也不理會她,逕自閉著眸。
  
  不知過了多久,規律起伏的鼻息忽地在室內響起。
  
  菱唇淺淺揚起。
  
  他睡著了。
  
  領悟到這一點後,她小心翼翼地移動身子,在不驚動他的前提下慢慢撐起上半身,眸光流轉,凝定他沉睡的容顏。
  
  嚴厲的線條鬆弛了,冷峻的眼眸也溫柔掩落,
  
  他看起來又像那個小時候跟她講故事的哥哥了,那個會將她抱在懷裡,細心呵護的好哥哥。
  
  她定定望著他,眸光一分一秒都捨不得移開。
  
  因為她知道他醒來後,又會變成現在那個憎恨著她的冷酷男子,所以像個貪婪的囚犯一樣,迫切地呼吸屬於他的氣息。
  
  這一刻,他是她的,完完全全屬於她——
  
  窗外的星光逐漸朦朧,圓月在空中漫步,俏無聲息地從這一端,走向另一端,而天際淡淡翻出一層魚肚白。
  
  天亮了。
  
  當梁瀟自昏沉的夢鄉中輾轉醒來,迎接他的是一室晨光。
  
  他眨眨眼,神智短暫迷惘,然後他伸出手,習慣性地探向床的另一邊。
  
  空無一物!
  
  他一驚,急忙從床上坐起,尋找著那應該躺在他身邊的女人。
  
  她不在床上,身畔的被單一片凌亂,她卻不在那裡!
  
  她跑哪兒去了?
  
  他一陣驚恐,猛地翻身下床,踉膾著步履,彎腰拾起昨晚丟落在地的衣物。
  
  然後,他忽然看見了,看見一個人蹲躲在角落的她。
  
  「風鈴?」他繃著喉嚨。
  
  聽見他的呼喚,她揚起蒼白至極的容顏,對他顫顫綻開一抹淺笑,「嗨。早……安。」
  
  「你怎麼了?」他震驚地瞪著爬滿她臉龐的細碎冷汗。
  
  「我想……我不行了。」她低語,盈盈淺笑看來勉強。
  
  而他彷彿被落雷擊中,好半晌只是呆立原地。然後,當他終於領悟後,他大踏步衝向她。
  
  「你真該死!」他低咒一聲,白著臉抱起她,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樓。
  
  「哥——」在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上後座時,她掙扎著開口,「哥——」
  
  「什麼事?」他發動引擎,「不要說話!忍著點,救護車會在路上接我們。」
  
  「信……信——」
  
  「什麼信?」
  
  「在家裡,我的……房間。」她重重喘氣,「給……你的。」
  
  給他的信?
  
  梁瀟擰眉,心頭忽地掠過不祥的預感。「別說話了!」他高聲吼叫,藉此掩飾不安。
  
  梁風鈴澀澀一扯唇角。
  
  「好,我……不說了,」她閉上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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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59:39
  第十章

  
  轎車與救護車在半路上會合,醫護人員匆匆下車,將梁風鈴接回救護車上。
  
  「是心絞痛。」梁瀟告訴急救人員,「快想辦法。」
  
  「心跳很微弱。」一個男性護士說道。
  
  梁瀟一驚,瞥一眼心電圖,果然發現數值相當低,而且不穩定。他拉回視線,落向梁風鈐,後者早已暈厥,不省人事。
  
  男護士驚恐地說:「我們會失去她。」
  
  「那就快急救……」梁瀟吼道。
  
  可他話還沒完全說完,一聲長長的嗶聲便陡地響起,宛如喪鐘,震撼了車內眾人的
  
  心。
  
  心跳停了,
  
  有半晌,梁瀟的腦海只是一片空白,他愣愣瞪著梁風鈴蒼白卻平和的面容,不明所以。
  
  倒是兩名醫護人員開始動作,進行CPR搶救。
  
  梁瀟怔怔地注視著他們。
  
  連續進行數分鐘後,仍沒有回復心跳的跡象。醫護人員互看一眼,面色凝重。
  
  梁瀟的心一跳,驀地層臂推開兩人,「我來!」他跪在梁風鈴雙腿側,雙手用力按壓她的胸膛。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汗水自他臉上每一個部位泌出,一顆顆滴落梁風鈴僅著睡衣的身軀。
  
