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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海]我的野蠻學姐【野蠻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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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28:03 |倒序瀏覽
我的野蠻學姐(野蠻之五)作者:七海 

有沒有人會比他更加倒霉?
當年為了救她一命於飛馳而來的車輪,
他喪失了他天賦的善於打網球的左手。
而這個野蠻到完全沒有道理的女人,
竟然就這樣糾糾纏纏地溶入他的一生。
老實說他也不是很討厭啦,
只不過她也不要總是當他只是弟弟,
肆無忌憚地在他的身邊晃來晃去。
嘿!明明從心裡也認定了他是她的人,
何必還要假惺惺地說什麼這是責任?
好吧,山不來就我,我只好就山,
我的野蠻學姐啊,這次給我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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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28:20
楔子

  「呀!」

  車子伴隨著一片驚叫疾馳而過,喧囂著向前方駛去。揚起的那片透明的水花混合著從天而降的滂沱大雨,連成一片無垠的水幕,想將剛才發生的慘劇就此掩蓋起來。

  網球拍被孤零零地扔在一邊,上面全是飛濺而起的泥水,以及觸目驚心的血紅。血液順著胳膊流下來,是刺骨的疼痛。

  咬咬牙,倔強的少年冷靜地將受傷的左臂抬高,防止血液繼續流逝,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則看向自己身下壓著的女孩,打量著她的情況,「你沒有怎麼樣吧?沒有被那輛車撞到吧?」

  「為什麼?」被雨水濡濕的臉上滿是不解,大大的眼眸震驚地看著面前稚氣的容顏,再慢慢轉移向他受傷的手臂。對跆拳道和其他一些格鬥技比較熟悉的她,一看就知道他的手受到怎樣嚴重的傷害。雖然還需要進一步精密的檢查,但是放眼過去,那恐怖的流血量,還是明明白白地昭示著一切。

  那是左手啊……

  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啊!

  那是他全部的夢啊!

  為什麼要為了彼此仇視、相互敵對的自己,受如此的傷呢?

  「救護車……救護車。快點去叫救護車!」大聲地向周圍被嚇呆的人們吼著,她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怎麼也不願意放開。

  不能放手。絕對不能放手。只要一放手,他就會崩潰的,一定會的!失去了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會崩潰?

  不可以。她絕對不要。

  緊緊抱著他的身子,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她將臉孔埋了進去。水滴從她的臉上滑下,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滲入少年的襯衫,直落在他的胸膛上。她緊緊地抱著他的身體,就這麼一直待到救護車來。也由此,她在心中作出了改變她和他一生的決定。

  絕對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她一定要保護他,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

  那一年,許弦琰十八歲,而夏頻槨,只有十三歲。

  他們的孽緣就此開始,而故事,也正式展開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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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28:44
第一章

  「再來一杯。」

  中氣十足的吼聲伴隨著啤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巨響,許弦琰豪氣萬千地幹掉第三瓶啤酒。不顧周圍詫異的眼光,也不管身邊舊同事的諄諄勸導,她的目標仍然放在已經嚇得目瞪口呆的老闆身後整整一排的烈酒上。

  眼光游弋,毫無焦距,她嘻嘻笑著,發著第一千八百八十回的牢騷。

  「你們倒是說說看,啊?!我做工作那麼盡職盡責,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都想辦法完成了,那個傢伙,居然就為了這麼點小事就把我開除?!TMD的!老子不扁他,老子就不姓許!」

  「是是……事實確實是你說的那個樣子,也確實是經理的錯,但是你不也沒有吃虧嗎?」現在想起那驚人的一幕,身邊勸阻她的手伸向那一堆酒瓶的小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恐怖……

  當初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全部的工作人員全都好像一口氣吞了三百多個雞蛋,尤其是主任,立刻心臟病發作,送到醫院急救去了!

  「都是他不好。如果不是他那麼做的話,我何苦去動手教訓他?完了……這下子我的第三十七份工作也沒了。」抱著頭呻吟,許弦琰十分不文雅地低頭撞向桌面,發出的砰然巨響再次讓眾人側目,「完蛋了完蛋了,這下子非讓蘋果罵死不可……」

  「……蘋果?」

  該不會是太過害怕而出現幻聽了吧?周圍的人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呻吟什麼!

  毫不憐惜地抓拔著自己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許弦琰再次嘟囔:「蘋果一定會罵我的!一定會的!衝他那個死嘮叨的個性,一定會正襟危坐地對我訓話。他別的本事沒有,訓人的本事天下第一。比那個禿頭的死經理……哦,不!應該是那個挨千刀的死老頭還要討厭。完蛋了完蛋了!蘋果我錯了!」

  這下子,所有人一致認定她確確實實是喝醉了!當下,人們紛紛動手,也是為了那個可憐的不能開口驅逐客人的老闆著想,必須快點把那個擾亂社會治安的女人拖出去。

  一位舊同事拉著她的身體,正要將手伸進她衣袋裡掏手機,看看上面的聯繫人電話,結果一個肘拳殺了過來,將身高180cm、號稱「強壯無人能比」的男同事打了出去。

  烈焰在眼睛中熊熊燃燒,許弦琰憤然站起的身子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是的!她承認自己是喝多了一點,但是還不至於醉到任人擺佈的地步。高跟鞋惡狠狠地踩在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男人身上,那力道立刻讓他哀號出聲。

  「該死的混賬王八蛋,想吃本小姐的豆腐?你的道行還遠得很,去死吧!你怎麼還不死。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高跟鞋順著她的高昂叫聲有節奏地向下狠踹,隨著這激烈的動作,男人發出痛苦的嚎叫,到了後來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轉變成細微的呻吟。

  周圍所有人都嚇傻了……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諒誰也不會想到這麼美麗的女子,看起來這麼弱不禁風的人兒,居然有這麼恐怖的殺傷力……

  嘴角勾勒出一抹挑釁的笑意,許弦琰搖晃著有點踉蹌的身體,嘿嘿笑出聲來,「嘿嘿嘿嘿……你以為我跆拳道黑帶二段的實力是假的嗎?呵呵……讓你們這幫臭男人知道我的厲害。」

  女王陛下……已經完全發狂了……

  清楚地認識到事實的恐怖性,眾人正打算腳底抹油、偷偷開溜,卻晚了一步。

  「你們,一個都不許走,留下來陪我喝酒。」纖細的手指指向一群可憐的炮灰,她說得趾高氣揚。黑線……

  「我、我只是路過的……」無辜受害者之一怯怯地舉手,想倖免於難,但是她眉毛一挑,將腳再次狠狠向下一踹,讓男人的哀號響徹整個空間,代替她的回答。

  淫威!這完全是淫威!那張笑顏如花的背後,隱藏著的,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恐怖……

  一瞬間,冷風吹過,眾人舉手投降。正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非常時期,只聽得門上風鈴「叮鈴」一響,有人正打算推門進來。

  不要啊!這裡是龍潭虎穴,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的地獄啊。

  人們心中痛苦掙扎,奈何卻不敢出聲制止,只能看著那只蒼白而骨節突出,但是形狀優美的手,輕輕地推開地獄之門,隨後,一道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旁邊的小燈,但是從輪廓和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踏踏」的腳步聲慢慢接近,那平和的聲音彷彿踏在人們心板上一樣,說不出的挑動人心。

  「……果然是你啊……」

  金屬一般的聲音響起,走到正中間來,男孩子的形貌已經展露無疑。

  白皙的鵝蛋形臉上,鼻樑高聳,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精光四射,配上緊抿的薄唇,冷酷而嚴峻。但是那副金絲邊眼鏡柔和了整體的感覺,也讓他渾身的氣質少了一份攻擊性,多了一絲斯文的書卷氣。特殊立領制服上繡著的校徽,正是那間學費貴得嚇死人,而又出名難考的高中的標誌。

  這樣夢中白馬王子一樣的少年,顯然不光家境富裕,而且頭腦也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就算是處於這種非常狀況下,也不顧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或者年齡差距太大的障礙,女人們紛紛紅了雙頰,猜測著這個少年的來歷。

  全部的雌性動物裡面,就只有許弦琰煞白著臉,顫抖著嘴唇,連伸出指向少年臉龐的手指都宛如秋天裡的落葉,抖個不停。

  「你怎麼……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樣的她,哪裡有剛才哥斯拉的雄壯風範,一副活見鬼的神情讓眾人紛紛側目。哦?這俊美而冷酷的少年,和這只恐怕只有外表可以迷惑人的恐龍,有什麼關係嗎?

  「我只是放學路過而已……」習慣性地推推根本沒有下滑的金絲邊眼鏡,少年仍然是面無表情,「只是想來買些參考書而改道回家而已,沒想到路過這裡的時候聽到你的叫聲,所以就進來看看……」

  目光閃爍,一直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裡面流光溢彩,說不出的動人。但是,許弦琰被這清如水明如鏡的眸子一看,就宛如被蛇盯上的青蛙,半分也動彈不得。

  「學姐,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吧?這是第幾次了……你應該知道如何向我解釋吧……希望你這次可以說出一個可以讓人信服的理由……」

  「這、這不是我的錯。」

  原本高昂的聲音在凌厲的眼神下自動消音,許弦琰揉搓著手指,盯著腳尖,一副小學生向老師檢討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但是……

  周圍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掉了下來,可以清楚地聽到一片下巴脫掉的清脆破裂聲。

  「這次又是什麼原因?上次是因為遭女同事陷害,討厭用文雅的方式回擊,結果在理事會議上開打,所以被開除。上上次是因為喝酒得意忘形,結果狂打出手,讓眾人認清了你的真實面目,呆不下去才離開。再上上上次呢,因為討厭看客戶臉色,人家說了一句類似性騷擾的話,你就將人家打得進了醫院……還有上上上上上上次……」

  「哇!夠了夠了!求求你不要說了!蘋果。」

  慌張地伸手推面前的少年,許弦琰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讓他閉嘴,不要在大庭廣眾下繼續說她的糗事。但是,她似乎忘記了,現在的她,壓根就沒有一點形象可言……

  「蘋果?」

  眾人下落的下巴再次下墜,無法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凶暴女恐龍和傳說中的「蘋果」王子。這這這這這這這這怎麼可能?!

  扶扶眼鏡,少年平靜地開口糾正:「我說過多少次了,我的名字是夏頻槨,不是什麼蘋果。」

  「可是可是……『頻槨』就是蘋果啊,音調那麼相似,字都差不多,所以,叫你蘋果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小小聲地申辯著,卻被夏頻槨冷冷的眼神殺了回去。

  「不說這個,你這次的離職理由是什麼?」

  「就是……就是……那個色鬼老頭摸我……」

  「哦?」眉毛挑動,看向她的眼神深沉了幾分,「他摸你哪裡?」

  「嗯嗯……屁股……」小小聲地開口,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害羞個什麼勁。

  「是嗎?」

  「啊?」怔怔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眸子充滿不解。

  眾人看著居中的兩個人,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周圍籠罩的氣氛變得萬分詭異。還來不及細想什麼,驚人的事情就發生了!

  蒼白的大手猛地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迅速罩上了面前女子的挺翹美臀。

  「啊!」

  砰匡巨響,白馬王子的形象破成一堆,扎傷了無數少女……哦,不!應該是妄想老牛吃嫩草的歐巴桑的芳心。

  「感覺如何?」低沉的聲音震動,他看向一臉茫然的她。

  「什麼感覺?蘋果你還要摸到什麼時候?很舒服嗎?」這樣脫線的回答讓周圍人腳一軟,摔倒地上。這、這、這真的是那個被人摸了一把,就將對方打到綁石膏送醫院不能人道的爆龍嗎?

  「你不反抗?」低沉的聲音沒有波瀾起伏,但是夏頻槨眸子中閃動的光芒卻無法忽視。

  「嗯……為什麼要反抗?蘋果你只是把手放上去而已啊……」茫茫然地回答著,她渾然沒有察覺面前的少年身邊的壓迫感已經消失了大半。

  輕輕地歎了口氣,夏頻槨還真是拿她沒有辦法。鬆開自己明顯在性騷擾的手,丟下一臉白癡樣子的許弦琰,他逕自走到座位上,伸手把早就被遺忘的提包拎了起來。

  「多少錢?」

  「啊?」已經完全被這一對莫名其妙的男女嚇傻的可憐老闆,腦袋裡一片霧沙沙。

  輕輕閉上眼睛,夏頻槨早就清楚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從昂貴的專門定做的制服口袋中掏出幾張大鈔,放在桌子上。就在眾人被他的出手闊綽嚇得發呆之時,他走到呆呆地看著他行動的許弦琰身邊,伸出手來,「走吧!」

  「啊?」

  「回去。」不等她反應過來,夏頻槨已經拉起她的柔荑,將她拖出了門外。

  「下次工作不要找有色鬼上司在的公司。」

  「啊?可是、可是……我怎麼會知道哪家公司沒有啊?」

  「不許找。」

  冷冷的聲音山雨欲來風滿樓,沉默三十秒,才聽到女子細細地附和:「我知道了,蘋果……」

  門「卡拉」一聲響,隔斷了那兩道貼得緊緊的身影,也讓眾人從過度的驚嚇中回過神來。這……這究竟是什麼世界?

  「不過……那個男孩子……似乎在什麼地方看到過……而且那麼奇怪的名字……」沉靜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這麼說著,然後眾人的眼光齊刷刷地聚集在他身上。

  「嗯嗯……在哪裡呢?好像在什麼地方……」細細思索,顯然傷透了腦筋,突然猛地一拍手掌,男人這才恍然大悟,「對了!在雜誌上。那個男孩子曾經在雜誌上出現過。他是好幾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網球選手,號稱『天才』的少年網球選手夏頻槨。」

  「啊?不是吧?!」

  眾人的驚叫響徹雲霄,炸起不亞於剛才大鬧的另一波巨響。

  ——***——

  晚上十點三十二分,和白天相比寂靜許多的街道上,霓虹燈閃爍。

  夜風吹拂,雖然是夏天,但是晚上和白天的溫差很大,也是很涼的。所以在發了那麼大一頓酒瘋、耗費了太多的力氣,再加上剋星的出現,本來就喝得不多的許弦琰,已經差不多清醒了!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身邊的少年,看到對方沉靜的、比這夜風還要讓人心底發涼的表情後,再度乖乖地垂下頭去。

  蘋果應該是生氣了吧?

  雖然從他那張萬年不變的撲克牌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她還是清楚地知道,他在生氣。因為,她最喜歡的細細的眉毛擰在一起,眼睛中也是刺骨的冰寒,雖然比剛開始找到她的時候好上很多,但是顯然是餘怒未消。

  啊啊啊,怎麼辦呢?

  嘴巴咬住剩下一隻手的手指,她也擰著眉毛,思索著應該如何哄這個認識了多年的朋友開心。

  「……我最近要考試了!」

  「嗯?啊?是嗎?功課難嗎?」沒有想到他居然先和自己說話,許弦琰慌裡慌張地回答,順便看向對方沉靜的容顏。

  「還好……不是很困難……」

  「這樣啊!這樣就好。太好了!如果蘋果你考到了好成績,那麼你爸爸媽媽也會很高興的哦!」展開一臉燦爛的笑顏,許弦琰歡欣雀躍地看著他。夏頻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再度轉過頭去,沒有任何表示。自討了個沒趣,許弦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尷尬地僵硬著一張笑臉,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默了良久,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她只好一直沉默地跟著他走。他的手,寬大而溫暖,和他冷冰冰的外表完全不同,充滿了人所不知的熱情。手指摩索著他手心中央,指頭的根部全是繭子。

  她知道的,那是他付出了很大努力所得到的勳章。但是……

  她手不由自主地握緊,磨蹭著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口,但是心裡想的還是忍不住冒了出來,「你……最近有沒有去醫院?」

  夏頻槨的手猛地收緊,然後又迅速放開,一瞬間表情也滿是與剛才表情不同的陰沉,看得讓人心裡發顫。

  「有……」

  良久良久,久到許弦琰都快被他的氣勢壓倒之時,那金屬般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醫生說什麼?啊?蘋果?」

  「……」

  「蘋果?」她催促地拉著他的袖子,望向他的眼神認真無比。

  「……你還是應該擔心你自己吧?你不是沒有工作了嗎?」一句話就讓她棄甲投降。

  「啊!是啊,我的工作應該怎麼辦啊?怎麼辦?好像後天就要交房租了,我所有的積蓄……都揮霍掉了!」

  冷冷的眸子看著她一個人在那裡團團亂轉,夏頻槨面無表情。直到那彷彿被困獅子一般的女人停下倉皇的腳步,用泫然欲泣的眼神望著他時,他將手臂交錯橫抱胸前,就是看她如何開口。

  「蘋果……」

  「……」

  「求求你讓我暫時住到你那裡。」

  「……」沒有說話,細長的眉毛挑了起來。

  「因為和我交情好的女朋友壓根就沒有幾個,如果去她們那裡,就會看到她們的男朋友,到時候就麻煩了……萬一我打擾了人家的幽會時間,那不就是棒打鴛鴦,罪大惡極啊!」

  「……」眉頭開始皺起來,交握的手臂也收緊了。

  「我爸爸媽媽那裡,我早就誇下海口,說一定不依靠他們了。如果現在跑回去,那麼一切都完蛋了。」

  「……」手指下意識地去扶眼鏡,似乎這是惟一表示他心情焦躁的方式。

  「所以啊,獨身的就你一個人了,所以求求你了。」老實地低頭認罪,雙手合十地乞求,許弦琰誠心至極。

  夏頻槨冷冷地看著她,點明白最大的一個事實,也是惟一一個盲點。

  「我是男的!」

  「我知道啊!」許弦琰一副「不要把我當白癡」的神情。

  「你是女的!」

  「這一生下來就決定了!」想改也改不了的事實,曾經讓她扼腕了許久。

  「那你還要到我這裡來?」

  一句話切入重點,夏頻槨冷冷嘲弄。

  許弦琰張大了眼睛,回了一句,「為什麼不可以?蘋果你就像是我弟弟呀,和一般的男人又不一樣。」

  弟弟?!

  這兩個字彷彿錐子一樣,惡狠狠地扎進他的心裡,是無法抑制的劇痛。

  抿緊嘴唇,他黯然無聲,然後毅然甩開身後的許弦琰,大步向前走走走。

  「啊!蘋果,蘋果!等等我啊!」

  慌裡慌張地追了上去,許弦琰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沒錯啊!她自己二十三歲,而蘋果只有十八歲,理所當然是自己的弟弟啊!雖然他看起來比她還強,比她要厲害得多,但是年歲擺在那裡,想否認或者是漠視,都是不可能的吧?

  「蘋果,你答應我吧!」

  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眸子在路燈下反射出冷冷的光,是透明的琥珀色,格外漂亮。夏頻槨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知錯了嗎?」

  「知道了!」慌張地點頭,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裡,但是現在還是不要給他火上澆油才好。

  「那麼也會去好好找工作了?」

  「嗯。」如果不去找的話,那她豈不是要活活餓死?

  「找到以後就好好工作,不會再讓人家開除了吧?」

  「一定的!我對天發誓。」許弦琰就差舉起手來宣誓了。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夏頻槨清楚地知道對面這個四肢發達,頭腦卻簡單到極點的傢伙是自己一輩子惟一的剋星,卻也真是拿她沒辦法。

  認命了……

  誰讓自己莫名其妙地栽入同樣莫名其妙的情網中呢?誰讓自己這麼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樣子呢,誰讓如此哀求自己的人是她呢?沒有辦法。

  邁開步子,他率先走了起來,不幾步就將她甩得遠遠的。

  許弦琰忙不迭地跟上他的腳步,走得踉蹌又狼狽,「蘋果求求你了,蘋果如果你不答應,我就要露宿街頭了!」

  真是被她打敗了!

  「你不去拿你的行李嗎?」

  「啊?」

  「不去拿你的東西,你穿什麼?不要告訴我,連我的衣服你也想要。」

  「啊!」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這才慢半拍地瞭解了他話中的意思。看向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她「呀呼」一聲,撲了上去,「太好了!蘋果,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太感激了!」

  身體和因為常打網球所練出來的結實胸膛全面貼和,她沒有發現這曖昧的情況,而夏頻槨卻有點受不了了。這麼一具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的完美身材,猛地一下子撲了上來,是男人都受不了!

  冰塊神情開始崩裂,正要開口斥責,許弦琰搶先一步開口了:「蘋果,我如果好好地去找工作,那麼你就不會天天訓我了吧?」

  「……」

  誰會吃飽了飯沒事幹,天天去罵人啊!況且自己又不是那麼喜歡說話的人,要不是對象是不思進取、老是惹是生非的她,他才懶得說呢。

  「那就是答應了哦?我一定會好好努力,不讓你說的!」她信誓旦旦,順便也發現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覺得對面少年的身體實在很舒服,於是得寸進尺地將腿也捲了上來。於是,兩個人就維持著這種極端曖昧的姿勢站在涼風習習的大馬路上……

  雖然人不多,但是也足夠丟臉的了!

  夏頻槨清楚地聽到自己神經「啪」的一聲繃斷,然後用殺傷力極強的眸子看向那個蹭上癮的女人,冷冰冰地說著自己的心聲:「你……打算什麼時候下來?」

  「啊?為什麼我要下來?」理直氣壯地回答著,那不知死活的女人仍然是貓咪一樣地磨蹭來磨蹭去,「這樣感覺好好哦,蘋果你不覺得嗎?」

  「你好我可不好。」扯動嘴角,夏頻槨給了她一個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一邊磨牙一邊警告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趁早別去招惹他,「如果你不快點給我下來,我就不帶你去我那裡。」

  好……狠的威脅。

  許弦琰心不甘情不願地爬下覺得舒服無比的大樹,老老實實地走到他的身邊。

  「蘋果,你好過分!你這麼高,也這麼壯,你抱我又不會有什麼損失。既然如此你還計較什麼?沒想到你這麼小氣。哼!小氣鬼。」

  他青筋直冒,如果不冒那就不是男人。對她不理不睬,夏頻槨邁開大步只管死命地向前走。和那個脫線的女人在一起,遲早會氣死的!

  「蘋果,等等我,蘋果。」慌裡慌張地追過去,許弦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半拖半抱地任由夏頻槨帶她前進。正在兩個人拉拉扯扯,向著公車站的方向走過去的時候,奈何天不從人願,老天就是不肯讓他們順順利利地完成搬家大業。

  現在是半夜三點二十三分,抬頭看看天空,原先皎潔的月亮現在也被不知道從哪裡飄出來的烏雲遮住,使大地少了明亮的光源。兩邊矗立的電燈在這樣的氣氛下,也顯得陰暗許多,加上陣陣的冷風,更是增加了詭異的氣氛。

  好一個月黑風高殺人夜啊……

  「聰明一點就別抵抗。這樣我們才不會傷害你們。嘿嘿嘿嘿!」

  抬頭看看天,再看看面前突然冒出來的攔路惡霸三人組,夏頻槨不由在心中如此喃喃感歎。沒想到如此的情形下,自己居然還興起感歎的雅興,真是……難道說「脫線」也可以傳染?無奈地看看身邊的女人,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張娟麗的容顏上火焰高漲。

  「太好了。」許弦琰開心地摩拳擦掌,看著面前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好久好久沒有碰到攔路打劫的了。」

  唉……他就知道……

  三個大男人看著她緩緩接近的身影,以及在路燈下逐漸拉長並遮蓋過來的影子,一種莫大的恐怖湧起。

  「哎啊!」緊接著,砰砰匡匡的聲音夾雜著慘絕人寰的叫聲,在這個清冷的夜裡格外響亮。

  「救……命……」

  這年頭……幹什麼都不容易,就連出去打劫,都得注意有沒有打到老虎。

  嗚嗚——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漂亮無比又纖細柔弱的女孩子,打起架來居然那麼猛、那麼狠,出手也那麼快。才幾分鐘而已,他們就被打趴下,好可怕!

  「救命……救命啊……」掙扎著向前爬去,向著女暴龍的同伴,那個此刻看起來像天使的傢伙求救。

  夏頻槨冷冷地看著他,眼鏡反射出冷冷的金屬光。

  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前方在男人中間穿梭的身影,大腦有一陣的昏眩。記得初次見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活力四射,如此吸引別人的眼光。也因此,個性冷漠孤傲的自己,也成了她的死對頭。每次見面少不了針鋒相對,也少不了拳腳相加,從什麼時候起變成現在這種樣子的呢?

  她對任何人都可以充分地表現出自己的強悍和霸道,以及讓人無法容忍的任性,但是惟獨對他千依百順,言聽計從……甚至處處維護自己,不讓任何人傷害自己。

  如果真的是「喜愛」所產生的保護慾望也就算了,但是,她只是把自己當「弟弟」,一個不得不去在意的弟弟……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夏頻槨手指下意識地摸索著自己的左手,撫摸到肘部的時候,那個地方傳來熟悉的痛楚。

  今天去了醫生那裡,聽到的還是一樣的結果。

  左手嚴重損傷,照顧日常生活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想要揮舞球拍,似乎已經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也就是說,左手的報廢就意味著他網球生涯的結束,就必須和自己最深愛的、曾經佔據了自己生命全部的網球說再見。

  而這一切……

  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心中是說不出來的痛。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五年前的那場車禍!

