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韓瑋匆匆忙忙付了出租車資後便下了車,豈知一衝進醫院大門,就看見幾位警察和保全排成一列,正和無數名眾搏鬥維持秩序。
從那些瘋狂群眾的喧嘩聲中,她聽出那全是關心泰揚的球迷們,於是趕緊垂首以發掩臉跑了出來,怕讓人認出自己正是被狗仔隊爆料的第三者。
就在她徘徊醫院門口、百思不得入門時,倏地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啊!果然是妳!」剛停好車的劉育宏眼尖的認出韓瑋。
「你是誰?」她退了一步,雖覺他有些面熟,不過還是小心為妙。
「妳想進去看泰揚吧?」劉育宏挑了挑眉。就算他沒泰揚紅,好歹也小有名氣,想不到她居然認不得他……算了,這又不是重點。
「你是誰?」她防衛心極強,非得確認對方身份。
「我叫劉育宏,之前妳看過我啦!就在……就在妳打翻客人火鍋的那間店。」他一時想不起那閭餐廳的名字。「我是泰揚的隊友啦!」
她警戒的瞅筧他。「你要做什麼?」
「我不是壞人啦!妳不是要找泰揚?從大門進去恐怕很麻煩。」韓瑋防備的姿態令劉育宏想大呼「好心被雷親」。
「你……可以幫我?」說到此,她口氣放柔了些。
「妳跟我走吧!」劉育宏領著韓瑋從側門進入,直達電梯六樓最遍避的病房,並將手中的塑料袋交給韓瑋。「妳幫我拿進去吧!」
「那你呢?」接過水果,韓瑋其實是有些害怕和泰揚獨處的。不曉得看到她,泰揚會有什麼反應?
「妳才是泰揚的『藥』,搞不好他會罵我當電燈泡哩!」劉育宏嘖了一聲。「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妳自己注意一點。」
「嗯……謝謝。」
「那我先走了!」
劉育宏離開後,韓瑋做了個深呼吸,沉澱一下浮躁的心情,才轉開門把進去。
病床上的泰揚右腳打了厚厚一層石膏,雙目緊閉,似乎是睡著了,為避免驚醒他,韓瑋躡手躡腳、怕發出太大的聲響。
「你們都回去,我不想吃東西,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她才將袋子放置桌上,泰揚突然開口說話,她轉頭看他,發現他仍沒有睜開眼睛。
「你……連我也不想見嗎?」她訥訥地道,當看見那枚琥珀戒指被擱在他枕頭邊時,心海又是一陣翻騰。
他霍地張開眼眸,俊顏充斥著詫然。「妳……怎麼會來?」
「我有看到報紙寫你受傷了。」
「該死的!」他頹喪的捶打床鋪,不願她看見自己這麼沒用的樣子。
她不懂他的心思,以為他不想看到她,咬住下唇舉步欲離開。
「妳要去哪裡?!」他急急攫住她的皓腕。
「既然你嫌我礙眼,那我走好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好不容易她出現了,他怎可能再讓她從身邊逃開。「留下來陪我好嗎?」
她凝滯了半晌,才拉了張椅子坐下。「戒指可以還我嗎?」那是他們曾經美好的唯一證物,她要妥善保存。
「嗯?」他瞄了眼戒指。「可以,那本來就是妳的。」
她甫想取回,他卻搶先一步奪走。
「手伸出來。我幫妳戴。」
他的要求令她心口一縮,尤其當她怯怯伸出左手,而他慎重的將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時,彷彿在承諾一生的約定,撼動著她的靈魂。
除了呼吸聲,室內一片寂靜,他銳利的眼神始終定格在她的嬌顏上。
韓瑋只覺得突然找不回自己的聲音,這樣的相處既平靜更教人坐立難安,然而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愛妳。」
他開口就這麼一句,教她不曉得如何接下去,手下意識撫摸無名指上光滑的琥珀石。
「韓瑋,妳愛我嗎?」
「我……」她猶豫片刻,最後才緩緩頷首。
「妳為什麼不講話?還是妳點頭只是因為同情我受了傷?」
「我沒有!」這次她答覆得很快。
「躺上來好嗎?我想抱抱妳。」他艱難的挪出一個位置。
「可是你的腳……」
「別再拒絕我了!」他像個孩子鼓腮賭氣。
「好吧!」她歎口氣,覺得他生病時特愛耍賴,而她也似乎總只能任由他。她無奈的上床。
「老天!」她的身子是他久別重逢的珍寶,他用力地擁環住她,心上的缺洞在這一刻才有了填充。
她幾乎是在一汲取到他的溫暖時就不禁鼻酸,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脆弱,克制不住的淚水迅速濡濕他胸膛。
「妳怎麼哭了?嗯?」他不捨的抬起她的下巴,吮去那些淚痕。「別哭,我以後都不讓妳哭了!」
在他懷裡激烈晃動頭顱是她的回答。
「妳不相信我?」大掌捧著她梨花帶雨的臉蛋。他是騙過她一次,難道就因此無法再取得她全然信任了嗎?