  他一面做著CPR,一面瞪著心電圖,靜默的曲線令他瀕臨崩潰。「給我醒來!給我醒來!」他嘶吼著命令失去心跳的她。
  
  彷彿聽見他驚慌的吶喊,她的心微微跳動了一下。
  
  「恢復心跳了!」一旁觀看的醫護人員不禁歡呼。
  
  正於此時,救護車也抵達了聖天使醫院,幾名護士早已準備好推車在入口等候。
  
  「馬上推她進開刀房!」梁瀟下指示,「周主任準備好了嗎?要他立刻主持手術。」
  
  「周主任他們都已經刷好手在等著了。」
  
  「很好。」
  
  梁瀟才剛鬆一口氣,一個護士便銳聲尖喊——
  
  「不好了!梁醫生好像停止呼吸了。」
  
  「什麼?」他一驚,迅速瞥向推車。
  
  果然,躺在推車上的她安靜得讓人心悸,雪白的容顏甚至不冒一滴冷汗。
  
  她連……汗也不流了?
  
  梁瀟的呼吸一窒,「不可能!我剛剛才讓她恢復心跳的。不可能!」他嚴厲瞪視報告的護士,彷彿罪魁禍首是她。
  
  後者的身子往後一縮。
  
  「總之,先推進開刀房吧!」
  
  一群人匆忙動作,將粱風鈐送上手術床,主刀的心血管外科主任命令護士準備電擊器,為梁風鈐進行電擊。
  
  一百五十焦耳,兩百焦耳,兩百五十焦耳……
  
  透過監視螢幕看著手術室電擊實況的梁瀟,眼見連續幾次電擊,梁風鈴卻依然毫無動靜,一顆心逐漸沉落谷底。
  
  然後,主治醫生似乎放棄了,他抬頭,瞥了一眼牆面時鐘,微微分啟的唇像在說著什麼。
  
  他在宣佈死亡時間。
  
  同為醫生的梁瀟自然明白此舉的意義,他眨眨眼,突然看不清眼前一切,只看見一片密密麻麻的青色斑點。
  
  週遭靜得彷彿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他踉蹌轉身,雙手往前摸索。
  
  哥,對不起。我死了,你就會自由了。
  
  昨晚,在激烈的性愛後,她曾在他耳畔如是說道。
  
  他瞪著眼前的青色世界——
  
  她真的死了。
  
  ***
  
  哥: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所以,這是最後一次,我對你提出任性的要求。
  
  請你,再陪我玩一次藏寶遊戲。
  
  這封信是第一個提示,等你照著所有線索一一找下去後,你就會找到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禮物。
  
  最後的禮物。
  
  哥,陪我玩吧。我知道你已不再愛我,甚至非常恨我,但請看在我一生都叫你一聲「哥哥」的份上,請陪妹妹我玩這最後一場遊戲吧。
  
  提示:你送我的第一串風鈴。
  
  第一串風鈐,是他初中時有一回跟班上同學到墾丁玩,特地為她帶回來的紀念晶。
  
  各式各樣的精巧貝殼串成風鈴,掛在屋簷,彷彿也能隨風送來海洋氣息,清新而浪漫。
  
  風鈴非常喜歡這串風鈴,她將它掛在臥室窗扉外,即使後來他又陸續送了她好幾串,都不能取代這第一串的地位。
  
  想著,梁瀟走向窗前,拉開簾幔,果然發現它依然在那兒,迎風招展。
  
  他伸長手,摘下了風鈴,拿近眼前細瞧。
  
  什麼也沒有。第二個提示,究竟在哪裡呢?是藏在貝殼裡的字條嗎?是貝殼本身的暗示嗎?或是懸掛這串風鈴的窗簷上有什麼?
  