  五年前,剛認識的時候,為了救她的命,失去了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東西。而初相識的時候,她對自己也是和對別人一樣傲慢無理、任性凶暴。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對自己如此依順的嗎?

  眼光隨著她窈窕的身影迴旋,變得熾熱,變得矛盾,也變得痛苦。如果這種關係是建立在「愧疚」的基礎上的,那麼他絕對無法接受,他不要她的同情。

  絕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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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29:09
第二章

  「哇!雖然不是經常來,但還是覺得你家是最棒的!」

  七月二十三,星期二,萬里無雲,陽光普照,所以心情也格外好。所以,當許弦琰拎著大包小包出現在夏頻槨居住的公寓時,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父母因為均在國外工作,好幾年都回不來,所以為獨自在中國居住的兒子購買了一套房子。在這地皮可以炒上天的繁華城市裡,能夠擁有豪華公寓中的一個單獨居室,實在是很了不得的事情。看著面積大約有六十平米的寢室,就夠讓她的心情high到了極點。更不用說向陽的設計、優雅的佈置,都散發著和夏頻槨一樣特殊而清冷的氣質,高雅非常,也同時整潔萬分。和自己那個不常收拾的狗窩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堂啊!尤其是那張足以讓兩個人平躺的超大水床,更是在勞累的工作以後,可以讓人放鬆的絕佳天堂。

  最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高檔的享受,完全免費!

  總之,她對於這個新的居住環境簡直就是滿意得不得了!

  「呀呼!」歡呼一聲,許弦琰丟開手上的束縛,直接撲到柔軟的大床上,瞇起眼睛盡情享受那嚮往已久的觸感。

  真是受不了她……

  依靠在門邊,看著她一系列小孩子似的舉動,夏頻槨暗地裡歎了一口氣,還真是拿她沒有辦法。「記住把自己的東西放好,記得弄亂了什麼就及時收拾,不可以讓房間看起來很糟糕,整潔是必須保證的吧?廚房浴室隨便使用,鑰匙我會為你準備一份的,總之你從明天起就去給我找工作,找到以後領了薪水,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一聽到「離開」這兩個字,許弦琰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一臉不滿地看著面前的少年,「蘋果,你很過分哦!我才剛搬進來,你就急著轟我出去,實在是太過分了!」

  「哦?」挑挑眉毛,夏頻槨看向她的眼神有說不出的冰冷,「事實上我並不歡迎你住進來,所以你能搬出去自然對我是最好的!」

  「你好無情……」對他的直接驅逐令感到傷心,許弦琰指控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可憐,「我們好歹認識了也有五年了吧?你居然連個居住的地方都不施捨給我,明明一個人住接近一百五十平方的房子,還那麼小氣……」

  「你不知道一個未婚女性和一個男人同居名聲有多壞嗎?」挑眉,是挑釁也是試探,他問得輕巧心裡卻緊張得半死。如果她對這句話有反應,那麼自己的感情說不定就可以有寄托。但是——

  「男人?蘋果你算男人嗎?」

  一句話就讓他的火氣輕易上揚。什麼意思?她懷疑他的性別嗎?還是懷疑什麼別的?還是壓根就看不起他?

  「因為蘋果你應該算是男孩子吧?畢竟你實在好小……」摸著下巴,許弦琰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裡,壓根沒有發現對面人兒的感情變化。

  他握緊拳頭,是強調也是說出事實:「我已經滿十八歲了!」

  「可是不是還差兩個星期才是你的生日嗎?」她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眸子認真無比。

  「就兩個星期而已。」看著她,對著她的天真眼眸,他嚴肅地陳述不容忽視的事實。

  「兩個星期也是時間啊……說到底,你還是小孩啊!」

  無話可說……

  「所以說和個未成年的小孩住在一起,還真是不錯哦!有什麼事情姐姐可以照顧你,不會的功課可以教你,可以幫你打掃衛生,照顧你的衣食起居,我還是打架高手哦,所以還可以保護你的安全。」搖晃著雙腳,許弦琰笑得眉眼彎彎,顯然有個可以管教和照顧的對象,實在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不可否認地,心在聽到「保護」兩個字時抽縮了一下。

  「是嗎?」夏頻槨冷冷地看著她興奮的容顏,語氣是說不出來的譏諷,「那個連方便面都能煮成一團,做稀飯做到煤氣爆炸的人,可以照顧我的生活?我看我還是再去買一份意外傷害的保險吧!」

  「你。」這個臭小子,給他三分顏色就開染坊了?!她努力想著反駁的話來好好回擊他,但是搜腸刮肚地死命想,但是還是想不出個可以反駁他的事實。

  嗚嗚,自己果然是個沒用的傢伙,實在是好不甘心。

  「總之,你就先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事情幹好吧!還有,沒有什麼事的話,不要來騷擾我。我現在是準備考試的考生,我們學校的考試有多麼難,憑你的智慧是想像不到的!學姐。」

  「去死吧,討厭!」她伸手抓起身邊的枕頭,丟向那個已經走出門外的背影。門輕輕合上,那可憐的鵝毛枕頭就出師未捷身先死,光榮陣亡。

  悶悶地趴在大床上,許弦琰有說不出的氣憤。不是對夏頻槨的,而是對如此沒用的自己所生的悶氣。

  是的,這麼想起來,和他相識以來,自己確實是任何事情都依賴於他。打掃不會,做飯不會,頭腦不如他好,雖然自己比他大,但是就算想教他功課都不能。甚至連他最喜歡的網球,都因為自己而被剝奪了!

  伸出手來,看著自己的左手,白皙修長,和他的相像但是也有不同。他的骨節突出、手指修長,看起來卻有一種骨感的美麗。手心中滿是磨出來的繭子,那是他當初不停揮舞網球拍所造成的後果。

  只有夜以繼日的勤奮練習才能讓那麼小的孩子手上長出那麼厚的老繭吧?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比自己還要矮呢,現在居然一下子冒到這麼高了?

  閉上眼睛,記憶迴旋,當初倔強的少年,冷冷的目光,一點都沒有改變。而惟一變化的就是……那個雨天,改變了他和她的一生……

  「……都是我的錯……」

  是的!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為了推開她,原本應該安然無恙的他,怎麼可能會受傷?那個用冰冷眼光看著自己的少年,為什麼當初會救她呢?雖然當時的理由說得很清楚,但還是……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變成這個樣子,那麼她和他就命中注定糾纏不清了。

  是的,糾纏不清!

  將身體陷入柔軟的被褥中,意識逐漸飄忽,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那一天,是個像今天一樣陽光明媚的日子,在隨風顫抖的綠樹下,在梔子花的馨香環繞中,她遇見了他……

  ——***——

  五年前。

  「我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們就來做個了斷吧!」

  一群面目猙獰的少年站成一排擋在人來人往的高中門口,不顧眾人扭頭觀看,或詫異或害怕的目光,怒氣衝天地衝著對面一身整潔校服的女孩子狂喊。

  紅唇勾勒出輕蔑的笑意,挑起的眼角鄙視地看向面前的狂犬,她的語氣逼人發狂,「哦?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們啊!在跆拳道上一對一贏不了我,就跑到這裡叫囂?實在是夠丟臉的!」

  「許弦琰!你少得意。」被她那輕蔑的語氣激得怒氣升到最高點,一群人摩拳擦掌地就要往上衝。

  「唉,你們!不要在學校門口生事。打架?你們也不看看是什麼地點什麼時候?!許弦琰,又是你,每次打架都少不了你。你看看你,一般的女孩子可能像你這個樣子嗎?以為自己學了跆拳道就了不起了嗎?你這樣的學生才是最讓人頭痛的!」

  「嘖,煩死人了!」看著衝過來的教導主任那顆「地中海」的腦袋,以及不斷吐出的經典訓誡,還真是一個腦袋三個大。許弦琰本來沒什麼火氣,被他這麼一念,火氣也自然地大了起來。一扭頭,懶得和他們在這裡糾纏不清,乾脆走向校門口,就打算這麼離開。

  「你想逃跑嗎?」幾隻巨靈掌猛地伸了過來,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柳眉倒豎,怒氣全面爆發,一回身,裙子翻滾,長腿惡狠狠地夾帶著風聲落下,重重地落在對方的左胸上,將那龐大的身體踢飛出去。

  跆拳道講究的就是「以腿為主,手足並用」,其中跆拳道技術方法中占主導地位的是腿法,腿法技術在整體運用中約占3/4,因為腿的長度和力量是人體中最佔優勢的,其次才是手。腿的技法有很多種形式,可高可低、可近可遠、可左可右、可轉可旋,威脅力極大。

  所以這一腳下去,威力可見一斑。

  龐大的身子發出「轟隆」巨響倒了下去,伴隨著刺耳的尖叫聲和訓導主任煞白的臉色,許弦琰發洩了胸中一口惡氣似的輕輕微笑,「你們如果想找我報復的話,拜託先好好學習一下技術再來吧!況且跆拳道的目的在與健全精神,磨練意志,而不在於攻擊和殺傷對方。你們還是好好去學一下基礎吧!」

  拍拍被灰塵弄髒的衣服,她昂頭挺胸地向著學校裡面走去。而周圍圍觀的人則齊刷刷地閃開兩邊,讓趾高氣揚的女王陛下走過去。

  「許弦琰,你等著瞧,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狠狠的大吼在身後響起,卻絲毫沒有減緩她前進的速度。對那幼稚的威脅暗暗嗤之以鼻,許弦琰才懶得理會那種人。

  她學習跆拳道已經有八年了,參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賽,雖然是憑著興趣學習的,到了現在卻變成了與別人的爭鬥之法。

  許弦琰無奈地笑了一下,實在是難以解釋這個矛盾的事實。

  自己還口口聲聲讓那些來找茬的傢伙去重新學習一下基礎,看起來自己也差不多把學習跆拳道的初衷忘得差不多了!

  跆拳道是行動哲學,跆拳道是正人之道、育人之道。跆拳道的精神在於禮義廉恥、忍耐克己、百折不屈。跆拳道是一門以「拳」為形、以「道」為神的高尚武道運動。可是到了現在,在自己的手裡,卻以「打架」而出名。真是,尤其自己學的還是傳統跆拳道,這樣簡直就是侮辱。

  可是,那要怎麼辦?難道人家打過來的時候,自己還要乖乖地把臉湊上去嗎?別開玩笑了!

  「許弦琰,你看看你自己,還像是個女孩子嗎?一天到晚打架生事,你到底是來上學還是來打架的?那是野蠻人的行為,虧你還是女生。雖然不干涉你的課餘生活,但是不要把爭端帶到學校裡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簡直就是置校規於不顧,帶來多麼大的影響你知不知道?你,跟我去校長室去!」

  「地中海」的老頭從後面氣喘吁吁地追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校長那裡拖。

  真是,今天心情本來就不爽,哪還有時間聽他在這裡說教?說教也就算了,還要把她拖到校長室去?

  本來這些打架就不是她招來的,都是那些傢伙心有不憤輸給了她這個女人,是他們小家子氣,她也是受害者啊!

  可是,為什麼大家都把罪過丟在她的身上?該死的!還嫌她的生活不夠「多姿多彩」嗎?

  「煩死了!我不去。」翻手甩開了禁錮自己手腕的手,許弦琰轉身就向後面的操場走過去,壓根不去理會身後暴跳如雷的教導主任。

  心情惡劣地繞過礙眼的教學樓,來到校中央的花園,打算在那裡好好待一會,放鬆一下心情。

  花園中綠樹繁茂,片片綠葉遮蔽下,陽光碎成斑駁的光片,使得腳下的道路也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有趣地踩著那些光之碎片,許弦琰加快腳步,向著那邊的長椅走過去。那裡有供早晨讀書的學生休息的長椅,也是可以充分享受自然溫柔的好地方。

  這裡,也能讓自己煩躁的心情放鬆下來吧?

  走到長椅旁邊,她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想了想,反正現在這個時間也沒人,自己也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乾脆就橫躺了上去,閉上眼睛,盡情享受著微風的溫柔,以及從遠處飄過來的香味……

  嗯,好像是梔子的香味……真好聞……而且好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咦?

  一股莫名其妙的壓迫感湧了上來,是無法忽視的威脅。長久練習跆拳道的反射條件讓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面前一臉冰寒的少年。

  漆黑得如夜空一樣的頭髮,卻如絲緞一樣柔滑,碎碎點點的陽光就彷彿金粉一樣,點綴在上面,更是讓那顏色出奇地漂亮。但是和頭髮相反的是那雙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特殊的單眼皮,看起來就好像貓咪的眼睛一樣,漂亮但是高傲,此時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看他的年紀,大概只有十二三歲,但是那種感覺,卻比任何大人都要成熟。

  這麼一個小鬼。

  「讓開。」

  「啊?」

  「讓開。」

  冷冷的語氣充滿了厭惡,這樣的說法也讓許弦琰反感。這小鬼是怎麼回事?那麼傲慢,他不知道什麼叫尊重別人嗎?而且自己還比他大!

  「你這小子,到底要幹什麼?」對於她的詢問絲毫不搭理,看她也沒有讓開的意思,少年筆直地走上前來,手伸向她的裙子……

  小色狼,居然第一次見面就翻她的裙子?

  許弦琰氣不打一處來,今天本來就夠倒霉的了,居然在打完架、被人們挑釁、被教導主任罵、曠課之後,居然還遇到了這個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小色狼?!

  許弦琰當下想也沒有多想,順勢飛起一腳就踢向他的面部。她出腿之快是出了名了,現在在氣頭上,自然力氣和速度都不小,而那少年離得又那麼近,怎麼可能不被踢中?

  但是,事情還偏偏讓人出乎意料。

  眼看她就要踢中那顆看起來分外不順眼的腦袋,那對琥珀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蹲下,順手從身邊抽出什麼東西出來,向著飛馳過來的玉腿迎了過去。

  「匡當」一聲脆響,許弦琰抱著腳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眼角滲出淚花來,模糊了她的視野,也看不清那個惡劣小鬼現在的樣子,只聽見那冷冷的金屬聲響起,隨後就是剛才那稚嫩的還沒有變聲的聲音,輕輕呢喃:「嘖……好大的力氣,連球拍都……」球拍?!

  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事實,勉強睜開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她看到的就是害她如此淒涼的凶器。超剛性碳纖維制的網球球拍握在白皙的左手上,反射出來的光芒燦爛到了刺眼的地步。

  臭小子,居然拿球拍來擋!

  「這種球拍很貴啊……打旋轉球Spin,這種球拍厚度較薄的較容易發揮,但是價錢也相對很可觀……真是……」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瞟了過來,這一眼蘊藏了無數的責備和冰冷的憤怒,也讓火氣眼看就要爆發的許弦琰,一個發呆,那火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來了,「你不但睡在我的衣服上,還害我的球拍彎曲,你要怎麼賠我?」

  咦?

  她低頭一看,原先自己躺著的地方,確實有一件暗藍色的衣服,看那尺寸和款式,確實和面前的男孩子很合適。嗯……這麼說他剛才讓自己讓開,也不是毫無道理了?而自己居然以為他要掀自己的裙子,一個著急就踢了過去。如果他沒有避開的話,那現在不死也是重傷。

  嗚嗚……這麼說一切都是她的錯?不是吧?可是就算是她錯了,他也不能拿網球拍來回擊吧?實在是……

  「是你的錯。誰讓你不把話說清楚?你說清楚我就還給你了,也不會變成這樣啊!」是的!如果清楚地說出來,她也不會那樣做嘛。嗚嗚……腳好痛,八成已經腫了……

  「……」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少年只是彎腰撈起面前的衣服,就這麼施施然地走了出去,完全把她的話當成是耳邊風。

  「喂!你等一下!」許弦琰想要追上去,但是腳一接觸地面,就痛得半死。膝蓋一彎,她順勢就倒了下去。而那個莫名其妙的少年,則連頭也不回一下,逕自向前方走去。不多一會兒,他就消失在一片綠色之中。

  這個傲慢的臭小子。如果下次遇見他,絕對不會讓他好看。

  ——***——

  事實總是發展得莫名其妙,卻又那麼合情合理。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而他們的再次相遇,也不過隔了短短的三天。

  腳上纏著繃帶,走路一瘸一拐,這樣的許弦琰,那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女暴龍,居然負傷?那個獨自面對眾多男人都面不改色、游刃有餘的傢伙居然會受傷?這個世界要下紅雨了!

  忍耐著周圍人大驚小怪的目光,她閉上眼睛壓抑著自己眼看就要爆發的脾氣。

  真是的!沒見過別人受傷嗎?說到底,都是那個死小鬼害的,如果不是他的話,她也不會這麼狼狽。

  不過,這所學校裡有這樣的學生嗎?這裡確實是高中和初中聯合的學校,而且能進來確實程度很高,無論是哪一方面而言。那個眼神冷冷的少年,也是這裡的學生吧?

  不是刻意想去找他算賬,只是心情不爽。路過網球場的時候看到他的身影,就算是化成灰都不會錯認的背影,和揮舞球拍的那只左手。

  是那個該死的左撇子小鬼。

  怒氣使她暫時遺忘腳痛,氣勢洶洶地衝了過去,拉扒開礙眼的人群,筆直地衝到那個小鬼面前。巨大的陰影讓少年抬起頭來,冷冷的琥珀色玻璃眼球,毫無感情地看著氣勢萬千的女暴龍。

  「你這小子。那天跑得倒是很快啊!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的腳?」

  眼睛從許弦琰怒氣沖沖的臉往下拉,最後落在她綁著繃帶的腳上,最後再次將目光移向手中的球拍。

  「喂,你倒是說話啊!」看他沒有任何反應,許弦琰加重了說話語氣,也使得一邊的教練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特殊情況。

  「喂,你在這裡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我就是有事找他,你讓開。」她才不管對方是不是老師,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找面前的傢伙算賬。許弦琰一把推開可憐的教練,讓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一群被她的氣勢嚇退的人們做伴去了。

  「你不能這樣……他是學校十分重視的高材生,年僅十三歲的天才網球選手夏頻槨。」

  夏……頻槨?蘋果?

  甩甩頭,將腦海中一瞬間湧起來的詭異想法丟到一邊去,她這才再次面對面前的少年。管他什麼史上少見的高材生,還是網球方面的天才,他是圓是扁是方還是三角,都和她無關。但是只要惹到她許弦琰的頭上,可沒有那麼簡單就完事的!

  「小子,你給我聽清楚了!你惹到我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就完了的!你得好好向我道歉。聽到沒有?」叉著腰,標準的茶壺姿勢,許弦琰衝著整整矮了一頭的夏頻槨大吼,想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夏頻槨淡淡的琥珀眸子掃了她一眼,然後再次將注意力放到手中的網球上,完全當她是空氣。「道歉。如果你道歉我就原諒你。」她依然不屈不撓。

  少年終於歎了一口氣,用冷淡無比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有一點音頻起伏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毫無誠意的敷衍。想也知道是嫌她麻煩,隨便應付的口氣成功地在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在熊熊燃燒的火上潑了一桶油,也讓活動火山的怒氣爆發到了最高點。

  混賬王八蛋!

  一把拉起他的衣領,強迫那雙如水清如冰冷的眸子對上自己幾乎燃燒起來的眼眸,許弦琰怒火喧天,「道歉!」

  「我已經道了!」

  「那種毫無誠意的道歉什麼都不算,重新來!」

  「對不起。」

  「……」

  火山爆發。

  「你這個傢伙。我今天不揍你我就不姓許。」許弦琰拳頭揚起,眼看就要向著那張漂亮無比的臉孔上打下去,一道及時插進來的聲音救了夏頻槨的小命。

  「哦?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連小朋友都不放過。」

  什麼叫「連小朋友都不放過」?說得她好像變態色情狂一樣。哪個欠扁的傢伙那麼說?一回頭卻看見了眾多糾纏不休的面孔。五大三粗的男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網球場上,團團圍住正中央的她和夏頻槨,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目前的曖昧情況直看。

  「如果找不到對手的話,我們來當你的對手如何?」

  「你們……還不死心嗎?你們一個個都是我的手下敗將,還好意思再來找我?!」鬆開禁錮夏頻槨衣領的手指,許弦琰轉而面向那些前不久還來找碴的男人們,不屑的從鼻子裡哼出聲來。

  這種態度自然引起眾人的不滿,一時間,兩相對視的人馬中波濤洶湧,眾人都可以看見其間辟里啪啦的火花四射,而雙方頭上的烏雲密佈,顯然情勢一觸即發。

  「這裡不方便,我們出去!」

  「好。出去就出去。到時候可不要哭著求饒。」豪氣萬千地應允著,許弦琰邁步跟著男人們走出大家的視線範圍。直到那些恐怖的身影消失在拐彎的地方,眾人才齊刷刷地鬆了一口氣,紛紛感歎那個瘟神終於離開了。

  「太好了……她終於走了!那個許弦琰太可怕了,她真的是女生嗎?」

  「上次還有人說她一對六,還打贏對方了呢。好可怕。」

  「她跆拳道練了有七八年了吧?聽說還是黑帶二段,難怪那麼厲害……」

  「好可怕……這樣的人怎麼還沒有被退學啊……」

  那些猜測的、恐懼的談話中,夏頻槨靜靜地站在那裡,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盯著因為腳痛而些微有些踉蹌的身影,還有厚厚的白色繃帶下的腿。皺了皺眉頭,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他走出了練習場地。

  天空中,不知道從哪裡湧過來的烏雲,遮住了太陽的笑臉,讓網球場上籠罩上一片巨大的陰影,似乎昭示著什麼。

  暴雨,即將來臨。

  ——***——

  腳好痛。

  說不痛是假的!自己當初用了那麼大的力氣踢過去,卻被超剛性碳纖維的球拍擋了回去,兩股力量合在一起,如果自己不是經常鍛煉,八成當場就骨折了!不過,這樣也夠受的了!

  咬著牙堅持著,死也不讓身體的異樣顯示出來,許弦琰掩飾得分外辛苦。

  「就在這裡吧!」將許弦琰領到學校門口站定,男人們一字排開,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選在學校門口嗎?是為了一雪當初在這裡被她一下打倒的恥辱吧?哼哼,雖然自己現在身體不舒服,但是對付他們還是綽綽有餘。

  不能用腳,不能再給腳增加負擔了。那麼,就只有用手了嗎?握緊拳頭,心中暗暗想著應對的方法。

  手臂的靈活性很好,可以自如地控制。完成防守和進攻動作,同時也可以變化為拳、掌、肘、肩的多種用法進行實戰。在競賽規則以外的跆拳道實戰中,人體的一些主要關節部位亦可以用來做進攻的武器,或防守的盾牌,這是跆拳道技術的本質,如人體的手、肘、膝、腳等關節部位,是跆拳道實戰中最常用,最有效的擊打武器。

  所以,需要好好地應對。

  她拳頭握緊,暗暗聚氣凝神,為的就是一擊即中。

  「來吧!」閉上眼睛猛地睜開,擺出手勢,她靜靜地看向對方,以靜制動。

  暴喝一聲,男人們一口氣衝了過來,夾雜著猛烈的攻勢,向她襲擊過來。突然,天空降下一道閃電,劈開灰暗的天空,也照亮了危急的形勢。

  許弦琰靜下心神,沉著應對,對於男人們攻過來的招數一一化解。盡量不使用到腳,但是,腳那邊傳來的痛楚卻越來越鮮明……曾經想全副心神都放在攻擊上面,但是現在看起來卻是癡心妄想。

  有些狼狽地招架著,氣勢首先就弱了下去。跆拳道裡,最講究的就是氣勢。要給人以威嚴感,大多以發出洪亮並帶有威懾力的聲音來顯示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競技跆拳道比賽中,雙方練習者都會以規則允許的發聲來提高自己的鬥志,藉以在氣勢上壓倒對手,甚至在出擊時配合擊打效果使裁判得以認可,爭取在心理上戰勝對手。

  但是現在的許弦琰,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雨,開始下了起來,嘩啦嘩啦地,擾亂著她本來就不是太平穩的心,也使得步伐開始紊亂。糟糕!這場雨來得真不是時候。

  「喝!」看出她一瞬間的分神,對手發出震天巨吼,讓她的身子猛地一震,後退了一步。雨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窪,她剛好就踏到那個水窪裡。腳下一滑,本來就踉蹌的身形更是搖晃,對方那裡肯放過這個機會,「受死吧!」踢擊從上到下,夾雜著虎虎的風聲衝了過來,是難以忽視的壓迫。

  許弦琰閉上眼睛,心知自己絕對避不過這一招,但是身體卻自然而然地掙扎。手指撐地,借助這一撐的力量,自然後躍,但是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比聲音還要快的是光。一道耀眼的白光耀花了她的眼,之後喧囂的聲音響起,在嘩啦嘩啦的雨聲中格外突出。她閉上眼睛,身體卻遲鈍起來。剛才躲閃的那一下,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一種莫名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想要逃避卻無法逃避。自己,就這樣完了嗎?

  只聽到尖叫聲起,水花濺起,有一個溫熱的東西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她,然後重重地落到地面上。水花四濺,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冷水潑上自己的臉。那種冰冷的刺激是難以形容的冷,直入心肺。

  她不敢睜開眼睛,也無法睜開,前所未有的恐懼席捲而來,根本沒有辦法招架。刺耳的摩擦聲起,然後就是汽車的喧囂遠去,那雙手臂一直抱著她的身體,沒有放開。

  「呀!」

  彷彿現在才反應過來一般,尖叫聲響徹雲霄,她可以清楚地聽見來找碴的男人們發出驚訝的呼聲,以及跑出來看熱鬧的女聲尖叫。啊,好像還有「地中海」教導主任的聲音。他們怎麼了?自己被撞到了嗎?受傷了嗎?為什麼一點痛楚的感覺都沒有?還是已經痛楚到麻木了?