「泰揚,你答應我,如果哪天你愛上了別人,求你一定要告訴我!一握住他的手,她讓水霧染上的黑瞳有著深刻的堅持。
「我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這個請求她已經提出第二次了,但他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除了她,不會有別人能攻陷他的心了。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定,我只是不想……不想變成第二個朱欣儀。」她亦想私心的永遠依偎在他身邊。她並非不信任他,而是不信任愛情總教人猝不及防的變敷。
「這不能相提並論,我不愛她呀!」與她十指相扣,他額頭貼著她的。「妳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愛上的女人。」
「真的嗎?」她的聲音哭得啞了,還有一股濃濃的鼻音。
「不然妳想要我怎麼證明?每天罰我說一句我愛妳?」他愛憐的舔舔她紅通通的俏鼻,像是在討好主人的小狗。
「太爛了啦!這誰都嘛會說!」她可沒這麼好講話。
「那……罰我每天親妳一百下?」
「嗄?這是便宜了你吧?」
「那妳說啊!」
「這……」她停頓數秒,卻百思不得一個好辦法。「好難喔!等我想到再說。」
「韓瑋!」
「幹嘛?」
「其實有一個絕妙的好方法,妳想不想聽聽看?」
她覺得有些詭異。「你說啊!」
「嫁給我!以後妳想怎樣就怎樣,不賴吧?」這才是他真正的陰謀。
「不、要!」她很不給面子的立刻否決掉。
哦喔!計謀失敗,他挫敗的垮下俊顏。「為什麼?」
「我人長得漂亮又年輕,才不想這麼早步入愛情墳場!」
「那我們先訂婚!」反正他就是非得先用個名義將她鞏固在身側才安心。
「再說吧!」她給他一抹假仙的笑,看得他「皮皮判」。「好累喔!我想睡一下。」打了個誇張的呵欠,她決定先清空腦袋所有思緒,狠狠地睡一覺。
「不行、不行!妳這樣太不負責任了!」他不斷親吻她的蜜唇,感覺像是被冷落得向人家討名分似的,窩囊極了。
只是,他不曉得女人耍狠起來也是很可怕的,她咬他愛作怪的唇。「你再吵我,以後就別想跟我嘿咻了!」
「不敢了、不敢了!」這可唬倒他了,要他對她禁慾,乾脆一刀殺了他比較快。
雖然泰揚可惜的錯過奧運,但能換回韓瑋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隔了一年重新出發,泰揚明顯的生氣勃勃,擁戴的球迷也比往常增加了兩、三倍,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在球場上的爆發力未因腳傷而有所負累,腳程速度反倒快得驚人。
只是大家都不曉得這頭猛獅每當一回到家,就軟化成溫馴異常的小貓咪。
「我回來了。」韓瑋上完家教課,回到兩人的住屋。
「肚子餓不餓?我幫妳煮了消夜。」泰揚從廚房端出一碗麵,並貼心的替疲備的她按摩肩膀。
泰揚退了飯店宿舍,好說歹說才讓韓瑋同意同居生活。
「謝謝!」她感到十分窩心,其實泰揚對她的好,她都看得見,不但減少和隊友們的玩樂應酬陪伴她,甚至還為了她進男人都敬而遠之的廚房,這麼難得的丈夫人選,她實在無從挑剔了。
「對了,這是欣儀從美國寄來的。」他遞給她一封信,裡面有著朱欣儀和阿瑟的結婚照片。
「好漂亮喔!」她的目光不自覺飄向朱欣儀微隆的小腹,不禁又感到一絲虧欠。
「還有這封信是給妳的。」他將折迭成四角形的信紙遞給她,很君子的移到旁邊的沙發看電視。
她感激的打開信紙,朱欣儀娟秀的字跡便躍入眼簾——
好久不見,不知妳和泰揚過得好嗎?
寫這封信給妳,是想對妳說聲抱歉,當初我不該欺騙妳。
妳真的走很好的女人,從妳答應我離開泰揚的那一刻,我就明白為什麼泰揚會愛上妳了。
阿瑟對我非常好,好到讓我終於可以放下與泰揚的舊情,也終於看透了一點,被愛,真的比愛人幸福多了!
其實我和泰揚多少還有聯絡,希望妳不要介意,聽說妳似乎不太信任他,是因為不想成為第二個我。
我想妳根本不必操心的,還記得被他發現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時,他連一句話也沒有責怪我,甚至替我安排一切,那時我才看透,泰揚啊!他從來、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其實這一點我很早就知道了,知道他一定會離開我,是我骨子裡不服輸的性格在作祟吧!我無法接受他搶先一步離我而去,像這樣的念頭一直都沉澱在我心頭。
和泰揚分手後,我真的感到輕鬆許多,或許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泰揚的感情就不是以愛為出發點了,只是無意義的佔有,所以當我第一眼看到阿瑟時,才不管不住自己的心。
現在的我很幸福喔!想想,這個孩子的出現,也許是老天爺在勸我泰揚不該屬於我,而阿瑟還真是完美的補償呢!
明年我應該會回台灣一趟,雖然不曉得妳願不願意接納我這個朋友,但我希望妳和泰揚也能像我一樣快樂美滿喔!
看完信後,韓瑋的心有股完全的解放,然而強烈的正義感卻擄獲住她。
她水晶似的翦眸筆直望向泰揚。
「妳幹嘛這樣看我?」他心裡發毛,心想朱欣儀該不會陷害他吧?「她……沒有寫我壞話吧?」
「我不准你這麼說她!」
呃……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他只覺得大禍臨頭了!
「她寫了什麼?我可以看嗎?」
「當然不可以!」她哼了好大一聲,長髮一甩,逕自踱回房間並鎖起門。
「妳竟然鎖門?!我到底做了什麼?!」他心急如焚的拍打房門。
「沒有什麼,本小姐高興!」她只想替朱欣儀小小報一下仇。
「那妳什麼時候才高興開門?」
「再說吧!」她好心打開門丟出一條棉被,朝他做了鬼臉又重重甩上門。
嗚……若非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此刻真想大哭一場。
他終於深切體會到什麼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劈腿果真會有報應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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