  他探頭往外一望,風吹來,亂了他墨密的髮,半掩了他的視線。
  
  他不耐地撥開發綹,定睛細看,卻什麼也沒發現。收回眸光,他怔怔地凝視手中的貝殼風鈴好一會兒,驀地一陣焦躁。
  
  他坐上窗檯,開始拆卸風鈴,取下一個個貝殼,一個個瞇眼細瞧。
  
  果然,他發現一個斑斕的海螺深處似乎藏著什麼,他試圖拿針挑出,卻因螺渦過於曲折無法深入,擰眉沉思了一會兒,他索性用力擊碎海螺。
  
  打開層層折疊的字條,他看到了她留下的第二個提示。
  
  敲碎紫水晶。
  
  紫水晶?是指那年他從奧地利回來的波希米亞水晶風鈴嗎?那是一串由一根根長條水晶組成的風鈐,搖動時,清脆的聲響總讓人發出會心一笑。
  
  她將它掛在連接臥室與更衣室的門簷,每回進出時總會調皮地撥弄一下,然後站在原處,甜甜地笑,聽著水晶脆響。
  
  她要他……敲碎它嗎?
  
  梁瀟舉高水晶風鈐,一陣猶豫。
  
  彷彿過了百年之久,他終於閉上眸,任風鈐落了地。
  
  可水晶並非那麼易碎的,落地只讓它其中兩根水晶缺了一角。他蹲下身,正考慮著是否拿鎯頭之類的東西來敲碎時,忽地在更衣室門扉最下沿,發現一行刻上的字。
  
  火熏玻璃球。
  
  他拿手指輕撫刻得有些歪斜的字跡。這應該是……第三個提示吧?
  
  玻璃球——在她二十歲那年,他從美國快遞送給她一串玻璃風鈴,一條條彩色海豚,追逐著一顆透明玻璃球。
  
  是它嗎?
  
  彈開打火機,他熏著玻璃球,不一會兒,光透的表面顯出深淺不一的灰黑,拿隱性墨水書寫的字跡逐漸浮現。
  
  遊戲繼續。
  
  照著梁風鈴的提示,梁瀟繼續找著下一條線索,他其實並不真那麼期待得到她所謂「最後的禮物」,只是若停下來,他會驚覺自己不知該思考些什麼,毀天滅地的窒悶會緊緊壓住他的胸口。
  
  所以他木然地繼續遊戲,繼續尋找。
  
  隨著時間流逝,他送給她的風鈴一串串被找出來了,也一串串遭到或多或少的破壞。
  
  最後一個,是他去日本開會時帶回的陶土鈴,貓頸項繫著鈴鐺的造型曾讓她愛不釋手。
  
  「哥,你知道為什麼貓身上會繫上鈴鐺嗎?」她曾笑著問他。
  
  「為什麼?」
  
  「是老鼠的計策。因為貓總愛抓老鼠,所以有一天老鼠們商量好了派一隻最靈敏的傢伙騙貓把鈴鐺掛在身上,這樣她每次一走動就會發出聲音,老鼠就知道她來了。」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他嘲弄她。
  
  「討厭!哥哥的意思是說我是貓嗎?」她嬌嗔,星眸卻璀亮,「你看這隻貓,可愛嗎?」
  
  「可愛。」
  
  「看起來很無辜吧。」
  
  「嗯。」
  
  「可是她會吃老鼠哦。」
  
  「哈。」
  
  「你怕嗎?」
  
  「我幹嘛怕?」
  
  「你不是說我是貓嗎?」
  
  「你的意思難道暗示我是老鼠嗎?會被你吃嗎?」他假裝氣憤。
  
  「呵呵,這可難說羅。」
  
  貓捉老鼠——她是貓,他是老鼠。
  
  老鼠在貓脖子掛上鈴鐺,防備她。防備她的接近,防備她出其不意一口將自己咬下。
  
  他迷濛著眼,看著貓頸上的鈴鐺,然後動手解開結,將精緻的陶瓷鈴鐺取下。
  
  他不需再防備她了,所以她也不需再戴著鈴鐺了。手一揚,他遵照她的指示,將鈴鐺拋出窗外。
  
  遊戲結束了。
  
  但,他還是沒找到她送他的最後禮物。那到底是什麼?
  