  「你沒事吧?沒有被那輛車撞到吧?」

  冷淡的金屬音響起,敲開了她緊閉的眼睛。長睫顫動,緩緩睜開,映入她眼簾的就是不久前剛剛見到的冰冷容顏。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還是一樣冰冷,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但是……那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身體也保護性地壓著自己,這還不算,那隻手,那只左手,此刻正流著鮮紅的液體,在雨水的潤澤下暈化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艷麗。

  手……左手?!

  他不是用左手握網球拍嗎?他不是左撇子嗎?為什麼?

  靜靜地看了她吃驚的容顏一眼,視線又轉移到她受傷的腳上,然後夏頻槨靜靜地說著理由:「我害你的腳受傷,所以來救你。」

  這可以理解為道歉嗎?原來他還真是認真在懺悔,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已。那樣冷漠的神情下隱藏的並不是同樣冰冷的一顆心,反而熾熱得要將人灼燒一樣。

  是呀,腳如果不受傷的話,那她是絕對不會落敗的。如果不落敗,她是絕對不會逃到校門口的街上的。如果不逃到街上,那麼那疾馳而過的車子就不可能向她衝過來。那麼,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所以說,他這樣做是完全應該的,她是不必負任何責任的!

  但是……但是——

  她緊緊地反手抱住面前的孩子,那個小了她五歲,只有十三歲的孩子,感覺到心中好像被什麼扎傷了一樣的痛苦。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

  「啊!夏頻槨!你的左手,你可是要進入職業網球的人啊!你慣用的左手……我的天。」

  這意味著什麼?網球生涯的結束嗎?只是因為手臂……對跆拳道和其他一些格鬥技巧比較熟悉的她,一看就知道他的手受到怎樣嚴重的傷害。雖然還需要進一步精密的檢查,但是放眼過去,那恐怖的流血量,還是明明白白地昭示著一切。

  那是左手啊……

  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啊!

  他不是背負著許多人希望的天才網球選手嗎?為什麼還那麼不愛惜自己?為什麼要為了彼此仇視、相互敵對的自己,受如此的傷呢?

  「救護車……救護車。快點去叫救護車!」大聲地向周圍被嚇呆的人們吼著,她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怎麼也不願意放開。

  不能放手。絕對不能放手。只要一放手,他就會崩潰的!一定會的!失去了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會崩潰?

  不可以。她絕對不要。

  不想流淚的,但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愧疚還是感激?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她只是清楚地知道,面前的孩子,因為自己而毀了一生的前途。只是因為一開始的誤會,一開始的任性,只是因為這一連串的遭遇,只是因為這無法避免的……命運。

  從此糾纏不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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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29:33
第三章

  「學姐,學姐,起來吃飯了!」

  有什麼東西搖晃著她的肩膀,想將她從深深的睡眠中喚醒。意識模糊、不是很清醒的許弦琰,嘟囔著抓住那礙事的東西,猛力一甩,將那玩藝丟到大後方去。

  「嘖。」咋舌聲響起,然後那東西又不屈不撓地仲過來,死命搖晃著她的身體。而且原本悠揚婉轉的金屬般的聲音,此刻也變成了吵死人的噪音,「起來!本來以為你在收拾東西,你倒好,居然在這裡睡著了!快點給我起來。」

  「煩死人了!」

  終於忍受不了那煩人的叫喚和劇烈得可以媲美地震的搖晃,許弦琰一聲怒吼,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伸手抓住擾亂自己睡眠的元兇,睜開眼睛,就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自己。

  「你終於醒了?睡得舒服嗎?」

  「啊?蘋果……啊!」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理虧的是自己。對哦,應該是收拾東西準備入住的時候,居然自己把行李就這麼一放,隨隨便便地就這麼睡著了?

  看了看四周龐大的行李群和隨便亂丟的外衣,許弦琰尷尬地笑笑,不敢去看夏頻槨鐵青到底的臉色,「這個……太舒服了,一個不小心就睡著了……嘿嘿,我會馬上收拾的。」

  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無奈地扶扶眼鏡,他伸出手來,將那個只會惹麻煩的傢伙一把拎起來,拖著她就向廚房走去。

  「蘋果?」不解地跟著他走,還沒到廚房就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然後肚子就合作地叫了出來。咕嚕咕嚕咕嚕一連串的聲音立刻讓她的臉紅得像番茄,然後相互交握的手緊了一下。

  「先吃飯吧!」

  尷尬地點點頭,她跟著夏頻槨來到飯桌前,桌子上面四菜一湯,全是她喜歡吃的,「呀!蘋果太好了!都是我喜歡吃的!」

  拉開椅子,許弦琰歡呼雀躍地抓起面前的美食,用手拈起,就這麼往嘴巴裡一丟。

  實在是太沒有形象了!夏頻槨暗暗歎氣,但是還是對她沒有辦法。他伸出手來,將她的手抓住,塞了一雙筷子過去,然後繞過桌子,端起飯碗,開始吃飯。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儀態問題,她「嘿嘿」笑著,掩飾尷尬似的,死命扒飯。

  剛才……夢見好久以前他們剛認識時候的事呢。

  那時候,他只是一個身高都不及自己的小不點,那個態度卻高傲得讓人發狂。啊,長大以後卻更是冷漠,幾乎都快看不出他的感情波動了!有時候看著那張俊美的臉,真的很懷疑他和自己一樣是有七情六慾的人,總覺得他的情感永遠那麼冷。

  她的眸子瞟向對面坐著、一聲不響吃飯的他,也覺得這個氣氛尷尬得很,想說點什麼,卻又想不起來。

  啊?他用右手夾菜啊?為什麼呢?是因為左手很痛嗎?還是說已經連吃飯端碗夾菜都做不到了嗎?這麼說,最近他一直在用右手呢。對一個左撇子來說,用右手是多麼不方便的事情,還是說……

  「你不是去了醫院了嗎?醫生到底怎麼說的?」強撐著面皮維持「笑」字形,許弦琰裝做很輕鬆的樣子詢問著一直很在意的問題。果然,她這句話剛一說出口,夏頻槨的動作就停了下來。那雙毫無感情的琥珀色眼睛看過來,看得她心裡直發毛。

  期待著他說些什麼,但是等了半天,他卻接著吃他的飯。這、這算什麼啊?!手指用力,筷子「卡嚷」一聲,斷了!

  「啊?啊!抱歉,我太用力了……」慌張地道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許弦琰乾脆低著頭,不知所措的樣子和她平時的形象完全不同。

  夏頻槨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將那只骨節突出形狀優美的手伸了過來,將她手裡的筷子接收過來,順手又塞給她另外一雙。接著,清而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震動她的心弦,「……怎麼突然想起這回事來了?」

  「……」

  「你又想起了什麼?」

  「我剛才夢見我們剛認識時候的……」

  果然。

  輕輕地歎氣,他發現最近自己歎氣的次數真是越來越多了。伸出手來,他將那陷入地獄的人抱入懷中。大掌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意味極強。

  雖然討厭他把自己當成小孩子照顧,但是那罕有的溫暖,卻讓她捨不得放手。

  「果然如此……我說你怎麼一邊睡一邊哭……

  「啊?我哭了?」不是吧?怎麼懦弱成這個樣子?

  「嗯……我說你啊……」夏頻槨無可奈何地看著懷裡的她,看著那張讓自己放心不下的容顏,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我當時不就說了嗎?這不關你的事,如果不是我當時害你的腳受傷,事情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說,你可以停止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後悔了吧?真受不了!」

  「嗯……我知道我錯了,但是……」猛地抬頭,許弦琰看向那雙讓她迷醉不已的眼眸,「真的不要緊嗎?醫生到底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的,和以前說的一樣。平時只要多注意一點就好了,日常生活不成問題,就是盡量避免做劇烈運動,就是這樣而已……」躲避似的,眼睛離開她專注的視線。鬆開手,夏頻槨走回自己的座位,接著吃飯,神色自若,一點動搖都沒有。

  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不就表示著再也不能打網球了?!一直過了五年,休養了五年,治療了五年,還是這樣一個結果?許弦琰拳頭握緊,牙齒咬住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專注於自己面前的飯碗上,夏頻槨淡淡地陳述著自己的想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用這麼在意。反正我已經不打網球五年了,興趣也已經差不多消失了,這樣的結果對我而言,也許不錯。」

  真的是這樣的嗎?當年他的熱衷,和現在的雲淡風清無法比,但是,那是他的真心話嗎?

  看著她明顯動搖的神情,夏頻槨自然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反正不管怎麼說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不說。  。

  「我三天後要考試,所以不能好好照顧你……」

  「啊?啊!我知道了!」

  碗盤碰撞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還不等反應過來,夏頻槨已經吃完了屬於他的那一份,拿起飯碗走到那邊清洗去了!嘩啦嘩啦的水聲伴隨著他的聲音,是說不出來的和諧,也是說不出來的好聽,「記得把東西收拾好,明大就去找新的工作,不要在家裡賴著什麼都不做。」

  「好……」你就想著什麼時候把我趕出去嗎,我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呢。

  「記得打電話給你父母報平安,要不然就麻煩大了!」

  「知道了……」如果去報平安才奇怪呢,如果被父母知道自己又把工作搞砸了,那事情就更糟了!

  「就這樣,自己吃完收拾一下,我去學習了!」夏頻槨將碗盤整齊地擺好,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門那邊,剛才還飄蕩著梔子花香氣的房間裡,現在只留下許弦琰一個人。

  對了,那次送他去醫院以後,聽到醫生的診斷結果,自己當時就感覺到心裡窒悶,說不出來的堵塞,說不出來的難受。

  是的,從他抱著自己躲過那一劫難開始,從聽到那晴天霹靂診斷結果以後,自己就時常出現在他的身邊,和他粘在一起。這期間,她畢業,他上初中;她考大學,他成了學生會長;她工作,而他則上了首屈一指的高中。他們一直糾纏在一起,一直以很莫名其妙的關係在一起。像姐弟,但是姐弟不是這種感覺,像贖罪,但是究竟是誰在照顧誰?到了最後,就這麼糊里糊塗地過了五年,自己也因此在他身邊五年……

  她可以對任何人粗暴,可以對任何人發脾氣,但是惟獨對那個人……

  只要一面對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所有的火氣就煙消雲散。故意裝的開朗,是不願意看到他冰冷的神情。如果自己不停地笑的話,那麼他也會跟著自己笑吧?但是到了後來,真的是見了他就笑了出來,心情也格外開朗,自己,還是最最珍視他了!但是,卻不明白他的想法。

  自己想要什麼,希望什麼,他都瞭若指掌,但是他想要什麼,或者討厭什麼,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曾經剝奪了他最重要的東西,那麼也希望帶給他足以代替的最重要的東西,但是現在看起來卻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如此希望著,但是卻又如此失望著,他的心就像是龐大的迷宮,自己一輩子都摸不透。

  「到底我該怎麼辦才好?」她懊喪地趴下去,腦袋裡擰成了一團亂線,理都理不清。

  工作啊,如果沒有工作的話,那就糟糕了……

  但是哪有那麼容易說找就找得到的?實在是……

  正在那裡煩惱著,突然客廳中的電話鈴響了起來,嚇了她一大跳。習慣性地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迅速接了起來,「喂?你好。」

  『咦?」

  話筒裡傳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好驚訝,這才讓許弦琰想起,這裡是蘋果家,可不是自己的狗窩。但是,已經接起來了,乾脆就接下去吧!

  「喂,你好……請問是夏頻槨學長家嗎?」那邊怯怯的聲音響起,許弦琰一邊聽一邊自然地在腦海裡勾勒出聲音主人的樣子,顯現出來的形象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大大的眼睛、可愛的笑容、羞澀的身影,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吧?

  沒想到蘋果他居然……

  「喂?請問是夏頻槨學長……」

  「啊?是!是的!我這就去叫他。」慌裡慌張地放下話筒,她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向夏頻槨的臥室。門也沒敲,就粗魯地闖了進去,「蘋果,你的電……」

  「話」字被眼前所見的情形硬生生地嚇了回去,呈現在眼前的是活色生香的漂亮身體,無論是肩膀到手臂的線條,還是胸腹間隱藏在白色皮膚下面的肌肉,都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屬於少年的青澀,不同於成年男人的贅肉或者是粗獷,這樣的身體漂亮得讓人流口水。而事實上,她也確實在流口水。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正準備換睡衣的夏頻槨一回頭就看到色女兩眼放光衝著自己流口水,皺皺眉頭,真搞不明白她的神經到底是怎麼長的。

  「啊?哦!有電話找你。」她恍然回神,嘴巴回答著他的問題,但眼睛還在那裡死盯著瞧。

  「哦……」實在受不了她那種露骨的眼神,雖然知道她對自己沒有邪念……事實上,他是很想讓她產生邪念啦,但是這種流口水的方式實在是太可怕了!感覺上好像他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餐點,而她是足足餓了三天的饑民。

  伸手拉上睡衣的前襟,同時也遮住了讓她垂涎的一片春光,他邁步走出房門的瞬間,輕聲說了一句:「把口水擦一擦。」

  「哦!好的!」她順手在嘴邊蹭了一把,想要跟過去,但是看了看那道向客廳走去的身影,腳步就停下來了。啊……剛才好像是女孩子打來的電話,也許是說什麼事情呢,自己還是不方便聽吧?

  想想看,蘋果已經十八歲了,長得那麼漂亮,雖然性格有缺陷,為人太冷也太酷,不過不正是現在女生喜歡的嗎?只有深人交往以後,才會發現他溫柔體貼的本性吧!

  雖然嘴巴很毒,態度也不好,但是他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自己。

  總有一天,他的這種溫柔,也要給另外一個女生嗎?

  無法忽視的,心臟緊緊地抽縮了一下,然後就是無法忍耐的劇痛。

  偷偷地湊到客廳門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偷偷摸摸的!許弦琰屏氣定神,雖然知道不對,但是耳朵不自覺地還是仔細聆聽那邊的動靜。

  」好的……我知道了,可以……」

  「只要那樣就行了嗎?」

  「好好……我知道了,那麼下個星期日吧!我們到時候再見面……再見,旗漣。」

  電話「卡嗒」一聲掛上,然後就是拖鞋在地上磨蹭的聲音。蘋果過來了!許弦琰猛地跳起,迅速回到原先待的地方,也就是夏頻槨的臥室。開始還沒想什麼,但是夏頻槨一走進來,她才發覺到大事不妙。

  你怎麼還在這裡?

  這句話沒有問出口,但是他那擰著的眉毛和挑起的眼角可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許弦琰「嘿嘿」乾笑著,找著借口,「啊……我忘記問你了,我的洗髮精用完了,可以借你的用嗎?」

  「隨便。」一看就知道她在找借口,夏頻槨皺皺眉頭,從她身邊走過,接著回到書桌旁邊,拿起課本開始讀書,完全就把她當空氣對待。

  不用這麼露骨地表示,她也知道自己有多麼討人厭。

  「好了……我不打擾你了,我去那邊整理東西……」

  沒有說話,連一點表示都沒有,夏頻槨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翻動書頁的「沙沙」聲,是房間中除了呼吸以外惟一的聲響。看他沒有任何表示,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許弦琰靜靜地退了出來,並且輕輕地帶上了門。

  「啪嗒」一聲響起,才讓夏頻槨一直緊繃的神情鬆懈下來。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將頭埋在手臂中央。眼睛瞇起,盯著面前的數學符號,越發感覺到頭暈。

  「……要住在一起啊……」還真是自己人生的一大考驗。要怎麼去面對在同一屋簷下生活的她呢?明明知道她因為「愧疚」和自己在一起,明明知道她心目中自己只是「弟弟」,但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怎麼辦呢?

  蘋果他……果然還是討厭自己的!摀住嘴巴,仰頭倒在柔軟的大床上。許弦琰眼睛睜開,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以前雖然也是冷冰冰的,但是沒有這麼明顯。是因為自己闖進了他家,闖進了他的私人空間,所以他才這麼冰冷?可是,他還是照顧著自己,為自己做飯。還是因為太敏感嗎?

  唉!算了算了!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當務之急還是好好地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出去看看有什麼招聘信息之類的東西吧!

  「好,我要振作。」拍拍臉頰,從床上翻身而起,拋開讓自己心煩的一切,許弦琰打起精神開始整理。首先把衣服、毛巾、牙刷拿出來,待會去洗澡。還有自己心愛的漫畫、小說、CD也要翻出來,此外,對了,玩了一半的遊戲,這套《仙狐奇緣》她可是期盼了好久才買到的!另外的FF10也不錯,還是《絕代雙嬌》比較有趣。

  這裡應該有電腦吧?自己家的那台因為太重也太舊,所以被她甩掉了。但是想要玩這些東西,少了電腦可就麻煩了!

  將剛才的煩惱徹底丟到了一邊,現在的許弦琰開始煩惱起最現實的問題。

  沒有電腦。回首掃視了整個房間一圈都沒有發現那種方方正正玩意兒的影子,她這才開始著慌。

  完蛋了!怎麼辦?!

  想也不想地,她抱起那些寶貝了半天的遊戲,衝向隔壁的房間。狠狠一腳踹開了門——沒辦法,不是她粗暴,實在是因為手都用來抱東西了,所以只有用腳開門,也不顧夏頻槨吃驚的眼神,筆直地走了過來,單刀直人地問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你這裡有沒有電腦?」

  視線從她認真的容顏上,轉移到她手中的東西上,夏頻槨閉上眼睛,忍耐著即將發出的怒氣,耐著性子說:「有……」

  「在哪裡?」

  「我房間裡。」

  聽到他這麼說,許弦琰這才注意到他學習的桌子上,確實有一個顯眼的東西,「太好了!幸好有,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啊!」

  一臉欣喜地撲上前去,許弦琰抱住電腦就不肯鬆手。於是,身體無可避免地碰到了一直坐在桌子旁學習的夏頻槨的胳膊,而且還是用很傲人的部位。

  胸部啊!

  夏頻槨「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走了出去。看著他隱藏著怒火的身影,許弦琰詫異地看著他明顯在發脾氣的背影,自然地跟了上去,「蘋果?蘋果?」

  「我去廁所。」

  硬邦邦地丟下這麼一句話,他筆直地走向衛生間,只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許弦琰,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

  「真是的!她一點自覺性都沒有嗎?」摀住鼻子,感覺到裡面溫熱的液體奔騰。夏頻槨懊喪地踹著馬桶,為自己的動搖以及那傢伙的粗線條所憤怒,「真是的……她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嗎?」

  頓了頓,想起了另外一種可能性,一瞬間就讓他滿腔的怒氣化為烏有。

  「不是……別人摸她就把對方揍到送醫院急救,我碰她就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還跑來和我同住……」苦笑在他唇邊氾濫,「果然……在她眼中……我還真的只是『弟弟』……只是愧疚的對象呢……」

  感覺到心臟因為這種認知再次受到沉重無比的打擊,卻也是無法避免的,所以,才更加沮喪。

  在衛生間待了一會,他才打開門走了出去。回到臥室,看到的就是專注於電腦的許弦琰。長髮隨著腦袋的來回晃動而擺動,在亮如白晝的房間裡格外明顯。沒有換睡衣,所以她身上還是來的時候穿的迷你短裙,此刻蜷起雙腿放在椅子上,他甚至都可以看到她粉紅色的內褲。

  上面還有流氓兔的圖案。

  吐血。

  這次不是流鼻血,而是吐血了!

  「出去。」

  「啊?」許弦琰從遊戲中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面前臉色鐵青的少年,不清楚他到底發什麼脾氣。

  「出去。」

  「為什麼?我想在這裡玩遊戲叼!」

  「我要學習。」

  「……」

  「你的東西還沒有整理好吧?」

  「……」

  「出去。」

  「好啦好啦,你不要生氣了,我出去收拾不就可以了嗎……」垂頭喪氣地離開心愛的遊戲和電腦,許弦琰暫時撤退。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夏頻槨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真是,剛才還那麼沮喪,怎麼可能馬上就振作起來?人要沒神經也要有個限度,像許弦琰那樣的女人,這個世界上絕對是絕無僅有。

  「我……我只希望……自己還能在和她合住的期間活下去……」不過,這種希望渺茫得很,衝著她那種看起來精明,但是迷糊到了極點的個性,實在是困難得很。所以,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努力從她不經意的魔爪下順利逃生。

  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他再次走到書桌旁,拿起數學開始做題,但是剛剛套入公式,就聽到那邊傳來一聲尖叫。

  「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他腦筋還不及反應,身體就自然而然地開始行動。猛地推開房門,夏頻槨衝進她的房間,看到的就是許弦琰一邊尖叫一邊滿地亂竄的奇觀。

  「蟑螂啊!」

  「蟑螂?」他耳朵該不會出問題了吧?這裡可是高級住宅區啊,都有專人打掃的,他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那種N條腿的生物,怎麼她就這麼好運見到?!

  「蟑螂!呀呀呀……」許弦琰一邊發出震破入耳膜的尖叫聲,一邊順手拿起旁邊的漫畫書卷成圓筒不停敲打。真是讓人歎為觀止的應對措施,一般人遇到害怕的東西不是應該躲閃的嗎?為什麼她就能一邊尖叫一邊打蟑螂呢?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女人的思考邏輯。

  「終於……它終於死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在經歷了好長一場「殊死搏鬥」以後,許弦琰軟軟地坐到在地上,不停喘氣。而那只可憐的爬蟲,此刻已經變成一團黑色的肉醬貼在可憐的漫畫書上。

  「怎麼會有蟑螂?這裡不是高級住宅區嗎?」她喃喃地抱怨著,無法相信自己居然遭遇到了這種事情。

  夏頻槨悶不吭聲地穿越一堆被翻得七零八落的雜物,最後停在她帶來的行李箱之一前,伸手挑起面前顯然已經髒到走形的衣服,「你多久洗一次衣服?」

  「啊?啊!因為平時很忙啊,所以把所有的髒衣服集中起來一起洗。大概是三個星期集中處理一次吧!」

  三個星期?

  右邊的眼皮跳動,夏頻槨現在算是想明白為什麼這裡會出現蟑螂了!

  邁開長腿,他幾步就來到坐在地板上的許弦琰面前。將那件衣服往她面前一扔,忍耐著火氣的冰冷聲音下著命令:「現在,馬上,去洗衣服。」

  「啊?可是,我應該收拾東西才對啊……」

  「洗衣服!」

  「……」抬頭看看面前風雨欲來的神情,許弦琰還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他了,「好嘛……」

  對付處於盛怒中的人的惟一方法,就是屈服。所以,許弦琰識時務者為俊傑地率先讓步,抱起他塞過來的成堆衣服。嗚,果然,味道不太好聞。這麼想起來,自己也確實好久沒有收拾了呢。

  「洗衣機會用嗎?」對於這種什麼都破壞的家事白癡,還是先問問比較保險。

  但是這個問題一出口,許弦琰就用極其憤怒也極其受傷的語氣反駁:「我又不是白癡。當然會用。」

  說得……也是……

  而且那種全自動洗衣機,只要接上電源,按下開關就自己自行操作,正是她這種人最好的幫手。自己,還是保護慾望和被害妄想太嚴重了吧?

  抱著那一大堆東西走向衛生間,看著她進去關上門以後,夏頻槨才鐵青著臉回到房間裡,接著念自己的書。但是過了大約三分鐘,就聽到不尋常的響動。開始是輕輕的、試探性的、「光光」的輕響,後來響動的頻率越來越頻繁,到了後來,居然到了轟天巨響的地步,其中還夾雜著許弦琰憤怒的吼叫。

  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甩開桌子上的課本,他再次走了出去,打開衛生間的門,他就看到有人粗暴地虐待可憐的洗衣機。

  「你在做什麼啊?」伸手拉開不停踢打洗衣機,而且還在那裡罵罵咧咧的許弦琰,夏頻槨真的感覺到自己怒氣的指數在不停狂飆,「這回又是怎麼回事?你不是會用洗衣機嗎?」

  「可是,這不是我的錯。你家的什麼破機器?!我死命按啟動鍵,它就是沒有反應。我等了那麼久,它該死的就是偏偏和我作對!」許弦琰理直氣壯地反駁,看那樣子確實不是她的責任。但是……

  審視的眸子看向可憐的洗衣機,過了一會,鬆開了禁錮她的手,夏頻槨筆直地走向電源插頭的那裡,舉起來以後青筋跳躍,「……這是什麼?」

  「插板啊!」蘋果該不會腦袋「秀斗」了吧?這個三歲小孩都認識啊!