  他翻來覆去看著貓咪陶土鈴,試圖找出任何一絲透露禮物所在地的線索,可卻毫無頭緒。
  
  她所說的「禮物」,究竟是指什麼?
  
  梁瀟僵立著,死氣沉沉的眸默默掃視四週一圈。
  
  房內儘是他送給她的風鈴,有的被拆卸了,有的摔碎了,有的遭火炙,有的殘缺不全。
  
  一串串破碎的風鈴,喚起一段段與她之間的回憶,而如今盡毀,再也無法迎風作響。
  
  望著那一串串再也無法發出聲音的風鈴,他驀地明白,它們的生命已沉寂,正如擁有它們的主人。
  
  全死了。
  
  她,以及屬於他與她的回憶,全死了。
  
  蒼茫的念頭掠過腦海,他一震,雙腿乍然虛軟。他跪倒在地,驚疑地瞪著滿房碎片。
  
  難道這就是她送給他的「最後的禮物」?
  
  哥:
  
  你自由了。
  
  從今以後,那些因我而起的歡笑、悲傷、痛苦、憤恨,都隨風而逝。
  
  你親手斷了我們的回憶,以後,你的生命裡,記憶裡,都不再有
  
  我。
  
  不用愛我了,也不必恨我,就讓我跟這些風鈴一樣,一起消失吧。
  
  如果可以,我很想說一句祝福你,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祝福。
  
  因為現在,我對你而言,只是陌生人。
  
  替我跟學姊說一聲抱歉,獨佔了你三個月,如今我將你還給她了。
  
  我也將爸媽留給我的一切都留給你,那些是你應得的。
  
  為了挽回過往的時光,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也該是我拿性命去償的時候了。
  
  就當我不曾存在吧,哥。
  
  真的很對不起——
  
  你自由了。
  
  風鈴
  
  他自由了。
  
  抓著在收藏貓咪陶土鈴的玻璃櫃夾縫裡翻出的字條,他心神惘然。
  
  她死了,他毋需心傷,因為這代表他終於不受他人控制,終於不再只是一顆棋子。
  
  他不必再憎恨她,更不必思念她,因為他自由了。
  
  他自由了——
  
  可為什麼他的胸口這麼痛,痛到無法呼吸?他眼前什麼也看不到,只有一片無盡沉淪的漆黑?
  
  為什麼?!
  
  「你要我,風鈐。」梁瀟蜷縮身軀,箕張的十指狠狠抓地,「都到最後一刻了,你還這樣要我!你……夠狠,夠絕!」他斷斷續續地喘氣,瞪著逐漸被濡濕的瓷磚地面,掛在牆面的時鐘,持續規律地發出呆板聲響,一聲聲,敲碎他的心。
  
  霞光染進室內,拖曳一地淒艷紅影,他瞪著,紅透的眸進出懾人的怨恨,懾人的悲痛。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椎心狂吼呼嘯而出,伴著沉重的哭號,讓人不忍卒聞。
  
  夜幕,蒼茫落下。
  
  ***
  
  「他看起來……很糟。」望著蜷縮在角落的男人,譚梨眸中掠過一絲同情。
  
  「他完全崩潰了。」石修一接口,難得俊顏沒有浮現任何一絲嘲諷或譏誚,他別過臉,掩住自己替男人感到哀痛的眸,「我們快點告訴他吧。」
  
  「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心了?修一。」譚梨諧譴地說。
  
  他尷尬地別過頭,「快辦完事快走人!你還要回英國交差呢。」
  
  「你不跟我一起走?」譚梨睨他。
  
  「我還……有點私事要辦。」
  
  「是關於葉盼晴吧?」譚梨瞭解地點了點頭,沒再逼問搭檔,逕自走向那個表情木然,至今尚未發現他們闖入的男人。
  
  「梁先生?」她蹲下來,輕輕推他一下。
  
  他茫然揚起臉龐。
  
  蒼白無神的模樣令她一窒。
  
  他看起來……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全身上下找不著一絲生氣。
  
  「粱先生,我們救活了你妹妹。」她柔聲道。
  
  他愣愣地看她。
  
  「我的朋友——」她指了指靠在門扉處的石修一,「幫梁小姐做了CPR,讓她恢復了心跳。」
  
  「CPR——」他無意識地呢喃。
  
  「換心手術滿成功的,她應該不久就會恢復意識。」
  
  「恢復意識——」梁瀟喃喃念著,好一會兒,眼眸陡然一亮,「你說什麼?」他抓住譚梨的衣袖,「你說風鈴沒死?」
  
  「是的,她沒死。」譚梨淺淺地笑,「她會好好活著。」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他驀地站起身,瞪著闖進家裡的陌生人,「你們是誰?」
  
  「我們是ICSR的探員。他叫石修一,我是譚梨。」
  
  ICSR?他震驚地咀嚼這個名詞。
  
  「我們過來,除了告訴你梁小姐沒事,也想跟你道歉。」
  
  「道歉?」
  
  「關於你母親的事,我們很抱歉。」譚梨說,「梁進夫婦也是因為這個研究計畫,才決定退出組織,他們覺得應該對你母親的死亡負起責任。」
  
  梁瀟瞪眼不語。
  
  「也許你還是覺得不可饒恕,不過看在我們救了梁小姐一命的份上,請原諒我們吧。」譚梨溫聲道,「她對你而言,應該比什麼都重要吧。」
  
  ***
  
  她對他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為什麼直到現在,他才恍然大悟這一點呢?
  
  風鈴對他而言,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比自己的命都還重要!
  
  他的怨怒,抵得過她一朵甜甜的微笑嗎?他的恨意,強得過她一聲撒嬌的呼喚嗎?
  
  他情願當一隻被貓咪戲弄的老鼠,只要那隻貓是他的風鈴。
  
  他怎麼捨得騙她掛上鈴鐺呢?怎麼捨得踐踏她的心,讓她心碎?
  
  他怎麼捨得她為了找回往昔的時光,不惜拿生命做代價呢?
  
  他怎麼捨得讓她那樣絕望又無助地愛著他呢?
  
  她最後留給他的兩張字條,雖然語氣冷靜,但那皺摺不堪的紙,究竟曾經沾染多少淚痕?
  
  她是邊寫,邊哭吧?
  
  為自己即將失去的生命而哭,為自己即將失去的回憶而哭,更為失去他而哭。
  
  她知道,當他照著她的要求開始遊戲,便是摧毀兩人回憶的第一步,而當遊戲結束,他與她便是陌路人了。
  
  她一定很傷心,很難過。為了讓他不再恨她,不思念她,她寧願他忘了屬於他們的一切。
  
  那些對她而言最珍貴、最美好的回憶藹—
  
  梁瀟坐在病床畔,緊緊握住梁風鈐骨瘦如柴的手,癡癡描繪那清的線條。
  
  為了得回他的心,她竟把自己折磨到如此蒼白,如此清瘦——天!
  