  「那這上面的燈又是怎麼回事?」纖長手指顫抖地指向壓根就暗著的顯示燈,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呃……」

  無言……

  搞了半天,她只是插上了插頭,沒有把插板的開關打開。沒有電,洗衣機要如何運作?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你……」夏頻槨握緊拳頭,已經氣到了最高點,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但是一看到那張賠笑的容顏,所有的火氣一瞬間化為烏有。夏頻槨彷彿洩了氣的氣球,實在拿她沒有任何辦法,「你……洗完衣服就去睡覺吧!」

  「可是,我還有一堆東西沒有收拾……」而且不是蘋果你讓我收拾的嗎?我不收拾完就不能睡覺啊!而且我下午剛剛睡了好長的一覺,現在壓根就是睡不著。

  「……」拿她沒有辦法,自己真是上輩子欠她的!無奈地歎了口氣,將電源的開關按下,拖著那個世紀掃把星走回原來的房間,然後夏頻槨親自動手料理那一大堆雜物。不過沒想到她的東西還真的很可觀。把包裡的東西都掏出來,翻翻揀揀,再找到合適的地方放進去,夏頻槨的動作麻利得讓人心生讚歎。

  「哇……蘋果你好厲害……」一臉欣羨表情看著他的許弦琰,發出如此的讚歎聲,讓夏頻槨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聽到淡淡的聲音傳過來。

  「這是應該的吧?一般人都應該會的……」

  「可是我就不擅長啊!我只會把東西翻得很亂很亂,然後就一點都不會收拾,所以我住的地方都很恐怖,每個看過我房間的人都嚇得半死呢。」

  將書本往書架上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過了一會才聽到些許僵硬的聲音響起,「我會來打掃的!」

  「嘿嘿……我知道就是。蘋果你果然有潔癖……」

  這個不應該叫「潔癖」吧?不是每一個人都應該如此打掃的嗎?他只不過比她稍微還愛清潔一點罷了!

  「蘋果你果然很能幹呢。嘿嘿,認識你真好……」

  「……」不理會身後的諂媚之詞,趕快把手上的事情做完然後去複習功課。

  「但是,蘋果你……一定認為認識我並不好吧?」

  「啊?」

  聽到了意想不到的話,驚訝地回頭,看到的依然是許弦琰一如既往的笑臉,然後那清脆的聲音接著陳述她的心情:「對了,明天我去找工作,可能很早就回家了,所以我做東西給你吃?」

  「拜託不要。」眼神凌厲,他提醒著她不要忘記上次做飯做到煤氣爆炸的光輝歷史。

  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是心裡還是難免受傷。

  「我可以練習啊!只有練習才會進步不是嗎?所以我經過練習也可以做出很好吃的東西啊!」

  「不必了!明天我一下課就回來,你等我。」夏頻槨將所有的東西草草歸在一起,等著改天打掃的時候統一處理掉。抬眼看了看時間,上面明明白白指示著十點的字樣。唉……最多看來只能讀兩個小時的書了!

  歎了口氣,他走出已經乾淨了許多的房間,臨出房門的那一刻,才轉過身來,再次叮嚀:「記住,不要做飯,不要打掃,你只要等我回來就可以了!」

  門關上,古銅色的門遮住了他的高挑身影,也因此遮住了許弦琰眉間一閃而過的哀愁。她轉頭看向自己帶過來的流氓兔,伸手抱了過來,然後將沮喪的臉埋在裡面,貪婪地吸吮著它身上的香味。良久良久,房間裡才傳出來她幽幽的歎息。

  「他果然……還是討厭我啊……」

  是的,自己還真是什麼都不會做的廢物,只是會給蘋果添麻煩而已。就連他的「幸福」都是自己一手剝奪的,但是到了現在卻連補償的能力都沒有。他討厭自己是理所應當的,這一點在當年不就清楚地覺悟了嗎?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

  心如此地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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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29:56
第四章

  下午兩點,正是購物的高峰期。儘管今天不是假日,但是人也是出奇多。那些男女老少,都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塞滿了整條長長的步行街。高樓大廈反射出來的光耀花了她的眼睛,眾多嘈雜的人聲吵得她頭昏昏!

  這些人都不用工作的嗎?當然她是例外,失業嘛,當然應該值得諒解。

  那邊兩個一看就知道絕對是高中生的女孩子,不用上課嗎?這麼清閒嗎?想當初她當學生的時候,雖然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的,但是也沒有公然曠課啊!這一點優良傳統可是上了班以後也一直堅持的呢。可沒有這麼散漫啊!

  伸手扶住不知道什麼材料做的牆壁,許弦琰搖晃著身體在人群中穿梭。唉,自己果然不適合逛街啊!人一多就開始頭昏目眩,而且在商場呆久了,也會因為空調的感覺而想嘔吐!

  就連看到衣服,也沒有一般女孩子那種「呀好可愛」的讚歎,以及立刻買回家的衝動,反而就是買到了自己合適的就立刻走人。連價錢也不講,反正順眼就可以!

  這樣的自己,真的是女人嗎,!

  不管了!反正蘋果也是這麼幹的!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為了買東西而左思右想,甚至在那裡殺價。啊,對了,蘋果的生日快到了哦。

  ——***——

  那次對話至今已經過了……嗯,好好算算,大概已經過了三天了吧?也是時候該準備給他過生日了!蘋果的父母都在國外居住,他在中國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自己算是死活糾纏他的人,這麼多年來說是為了補償當初犯下的罪過而來照顧他、補償他,但是事實上不知道誰在照顧誰……啊!話題扯遠了!總之,蘋果十八歲的生日是一生中最重要的紀念日,也是他跨人成熟的標誌——雖然那個小子已經熟透了,但是還是值得慶祝。

  這麼說,這次心血來潮來商場還真是來對了!先看看有沒有中意的,下次再帶錢來買。不過要選什麼樣的禮物才合他的心意呢?!

  他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什麼特別討厭的東西,對什麼東西都不冷不熱,總是板著一張撲克臉,鬼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嗯……記得上次她送他的是一隻超級可愛的海豚玩偶,只是為了看一個十七歲的男生抱著海豚的可愛樣子,也為了看到他的冰塊臉崩潰,所以才選了如此一個禮物。結果,他自然是不喜歡,鐵青著臉,用兩隻手指夾起那只龐大的玩具,爽快地丟到一邊。

  上上次好像是美女全裸寫真集,她用女生最最挑剔的眼光,忍耐著店員看變態的眼光去選擇的,就是為了讓十六歲半成人的他走上健康男孩之路。因為當時聽說同性戀猖獗,尤其是像他這麼漂亮的孩子,自然十分容易成為那些人的餌食。如果是俊美的學長,可愛的學弟,或者是成熟的老師,她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當時他所讀的高中,放眼望去一片醜男,怎麼可以?

  但是,當她把禮物遞出去以後,他再次鐵青著臉扔了出去。

  唉啊!

  所以說蘋果是個非常挑剔的人,要想讓他滿意,可真是比登天還難。

  一邊歎氣一邊走著,不知不覺地來到體育用品商店,無意間抬頭一看,看到的情形卻讓許弦琰的眼珠子都嚇掉了。

  玻璃窗那邊,高挑挺立的身影,修長的手腳,白皙的皮膚,以及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俊美外表,不是夏頻槨是誰?!

  「蘋……」許弦琰正打算大咧咧地走進去詢問他為什麼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這繁華地段的商場裡,但是伸出的腳卻在看到那高挑身影旁邊依偎的身影時僵化掉了!

  嬌小玲瓏的身形,可愛的洋溢著燦爛笑容的臉孔,以及親熱地和夏頻槨交談的樣子,都宛如一根針,惡狠狠地扎入她的心中,是無法言語的痛。

  那是……蘋果的女朋友嗎?

  他……到底還是有了女朋友了啊……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自己和他只是虧欠的關係啊,沒有道理介入那麼多吧?這個自己不是早就應該清楚了嗎?為什麼……為什麼胸口如此苦悶,彷彿窒息一般的難受呢?!

  應該離去的,不去打擾他們是最明智的!但是腳卻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法移動,也不想移動!手自作主張地動了起來,伸手一把扯住路過的一對情侶中的男性,硬生生地就要將對方往商店裡面拖。

  「呀!你是什麼人?放開我男朋友。」打扮時髦的小姐拉住男人的另外一隻手,死命掙扎,捍衛自己的領土權。

  「小子。如果還想要命的話,就和我進去一道。要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討厭和女人起爭執,許弦琰一把抓起男人的衣須,直接怒氣沖沖地開始威脅。不知道真的是她的威脅有效,還是那張跳動著怒火的容顏太過讓人著迷,男人神情恍惚,任由她拉著自己橫行入內。

  嗯,說是「橫行」好像也不太對,許弦琰躲在男人背後,用巧妙的方式隱藏自己的身形,逐漸接近那邊挑選球拍的二人組。

  遠遠地就見到那修長漂亮的手指熟練地對手中的球拍摸摸敲敲,過不了一會,就聽到那低沉卻富有磁性,帶著少年青澀和大人成熟味道的聲音響起,似一曲優美的音樂在心底緩緩奏起。

  「網球拍並不是越輕越好的,較輕的球拍雖較容易操控,但是缺點也是有的,正因為球拍本身的質量不足,所以一般都會令人感到力量不夠及震盪較多。重的球拍雖然在力量及吸震性能都較好,可是用得太久容易疲倦。所以最好用一些連線重約11至11.5安士的球拍。而拍面,最好用Mid—PlusSize的,這樣打起Gmundstroke來,才不會難以操縱。」

  深奧!

  完全聽不懂!

  緊接著嬌嫩可愛的聲音立刻湧起,和夏頻槨的聲音比起來,更是嬌弱得讓人心生憐愛。那孩子正好轉過半張臉來,從許弦琰的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上翹的睫毛,以及和洋娃娃沒什麼兩樣的漂亮面孔。

  好可愛的孩子啊!如果是平常的話,她一定會對這樣可愛的孩子——不論男女——流口水,但是現在卻只是覺得礙眼而已。一切都只是因為那無辜的可愛小白兔,站在蘋果的身旁!

  所以,礙眼!真不是普通的礙眼!

  「可是,我的力氣並不大,他們的發球壓根就擋不回去……」

  「這樣的話,就選擇這樣的球拍比較好。」順手抽出一隻球拍,半垂著眼瞼,夏頻槨耐心地解釋,「若要增加Power或攻擊力,則可選擇小拍面或加長型或重量平衡頭較重的球拍。要增加靈活度可選擇小拍面或平衡頭輕的。市面上的球拍大多以碳纖維加上不同成分化合而成。但不論是甚麼原料,碳纖維才是其主要原素。然而我自己一向都喜歡較為柔軟的球拍,這種球拍在擊球時震盪較少,感覺稍微舒服一些。」

  陽光從窗戶那裡灑進來,將夏頻槨身邊鍍上一層耀眼的金邊,彷彿是墜入凡間的天使一樣,給人安靜又舒適的感覺。面上滿是柔和,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柔和的表情。如此溫柔地看著手裡的球拍,彷彿那就是他追尋了幾生幾世的情人!

  情深……如海!

  他……果然還是無法忘記網球嗎?還是喜歡它嗎?果然!那時候輕鬆地說對網球不感興趣,完全是假的!是顧慮到自己的感受嗎?

  心痛,緊緊抓住胸口還是疼痛。無法不去在意,不得不在意。自己畢竟是剝奪了他惟一「幸福」的人啊!如果沒有那件事,如果沒有一開始的錯誤,事情壓根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是,我知道了,學長……」

  突如其來的回答打斷了她的思路,那孩子最後這一聲「學長」叫得又甜又膩,讓聽的人都會酥到骨頭裡。而就是這一聲,讓許弦琰也認出了這可愛的兔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聲音不就是她剛搬到蘋果家的時候,接的那個電話裡傳來的嗎?一向對人冷淡的蘋果,她所不知道的會對其他人那麼溫柔的蘋果,無法想像的蘋果,讓她的心一陣腫脹,一陣發痛。

  這樣對那個孩子,那麼說蘋果是真的很喜歡她了?!

  心中猛地一咯,好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一樣,但是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伸手接過那只拍子,小白兔笑瞇了眼,而那笑容也軟化了夏頻槨眼中的冷漠,甚至,還有一絲溫柔透了出來。眼光柔和,只見那只蒼白的手,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充滿了讚賞之意。

  神經斷裂!

  手指猛地用力,狠狠地一把抓向那邊臨時拉來的擋箭牌,許弦琰的肺都要氣炸了。說不上是為了什麼而生氣,總之就是生氣得很,所以這一下手沒有任何預兆,手勁也極其大,當時那男人就慘叫一聲,捂著胳膊又蹦又跳。

  這下子店中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們這邊。在無數可以媲美探照燈的目光掃視下,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了!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驚訝地望著自己,許弦琰「嘿嘿」苦笑著舉起手來,小小聲地說了一聲:「嗨……蘋果……」

  「你在這裡做什麼?」夏頻槨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和剛才的溫柔語氣截然相反。咬咬嘴唇,努力將心中的怪異感覺驅逐出去,許弦琰拚命想笑但是擠出來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我……面試完了,只是想出來走走罷了……就這樣……」

  「學姐?」敏銳地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夏頻槨走上前來,想要查探她的情況,卻被她巧妙地一躲,閃了開來。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蘋果你慢慢在這裡看吧……」倉皇著想離開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如此倉皇失措,腿彷彿有意識一般自己就動了起來:靈巧地躲過他伸過來的手,許弦琰奪門而出。

  「咦?學姐?!」

  驚訝地看著她不合常理的舉動,夏頻槨還能有什麼選擇?將手中的球拍向那孩子手中一塞,夏頻槨急急忙忙地衝了出去。

  「學姐。」門「轟」的發出巨響關了起來,也遮住了夏頻槨修長的身影,被留在原地的孩子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個一向以冷靜聞名的學長如此慌張失措的表現,呆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哦……原來如此,原來那就是夏學長最重視的『野蠻學姐』啊……」唇邊勾勒出上揚的曲線,原本純潔如白雪公主的神情在一瞬間變成了巫婆的奸詐,她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在眾人不寒而慄四處躲避的時候,才緩緩道出自己即將實施的計劃:「為了讓學長再次回到網球壇上,看來可以好好利用一下那個『野蠻學姐』呢……」

  ——***——

  腳不停地向前跑著,無法停止。氣息不穩,氣喘吁吁,無法控制。

  周圍人詫異的目光走馬燈一樣地流竄著,越來越朦朧,也越來越遠,變得分外模糊。

  有什麼東西在眼睛裡打轉,是難以形容的難受。

  眼睛,很難受!

  心裡,也很難受!

  是因為看到他仍然那麼喜歡網球,卻為了顧及她的感受,所以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對她就如此見外,卻對那個孩子什麼都說?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外人,而那孩子則是分享一切的所在?自己在他身邊整整五年,整整糾纏了他五年,依賴了他五年,結下了五年的孽緣,居然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

  還是說,看到他和那麼可愛的孩子在一起,所以難受?

  為什麼會如此呢?不應該這樣啊!看到蘋果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應該為他開心啊!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呢?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不是那種習慣了他存在以後無法忍受的寂寞。反而簡直就像是自己最心愛的東西被人拿走一般!

  怎麼可能?!

  蘋果一直是她的「弟弟」啊,一直是她所虧欠的人啊,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呢?究竟這是為什麼?

  自己居然是如此小氣的人啊!

  「學姐。」

  啊,想他都想到了幻聽的地步?

  他現在應該和他的小女朋友在一起,熱烈地談論著他曾經,啊!不,是現在還喜歡的網球,和那個志同道合的可愛女生聊天,一定十分開心了!所以他現在一定是在開開心心地約會,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來追自己?別癡心妄想了!

  「學姐。你等一下。」

  咦?可是這個幻聽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人不得不相信的地步。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有點心理作祟的味道,帶了點希望,可是又害怕失望地回頭,結果看到的就是在人群中穿梭的矯健身影。

  是他。

  有一瞬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那個人嗎?真的是那個蘋果嗎?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為什麼會追著自己?他怎麼可能追著自己?

  腳步想停下來,想等等身後不停追逐的蘋果,但是它們卻不聽指揮似的一個勁往前直跑。

  對了!這是真的就更麻煩了!蘋果拋下了小女朋友來追自己,那麼說就是一定發大脾氣了!自己應該如何解釋自己這失常的行為呢?難道說看到你看那只球拍的溫柔神情,而心情難過,連帶地看到你和那個女生站在一起,然後心中一陣不爽,所以就拋開了你自己開溜?

  這是什麼愚蠢的理由?說出來一定會被他用急凍光束殺了不可,絕對不能說!

  那麼,豈不是意味著不能讓他抓住了?對對對,死也不能讓他抓住,死也不能讓他知道自己躲避的原因。

  頭髮散了開來,迎風飄蕩,滿天飛舞,襯著她跑到快要飛揚起來的苗條身子,看起來就彷彿是畫中自由奔放的女神一樣,格外野性,也格外美麗。屬於一種野生動物般的美麗,充滿了活力的美麗,讓人目眩神迷。

  但是,現在可不是陶醉的時候。

  努力將自己的精神集中起來,夏頻槨專注於追趕前面在人群中飛奔的身影,為的就是抓住她好好問個明白。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逃跑?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為什麼不大大方方地過來打招呼?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進來?為什麼要這麼逃跑?為什麼做出如此一連串違背自己性格的舉動?為什麼要露出那麼傷心的表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到底在搞什麼?

  一定要問清楚,如果問不清楚,他自己可憋不下這口氣。如此卯著這股勁,一定要追上她不可。

  嘖。這鞋子實在是太礙事了!

  索性抓起腳上的鞋子,猛地向後一甩,然後許弦琰振奮精神再度赤腳狂奔!

  不知不覺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她氣喘吁吁地向左右看了看,怎麼跑到人跡罕至的公路上了?啊,對了,好像自己是無意識問沿著公車的行車路線跑的!而且還是該死的郊區車。所以不是市內車的話,走的都是高速……怎麼會笨到跑到高速上來呢?還是討厭在人群中穿梭的原因吧?

  算了!不管如何,都是一個逃跑,哪裡都一樣,只要能甩開那個傢伙就可以!

  蘋果呢?還在後面嗎?不可能。雖然他是男孩子,也經常鍛煉身體,但是絕對比不過勤加鍛煉的自己。況且自己打架那麼猛,體力自然也是好的!

  偷偷回頭,確認那道高挑的身影是否還是在緊追不放,但是一回頭,她嚇得幾乎尖叫出來。夏頻槨原本整齊的頭髮凌亂不堪,簡直可以和她的長髮媲美了!而且襯衫的領於是打開的,可以從裡面瞥見他蒼白但是肌肉勻稱的胸膛。

  腳上沒有穿鞋,和自己一樣,但是最重要的不是這一點。關鍵是他現在居然距離自己不足一百米。

  媽呀!他的腳力也太可怕了吧?這是什麼樣的速度!

  現在不是讚歎的時候,趕快逃離才是正確的!

  深吸一口氣,正想加一把勁向前直衝的時候,大腦卻一陣昏眩,隨之腳一軟,膝蓋一彎,身體自然下傾。啊?無法相信地看著周圍的景物搖晃下落,身子完全不聽控制地軟倒,腦海中都可以想像堅硬的水泥路的觸感以及接下來的疼痛了。閉上眼睛,知道自己逃不了這一劫,索性就這麼承受了吧!

  真倒霉。這下子不掉成腦震盪才奇怪呢。

  在心中胡思亂想著,身子下墜,咬緊牙關想要忍受這無法躲避的疼痛,卻沒想到並沒有如她所想像的那樣。身體落在一個軟軟的東西上,然後熟悉的香氣籠罩過來,好像是夏頻槨身上的梔子花香……啊,真是舒服的感覺。

  有什麼緊緊地箍住了她的身體,然後就是衣服摩擦的聲音,睜開眼睛,便正對上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彷彿最好的寶石一樣,散發著七彩的光輝。

  長髮垂落,遮住他們周圍的世界,只留下兩張兩兩相對的面孔,不停地喘著粗氣:呼出的氣息噴到彼此的面孔上,是無法忽視的心癢難耐。許弦琰由上往下將半個身於緊緊地貼和在為了保護她自願當肉墊的夏頻槨身上!

  心跳快速!

  他的心跳居然和她的跳得一樣快!

  眸子相對,糾纏不休,眼中蘊藏的神情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為什麼……要跑?」他喘息著,氣息不穩,語句也斷斷續續的,但是其中的威嚴還是不減,也依然讓她的心猛地一跳,躊躇著,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思考了良久,她才冒出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因為……你在追我……」

  這是什麼回答?!

  詫異的眼光變為無可奈何,夏頻槨歎了口氣,「在店裡的時候,明明看到我們了,為什麼不過來打招呼?幹嗎要那麼愉偷摸摸的?」

  「我才沒有偷偷摸摸的!」

  「哦?是哦……一點也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一個男人當擋箭牌,自己闖進來的!」

  咦?

  料事如神!

  「你……今天是怎麼了?」他的眸子看著她,閃爍著燦爛的光芒,幾乎比真正的寶石還要亮,也讓她的眼睛發花。

  「啊……啊!今天我去面試,然後……」

  「然後?」

  他眉毛挑了起來,不用問光看她心虛的樣子就知道結果如何。

  「……我又遇到了色狼……」

  「……」

  她怎麼這麼容易招色狼?真是!

  「所以我不是故意丟掉那份工作的,也不是故意賴在你家不走的,所以你不要生氣。」她慌張地解釋著,看向他的眼睛惶恐不安。

  對這樣的回答,他還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就是 為了這樣的事情?居然為了這種事情拚命地躲他?!

  「那為什麼在店裡的時候要那樣做?」

  「還不是因為你和那個漂亮的孩子在一起,怕打擾 了你唄。」不說還好,一說她心中就酸溜溜的難受極 了!

  「啊?怎麼可能打擾,旗漣他……」

  「不用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厲聲打斷了他接下 來要說的話,她盡力壓抑著心中那一股股湧上來的特 殊感覺。

  「你知道?」她又知道什麼了?還是又猜到什麼了? 旗漣純粹是為了勸說他再次回到網球部,作為校隊成 員,最後一次為學校爭得榮譽。但是,他也有不能答應 的理由,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地陪他來挑選網球拍,卻遇 到了這個少根筋的學姐,再接下來就是光著腳的馬拉 松長跑了。

  她又猜到什麼了?!

  「我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從他的身上爬起,許弦琰仰著頭不去看他的表情,「我一切都知道了!」

  知道你有了可愛的女朋友,有了我所不知道的感情,也有了比我還要重要的人。當初那個只屬於我的,雖然是我一直糾纏到手的人,已經屬於另外一個人了!

  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忍不住想哭,但是絕對不能讓蘋果見到如此脆弱的自己,這樣會讓他討厭的!

  夏頻槨迷惑地看著昂首挺胸、不知道下了什麼決心的許弦琰,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什麼。他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啊!

  正想問個清楚,但是那昂首沖天的女人,猛地身子一軟,再次跌了下來,不偏不斜地落在他伸開的手臂裡。這樣的突發症狀,只說明了一個鐵錚錚的事實——

  在熱氣蒸騰的八月天,光腳在水泥馬路上狂奔八九站,不中暑才奇怪!

  無奈地歎口氣,夏頻槨站起身來,伸手拉過不停打著噴嚏的許弦琰,將額頭貼向她的額頭。

  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來這麼一招,許弦琰當場就愣住,看著那看了五年的容顏一點一點靠近。啊,從來沒想過男生的眼睫毛居然那麼黑、那麼長,而鼻樑那麼挺、那麼漂亮,已經看得非常習慣的臉孔,在近距離裡貼得那麼近,居然也讓自己的心起了和剛才狂奔的時候,原因完全不一樣的狂跳。

  「還好……好像不是很嚴重的樣子,回去好好休息吃藥就可以了!找工作的事情還是等過一陣子再說,要不然工作就算找到了,你也進醫院休息去了! 」

  金屬般的聲音在耳邊呢喃,帶著特殊香味的熱氣,輕輕吹拂。平時冰冷清脆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居然有一種莫名的磁性,而那雙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眸子,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

  結果可想而知,許弦琰的臉孔「騰」地一下全紅了,臉上的溫度都可以拿去煎雞蛋。

  詫異地看著她突然變紅的臉孔,以及一下子飆高的體溫,夏頻槨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臉上,「怎麼了?難受嗎?」

  手,冰冰涼涼的,貼在臉上好舒服:但是心臟好難過,彷彿膨脹得快要炸開一樣,好難受!

  眼光迷離,帶點酩酊的感覺看著面前毫無察覺的少年。那樣紅彤彤的臉蛋和平時的活力四射完全不同,多了一絲羞澀,多了一絲柔和,也多了一點點……女人味,以及誘惑的味道!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放在什麼地方,平時經常做的動作,此刻也顯得格外曖昧!

  也許!

  看看許弦琰的表情,目光迷離,臉頰潮紅,這樣的她毫無防備,也同樣讓他心動。

  如果……現在說了的話,興許可以吧?如果把—直埋藏在心中的愛戀說出來的話,那麼她也許可能會接受吧?那麼,自己的單戀,一直持續了五年的單戀說不定此刻就可以劃上句點!

  或者……她也是喜歡自己的,只是不自覺而已!

  心,猛地一跳,似乎眼前冒出了剛才店中兩人親密的影子。她緊緊地抓住胸口抽縮的部位,感覺到頭越來越昏,越來越昏。

  啊啊,看起來,可能會病得不輕呢!