  喉嚨與胸膛,同時漫開一股難以承受的酸澀,他咬牙,強迫自己抑制過於急促的心跳,靜下來等她清醒。
  
  他要她醒來時第一個看到他,他要握著她的手,告訴她一切都會轉好的,
  
  是的,一切都會轉好的,她會甜甜地對他笑,甜甜地喚他一聲——
  
  「你是誰?」
  
  蒼白唇瓣吐出的第一句話,教梁瀟斷了魂。
  
  ***
  
  她醒來了,卻不記得他了。
  
  不,應該說她不記得所有的人,甚至她自己。
  
  她失憶了。
  
  許是那段失去心跳的時間,損傷了她腦部某個構造,讓她遺落了記憶。
  
  所以她現在是個沒有回憶的女人。沒有回憶,不知身份,也不認識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
  
  她很無助。他看得出來,經常看到她一個人怔怔地凝望窗外,用力咬著下唇。
  
  偶爾,他也會發現她偷偷望他的眼眸飛快地掠過一絲猶疑,像是驚慌,又似害怕。
  
  因為他對她而言,也是個全然陌生的人吧,雖然他自稱是她哥哥。
  
  「肚子餓了吧?風鈴。」捧著金色餐盤,他笑吟吟地進了特等病房,在床上架起小桌子,「這是我特地要家裡的廚師來醫院為你做的健康料理哦。」清淡營養的菜色,在餐盤上散發著可口的食物香。
  
  梁風鈴瞥了一眼,「謝謝你……哥。」猶豫了很久,她才吐出從前習以為常的稱謂。
  
  「來,先喝點湯吧。」說著,梁瀟拾起湯匙,舀了一口清燉雞湯。
  
  「我……自己來就好了。」她婉拒他餵食的動作。
  
  「你剛動完手術,身體還很虛弱。」他柔聲道,「乖,讓哥餵你,別逞強。」
  
  「哦。好。」她點頭,蒼白的頰淡淡染上一層霞紅。
  
  「好喝嗎?」
  
  「嗯。」
  
  「來,吃一口粥。」他又舀了一匙燉得爛爛的營養粥,「慢點,別燙著了。」
  
  「嗯。」她乖乖含入嘴裡。
  
  就這樣,他喂一口,她吃一口,慢慢地,餐盤上的食物逐漸被掃光。
  
  「我吃不下了。」梁風鈴後退身子,搖了搖頭。
  
  「還有一點……」
  
  「太多了。」
  
  「好吧。」梁瀟也不勉強,拿開餐盤與小桌子,「我削水果給你吃吧。」
  
  拿起水果刀,他撿起水果籃裡一顆紅亮的蘋果,俐落地削著。
  
  她默默望著他專心的動作,心窩漫開一股酸。「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什麼?」他揚眸望她。
  
  「你對我……真好。」她啞聲道,瞳眸氤氳霧氣,纖細的肩膀微顫,像克制不住內心極度的激動。
  
  梁瀟的心一扯,禁不住伸手握住她,她顫顫想躲,他不由分說地緊緊將那沁涼的柔荑包覆掌心。
  
  「傻丫頭,我當然要對你好了。我是你哥埃」
  
  她的身子一震,繚繞著迷霧的眸凝定他。
  
  「怎麼了?」
  
  她默然望他,淚珠悄然自眼眶滑落,「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攬過她的頸項,閉了閉眸,「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怎麼能怪你?」
  
  當然要怪他!是他逐一毀壞了屬於兩人的回憶,所以上天才如此懲罰他吧。
  
  梁瀟澀澀苦笑,「忘了也沒關係,風鈴,讓我們從頭再來吧。從頭開始,一點一滴建立你的回憶。」他柔聲在她耳畔道。
  
  她不語,身子緊繃,好一會兒,才顫聲開口,「可是溫醫生……亦凡告訴我,你不是我的親哥哥。」
  
  亦凡這麼告訴她?
  