  「學姐?」夏頻槨注意到她一瞬間的搖晃,回過頭來看著她湧起紅潮的容顏。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搖搖手,許弦琰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全身放鬆。

  夏頻槨一直看著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似乎想將力量傳給她一樣,又似乎是想確認什麼似的,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這樣的他,可以在自己身邊待多久呢?還是說,自己可以在他身邊待多久呢?

  不能說看見他對網球戀戀不捨而心痛,不能說看到他和除了她以外的人卿卿我我而心傷,更不能說出自己矛盾的感情,那樣只會讓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不能說啊……

  況且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矛盾的心情,想要獨佔的心情,以及——

  此刻的心動!

  看著身邊那雙灼灼的眸子,感覺到自己連魂魄都快被吸進去了。剛才因為劇烈跑動而心跳不已,而現在則是因為他的眸子和目光心跳不已。

  高挺的鼻樑,緊抿的薄唇,輪廓分明的俊美臉孔,怎麼以前沒有察覺他是如此的俊美呢?

  心,在狂跳著,完全無法控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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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30:19
第五章

  事實證明,在路面溫度高達四十度的夏天,赤著腳在水泥馬路上狂奔,是只有傻瓜才會去做的!所以,許弦琰這個大傻瓜就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暈……」

  「痛……」

  「難受……」

  左右翻轉,來回呻吟,許弦琰抱著被子在滿是空調清冷的房間裡死命折騰。

  因為腳底受涼所以感冒?這種可笑的理由誰會接受?

  「該死的……醫生……蒙古大夫。如果我好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他……什麼庸醫啊,打了針都不見得好……」許弦琰嘟囔著想要到那邊去喝水,但是腳底下一軟,胳膊又用不上力氣,結果她整個人發出轟然巨響倒在了地上。

  「哇啊!」隨著淒厲的慘叫聲,大門被猛地打開,只看見夏頻槨高挑的身子衝了進來,原本冷靜淡然的臉上滿是焦急的神情,「怎麼了?學……」

  最後一個「姐」字硬生生地吞回喉嚨裡,他日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女人穿著流氓兔的睡衣,頭沖地向下裁倒,兩條腿在半空中來回掙扎。那個樣子,就好像一隻大大的土撥鼠,一頭栽到自己挖的坑裡面死命掙扎的德行。

  不能笑!

  絕對不能笑!

  本來在這個因為自己的愚蠢行為中暑就很不幸了,所以不能再火上加油的嘲笑她!

  「蘋果……」許弦琰哭喪著臉抬起頭來,撞到地板而變得紅彤彤的鼻子更是可愛,實在是……實在是……像極了她衣服上的兔子。

  已經瀕臨忍笑邊緣的夏頻槨,摀住嘴巴,再也忍耐不住地嘴角上挑。

  儘管是如此小的一個動作,卻被現在直覺格外敏銳的許弦琰發現了。

  「蘋果!」她都這麼狼狽了,他居然還來落井下石?!太過分了!

  「對不起……抱歉……」勉勉強強忍耐住咧開嘴巴的衝動,夏頻槨暫時是不敢看她的蠢樣。努力將視線轉移,他才好不容易說出話來。

  「對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才想起來事情的不對,她睜大眼睛看著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這個人,「今天不是假日啊,這麼說你一直照顧了我……一二……嗯……四天了!你不用去上學嗎?」

  真是……沒見過這麼遲鈍的人!

  無可奈何地閉上眼睛,就是為了制止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夏頻槨扶扶有些下滑的眼鏡,知道不解釋清楚,那個缺根筋的女人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我已經請了五天的假,所以沒有去上學。」

  「請假?那怎麼可以?你可是考生耶,你不會忘記高三期間連續不斷的噩夢考試吧?你想讓你爸爸媽媽來打我嗎?萬一你成績退步怎麼辦?」發狂地大吼,焦急的情緒一看便知。許弦琰抓著一頭睡到幾乎變形的頭髮,懊惱到了極點。

  輕輕歎氣,感覺她簡直就是沒事瞎操心。夏頻槨淡淡地回了一句,讓她的火氣全面爆發,「我又不像你那麼笨,那些東西沒什麼好怕的!」

  「你說什麼?!」眉毛吊了起來,許弦琰顯然對於對方對自己頭腦的評價十分不滿,「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算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啊……」

  「是啊!每次考試都是臨時抱佛腳,超級低空擦邊球才勉強過關,到了畢業的時候情況就更為壯觀,熬夜三天為了應付考試,到了最後交卷的瞬間暈倒,實在是很風光啊!」

  實話。這絕對是大大的實話。所以許弦琰的嘴巴張了合,合了張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了,如果有事的話就叫我一聲,我在隔壁看書。」伸手握住門把,夏頻槨打算就這麼出去,畢竟還有一大堆的正經事沒有做。回頭叮嚀了一聲,順便再看看讓他擔心的容顏一眼。

  「看書?」

  「我下個星期一要去考試。」

  「……」

  「學姐?」詫異地看著陷入一臉沉思狀態的許弦琰,為她那種詭異的反應大惑不解。

  「這麼說起來,蘋果你終於也到了要上大學的年紀了啊……」喃喃歎息著,許弦琰頗有「歲月催人老」的錯覺。

  「你到底幾歲?」有點無法忍受的少年看著她倚老賣老,實在想不出她腦袋裡到底思考些什麼東西。

  「我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哦,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才那麼一大點,身高也不如我,然後脾氣卻壞得要死。和同年齡的小孩相比,一點都不可愛。雖然現在也差不多,但是小時候卻真的很任性哦。就像你受傷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接你你都不理我,一個人在前面走走走的……啊!」

  突然捂上了嘴巴,許弦琰這才注意到自己說了禁忌的事情。遮住嘴巴卻遮不住已經冒出口的話,戰戰兢兢地抬頭看,果然看到的是俊美臉孔上的陰雲密佈。僅是一點點的提及,就讓蘋果的臉色如此不悅。而那隻手,也習慣性地放在左手的手肘上,也就是他受傷的部位。

  心,好像被一把捏緊一樣,很痛。所以連帶的她本來就痛的頭也痛了起來,所以視線模糊,而身體也跟著開始搖晃。

  「啊?」發出輕輕的驚呼,許弦琰身子搖晃,眼看就要從床上掉下去,夏頻槨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她的身子,讓她安然坐好。她手下意識地扶住了他的左胳膊,然後看到他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

  果然……還是不行啊!

  一瞬間,兩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互相逃避著對方不自然的眼睛,也是分別看著不相干的地方。清脆的門鈴聲打破了兩個人的迷境,夏頻槨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大手扶著她的後背,將她平放到床上,體貼地蓋上被子。

  「蘋果?」她伸手抓住他,發現抓的是他的左手,瞬間倉皇地放開。俏麗的容顏上眾多複雜的情緒交錯,許弦琰實在不知道應該拿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他。她偷偷抬頭看,卻驚訝地看見那雙琥珀色眸子裡跳動的,不是矛盾,不是厭惡,也不是熟悉的冷漠,或者是關切,有的只是被悲傷籠罩的陰鬱,水氣氤氳。

  他在傷心嗎?傷心什麼?為什麼而傷心?

  想要問的時候,夏頻槨卻反抓住她的手,放回被子裡,輕輕地說了一聲「我去開門」,便消失在門背後。

  門輕響,隔斷了兩個相互有心事的人。

  許弦琰將被子拉過頭,對他的悲傷無法解釋出原因來。但是……手指摸到心臟的部位,那裡似乎也在隱隱作痛。

  難道,心痛也可傳染?

  斜斜地倚靠在門上,感覺到心臟彷彿扭起來一樣的疼痛。

  好痛,簡直痛得無法呼吸!

  叮鈴叮鈴!門鈐響個不停,煩死人了!

  知道自己的地址,又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上門踢館的,除了那個小子之外,絕對沒有其他人。煩躁地邁開長腿,幾個跨步就來到門前。伸手拉開礙事的大門,蘇旗漣那張漂亮得讓人尖叫的笑臉就呈現在面前。

  雖然一件雪白襯衫、一條再普通不過的牛仔褲的簡單裝扮,依然顯得清爽乾淨,也讓那張笑臉格外燦爛。知道這樣的他是典型的人見人愛,但是看在自己的眼中就是礙事的扎眼。「你來做什麼?」

  冷著一張本來神色就不善的臉,夏頻槨環抱著兩手,看著一臉可愛笑容的孩子,明顯地下著驅逐令。

  「怎麼這麼無情啊?人家可是聽說你請假,才特地曠課來看你的哦。」來來回回、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橫在門口的夏頻槨一圈後,蘇旗漣才看向他明顯發青的正臉,「看來你不像有病的樣子哦,那麼說,生病的另有其人了?」

  夏頻槨看向那熟悉的、跳動著奸詐光芒的眸子,白癡也知道他在打些什麼主意,「你已經見過我了,再見。」

  猛地想把門扣上,但是一隻手猛地伸了進來,讓他的動作不得不停。算準了他絕對不敢傷害自己,蘇旗漣才「嘿嘿」笑著,從半開的門縫中溜了進來。狡猾的眸子看了眼門旁的鞋架,看到那雙白色細跟涼鞋以後,瞭然地笑了起來,「果然……她果然還在這裡。」

  一句話就讓他心贓停擺,臉色僵硬地站在一邊,高挑的身影有意無意之間擋住了許弦琰的房間。蘇旗漣將鞋子擺好,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戲謔,「不要那麼驚訝啊,你該不會忘了吧?我上次打電話找你的時候,就是那位姐姐接的電話哦。不過我真沒想到可以遇見她。畢竟你一向都把她藏得好好的,搞得我們這些人都知道她,但是都沒見過她……見過她的人早就畢業了,真是的!」

  夏頻槨眼睛瞇起,直覺地知道面前的傢伙一定在打什麼鬼主意,但是就是沒有預防的辦法,蘇旗漣自顧自地撥開夏頻槨礙事的身子,一邊走到客廳一邊繼續說著自己的猜測:「不過剛見到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呢。真沒想到她居然那麼漂亮,也難怪你會想把她藏得好好的,也難怪你動心了那麼多年……」

  「旗漣。」夏頻槨警告性地低吼了一聲,也蓋過了蘇旗漣最後低聲呢喃的那句最關鍵的話。擔心的眼神看向那邊緊鎖的門,他真擔心她會聽到。

  如果發現了自己超越了姐弟的情感,對她有非分之想,那麼她會怎麼做?接受?厭惡?破裂?還是裝做不知道地延續下去?接受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失敗的幾率也不小,不管是哪種結果,勢必都要打破現在的情況。不敢冒這個險,現在的自己,沒有膽量!

  「你不要在這裡說這樣的……」

  聲音還沒有落,就聽到那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小縫。手伸出,將門推開以後展現出來的,就是許弦琰揉著眼睛的臉。

  「蘋果……怎麼了?有什麼人來了?我聽到你在叫……」因為感冒而頭昏,所以導致眼睛也朦朧得很。許弦琰努力揉搓著眼睛,就是為了看清楚面前模糊的影子一點。

  「你怎麼出來了?」

  「嗨!姐姐,我是前幾天的……」

  「閉嘴!旗漣!」

  真是哪壺不提開哪壺。夏頻槨難得手忙腳亂地遮住那張惟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巴,驚慌的眸子看向那邊因為這聲音逐漸反應過來的許弦琰。

  咦……好熟的聲音哦!旗漣?那不是——

  「呀!你是蘋果的女朋友。」她好不容易明白來人是誰,話就不經大腦地冒出來。說出來以後,看到對面兩個人驚訝的神情,她這才遮住嘴巴。

  女朋友?!

  在說誰啊?!

  夏頻槨看看面前遮住嘴巴一臉惶恐的白癡女人,再看看身邊站著同樣一臉迷惑的蘇旗漣,確實沒有第四個人出現啊!

  抬起頭,蘇旗漣算是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笑瞇瞇地看向顯然被這個驚嚇震壞了大腦的夏頻槨,再看看滿臉通紅的許弦琰,一個與其說是「計策」,還不如說是「惡作劇」的點子,在腦誨中形成。

  呵呵!這麼看起來,連老天都在幫他啊!天賜良機,不利用那是白癡!

  「是呀,姐姐好,我聽說學長請假了,所以過來看看他。」努力用自己最可愛、最能融化人心,也是最能讓身邊的男人雞皮疙瘩四起的聲音回答著,蘇旗漣笑得格外燦爛。

  什麼「是呀」!夏頻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及對方的厚臉皮。被這個錯誤認知衝擊得麻痺的大腦,現在才轉過彎來。搞了半天,讓那個迷糊到了極點的學姐搞錯的對象,就是面前這個混小子!

  他哪點像女人?雖然他的眼睛是大了一點,身材嬌小了一點,說話聲音可愛了一點,走在大街上也絕對會被眾男人嫉妒的眼光多看自己一點,但是,蘇旗漣這個傢伙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啊!

  正要出口反駁,解開這個可笑的誤會,卻被早一步看穿這個想法的蘇旗漣一把抓住,笑盈盈地對明顯已經受了莫大打擊的許弦琰繼續扭曲事實,「是呀,所以我擔心學長,才跑過來看他……搞了半天他一點毛病都沒有,嚇死我了!」

  「啊?啊……是呀……是我生病了,所以他留下來照顧我……」揉搓著手指,許弦琰心中煩亂一團。如此明白地表示他和蘋果的關係匪淺,以及親呢的肢體動作,都充分證明了什麼?

  他……面前這個可愛的孩子,真的是蘋果的戀人!

  「你既然來了,那……蘋果——」

  「嗯?」

  「你好好陪他去玩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真搞不懂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別人隨便說說的話都相信嗎?夏頻槨一口怒氣嗆在喉嚨裡,差一點喘不過氣來。

  「我走了誰照顧你?你……」

  「我要睡覺。你在這裡很礙事。」粗聲粗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許弦琰皺著眉頭,拒絕聽到他任何解釋的言語。雖然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也沒有必要解釋什麼,那麼就乾脆照現在這個事情的發展繼續發展下去吧!

  「學……」

  許弦琰扭過身去,搖搖晃晃地躲開身後夏頻槨探出來的手,走到自己的房間,狠狠地摔上門。

  「學姐。」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發什麼脾氣,夏頻槨想要追過去看看她的情況,但是那雙霸佔著自己手臂的胳膊死也不肯鬆開。一回頭,夏頻槨燃燒著憤怒火焰的眸子恨不得燒死那個礙事的傢伙,蘇旗漣卻給了他一個曖昧的笑容,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外扯。

  「你……做什麼?放開我……」

  「學長。如果你不乖乖聽我的話,我就把你的秘密說出來。」

  威脅,這絕對是威脅。但是也同樣對他無可奈何。

  夏頻槨第N次後悔自己認識這個該死的惡魔,但是也拿他沒有一點辦法。被動地被他拖拉著身子,出了大門,關上的一瞬間也隔斷了自己擔心的視線。

  學姐她,不要緊吧?

  該死的!她在意極了!

  雖然知道那個孩子對蘋果的意義不同,但是實際看到和想到是完全兩碼事。無法壓抑自己心中宛如火山爆發的憤怒,只要在趁蘋果沒有發現之前,先躲藏起來。

  門關上的聲音徹底讓一切都放鬆了。她軟軟地依靠著門滑了下來,老實不客氣地坐在地毯上。手指穿過垂下來的長髮,從那黑色的縫隙中看著熟悉的天花板。

  眼睛裡面很難受,有什麼東西酸酸的。心裡面很不舒服,好像少了什麼似的空蕩蕩的。好難受好難受啊!

  「蘋果……蘋果……」抱著膝蓋,許弦琰喃喃念著這個叫了五年的稱號。只屬於她的稱號,眼睛裡只看著她的人,如今卻要真真正正地屬於另外一個人了嗎?!

  不要,她不要。但是,「不要」又有什麼辦法?

  那是蘋果應該得到的「幸福」吧?五年前,她已經奪去了他的「幸福」,這次不能連這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再次奪走。

  所以——

  所以就漠視這次的心情吧!將這份不應該存在的感情深深埋入心底!

  可是——

  「可是……好痛苦啊……蘋果……蘋果……」膝蓋濡濕一片,淚水使得視線模糊。大腦昏眩,原本就被病菌入侵的腦子難過得半死。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地軟倒在地毯上縮成一團。

  這樣的自己,可悲又可憐!

  意識飄忽,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下著大雨的日子,那一天,注定了他們彼此的纏絆!

  ——***——

  「你到底搞什麼鬼啊!」

  擰著眉毛,在頗有好評的咖啡店裡,夏頻槨看著身邊心滿意足吃著聖代的蘇旗漣,不滿的情緒全都寫在鐵青的臉上。斜眼瞟了他一眼,蘇旗漣笑得分外可愛,可惜迷倒了一片偷窺的男人,卻無法融化對方臉上的堅冰。

  「不做什麼……只是為了幫你得到她而已……」懶得囉嗦,直接一句話切人重點,蘇旗漣笑得好像偷吃了五百隻小雞的黃鼠狼。

  手裡的勺子「卡嗆」一聲爽快地掉到了桌子上,夏頻槨的眼鏡滑了下來,無法置信的樣子讓同桌的蘇旗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看到你這麼吃驚的樣子還真是值得。嘻嘻,好有趣!」

  「旗漣,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漲紅了臉,很難得地慌亂一團,夏頻槨因為太激動而咳嗽起來。

  「沒有什麼啊……」悠閒地挖了一勺冰激凌,他吃得格外心滿意足,「只是,我長得很像女人吧?」

  「……」搞不清楚他的話題為什麼一下子跳到了這裡。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他,夏頻槨的大腦暫時罷工。

  是呀,這不是眾所公認的事實嗎?雖然這個小子陰險狡詐十足,但是那個外表,如果不說話的話,比一般的偶像明星青春玉女還要可愛。這一點,看看周圍流口水的男人們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了。

  「你那個學姐也是這麼認為的吧?」輕輕笑了笑,蘇旗漣看向對方陰晴不定的臉。

  「……」剛才的事實不就說明一切了嗎?!

  「而且還認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呵呵!」

  「……」這才是最讓他無法理解的事實!

  「既然如此,你不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嗎?」

  勺子碰觸玻璃杯的聲音清脆悅耳,也正敲開了一直困擾他的事情。這句話,彷彿一道驚雷,劈裂陰暗的天空,帶來的傾盆大雨洗滌出全新的世界。

  原來如此!

  「你是說……試探?」有些顫抖的語調洩漏出來他欣喜的心情,夏頻槨還真的無法相信以前的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出這樣的招數來。這樣一來,看許弦琰的態度就知道她對自己有沒有意思了。如果她先有那個意思的話,不管是哪一方面,自己都可以做適當的調整,用最合適的姿態出現在她的身邊。

  從那時開始,自己就只和她一個人在一起,和其他女人交往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也不想讓她看到任何人,這樣自私的自己只是將她隱藏起來,用這份悲苦的心情和她一直維持「姐弟」的關係。

  怎麼沒有想到「試探」這一招呢?!

  「這樣一來,我就假扮你的女朋友,這樣也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畢竟如果你找真正的女人的話,將來一定會假戲真做。只要有點大腦的女人都不會放過你這樣的好男人的。嘻嘻,所以找我是最合適的!」蘇旗漣眼角挑起,笑瞇瞇地看著面前的帥哥,眼睛中閃爍的,全是詭異的神采。

  頭腦因為他這一番話反而冷靜了下來,夏頻淳看著他這再熟悉不過的笑容和神色,一種熟悉的不祥的感覺油然而生。警惕地看著這個可以面不改色將所有人推下火坑的惡友,他翹起單腳,琥珀色的眸子幾近透明。

  事情絕對沒有那麼單純!

  這個從來都是沒有好處不做事的傢伙絕對不可能那麼好心地來幫自己的忙!那麼說,可以利用到自己的籌碼就只有一個了?

  「沒錯。」蘇旗漣看向他的眸子充滿了笑意,對於和聰明的人談判,這是絕對省力又開心的事情,「我要的是你參加這次的高中網球聯賽。為我們學校爭光,你不會說你不願意吧?」

  下意識地抱住自己左邊的手肘,夏頻槨默不作聲。

  看著他這個樣子,蘇旗漣輕輕哧笑出聲。眸子中跳動著瞭然的神采,使得他整張臉格外生動。

  「你以為可以騙得過其他人,包括那個野蠻學姐,就天真地以為可以騙過我嗎?」

  語聲清澈,聲音如開啟的八音盒,叮叮咚咚格外動聽。夏頻槨身子猛地一震,顯然被他戳中了弱點。抬頭看,琥珀色眸子裡面神采變幻如天邊雲霞,過了許久,才慢慢地說出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你……知道?」

  「當然。雖然知道的人很少,但是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嘴角勾勒出笑容,他越是清楚地了然一切,就笑得越是天真。手指握緊,夏頻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複雜的心情。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自己的問題,自己敢不敢去面對的問題。

  「你的左手,確實已經無法揮動球拍,但是這並不代表了你網球生涯的結束……」視線從鐵青的臉上轉移到了他的左手,接著又回到神色因為他的話越發鐵青的容顏上,蘇旗漣輕輕微笑,「你雖然是左撇子,但是也做了相應的右手練習不是嗎?就像一個左撇子會被老師糾正用右手寫字一樣,你其實是左右兩隻手都會打網球的類型。」

  身子一震,雖然知道他知道了這個事實,但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看了眼夏頻槨的反應,蘇旗漣笑了出來;越發得可愛,「只不過你的左手比較厲害罷了。所以你一直沒有在人前展現出來你其實右手也會打球。五年前的車禍,為了她,你犧牲了左手,同時也犧牲掉了站在網球壇上的勇氣……曾經處在那麼高峰的人,現在卻只能從頭做起……你很害怕,用這個事實逃避周圍的一切。」

  「不是。」手在顫抖,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但是你真的放棄了嗎?你那麼喜歡的東西,曾經想要為了它奉獻一生的東西,你真的就這麼放棄了嗎?雖然你左手不能揮拍,但是你的天才,你的能力,你的經驗,光是這些,別人就拍馬也追不上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還是會在大家都走了以後,去體育館偷偷練習吧?要不然你也不會連右手都磨出同樣的繭子來……」

  「不要說了……」他不想聽,一點也不想聽到這個!

  「你只是害怕而已,不管你多麼優秀,你也只是害怕而已……害怕自己用這種姿態再次站到曾經無比風光的地方,接受已經可能不是第一的絕望感,只是這樣而已。所以說,你壓根就是一個膽小鬼。不管是在球壇上,還是在感情上,你之所以將所有的事情搞得一團糟,就是這個原因而已。」

  「不要說了!」夏頻槨猛地拍桌而起,原本就寂靜的咖啡廳因為這砰然巨響,顯得更加沉靜。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著顯然在暴風圈內的他,以及惹怒了老虎,卻還在無辜笑著的蘇旗漣。

  「不考慮嗎?只有我可以幫你哦……這是一個新起點吧?你也想跨越你自己吧?這樣的你,根本就是壓抑著自己來生活……」

  站起身來,伸手摸向那張壓抑了許久也痛苦了許久的臉孔,語氣溫柔,「不想著重新來嘗試一下嗎?曾經失去了的東西,想要再次獲得,曾經那麼想要的幸福,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得要自己爭取才可以,不是嗎?」

  冷冷地揮開他的手,夏頻槨沒有說話。拿起椅子上的外衣,邁開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群被他的怒氣嚇得半死的傢伙,以及還在那裡笑個不停的蘇旗漣。

  心情複雜!

  夏頻槨獨自走在喧鬧的大街上,他高挑的身材和俊美的容貌,以及彷彿迷路一般的迷惑神情,成功地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女孩子們紅著臉偷看著,猜測著,想要過去安慰這個顯然在迷惑的美男子,但是還來不及靠到他的身邊去,就讓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冷冽氣息嚇退。

  自己……是如此懦弱的嗎?伸出左手,夏頻槨看著那曾經決定著自己一生命運的手,心中複雜萬分。

  不敢對她說出自己喜歡她,不敢再次面對新的挑戰,不敢面對自己都不知道的未來,害怕因此而改變的自己,害怕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這樣的自己,確實懦弱得過分!

  「好軟弱……」眼睛裡好像進東西了,酸酸的,真的真的很難受。有什麼東西在眼眶裡打轉,伸手把眼鏡拿下來,手指放了上去。濕潤,液體潤濕了指頭,迷惑,迷惑不安的情緒氾濫,「學姐……」

  只是念著她的名字就可以堅強起來嗎?只是想到她的容顏就可以讓自己的焦躁壓抑下來嗎?不知道,但是,現在他只知道一件事。

  「我好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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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30:47
第六章

  八點四十二分,他還沒有回來。

  長長地歎口氣,許弦琰接著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報紙上。

  最近蘋果回來得越來越晚,而早上也出去得越來越早,在學校待的時間比平時多了好多,是因為即將面臨考大學所以才那麼辛苦嗎?還是說和他的小女朋友有關?最近老是看到那女孩子接接送送的好不慇勤,自然是和她有關了!

  算算看,已經整整十一天了!

  那一天,自己明明是哭著睡在地毯上的,但是一覺醒過來,卻已經在床上了。身上的被子拉得嚴嚴的,床邊的小几上放著一杯水和必須吃的藥。伸手拿過,眼睛再度酸澀,這樣的他,可以在自己身邊多久?自己可以霸佔他的溫柔多久?自己要到什麼時候可以從失去他的低谷中走出來?

  鑰匙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回來了嗎?許弦琰從床上跳起來,著急著去開門,拉開門的同時也看到夏頻槨明顯被嚇了一跳的臉。完全沒想到自己在開門之前,門就會打開,所以受到一點點驚嚇。兩個人對望了十幾秒,許弦琰這才反應過來。

  「你回來了啊,蘋果。」

  「嗯……」

  「啊!姐姐好。」高挑身子後面冒出來的可愛笑臉讓她的心猛地停跳片刻,愣了愣,才想起來答覆。

  「啊……啊!你好。」

  看了看她不自然的表情,蘇旗漣竊笑在心,但是表現在面上的,絕對是楚楚可憐的神情,「抱歉抱歉,學姐我霸佔了學長那麼久,現在才還給你真是抱歉啊!」

  果然是去和她約會啊!

  心情一瞬間變得沉寂下來,一種說不出來的寂寞衝了過來,壓抑得她喘不過氣來。絕對不能讓他和蘋果看出來自己的心情,於是強撐著面皮,扯出一個微笑,「沒關係……倒是我,一直在蘋果這裡打擾……」

  皺起眉頭,感覺到她這句話十分扎耳,夏頻槨搶先一步跨進大門,順手就要將門關住。

  「哇!你想夾死我嗎?!」手疾眼快地拉住大門,同時也及時制止了對方想要自己小命的衝動,蘇旗漣硬是從門縫裡擠了進來。

  「你該回家了,不然會讓父母擔心哦……」半是威脅半是認真地強調著眼前的事實,夏頻槨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讓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不要緊的,我……」

  「我不想再為你操心了!請回去吧!」

  「學長。」

  「回去。」

  好像驅散惡靈一般地將門關上,回過頭來才看到許弦琰驚訝的眼神。

  「你怎麼這樣對待女朋友呢?她一個人就這麼回家,怎麼可能放心?」

  繞開她的身邊,夏頻槨拎著書包,走進客廳,「樓下有車接她,你不用擔心。你等一下,我馬上做飯。」

  「好……」擔憂地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許弦琰只有默默地再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接著看報紙。

  心思煩亂一團,報紙上的鉛字在搖搖晃晃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十分討厭啊……外面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音激盪,知道他在準備晚飯,想去幫忙,但是八成會越幫越忙,所以很乾脆地歎了口氣,完全放棄!

  時針嘀嗒嘀嗒的聲音響起,混合著外面隱約傳來的水聲、鍋碗碰撞的金屬聲,交織成一曲悠閒的樂曲,讓人昏昏欲睡。就在她的眼皮不停打架,幾乎被這聲音催眠的時候,夏頻槨的聲音及時響起。

  「學姐,吃飯了!」

  門外傳來的低沉聲音,讓許弦琰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啊?好的!我馬上來。」

  從床上跳下去,急急忙忙開門,許弦琰為的就是看一眼夏頻槨的表情。但是她還是晚了一步,看見的,就只有寬寬的背影而已。

  失望,但是還帶著僥倖,無法想像自己看到他的臉會有什麼反應。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後,乖乖地向廚房走去。

  拉開椅子,夏頻槨先坐了下來,將一碗填得滿滿的飯遞了過去。

  被動地接過來,半抬起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神情,果然是平靜無波,但是也陰沉無比。蘋果他……顯然心情不好到了極點。

  得想辦法讓他開心!

  「啊……嗯……你的考試怎麼樣了?」

  「還好。」

  「想上什麼大學呢?照你的成績看,什麼名牌大學都不成問題。所以說,你想上什麼大學呢?」

  「隨便。」

  「你最近走得好早回來得也好晚……想必功課很忙吧?」

  「……」這一次更絕。夏頻槨只顧著吃飯,壓根理都不理會她。

  不行,這樣不行。這樣下去只能氣氛越來越僵。強行將自己的臉皮扯成「笑」字形,許弦琰努力想要緩和兩個人之間的緊張。

  「啊,對了呢,蘋果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呢?我還在為送你什麼生日禮物發愁呢,畢竟我不擅長挑東西,你也沒有告訴我你喜歡什麼……什麼都可以哦,但是最好不要太貴,我現在沒有工作,所以……」

  揉搓著指頭,許弦琰的話越說越小聲,而夏頻槨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卡鐺」一聲將碗放在桌子上,高挑的身體猛地站了起來。本來就不太亮的燈在他的身前拖曳下一道長長的陰影,讓許弦琰的心中猛地一咯,還來不及反應什麼,就聽見那道清澈的聲音陳述著主人的意見。

  「不需要。」

  硬邦邦地丟下這三個字,夏頻槨繞過桌子,繞過她的身旁,逕直向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熟悉的梔子花香飄了過來,曾經是那麼喜歡的味道,現在卻只有心酸得讓自己想哭而已。臥室的門「啪嗒」一聲輕輕關上,同時也關上了兩顆彼此有間隙的心。

  「這樣不行……我不能把氣發到她的身上……」撫著額頭,夏頻槨慢慢安撫著自己狂暴的心情,「這樣純粹就是遷怒啊……都是旗漣,應該都是那個傢伙不對才是。」

  自己終於還是經受不了惡魔的誘惑,尤其是那麼,—個知道自己所有弱點的傢伙,所以才在那傢伙的威逼利誘、軟施硬磨之下,簽署了自己的賣身契!

  是的,三個月後的網球校際聯賽,自己作為選手參加。

  那天之後,他仔細地想了想,甚至在夜裡輾轉難眠,都是為了思考這個問題。是的,自己膽小,害怕經受那些現在的自己壓根經受不住的東西,害怕面對又一次的失去,也害怕看到她再一次傷心的表情。

  發生了車禍以後,不知道多少次憤恨地傷害著自己的左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狠狠地、為了讓它快點毀滅一樣,傷害著自己。不管頭一天有多麼傷心,第二天總能看到那個害自己如此淒涼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燦爛地笑著。

  厭惡、惱怒、遷怒,什麼情緒都只是化為冰冷,即使這樣她也還是不屈不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她的感情不同了呢?也許心動,只是源於很小的事情,只是一些瑣碎的理由,但是,不知不覺地,她在自己心目中越來越重。

  不滿足於只是當她的弟弟,想要更進一步的發展,想要那個美人眼中、心中永遠都只有自己!

  但是,只要經過一場失敗,人就會變得格外膽小,失去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剩下的就只有畏懼而已!

  蘇旗漣敲醒了猶豫中的自己,用最溫柔的方式提供了自己改變的機會。雖然用的手法有些激烈,不,簡直就不是「激烈」這個詞可以形容的可怕情形。從他答應下來的那天起,那個惡魔就對他展開了魔鬼特訓。每天早上有長達兩個小時的訓練,下了課還有三個小時的單獨訓練,他簡直就不把自己當人看,更不用說自己還是考生,這樣下去成績不退步才奇怪呢!

  「雖然……也有她的原因啦……」

  是的!那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小子,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犧牲色相扮演自己的女朋友,來試探許弦琰的反應。每天早上的愛心接送,以及下課以後的陪同放學,為的就是做戲給許弦琰看、而那個見鬼的效果,只是更讓他覺得自己沒有臉去面對她。

  算了算了!

  先不去管那麼多,總之還是先讀書要緊。要不然三天後的模擬考砸了的話,那就淒慘了!

  夏頻槨將沉重的書包一把拎起,甩到床上,打開,拿出書本,扶扶眼鏡,坐了下來。努力將書本上的符號文字裝進自己腦袋裡,靜下心來將已經掌握得差不多的東西裝進腦袋裡,夏頻槨全神貫注地對付著即將面臨的考試的時候,那邊客廳中傳來許弦琰的聲音。

  「蘋果,你的電話,是……」

  有些猶豫的聲音透露出某種信息,但是現在的夏頻槨完全體會不到。

  咦?電話?不用說,一定是那小子。對於自己那樣對待他不滿意,所以專門打電話來報復嗎?平時在訓練的時候就夠難受的了,放學回家完成任務以後還這麼纏人,明擺著是陷害自己!

  該死的!

  怒氣沖沖地殺到客廳,也不顧許弦琰驚訝的表情,拿過話筒,用可以凍結所有人的聲音應對:「喂?」

  「頻槨?」

  話筒那邊傳來的熟悉聲音讓他稍微愣了愣,然後用猶豫的語聲確認著對方的身份:「媽媽?」

  「是呀,你過得還好嗎?」

  「嗯……好久不見了;媽媽……」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靜靜的聲音裡隱約透露著不安。許弦琰坐在旁邊,看著他陰晴不定的神色,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說了一會,似乎對方開始用比較熟練的英文說起來,所以夏頻槨也開始用英文對話。流利的外語在空曠的房間中流淌,許弦琰簡直就是有聽沒有懂,但是看到蘋果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凝重到簡直讓人無法忽視的地步,她這才忍不住擔心起來。

  講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鐘,但是感覺卻像一輩子那麼長,到了最後只看見夏顛槨長長歎了口氣,將話筒放下。

  「怎麼了?是你媽媽嗎?她說了些什麼?」

  雙手交握,他沒有說話。空氣凝結,許弦琰只有陪在他身邊,看著夏頻槨的神色變幻不定,她的心情也隨之忽上忽下,動搖不定。時鐘的滴嗒聲以及呼吸聲混雜,使得屋子裡的氣氛格外凝重。

  「我媽媽讓我到英國去……」

  「啊?」「英國」這兩個字重重地打在她的腦門上,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這究竟是怎麼一個概念。皺緊眉頭,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個多麼嚴重的問題。

  「她說打算在英國定居下來,讓我過去和他們一起住,所以中國這邊可以捨棄了……所以……」

  「不可以。」一下子站起身來,許弦琰氣勢洶洶地命令著他,「你絕對不能去英國。」

  他也不願意啊!但是——

  「但是,我媽媽既然這麼說了,當然是勢在必得,非讓我去不可……」這才是頭疼的問題。他那個母親可是出了名的強悍,連他爸爸都要讓她三分,既然是決定好的事情,那麼就絕對不容許違抗的情況發生。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字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察覺到不對以後,許弦琰硬生生地將後面的話轉了過來,「你女朋友不管?這樣很不負責任啊!」

  女朋友?!

  低下頭去,專注地看著她說出這三個字時的表情,奈何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半分窺見不得。只看見那流泉一樣的髮打著旋兒流淌下來,在燈下是一色的烏黑亮麗。
  看不見表情,但是不代表不知道她的想法,抵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著,害怕著什麼,又渴望著什麼,這是不是表示了什麼?

  她……是——

  不希望自己離開嗎?是什麼樣的心情不希望自己離開呢?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感覺到她顫抖得更加厲害,想要扳起她的面孔來,但是她卻怎麼都不肯。

  「蘋果你……不能離開,如果你離開了,你的女朋友會好可憐好可憐啊!你們隔得那麼遠,她一定會很孤獨很寂寞的,她一定會天天晚上都哭的,她一定會想你想得發瘋,你怎麼可以這麼折磨她?你這樣太過分了!」

  和身體一樣顫抖的聲音流瀉,裡面是無法遮擋的脆弱。他聽著她的話語,心中猜測著她的心情。

  這真的是對他「女朋友」的關心嗎?與其說是,還不如說是她自己的心聲比較正確吧?如果自己不在了,那麼這個人一定會寂寞的吧?

  「學姐……」聲音沙啞,語聲中傳來的是莫名的煽動。肩膀上的手臂猛地一緊,許弦琰驚喘一聲,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已經被拉進他的懷抱中。

  熟悉的香氣瀰漫,鼻子裡滿是醉人的梔子花香,讓人為之沉醉。手臂用力,彷彿想將她的身子嵌進去一般用力,夏頻槨緊緊地將她擁抱在懷裡。

  他伸手觸摸到的,臉頰接觸到的,腦袋裡回想到的,全是在她住進來的第二天看到的美麗身體。不知不覺臉頰飛起紅暈,以前就算接觸了也不會怎麼樣的身體,此刻居然讓自己心跳如雷。

  「學姐……」聲音呢喃,是無法忽略的煽情,也是隱藏起來的渴望。被那聲音所蠱惑,抬起頭來,看見的就是琥珀色的美麗眼睛,在最愛的金絲邊眼鏡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學姐……你不希望我離開嗎?」

  「嗯……當然……」

  當然不希望他離開。如此自然的想法不經大腦就冒了出來,說出來以後才注意到事情的不妙。

  「不是我……嗯嗯,我也希望你留下來啦,但是你女朋友更需要,所以,蘋果你……」

  她不知道她只要一說謊就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嗎?

  緊緊地抱著她的身體,那份柔軟讓自己如癡如狂。她為什麼不想讓自己走?為什麼要這樣意亂情迷地看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柔順地讓自己擁抱?

  她喜歡自己嗎?喜歡。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和自己的「喜歡」是一樣的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那個所謂的「女朋友」,拿那個當自己心情的擋箭牌,是掩飾自己的心情嗎?那種語氣可以理解為「嫉妒」嗎?

  無論如何——

  他可以認為她「喜歡」著自己嗎?

  學姐!

  自己愛戀了整整五年的火鶴花啊!

  緊緊擁抱著那纖細的身體,呼吸急促,他發誓自己一輩子都沒有這麼激動過。聽到她的呼吸也急促得很,並且顫抖越來越劇烈,抖得幾乎散架一般,「蘋果……你……放開……」

  就算是遲鈍如她,也察覺到他的異常,以及瀰漫在房間中的微妙氣氛。這樣的蘋果不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危險的,讓她都無法控制自己的陌生的人。

  不要!

  不要!

  儘管武力上比別人強,但是說到底她還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從來沒有被一個人——一個男人如此對待!

  氣息蓄亂,她此刻清楚地知道面前的火熱身體已經不是一個孩子所有的了。堅硬的胸膛,觸手可及的是熾熱的肌膚,就算隔著衣服,也可以清楚地知道那裡面蘊藏的熱量。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呢?

  抬頭看,看見的琥珀色眸子中滿是濃濃的、她所不懂的熱情。將她的靈魂吸入,等著燃燒怠盡。

  「蘋……」接下來的話被熾熱的火山吞噬。她大睜著眼睛,看著面前突然放大的俊美臉龐,無法相信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嘴唇相貼,熾熱的不光是他的,還有自己的。彷彿要將熱度傳遞一樣,彷彿要把心中的焦躁一口氣爆發出來一樣,相互碾磨,用力之大足可以感覺到疼痛。她手臂緊緊地抱著她的腰,高挑的身子也壓向她。膝蓋一軟,身子順勢倒了下去。身後是柔軟的沙發,只覺得陷進柔軟的海綿中,然後就是被擠壓的窒息感。

  只是接觸還不滿足。喘息著,慢慢張開嘴唇,迎接過來的就是如火焰一般滾燙的舌。驚喘出聲,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做。舌尖糾纏、追逐、吮吸、折磨、奪取,從牙齒到牙齦,包括喉嚨深處,每一處都不放過!

  蘋果他……是這麼具有攻擊性的嗎?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目眩神迷,無法自拔,雙手緊緊地抓著面前男人的肩膀,連氣都喘不過來。

  這樣是不對的,理智這樣告訴她!

  但是卻沉迷於此,感官卻讓她如此縱容!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張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顫抖的黑色睫毛,以及修長挺拔的眉。手用力,全部的力量集中在一點上,將他狠狠地推開。喘著氣,兩個人都氣息不穩,看著對方,無論是黑色眸子還是琥珀色的,都掀起了驚天巨浪。沉寂,靜得連心跳都聽起來像打雷一樣。

  時間流逝,相互看著,到現在大腦還處於剛才的震驚中。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事情會變成她和蘋果接吻?而且那個吻——

  「你……為什麼要……吻我?」顫抖的聲音問著神色同樣陰晴不定的夏頻槨,她無法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

  蘋果他……只是自己的弟弟,為什麼要吻自己?為什麼要做這樣對女朋友才有的親密舉動?為什麼要對身為「姐姐」的自己,對他一向橫眉冷對的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怎麼說?按照自己的真實想法說,還是矇混過去?剛才的情況,自己是魯莽了些,但是也不光是自己啊!她那種失控的樣子,不正是也代表著什麼信息嗎?

  捅破這層薄薄的紙,將自己和她的關係扯上另外一個方面?不再是「姐弟」,也不再含有「虧欠」的成分?如果現在不說,那麼將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只要你說一句話,那麼別說是英國,就算是天堂我都不去!

  「學姐,我一直……」

  「我是你的姐姐呀!」聲調猛地拔高,許弦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壓根不看夏頻槨的表情,她只顧著說話來穩定自己的情緒。伸手將覆蓋在自己臉上的長髮弄起,她的腦子混亂一團, 「我是你的姐姐,我大你五歲啊……你已經有了可愛的女朋友……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做?為什麼……」

  「那傢伙不是我的……」

  「就算你沒有女朋友,也不可以對我做這樣的事。我是你的姐姐,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聲音凝固,沒有說完的話就這麼哽在喉嚨裡,夏頻槨感覺到自己的聲音一下子消失無蹤,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這樣的嗎?原來是這樣的啊……就算自己沒有喜歡的人,就算自己一顆心都放在她的身上,她還是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自己和她之間,有一條又深又長的鴻溝,無法跨越,也無法填補,只有一點點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對不起……」

  細細呢喃著,他垂著頭,感覺到自己心頭那把騰騰燃燒的烈火上,猛地被澆下來一桶冰水,瞬間什麼激情什麼心情什麼慾望立刻升上外太空去,不見蹤影!

  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啊!

  原來是這樣的啊!

  原來她一直是這樣看自己的,一直是這樣對待自己的,不是應該早就清楚了嗎?為什麼……為什麼?

  眼睛發澀,好想哭,但是卻又哭不出來。眼睛痛,胸口也痛得都喘不過氣來。就好像有人一把捏住心臟一樣,窒息一般的痛苦!

  好……痛苦!

  「對不起,我一時心情激動,對不起,學姐……」

  頭一直垂得低低的,肩膀微微顫抖,瀰漫在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氛,以及他不尋常的反應。有些害怕,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蘋果,許弦琰伸出手去想要扶住他的肩膀。

  「不要碰我。」

  比平常高了八度的叫聲響起,夏頻槨一揚手將她的手打開,在原地坐著氣息不穩。驚訝地看著完全是陌生人的他,許弦琰簡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也說不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樣子,他從來沒有這麼對待過自己!

  當初他受傷的那段時間裡,他雖然討厭自己,但是只是不理不睬,之後的五年內更是相安無事。像這種激烈的態度,完全不是她所認識、所知道的那個冷靜淡然的夏頻槨。這樣的他,簡直就像被烈火逼瘋的野獸一樣!

  「蘋……果?」

  不確定的聲音讓他猛地一震,用手扶住剛才因為熱吻而弄歪的金絲邊眼鏡,他喃喃地念了一句「抱歉」,便迅速站起身來,邁開大步從她的身邊繞了過去。

  「蘋果,你……」

  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許弦琰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什麼這麼奇怪。

  轉過頭來,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已經恢復了當初的淡然,甚至,還混雜著一點點的陌生,以及疏離。

  「抱歉,學姐,嚇到你了!我只是心情不是太好,所以做出那樣的事情來,請你原諒。」

  刻板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房間中,冷冰冰的,讓她的心也隨之冷了起來。

  「啊……不……是我話說得太重了……」

  「那麼,你不介意就好……已經很晚了,我還要去複習功課,你收拾一下準備睡覺吧!畢竟你的病剛好,還不能太過勞累。」

  挑眉,微笑,眼鏡在燈光下散發著冷冷的光,夏頻槨掩飾著自己真正的情緒,也壓抑著快要爆發的憤怒,微笑起來。

  冷意,從心底蔓延全身,讓她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從她手中扯過自己的衣擺,夏頻槨邁開步子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眼看著那高挑的身子消失在褐色的門後,門關上的聲音更是顯得這空蕩蕩的房間寂寞無比。

  為什麼?

  自己說錯還是做錯什麼了嗎?為什麼蘋果要這麼……生氣?

  手指抬起,下意識地摸在自己的櫻唇之上,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嘴唇上的熱度。熾熱的彷彿要把自己都融化一般的溫度,以及探索進來相互糾纏的舌。

  深吻!

  吻進來的不光是嘴唇,更多的還是被入侵的心。心,再也不是空明一片,再也不是如斯平靜,被那一吻,被那擁抱,被那激狂的聲音侵襲,春水已經氾濫,波濤洶湧,無法平復。

  「蘋果……」手放在胸口上,裡面是淡淡的甜蜜,以及濃濃的苦澀,還有,無法言語的疼痛。

  「蘋……頻槨……」

  心動,忽視不了、忘記不了、隱藏不了的心動,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發生?

  他……已經有了女朋友!

  他……已經屬於別人!

  他……已經不再眷戀著自己!

  那麼為什麼要吻自己?只是當時的情況使然?只是當時的情不自禁?

  為什麼要如此欺負她?為什麼要在這種情況下撩撥於她?

  為什麼……為什麼……卻在這個時候發現了自己的感情?

  心跳得如此激烈,只是「弟弟」不會讓自己如此心動吧?只是「弟弟」不會讓自己如此難受吧?只是「弟弟」不會讓自己有這種悲喜交雜的感覺吧?

  為什麼?

  低下頭去,黑髮打著漩兒地垂落,掩住了她泫然欲泣的神情。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肩膀,喃喃念著讓自己冷靜下來的話語,她再三提醒自己,蘋果是這個世界上惟一不能碰的人!

  是的!絕對不能碰。自己已經讓他很不幸了,不能再錯下去。他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上把他推入深淵的自己的,就算是和她在一起都是出於她的強迫。是的,這種感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絕對不可能!

  ——***——

  書本上的數學符號飛揚,看得本來就發昏的大腦更加昏!

  該死的!

  怒火沖天地將那礙眼的東西扔到一邊去,夏頻槨反手拿起了一邊最擅長的英文。看了幾行,卻看得火氣越來越大,再也忍受不了!語文、化學、物理,通通都礙眼極了!狠狠地將自己的身子往床上一拋,原本打著借看書來打消煩躁的想法完全錯誤。這樣的自己,只會越來越焦躁,心中的傷心所導致的煩躁,宛如火山爆發一樣,控制都控制不了,全面爆發。

  閉上眼睛,默默地數著數字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那些跳動的字符,該死的同樣煩人!

  被拒絕了!

  抬眼看向天花板,熟悉的吊燈讓自己一瞬間有種恍惚的感覺。雖然知道可能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但是還是接受不了。在腦子中幻想了無數次的處理方法,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

  就這麼任性地將什麼都不知道的她丟在客廳裡,實在是太過小孩子的做法!

  嘲諷地笑了笑,自己不正是小孩子嗎?還有大概三四天才過十八歲的生日,之前都有可以任性的借口吧?

  就是因為自己是小孩子!

  「如果我不是小她五歲的話……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種事情的話……如果我可以用別的方法遇到她的話……」

  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但是一切都晚了!

  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再次發生,已經犯下的錯誤不可能回到過去抹煞,正如這不知不覺氾濫的感情一般,無法制止,無法抑制,無法……迴避!

  就算事情重來,他還是會愛上她吧?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自己真是軟弱到了極點!

  閉上眼睛,意識浮沉,帶點逃避意味似的,夏頻槨想要藉著沉睡來逃避這一切讓自己煩心的的事實。

  時鐘「嘀嗒嘀噠」地響著,彷彿是催眠曲一般,在空曠的房間裡來回迴盪。本來以為心情複雜睡不著覺,但是貼到枕頭上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疲倦極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自己都疲倦得快要忍受不了。模模糊糊地,他似乎聽到自己房間的門「卡嚓」響了一聲,然後有什麼人走了過來。

  鼻子中是熟悉的香味,也是讓他魂牽夢縈的味道。

  學……姐?!

  不,怎麼可能,自己明明那樣對待她,她明明那樣生氣和不理解,不可能主動來找自己的!

  想要睜開眼睛確認,但是眼皮沉重,那香氣彷彿帶有催眠意味似的,讓自己的精神放鬆。

  細細的聲音響起來,不仔細聽聽不清楚,但是就算聽清楚了,他也不相信自己半睡半醒中的判斷力。

  他聽到微微的啜泣聲,還有撫摸上自己臉頰的手冰冷觸感,以及滾落下來的液體,熾熱得驚人。

  「對不起……」

  哽咽著,哭泣著,一點都不像倔強的她!

  「蘋果……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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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31:11
第七章

  深深呼吸一口早上的新鮮空氣,然後狠狠地拍打臉頰一下,立刻感覺到清醒了許多。許弦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暗暗下子決心,「今天要用平常的態度對蘋果。昨天的事情全都是誤會。是的,只是一時興起的誤會而已。那是意外。就這樣。」

  許弦琰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節好自己的心情,轉過身去拉開門,正打算擺出自己最完美的笑臉去面對他,卻不料一開門就看到夏頻槨神色陰沉的俊美臉孔。

  「呀啊!」

  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她瞪著眼睛,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應該還睡在床上的少年,實在控制不了自己心臟的狂跳。嚇死她了!從來沒想過也許有一天會被人活生生地嚇死在浴室裡!