  梁瀟歎息。
  
  他知道好友是好意,他不忍血緣關係束縛了兩人未來的感情發展,但在這敏感時刻,這樣的告知可能反而傷了她。
  
  因為她現在需要的,也許不是情人,而是一個寵她、疼她的好哥哥。
  
  「風鈴。」他溫柔喚她,溫柔地將她擁入懷裡,「聽我說,我當然是你哥。只要你不嫌煩,我一輩子都會是最疼你的哥哥。可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想要哥哥了——」他意味深長地一頓,唇角悄然翻飛寵溺的笑弧,「我會成為任何你想要的人。」
  
  「那是……什麼意思?」她從他懷裡探起迷惘的容顏。
  
  他凝睇她,星眸沉靜深邃,「意思是,不論你是我的誰,或我是你的誰,我都會……疼你一輩子。」
  
  「埃」他專寵的誓言似乎震撼了她,芳頰紅霞更美,明眸酣然如醉。「謝……謝謝。」衷心的感動逸出唇,螓首重新埋入他的胸膛,像新生的貓咪,愛嬌地摩挲著。
  
  他微笑地愛撫她的髮。
  
  是夜,月落滿屋,一室靜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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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4-5-30 00:59:58
  尾聲

  
  清晨,譚梨坐上第一班飛往倫敦的班機。
  
  因為她帶了個特殊物品出境,上頭特別為她弄來一本外交護照,讓她毋需接受通關警衛的盤查。
  
  飛機准點起飛,她品啜著頭等艙提供的又香又濃的上等咖啡。
  
  窗外,飛機在起伏的白雲間飛翔,窗內,頭等艙的貴客們安靜地享用英式早餐。
  
  一切如此平靜。
  
  沒有人想到,此刻她隨身行李袋裡,有一顆心正浸在盛滿福馬林的玻璃瓶裡。而那顆被稱作「維納斯之心」的心,曾引起了軒然大波。
  
  那顆心,已經死了。
  
  可不知為何,每回當譚梨望著它時,總能感覺一陣奇特的心悸,彷彿某一天,它又會忽然甦醒。
  
  她擱下咖啡杯,想起前天黃昏,她推著梁風鈴在醫院庭園裡散步。
  
  經過幾天調養,她的氣色好多了,臉頰逐漸漫開玫瑰色,明媚動人。
  
  「譚小姐,聽說是你跟你的朋友救了我。」她對她笑,笑容清淺,「謝謝你們。」
  
  「不客氣。」她也回以一抹微笑,「其實我們才該感謝你,讓我們取回了某樣東西。」
  
  「什麼東西?」梁風鈴好奇地問。
  
  她沒回答,看了她好一會兒,「那對你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哦。」梁風鈐漫應一聲,顯然也沒多大的意願想追問那到底是什麼。
  
  「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粱小姐。」
  
  「嗯?什麼事?」梁風鈴眨眨眼,夕陽在她臉上灑落金粉朦朧。
  
  「你覺得『維納斯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維納斯的秘密?」
  
  「為什麼金星女神維納斯能吸引所有的男人愛她?不錯,她是很美,可跟她一樣美麗的女神也不少,為什麼只有她獨享眾人寵愛?」
  
  「那是因為她有一條金色腰帶吧。神話裡不是說了嗎?那腰帶藏著讓男人神魂顛倒的秘密。」
  
  「你相信嗎?」
  
  「嗄?」
  
  「你相信真有那種東西存在嗎?只要擁有,就能讓女人擁有愛與美的東西——你相信嗎?」
  
  「這個嘛——」梁風鈴斂下眸,似是陷入沉思。
  
  她靜靜睇她,「梁小姐,你……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嗎?」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真的看見,她彎美如羽的睫在聽聞她的問題時急遽顫了一下?
  
  「我想不起來。」揚起睫,梁風鈴一臉淡定。
  
  她沒有再追問。
  
  有些事,未必要究清真相。
  
  其實在這個世上,哪個女人不是多多少少擁有一些埋藏內心深處一輩子的秘密呢?
  
  譚梨想,櫻唇緩緩揚起淺笑。
  
  「我也是女人呢。」她自言自語,跟著放鬆身子躺靠椅背,決定好好睡上一覺。
  
  不一會兒,她便沉沉墜入夢鄉,夢裡,見到一個男人含笑的雙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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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6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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