  「蘋……蘋果,你起來了?」說的純粹是廢話。但是不說又很奇怪,於是她膽戰心驚地看著明顯有氣的「弟弟」,冷著一張臉孔,從她的身邊經過。

  「你早。」淡淡的聲音冰寒入骨,充分顯示了主人的心情惡劣。

  看著他在那裡熟練地倒水洗臉刷牙,想走走不了,想留留不成,許弦琰在那邊左右為難,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過了一會兒,嘩啦嘩啦的水聲過了一陣後,才聽到那早上格外低沉性感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桌子上有牛奶和麵包,你去吃吧!」

  「牛奶?麵包?」不自覺地重複著他的話,彷彿這一說肚子就反應過來似的,立刻合作地發出一連串「咕嚕咕嚕」的聲音,立刻鬧了個大紅臉。

  「我……我去吃東西了……」囁嚅著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許弦琰沿著門邊出去,臨走的時候留戀地看了那邊的夏頻槨一眼,卻發現那雙琥珀色的罕見眸子,正從鏡子裡望著自己。

  兩道視線相對,是難以抑制的心跳,也不知道是誰先別開頭的,直到空氣中的曖昧氣氛消失,許弦琰才大夢初醒一般甩頭離去。看到她倉皇離開的身影,夏頻槨這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看她那兩個可以媲美熊貓的黑眼圈,以及紅彤彤的鼻頭,還有眼裡的血絲,就說明了她絕對是一夜無眠。而自己則因為打擊過大,反而一覺到天明!

  還是……不自在嗎?

  果然……是這個樣子的啊!

  雖然說是一場意外才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也被她當做意外處理了。無法置信的眼神、驚慌的動作,以及不經過大腦修飾而顯得真摯無比的言語,都宛如錐子一樣惡狠狠地插入他毫無防備的心裡。將那希望摔得支離破碎,無法修補。

  要花多長的時間才可以直視她的眼睛呢?

  沒有自信!映在鏡子中的,是充滿了迷惑的容顏。

  不能再這樣子下去,要振作。要不然的話自己絕對支持不下去了。

  如此想著,他振奮精神,轉過身軀,到廚房去。

  許弦琰早就坐在桌子的那一邊咬著麵包,一看到他進來,手裡的動作僵硬了一下,但還是接著做了下去。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他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沒有說話,夏頻槨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拿起麵包和牛奶吃了起來。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是如此漫長。不安地來回弄著雙腳,這是許弦琰焦躁時候的表現。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還是什麼都不說忍耐這種情況,這兩者讓她難以選擇。

  「對不起……」

  「啊?」沒想到夏頻槨居然先說話,她吃驚地抬起頭來,看到的就是毫無表情的面孔。她慢慢地把麵包撕成碎片,卻沒有送到口裡面去,這樣的動作簡直就是為了發洩自己的焦躁情緒。

  為什麼道歉?如此見外?雖然他昨天的舉動確實嚇壞了自己,但是這樣鄭重其事的道歉,只有讓人覺得很奇怪。

  「昨天是我一時大腦發昏,所以對你做了很失禮的事情,請你原諒。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那麼做了,所以你就放心吧……」

  放心?放什麼心?為什麼蘋果說的話她一個字都聽不懂?想要緊緊抓住胸口,因為那裡面堵塞一樣的憋悶,很難受,想吐。

  「學姐?」

  他擔憂的視線飄了過來,修長的手指習慣性地摸向她的額頭,觀察著她的情況,卻被陷入語言迷沼的她一把揮開。

  清脆的擊打聲讓許弦琰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才看到夏頻槨冷著一張俊顏,白皙的手背上是五道紅痕。

  啊?啊!

  「蘋果,你實在看得太嚴重了啦。不就是一個吻嗎?犯得著那麼鄭重其事的道歉嗎?你也把我看的太扁了吧?不過呢,你也應該好好對你的女朋友做這種事情哦,要不然小心她跟人家跑掉。」

  彷彿彌補自己的錯誤似的,許弦琰猛地站起身來,伸手就向夏頻槨的肩膀上拍去,儼然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看了看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纖細手腕,他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哦,那就好。」

  「嗯?啊……」

  看著他明顯不開心的樣子,許弦琰悻悻然地把手收了回去,接著和自己面前的早餐奮鬥。

  洩憤似的將那些食物三口兩口吃完,夏頻槨猛地站起身來,大跨步向自己的房間走過去,然後抄起書包就走。

  「我上學去了!」

  「啊?蘋……」

  猛地將門拉上的聲音大得讓她忍不住一哆嗦,看著那扇可憐的、明顯是被洩憤的門,她還真是不明白自己的複雜心情。

  喜歡蘋果,但是這種「喜歡」已經變了質。而蘋果對自己呢?也是「喜歡」嗎?

  「怎麼……可能?」許弦琰苦笑出來,用腳指頭都知道的絕對不可能的答案,如此明顯、自己……和他,畢竟還只是「姐弟」啊!

  夏頻槨靜靜地站在門外,第一次感覺到早晨的空氣如此清冷。

  冷入心肺……

  ——***——

  有很多東西,不爭取就意味著失去。但是也有很多東西,就算爭取了,也不會是屬於你的。那麼說,命中注定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了嗎?這麼說,不應該屬於自己的就於乾脆脆地放手,瀟灑地說「拜拜」。

  太可笑了吧?

  夏頻槨仰頭將礦泉水飲下,瞬間的清涼稍微讓心中的煩躁減少了一點。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差不多被汗浸濕了,貼在身上帖答答的,很不舒服。

  甩掉手中的空瓶子,夏頻槨再次拿起球拍,揚手、拋球、揮拍,那白色的球體立刻呈現一條完美的直線劃破空曠的室內網球訓練場,讓一邊觀看監督的蘇旗漣讚歎不已。

  「啊!不愧是你哦!拋球動作簡潔,肘、手腕的關節都沒有彎曲。這種沒有多餘動作、極省力的拋球方法,最穩定了。而且僅用第二指關節以上的手指持球,肘關節絲毫不彎曲,也不使用手腕的力量,而是好像將球舉到肩上方釋放出去一樣,高明到了極點……你果然是天才啊……」

  冷冷的眼光殺了過來,明顯地就是讓那只該死的麻雀閉嘴。但是蘇旗漣笑嘻嘻地,壓根不去理會他嚇死人的冰冷視線。

  「你的心情很不好呢,發生什麼事情了?」明顯不怕捻虎鬚的說法很是讓人扼腕。

  不理他,彷彿要把自己的怒氣全部發洩到網球上一樣,夏頻槨接著進行發球的動作。

  「嗯嗯……」歪著腦袋,許弦漣可愛的臉上滿是賊賊的笑容,「嘿嘿,我知道了,你和那個漂亮的姐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吧?你終於忍不住襲擊了人家對吧?」

  右手一抖,拍子沒有打中上飛的球,夏頻槨難得的失誤正是說明了一切。

  「我猜中了?你終於還是下手了啊!色狼。」蘇旗漣大呼小叫起來,生怕沒有人知道似的大肆宣揚。

  握緊手中的拍子,夏頻槨鐵青著一張臉,氣勢洶洶地向他走了過來。

  「你練了那麼久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妙,還留在這裡的傢伙就是傻瓜。蘇旗漣一躍而起,就要往門那邊跑去。

  夏頻槨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扯,將那嬌小的身子就拉了回來。

  「我……不是故意要戳你痛處的……」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心虛。蘇旗漣腆著笑臉抬頭衝向什麼都不說的大恐龍,現在還是想想怎麼保住小命才是真的吧!

  冷著面孔看著那個甜笑討好的傢伙,他本來就色素慘淡的琥珀色眸子,更是冰冷透明得彷彿玻璃球一樣。

  夏頻槨冷冷地看著他,沉重的空氣壓迫過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正要忍不住推開他逃跑的時候,那個傢伙卻用同樣冰冷的語氣下著命令:

  「今天我去你家睡。」

  一句話就把號稱足智多謀的蘇旗漣打倒在地。

  無法置信地看著面前神色如常的傢伙,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今天我去你家睡。」

  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容反駁,也讓蘇旗漣確定確實不是因為自己一時頭腦發昏所造成的幻覺。無法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冰冷容顏,他開口確認:「你說……真的?」

  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眸子冷冷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裡發毛。

  為什麼?

  「難道說……你真的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所以不得不逃到我家裡來?」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詢問著,卻讓夏頻槨的臉色一下子改變。忽青忽紫忽綠忽紅,最後變成一色的慘白,看得人心裡發栗。

  「你該不會……你該不會對那位姐姐怎麼了吧?你太沒有道德了!實在是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迅速躲到一邊,率先逃到發火的地獄大魔王夠不到的地方,蘇旗漣用著昭告天下的音量大聲吆喝。

  辟里啪啦一連串爆響,夏頻槨額頭上青筋直冒,顯然實在忍受不了那個傢伙的性格。

  手指捏動,他不怒反笑,只不過臉色漆黑媲美鍋底,看起來比一般的恐怖片還要讓人害怕。

  蘇旗漣「嘿嘿」笑著,試著打消他的怒氣。

  「不要那麼認真啊……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啊……真是,你想住就盡量住啊!我不會攔著你的!」

  「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就走,怎樣?」實在受不了那傢伙的沉默攻勢。光是忍受這個要命的低氣壓就夠受的了,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外表成熟穩重,其實在某些方面比小孩子還要無理取鬧和霸道的傢伙。

  不發一語地轉過身去,夏頻槨手腳利落地收拾著自己的包,將三支網球拍裝了進去。平時為了不讓住在自己家裡的許弦琰發現自己還能打球,他都是將東西放到面前的欠扁小人家的。那一天陪他去買的網球拍,其實都是那個小人設計好的,是去買適合自己用的拍子。

  可見,不管出於什麼契機,他都計算好了讓自己重新回到這條路上。真是……想發怒都發不出來!

  「你到底和姐姐發生了什麼大事啊?」

  身後的問話讓他手裡的動作稍微停頓,過了一會兒,才用冷冷的聲音回答:「和你無關。」

  「唉呀!怎麼這麼冷淡呢?怎麼可能和我無關呢?我可是奉命扮演你的女朋友的啊!」不怕死地湊上前來,他笑得分外不懷好意。

  「只是……」

  「只是?」

  沉默著,昨天的情況歷歷在目,印象深刻得想忘記都做不到。咬緊嘴唇,他不發一語,手上的動作更是加快了。

  看著他這副樣子,蘇旗漣聳聳肩膀,自然知道想從這個死硬派的嘴巴裡挖出什麼東西來,簡直比登天還要困難。

  算了算丁!反正知道的途徑多的是,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輕輕笑了笑,許弦漣也不多加刁難,只是乖乖地把自己的書包背好,跟著那個高挑的身影向外面走去。

  外面,涼風習習。夏天的夜晚和白天相比格外舒服。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已經超過了八點,難怪太陽已經被吞沒在遠方的雲端裡,將週遭的雲彩染上一層耀眼的紅。

  瞇著眼睛,感覺到那光芒有點刺目。

  一邊的蘇旗漣看著他停頓下來的身影,輕輕笑了笑,瞭然地從書包裡摸來摸去,最後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機,遞了過去。

  「……」不明白他搞什麼鬼。夏頻槨擰住兩條細長的眉毛,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掌中銀色的小型物體。

  「我知道你擔心她。」笑瞇了眼睛,蘇旗漣十分善解人意,「所以打個電話回家報平安如何?順便告訴她你今天晚上外宿,這樣也好讓她放心。」

  沉默!

  他盯著那手機發著呆,為這麼一點小事考慮著要不要做。

  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蘇旗漣受不了地率先叫了起來:「啊!煩死人了!你到底決定打還是不打?不打我就收起來了哦!」手作勢往包包裡揣,夏頻槨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那銀邑的小東西搶了過來。看著那雙琥珀色眸子中閃現的警惕色彩,蘇旗漣又好氣又好笑。聳聳肩膀,他也不說什麼,只是乖乖地先走開,等著他將電話講完!

  手指顫抖著按下應該再熟悉不過的鍵盤,明明倒背如流的號碼卻偏偏按錯了好幾個鍵。好不容易按完,深吸了一口氣,才將手機放到耳朵邊。

  嘟嘟的聲音連續不斷地響著,大約響了有十七八聲以後還是沒有人接,他這才覺得著慌起來。又撥了幾次,還是同樣的情形,換著撥許弦琰手機的號碼,那邊卻傳來手機金額不足的提示語。

  該死的,現在已經八點多快九點了,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將手機猛地向蘇旗漣一拋,不顧對方手忙腳亂地接住的傻瓜動作,夏頻槨二話不說拎著自己的書包就往家的方向沖。

  「喂!到底怎麼了?學長?」完全對他莫名其妙的動作無法理解,蘇旗漣忙著裝好手機,跟著他就跑了出去。

  伸手招了出租車,快速地說出自己的住址,夏頻槨心急如焚。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人怎麼不在房間裡?為什麼不接電話?

  車子揚起煙塵,快速駛向目的地,而他的心也一點都沒有平復的徵兆。三十分鐘後,好不容易抵達了豪華公寓,他急急忙忙地跑了下去,連找的零錢也沒有要。

  「學長。」

  蘇旗漣跟在他身後跑了上去,但是那頎長的身影在電梯中迅速地消失了。電梯門爽快地關上,將急切的他隔到門外。好過分!奮力敲打著電梯門,蘇旗漣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該死的混賬,這麼不想讓他看好戲嗎?虧自己還幫了他那麼多忙,實在是太過分了!咬咬牙,看了看安全通道上的樓梯,心一橫,索性向那要人命的二十二樓爬去。

  伴隨著「叮噹」一聲響,電梯門打了開來,長腿一跨,夏頻槨迅速出了那個狹窄的牢籠,逕直向自己的房間跑去。球鞋在地板上砰砰匡匡的聲音惹來周圍住戶的不滿叫聲,但是現在的他可是一點都管不了了。

  伸手掏出鑰匙開門,結果往鑰匙孔裡插的時候掉在地上兩三次。好不容易把門打開,這才覺得緊繃的精神稍微放鬆。想也不想地,伸手就把門推開,襯著夕陽西下,從窗裡透進來的餘輝,迎接他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房間,但也冷清得讓人無法容忍。

  感覺不到有人在的氣息!

  伸手按下電燈的開關,亮起的燈光照得整個屋子宛如白晝一般。連門都沒有關,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去找到她。鞋子沒換,猛地推開她的臥室門,夏頻槨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窗戶敞開著,紗質的窗簾隨著偷溜進來的風輕輕舞動,飄蕩起一場讓人迷失留戀的仲夏夜之夢。長髮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之上,她穿著那幼稚的流氓兔睡衣,側著頭趴在被子上睡得正香。手裡面一本漫畫書正翻到一半,就這麼垂放在膝蓋上。耳朵裡塞著CD機的耳塞,難怪沒人接電話。

  房間裡凌亂不堪,書本、雜誌、遊戲隨地亂丟,果然是她的風格!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感覺到全身的力氣都喪失了一般,夏頻槨軟軟地沿著門滑了下來,蹲在地毯上。雙手抱頭,真是啼笑皆非。自己居然這麼害怕她一聲不響就這麼消失無蹤,就這麼怕她突然不理他、害怕他、逃避他!

  看到她如此安然的睡容,一顆吊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了下來。就算她把他當做「弟弟」,這一輩子都不會以「戀愛」的心情看待他,還是喜歡著她。他……還真是迷戀她啊!

  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輕走到許弦琰身邊,彎腰把那個麻煩精抱起來,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拉上被子,看著她胸口沉穩地上下起伏,一張臉上安詳至極。

  不說話的她,充分將外貌的纖細美麗發揮到了極點,也更是讓他的心跳無法抑制。雖然明明知道她其實是粗暴、迷糊、可以媲美男人的性格,但是還是忍不住被她的外表吸引。試問一個人看到自己最喜歡的對象這樣毫無防備呈現最美的姿態,哪個人能忍得住?

  所以,頭慢慢地垂低,睫毛顫動,彷彿被蠱惑一般,夏頻槨慢慢接近著那張讓自己癡狂的容顏,

  「嗯……蘋果……」

  突如其來的呢喃聲讓他猛地嚇了一大跳。所有的理智回籠,他這才發覺到自己在情感驅動下做了什麼。慌張地撐開身子,打算就這麼離開,卻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握在她的手裡。

  她的手的力氣不大也不小,而自己一直專注於她的睡容之上,所以絲毫沒有發現;想要拉出來,但是她握得好緊,用力拉扯,又害怕她會因此驚醒過來。

  左右矛盾!

  夏頻槨正在那裡左右為難,不知道是該把她弄醒還是就這麼僵持同一個動作的時候,門那邊傳來蘇旗漣有上氣沒下氣的抱怨聲:「學長……你這傢伙……居然把我丟在樓下……實在是……太過分了!」

  猛地抬頭,蘇旗漣那原本精明狡詐的眸子中閃動的絕對是憤怒的光輝。平時就很恐怖的人怒氣爆發,怎麼看怎麼不是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的。夏頻槨只覺得脊背一陣發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看著那張怒極反笑的容顏,還真是不能小看他發怒的威力:但是奈何現在手指被許弦琰緊緊抓住,半分動彈不得。

  「學長……我要好好懲罰你……」獰笑著一步一步接近,蘇旗漣面目猙獰。

  「嘖。」他可不想一世英名都毀在這小子手上。夏頻槨現在也不管會不會弄醒許弦琰,盡可能小心地把手抽出來,然後就跑向獰笑著接近的蘇旗漣,拎起他的領子,將那個礙事的傢伙提拎出去。

  「你放開我啊!學長。」他死命掙扎,手舞足蹈。

  「閉嘴。如果不想被剁成八塊就給我乖乖閉嘴。」夏頻槨低聲威脅,也成功地用暴力讓那傢伙消聲。然後輕手輕腳地來到客廳,反手把許弦琰房間的門關上,夏頻槨這才有精神對付那個一直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冷著面孔坐在他對面,這樣的夏頻槨全身散發著壓迫的冰寒,那雙琥珀色眼睛更是使得他彷彿洋娃娃一樣,毫無感情。

  沉默……沉默……再沉默!

  一直沉默到蘇旗漣都忍不住想尖叫的時候,他大爺終於說話了!看著桌子上的電話,他靜靜地,用著和平常完全一樣的聲音,陳述著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高中畢業以後就要去英國……」

  「哦……那很好啊!」蘇旗漣淡淡地應了一聲以後才反應過來。狠狠一拍桌子,他無法置信地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男孩子,對於聽到的事實根本不敢相信,「你說什麼?!去英國?!那你那麼辛苦地訓練有什麼用?啊?我還不是為了讓你能再一次在球場上大展雄風,才這麼苦心積慮……」

  「打球到哪都可以。」

  夏頻槨一把摀住他明顯吵得太大聲的嘴巴,戒備地看了身後的門一眼,注意到那裡毫無動靜以後,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琥珀色的眸子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

  「說得也是……」點點頭,算是同意這個觀點,「只要你還存在不消失,那麼隨時都可以打球。」

  夏頻槨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之上,兩道斜飛的劍眉輕攏,攏住了心中的哀愁,積攢成堆。只要自己的手還在,無論是左手還是右手,只要自己願意,只要自己還有這條性命在,那麼不管在哪裡都可以打球,都可以在最喜歡的地方盡情馳騁。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待網球宛如吸毒上癮者一樣,完全無法戒掉。那種快感只要嘗過,就再也無法控制。網球,就是這麼一種極其有魅力的東西。

  這幾天,雖然左手不能使用,但是右手還在。那種揮拍、擊打的快樂,全身就彷彿跳舞一樣的舒暢,釋放出來的快感,是久違的喜悅。為什麼自己要放棄了那麼久呢?為什麼就忘卻了這麼甜蜜的感覺呢?還是因為自己實在太膽小,因為那次的事情而產生了「恐懼」的心理吧!

  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受傷的手肘,再也忍不住地苦笑出來。不能打網球是因為她,而能再次揮動球拍也是因為她。為了救她失去了左手,為了得到她而使用了右手,但是結果卻是這個樣子。實在是再諷刺不過的事實了……

  但是……但是,儘管如此——

  頭髮垂落,遮住了他因為掙扎而痛苦不堪的眸子,也讓整張臉孔隱藏在陰影之下。看著他這副沮喪的樣子,不用說也和他惟一的那個心結有關。

  「我說,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和姐姐鬧翻了吧?」一句話就狠狠地踩中了他的痛腳。

  夏頻槨身子一抖,從手指縫隙中透過來的目光怨恨至極。唉!看起來太坦白也還是個錯誤呢。蘇旗漣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繼續進行著這個讓發怒的獅子繼續怒火沖天。

  「不是嗎?你就這麼一走了之,那姐姐怎麼辦?你就這麼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拋在中國啦?雖然說她是心懷愧疚地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們好歹也糾糾纏纏了五年多,怎麼可能沒有感情?而且她那麼粘你,哪有人是因為贖罪忍耐那麼久的?她不是愛上你了才奇怪。」

  「才不是那樣。」猛地站起身來,夏頻槨突然拔高的音量讓那邊侃侃而談的蘇旗漣嚇了好大一跳。看著對方驚訝的容顏,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失態了。夏頻槨臉色陰沉地坐了下來,過好了半天也沒有說話,直到蘇旗漣忍不住想拿個什麼東西敲醒這個該死的悶葫蘆,低沉的聲音這才響起。

  「她……根本就是把我當……弟弟看待……」

  「那不可能啊!」蘇旗漣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一向精明果斷的冷然男子陷入愛情的拙樣,「如果她只把你當弟弟看待,那麼在店裡看見我們的時候,就不會有那種舉動,那種反應了。事後你不是也追上去了嗎?難道你就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嗎?」

  確實,當時的情形是夠曖昧的!

  她當時確實不像平時意料之中的反應,甚至為了逃避他,居然在大馬路上光腳馬拉松。抓到她以後那樣柔弱的表情,泫然欲泣的神情,似乎都昭示了什麼,但是——

  手指摸上唇瓣,那裡似乎還留有她嘴唇上的餘香,縈縈繞繞,纏纏綿綿。

  那一吻,她是驚慌大於憤怒,事後還表現出那樣滿不在乎的態度,似乎在安慰著自己……最討厭她這種不應該出現的「溫柔」,這說明在她的心中,不管自己做什麼事情,都會被劃人「寬恕」的圈子,實在是「……讓人心裡發寒。

  「可是……她對我吻她還是很排斥……」

  夏頻槨不知不覺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了口,也惹得蘇旗漣一臉活見鬼的誇張表情,「你居然真的下手了?!天哪。」

  夏頻槨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他的大驚小怪。他不是早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現在還在這裡裝個什麼勁?

  「可是……可是……」蘇旗漣急急忙忙地解釋著自己的想法,但是似乎也只是火上澆油,「我完全沒想到你居然真的下手了!猜想歸猜想,但是現實歸現實啊。雖然大概能猜到你們之間的情況,而你們發生的事情也和我想的差不多,但是還是很受打擊。我說的是一般男人的情況啦,像你這種冷血無情、沒有七情六慾的傢伙,就算知道了情愛為何物,八成也只是柏拉圖的精神愛,無論抓誰來想,准都會認為你就算變成了化石,都不會對她動手的啊!不過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個小於欠扁嗎?!

  努力控制自己不把拳頭打在那張漂亮無比的臉蛋上的衝動,夏頻槨臉色鐵青地準備抓人出門。就在大手拎上那小子衣領的一瞬間,蘇旗漣笑瞇瞇地看著他,眼珠子咕嚕咕嚕轉著,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從心裡開始發毛。

  「你吻了她後她清楚地表現出討厭你的吻了嗎?」

  「還是說只是驚慌失措而已?」

  「這搞不好只說明一個問題……」

  「你要做什麼?」

  身子傾斜了下來,夏頻槨眼看著那纖細的身體順勢站上沙發,從上往下的俯視著自己。蘇旗漣笑得一臉奸詐,用非常暖昧不明的姿態捧著夏頻槨的臉,看著那張冷硬俊美的臉孔,微笑出來。

  「不管是誰,在聽到打擊自己的消息之後,被熟悉的人強吻,就算是『喜歡』也會說成是『不喜歡』的……女人啊,本來就是喜怒無常的個性,而且喜歡用說謊來掩飾自己的真正心情……」

  「你是說……」一線曙光從地平線上升起,他的心中因為對方這一番話重新燃起了希望。無法控制自己不用渴望的目光看著蘇旗漣,但是這也是表達自己興奮心情的最佳方法。

  蘇旗漣一直在笑,笑得好像偷吃了五百隻小雞的黃鼠狼,但是現在完全被猜測的喜悅所填充心靈的夏頻槨,完全沒有發現。

  因為注意力全在對方的身上,所以他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纖白的手伸了出來,眼看他最重視的人就要走出來。看準了這一時機,蘇旗漣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噘起的嘴巴眼看就要印上他的薄唇。

  夏頻槨完全被嚇傻了!

  雖然蘇旗漣再怎麼可愛、漂亮、聰明,比時下的偶像明星還要漂亮,但是男人就是男人,這是絕對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但是,現在,他他他——

  正打算用同樣構造的嘴巴來吻自己!

  眼看那嘴唇就要印到自己的嘴上,看著那不懷好意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閃爍不止,夏頻槨預料到自己居然被男人侵犯的可怕事實。就在此刻,說是遲那是快,一股力量猛地拉住自己的後領,解救了自己的危機,與此同時的,一條腿硬生生地橫在他們兩個之間!

  雪白的腳掌搭在蘇旗漣的肩膀上,自己的頭靠上了兩團軟綿綿的東西,那橫在兩人之間的褲子上的流氓兔看起來格外熟悉,然後炸雷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不許碰他。」

  許弦琰疑惑地抬起頭來,看到的是氣得通紅的臉龐。

  許弦琰柳眉倒豎,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而裡面的怒火此刻也已經燎原。她死死地盯著想要侵佔自己領土的傢伙,紅唇張開,吐出的,是想掩飾也掩飾不了的怒氣——

  「蘋果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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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1:31:38
第八章

  「蘋果是我的人。」

  許弦琰氣勢洶洶地邊抱著一時之間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實衝擊得無法反應的夏頻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著要強吻蘋果的可疑女朋友。

  頭靠著那兩團軟綿綿的東西,夏頻槨開始還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以後,才反應起來。蒼白的面頰上立刻飛過兩朵紅暈,而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摀住嘴巴,一瞬間的害羞過後,他這才想明白自己剛才到底聽到了什麼驚人的言語。

  「你的人?」保持著這樣曖昧的姿態,蘇旗漣直接跳過夾在兩個人中間的夏頻槨,直直地看向以一臉保護意味盯著自己的美女,嬉笑出聲,「姐姐你摘錯了吧?他是我的戀人才對,什麼時候成了姐姐的人了?難道說你們兩個……」

  望向她的眸子一瞬間變得認真無比,蘇旗漣肚子裡都快因為這對歡喜冤家的反應笑翻了天,但是外表所表現出來的,絕對是含怨帶恨、咬牙切齒,一副捉到老公外遇的妒婦樣。

  被他這麼裝腔作勢地一看,許弦琰本來就睡迷糊的大腦這才清醒過來。

  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麼啊?!

  剛剛口渴所以從床上爬起來喝水的時候,聽到外廳有人說話,於是就迷迷糊糊地跑出來看個究竟。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蘋果被一個礙眼的東西壓在地毯上,結果大腦一陣發熱,衝了上去就把他們兩個扳開,而心頭一直盤旋的話也不受控制地衝出了口。

  沒想到讓自己這麼衝動的人居然是蘋果的女朋友。本來自己借住蘋果家裡就夠要命的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說出這麼曖昧的話。這讓人家怎麼想?

  這讓蘋果他……怎麼看自己?

  手上有什麼東西……眸子掃向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握著的是屬於男人的骨節突出的手指。視線對上琥珀色的眼眸,那裡面翻滾的是昨晚同樣的情潮。咦?為什麼用這種熾烈的眼光看著自己?

  還是說……

  心臟狂跳,臉上也不自覺地暈紅一片,越發使得她剛睡醒的容顏增加了一種誘惑。正在那裡兩兩相望、周圍一片粉紅色氣氛的時候,偏偏那個看不得人好的傢伙,刻意重重咳嗽一聲,將他們拉回需要面對的現實。

  「我說……你們難道不認為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兩道視線齊刷刷地從對方的臉上轉移到他臉上,「熱情」的程度足可以把他燒到融化。這個該死的臭小子,非要挑氣氛這麼好的時候來找碴嗎?解釋?!要什麼解釋?這傢伙又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還沒找他治什麼罪呢,結果卻自己找上門來。暗暗捏緊拳頭,要不是留戀於學姐不自覺的溫柔中,夏頻槨早就衝過去把他大卸八塊了。

  而一邊的許弦琰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處於什麼樣的曖昧境地裡。「呀」地叫了一聲,她慌張地鬆手,結果依靠在她懷中的夏頻槨,「唉呀」一聲爽快地掉到了地板上!

  「你、你、你、你不要誤會。我和他只是姐弟的關係,其他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們是清白的!雖然住在同一棟房子裡,但是那是因為我剛剛失業,沒有錢繳房租,又不想讓父母知道,所以才借住在這裡。真的!我可以對上天發誓,我對他真的只有姐弟的感情!」

  許弦琰站起身來,就差沒有賭咒發誓來表達自己的忠誠了。夏頻槨聽著她的這一番話,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從天堂跌到了地獄的滋味。

  學姐究竟是怎麼看他的呢?

  真的如她嘴上說的一樣嗎?還是說和剛剛表現出來的一樣?和自己理解的一樣?到底是……哪一個才是她真實的想法?

  自己都快被弄糊塗了!

  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蘇旗漣算是佩服死這一對笨蛋情人了。明明心中都有著對方,偏偏一個死鴨子嘴硬不承認,另外一個對感情遲鈍又膽戰心驚,實在是,如果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進步,自己就是萬能的上帝了!

  「是嗎?你和他只是姐弟關係啊……」

  「沒錯沒錯。」許弦琰點頭如搗蒜,滿心希望面前的小情人不要因為自己而分裂。可是,心卻在承認的時候好痛好痛,痛得幾乎要裂開一樣……下意識地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垂下的視線正好對上夏頻槨動搖的眸子,一瞬間心中再次重重一窒,都快喘不過氣來。

  視線中似乎有千言萬語,撥動著心弦,奏出激盪的狂瀾協奏曲,激起驚天巨浪。

  「這樣啊,那就好。我還擔心有人和我搶學長呢。」一把撲上半坐在地上的夏頻槨,蘇旗漣熱情得都讓人起疑。

  夏頻槨拳頭緊緊握住,一副那該死的傢伙如果趁機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自己就把他碎屍萬段的樣子。卻不料那雙漂亮的眼睛暗示性地眨動,似乎在昭示著有什麼陰謀在進行。

  「如果姐姐對學長沒什麼意思,那麼我也就不客氣了……」一邊「嘻嘻」笑著,一邊將兩個人之間原本就近的危險的距離繼續拉近,蘇旗漣一把抓住蠢蠢欲動的夏頻槨的手,一邊向他眨動著右眼。

  學長,乖乖的哦,我讓你看到你最想看到的東西。

  「什……」

  搞不清楚這傢伙腦袋裡到底想了些什麼,夏頻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孔越放越大,越放越大,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都近到連呼吸都噴到對方的臉上時,已經是極限來臨了。

  再也忍耐不住了!怎麼可以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傢伙,甚至還是一個男人強吻?!

  夏頻槨握緊拳頭,正打算推開面前的傢伙,卻沒想到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猛然發生。

  「不要碰他。」

  一雙手硬生生地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他們中間硬是插進一個人來。長髮垂落,遮住了許弦琰此刻的表情,但是微微顫抖的雙手,以及手上熾熱的觸感,都已經洩漏了太多太多。

  不說話,三個人之間都只是僵持地看著對方,維持著這樣奇怪的姿勢,等待著時間慢慢過去。

  「姐姐你……說謊哦……」

  輕輕的調笑一般的口吻宛如重錘一樣惡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中。眸子轉動,從黑髮的空隙中,看到夏頻槨複雜到了極點的表情。

  無法置信、驚訝,用彷彿看妖怪一般的眼神看著自己,無法忍受!

  沒有說一句話,事實上連話都來不及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許弦琰猛地站起身來,拋開仍然在地上坐著的兩個人,筆直地向門口衝過去。門「碰」的一聲惡狠狠地關上,撕破了房間中靜寂的空氣。

  「學……」從地上爬起身來,夏頻槨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剛衝到門邊,背後蘇旗漣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

  「學長,這下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了吧?」

  握住門把的手指微微用力,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他舉起的「V」字手勢。蘇旗漣咧著嘴巴笑得萬分可愛,讓自己的心情也格外飛揚。哦,不,真正讓心情無比飛揚的,是那個糾纏了自己五年的身影啊!

  嘴唇勾勒出一抹笑痕,開門,關上,伴隨著門關上的聲音,只聽到一聲小小的聲音飄了進來,不仔細聽還真的聽不清楚。

  「謝謝……」

  門「卡嗒」一聲關緊,也讓他的背影消失。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狂風暴雨一般的腳步聲響起,之後就是一片寂靜。蘇旗漣一個人坐在因為剛才的折騰而亂成一團的地毯上,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聲。

  真是,兩個人都這麼大了,都糾纏了五年了,卻偏偏一點進展都沒有。如果不是他這個好心人來幫忙,真不知道他們要這麼迷糊到什麼時候。搞不好等到兩個人都白髮蒼蒼了,還是不明白對方的心情。

  笨蛋笨蛋。真是受不了這一對寶貝情人!

  「不過……嘿嘿……還是很有趣的嗎……真沒想到那個冷到極點的學長,居然會向我道謝,呵呵!」回想起剛才那句輕到幾乎消失的道謝,他的嘴角就忍不住越咧越大,一直上揚,好久都沒有辦法恢復原狀。

  突然地,正在他心情大好之際,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震動著可憐的耳膜。真是的!什麼人這麼會挑時候打電話?不想接那個電話,畢竟這裡是夏頻槨的家,但是那個該死的鈴聲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如果沒有人接聽就誓死騷擾到底似的。歎了口氣,蘇旗漣乖乖地從地上翻身坐起,將那煩人的東西拿起來。

  「喂?你好。」

  「咦?請問這裡是夏頻槨家嗎?」話筒中傳來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驚訝,但是感覺很柔和,連聲線都感覺很熟悉。

  「是啊……請問您是……」不自覺地用了敬語,一種奇怪的預感自心底湧起來,將剛才的開心一掃而空。

  「啊,我是頻槨的媽媽。他不在家嗎?」

  「他剛剛出去了……」

  「這樣啊!那請你轉告他一下,我坐明天的飛機回來,讓他收拾好東西,到時候就直接跟我回英國。」

  許弦琰房間的門還是大開著的,風從她房間裡的窗戶中刮進來,捲動著桌子上的白紙,飛揚起來,雪片一樣散落在這個空蕩蕩的家中。

  蘇旗漣抓著話筒,在這一片紛亂中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

  ——***——

  無法相信自己居然做出這麼丟臉的事情來!

  許弦琰捂著臉,蜷縮在出租車的後座上,想要逃避這一切的事實。

  自己居然對蘋果和蘋果的女朋友說出這種話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實在是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

  在那天,對於蘋果的吻,對於因此而萌發的陌生情感,還可以裝做只是「姐弟」情感的衍生,但是今天的事情,可就是摧毀這道牆壁的錚錚鐵證!

  蘋果他——

  一定輕視自己了!

  一想到有人對自己心懷不軌糾纏多年,自己絕對會把那個人打成豬頭,並且一腳踢入拒絕往來客戶中去。那麼蘋果,想必也是這麼對待別有用心的人了?自己不光吃莫名其妙的飛醋,還發那樣的脾氣,沒有資格也沒有可以讓他認同的理由。

  說「喜歡」他?!那只會是繼續污染他們之間的純潔情感,不能讓自己污穢的慾望玷污了心中那個聖潔的身影。

  「小姐,你要到哪裡去?」

  啊啊……真的是沒臉見人了!

  「我說小姐,你到底要到哪裡去啊?拜託你說話好嗎?」

  以後會和蘋果變成什麼樣的關係呢?現在還是先想想如何面對他才是正事吧。

  「真是,看你居然穿著睡衣出來叫車,還在這麼晚的時候……都十點多了,你到底是要到哪裡去?你該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蘋果……蘋果……呀呀!

  「小姐。如果你再不回答我就要把你拉到警察局去了!你到底聽……」

  「嘰嘰喳喳吵死人了!你給我安靜地開車。」

  心煩氣躁,偏偏剛上了車那該死的出租車司機就開始絮絮叨叨。該死的!沒看到本小姐正心煩得要死嗎?!許弦琰一腳踩上面前的儀表板,齜牙咧嘴的樣子恨不得將面前的傢伙生吞活剝了!

  司機看了看目露凶光的客人一眼,如果不乖乖聽從,到時候不知道會倒什麼樣的大霉啊!可憐的男人縮了縮脖子,聰明地屈服於淫威之下。結果他安靜下來,已經開口說話的許弦琰反而靜不下來了。

  「你也不看看我剛剛失戀,心情正鬱悶得要死,居然還來觸我的霉頭,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又沒有住處。我馬上就要流浪了。嗚——」

  如果她不是一邊摀住臉孔嘶抖,一邊把穿著和睡衣配套的流氓兔拖鞋橫在儀表板上,那麼也許會更有說服力!

  「小姐……拜託問你一下,你到底有沒有帶錢?」

  「去死吧你。你還是男人嗎?我可是女孩子啊!已經那麼悲慘了你還問這麼現實、殘酷、冷淡的問題!難怪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什麼人走茶涼,我這人還沒走呢。你居然就這麼刻薄?!」

  「不是的,只是這是我們的工作……」

  「這樣的車,我不坐也罷。開門,讓我下去!」周圍一片霓虹燈閃爍,顯然已經離喧鬧的夜市中央不遠了。

  「這裡是馬路上不許停車啊!」可憐的出租車司機百般阻撓。

  「放手啦。要不然我叫非禮啦!」怒目橫掃,嚇得可憐的男人一個哆嗦,手自然地鬆了開來。

  結果趁著紅綠燈交替的最佳時機,許弦琰推開車門,爽快地消失在前方的霓虹光環中。

  唉!居然這麼時運不濟遇到坐霸王車的!就是說嘛,看到晚上十點一個披頭散髮身穿流氓兔睡衣的年輕女人,絕對不能讓她上車。結果自己還是被那少見的美麗俘虜,結果敵不過男人的普遍色心,還是讓她上了車……看吧!果然是血淋淋的教訓!

  「她的車費是多少?」

  「不多……五十……」回答完以後才發覺原來是有人站到自己面前,抬起頭來,就望人一雙比這身後閃爍的霓虹還要讓人迷醉的琥珀色眸子中。

  好漂亮的男孩子啊!但是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累呢?氣喘吁吁的,好像很著急的樣子。撇開這個不說,他和剛才的那位客人,都是很漂亮的人啊,如果在一起,絕對是金童玉女一樣的絕配!

  頭頂上飄下來的百元大鈔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慌忙地伸手接過,那男孩子已經不見蹤影。遠遠的,飄過來那道清亮的聲音,「謝謝你車開得那麼慢。」

  ——***——

  腳步急切地在人行道上馳行,因為東張西望而使得原本整齊服帖的頭髮四散,別有一種有別於平時的凌亂美感,高聳的鼻樑上架著的金絲邊眼鏡,非但沒有破壞他俊美的驚人的外貌,甚至還有一種畫龍點睛的效果。黑色的敞開的立領制服,解開兩顆扣子的白色襯衫,這更是讓眾多女生臉紅心跳的原因。

  晚上在這裡遊蕩的,多是時髦又前衛的女孩子,多數已經有了男朋友的陪同,但是看到這樣的他,還是忍不住多看幾眼。

  糟糕了!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穿著睡衣,身上絕對沒有帶錢,這樣的她能跑到哪裡?

  他焦急地四處看著,尋找著記憶中最熟悉的身影,但是一次又一次地看去,卻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夏頻槨焦躁地跑跑停停,殊不知這樣的他更是引人注意。

  「嗨!漂亮的男孩子。來參加我們的狂歡夜吧!」

  突然地,手被左右抓住,回過頭一看,兩個和自己差不多歲數的男孩子,微笑著抓著自己不放。他們身上穿著侍應生的服裝,身上滿是煙味和酒味,一看就知道是從那種魚龍混雜的酒吧出來的。那裡面,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雖然不怕,但還是少招惹為妙。

  但是,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找到許弦琰,這要他怎麼可能放心去玩?

  「放手。」猛地甩開手腕上的手,本來就不是很友善的情緒全面爆發。沒有想到他長得這麼漂亮,脾氣卻這麼壞。兩個男生互相看了一眼,聳聳肩膀,也不在意。

  「算了算了,反正今天晚上已經有一個漂亮的姐姐來捧場了!那樣的美女可以招攬很多客人哦!」

  「就是就是,雖然她的脾氣是壞了一點,而且還打人,但是真的好漂亮哦!」

  「不過她居然穿著流氓兔的睡衣,唉!不是那個年紀的人都穿得很成熟的嗎?不過那樣好可愛哦。」

  流氓兔?

  這三個字好像驚雷一樣在腦中炸開。他們說的女人,不就是學姐嗎?!

  一把抓起侍應生的衣領,夏頻槨眼睛張大,大聲詢問:「學姐——你們說的那個女生在哪裡?!」

  「啊?」

  「她在哪裡?!」

  被他的氣勢所震撼,可憐的男孩子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不遠處的一個招牌,黑色為底,完全融合於這黑夜的顏色上用紅色的燈管拼湊出巨大的標題——「狂歡之夜」,下面還有一串廣告詞:「放縱你的激情,發洩你的慾望,來吧!和我一起迷失在這黑暗的森林。這樣的你,還猶豫什麼?」

  ——***——

  光聽這個名字就有不祥的預感。所謂的「狂歡」,又是在這種出了名混亂的酒吧,想不想歪都很難。尤其是下面附加的那段惡俗的廣告語,可以很清楚地想像出水準到底在哪裡。而且按照她的個性,實在很難想像會平平安安的。

  學姐!

  猛地鬆開禁錮對方的手指,夏頻槨迅速跑到那個霓虹燈下,進入隱沒在黑暗中的人口中。看著他慌張的身影,身後的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喃喃地說了起來:「他,再加上剛才的那個女生……今天還真是個『狂歡之夜』……」

  被黑暗籠罩的大廳裡,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五顏六色的燈光閃耀,越發使得那些濃妝艷抹、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們,彷彿地底爬上來的幽靈一樣,瘋狂而又熱烈。努力穿越群魔亂舞的跳舞場,夏頻槨徑直向更裡面走過去,那裡面,也許就有他尋找的人的身影。

  一雙雙手向他伸過來,驚訝聲、讚歎聲不絕於耳。他知道自己長相出眾,但是可不希望在這種地方出風頭。猛地揮手,夏頻槨毫不留情地把那些章魚觸手打得遠遠的,一雙淡色的眸子,在耀眼的燈光下如寶石一般,閃閃發亮。

  「呀!好厲害!已經是第十五杯了!」

  「這個女人好量!」

  不遠處的喧鬧吸引了他的注意,夏頻槨奮力來到噪聲發源地,撥開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這才看清楚裡面的情形。眸子大睜,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而嘴巴也自動地動了起來,「學姐。」

  「咦?」努力睜開迷迷茫茫的眼睛,許弦琰搖晃的視線中,面前簡直就是一大片亂動的人頭,根本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蘋果……」

  「學姐,你到底在做什麼啊?!」一把撥開面前礙事的男人,夏頻槨現在哪裡還有什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所有的神經都在看到她面前一堆亂七八糟的酒瓶時繃斷,而她不分東南西北的樣子也確實讓人很擔心。

  她的酒量一向很好,因為工作不順心,或者是被炒魷魚以後都是喝酒來發洩,所以她的酒量比一般男人好上太多太多,如果是喝啤酒的話,喝掉一箱都沒有問題。但是——

  視線掃過面前的一大堆酒瓶,呵!還真是什麼都有:啤酒、白酒、葡萄酒、朗姆、威士忌,還有後勁最大的雞尾酒。虧她一點錢都沒有帶,居然還敢要這麼多!

  該死的!

  啐了一口,他走到那個醉鬼的面前,伸手就把她喝得軟綿綿的身子拉了起來。許弦琰軟軟得靠在他的身上,剛一貼上他的衣服,手腳就自己有意識一樣纏了上去,之後就死也不放手。臉頰蹭蹭,是她最喜歡的梔子花香,啊……是蘋果的味道呢!

  喜歡!

  好喜歡!

  許弦琰嘴巴裡嘟嘟囔囔地念叨著,身體還往那邊死命地湊,結果整個凹凸有致的身子一面倒地殺了過去,搞得這一對俊男美女,看起來活像樹袋熊和尤加利樹。

  歎了口氣,實在是對她沒有任何的辦法,夏頻槨乾脆就這樣抱起她的身子,想這麼走出去,但是,事情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剛才被他撥開的男人們,「嘿嘿」笑著,露出黃色的牙齒,神色不善地看著他們這一對,為首的那一個看起來最凶、也最下流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笑著,用輕佻的眼神看著他們,「想就這麼走嗎?那可是不行的哦……」

  抱住懷中窈窕的身子,琥珀色眸子冷冷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慢慢開口,聲音既輕卻冷,直人心肺。

  「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要你把你懷裡的漂亮姐姐留下來,我們就考慮可以放你回家,小弟弟。」

  挑起眉毛,不意外自己的火氣被這不知死活的男人挑了起來。不理會他,是怕自己因為打架而耽誤了送她回去好好休息的時間,夏頻槨徑直向前走去,把那一大排銅牆鐵壁一樣的男人們當做空氣。

  他這種不慍不火的態度顯然很讓人不滿。

  「臭小子,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啦?!我們好不容易把她灌得差不多了,正想風流快活呢,你居然來撿現成的?!如果你不想被揍得滿地找牙,就給我乖乖地把那女人放下。」

  戴著三個俗氣金戒指的手扯住了他的肩膀,夏頻槨身子猛地一震,回頭看向那個該死的老大。

  琥珀色的眸子在四射的燈光中閃爍著七色光輝,那突出的俊美五官看起來更是如希臘神祇一樣脫俗,而一向充滿冰冷氣息的容顏,此刻在如此迷亂的情況下,看起來也有別樣的感覺。

  不知不覺看得人了神,等到發覺過來的時候,手腕已經傳來徹骨的疼痛。

  「啊!」

  夏頻槨一手抱著半睡半醒的許弦琰,一隻手扯住他的手腕,巧妙地旋轉,立刻徹骨的疼痛傳遍男人的全身。冷冷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震動,看向他的眸子卻不同於剛才的冷淡,反而燃燒起了熾烈的怒火。

  「如果你想打她的主意,還是等一億年以後再說吧!」

  這句話簡直就是輕蔑到了極點。所以那男人捂著疼到不行的手腕,渾身散發著憤怒的火焰,而身邊的混混們,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嘖,對方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個人,如果自己是一個人確實是很吃力,而且看他們的樣子,怎麼看怎麼覺得是身經百戰來的。如果是許弦琰,還可以憑藉著跆拳道來挽回劣勢,但是不會任何防身術以及武術的自己可就要吃力多了,而且,現在還得照顧昏睡不醒的她。

  轉頭看看周圍的情況,人們都圍成一個圈子看熱鬧,看起來「打架」這種事情可謂是家常便飯,平常得很。

  該怎麼辦?

  不等他想出對策來,對面的人們就忍不住了,一聲大吼,就衝著他殺了過來!

  「嘖!」不能把她放下。如果現在放下她,不是會受傷就是會被別的男人吃豆腐。他可沒有漏看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他懷中的女人身上。

  該死的!

  夏頻槨抱著她躲開一個人的飛撲,順勢側身,隨著轉身的慣性踢中那人的後背,只聽到一聲慘號,一道人影飛出,落在那邊的桌子上,引起一片尖叫。

  剛解決完一個,另一個又撲了過來,躲避,攻擊,同樣的步驟用了兩次居然還奏效,不知道是他的手段太高明,還是那些人太笨。如此重複了N次,夏頻槨氣喘吁吁,對方也損兵折將好不到哪裡去。

  而周圍的觀眾則左看看右看看,已經開始下注打賭哪一邊可能會贏了。這說明原來一面倒的情勢是完全不對的,就算是夏頻槨一個人,搞不好也有贏過這群笨蛋的可能!

  「該死的傢伙。」對面老大咬碎一口黃牙,恨不得將他殺了煮來吃,「一個一個上不行。看他長得女人樣,沒想到打起架來那麼強。大家一起上,宰了他。」

  一聲吆喝,一片響應。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們眼看就要衝了過來。

  眼看著十幾根粗壯的手臂揮了過來,正打算想辦法躲避或者回擊的時候,卻不料躲得了一個,卻躲不開另外一個。閉上眼睛,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兒,夏頻槨打定主意,就算自己用身體做盾牌,也絕對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正如此想著,身體也這麼忠實執行著,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一隻可愛的白色流氓兔踩上了面前讓人作嘔的醜惡面孔,同樣花色的褲子橫在他與男人中間,夏頻槨詫異地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許弦琰酡紅的容顏,以及因為興奮而亮如天上星子的眸子。

  「你們幾個……想要欺負蘋果……還早得很……」

  「學姐?」

  「嘻嘻」笑著,在一片觀眾的驚訝聲巾,許弦琰揮手推開了夏頻槨的懷抱,搖晃著站起身體,擋在他的面前。

  「學姐?!」夏頻槨一下子站了起來,想要再次把她拉回到安全地帶,卻被她一個反手打了回來。

  「學……」

  「囉嗦。有人欺負你,我怎麼可能不管?!」許弦琰粗聲粗氣地吼著,讓夏頻槨仲過來的手指猛地僵硬住,「就是因為有人欺負你我才要管。都是因為我,你才失去了自己的夢想,才變得冷冰冰的。雖然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也是這副樣子啦,但是現在的你不好,一點也不好。」

  心猛地一跳,周圍的聲音似乎一下子都聽不見了,夏頻槨看著面前的纖細身體,看著那垂過腰的烏黑長髮,恍惚中似乎又見到了過去的身影。

  那一天,就如同現在的情形,她背對著他,然後自己就對這樣的背影無法忘懷……

  「我要保護你,因為……」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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