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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決明]賭贏隨便你【賭徒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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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30:42
第九章

  今天,賭場不營業。

  大樓關掉八成以上的燈光,場內昏黃安靜,工作人員意外得到一日假期而竊喜,唯一沒假休的,只有場裏四大龍頭,本該只是孟虎的家務事,其他三人還是義務幫忙,一方面是兄弟情誼,一方面是韓三月可是將他們賭場贏回來的恩人,她有難,他們義不容辭,兩肋插刀插到爆肝也不會有第二句話。

  藍冬青倒著香檳,火燎原排著十幾張桌椅,尹夜核對名單,孟虎則摟著韓三月在一旁類比待會可能發生的情況。

  「這樣真的很乾淨俐落……乾淨俐落得讓我起碼壽命短三年。」韓三月抱怨,無奈地歎氣,但右手拋下塑膠籌碼。「十萬。」

  「一個小時就過去了,你忍一忍吧。跟你十萬。」

  「你邀請函發給哪些人?五萬。」

  「不知道,反正我寄了一大箱過去,誰想來就來。跟你五萬,再加五萬。」

  「希望我大表哥沒收到……」唉。「Showhand,三張八,兩張六,Fullhouse。」

  又輸了,虧他拿到三張K。

  「輸掉也沒關係啦,我們也沒什麼損失。」孟虎瞄一眼放置在賭臺上醒目的巨大物,輸掉那玩意兒他一點也不痛不癢。

  「我說過了,面子問題。」要是能贏大表哥一次,她死也瞑目,偏偏她贏得過外公,卻永遠贏不了大表哥。

  「老虎,有人來了。」尹夜打斷他們對談。

  「來了。」

  來了。

  范家的「表哥們」,一共來了六個,個個西裝筆挺,面貌清秀,雖然各有各的味道,但每一張臉孔都稱得上英俊,除了「表哥們」之外,連「表姊們」也參上一腳,數數共有五個。

  藍冬青招呼他們坐下,發送香檳。

  「不用再多說明這次邀請你們來的用意吧。」

  尹夜才對范家表哥們開口說了一句,孟虎馬上介面,指向賭臺上的巨大肥老鼠,「你們要的東西在那裏,賭贏的人就拿走,我們雙手奉上,賭輸的人給我離我老婆十公里遠,少再來惹她!同不同意?!同意的人就坐下來喝香檳,不同意的人還有別種選擇。」他扳扳手指,扭扭頸,渾身肌肉賁起,指了指自己、藍冬青、尹夜和火燎原。「我們四個任你們挑,打贏我們,肥老鼠也可以帶走。」

  「既然來了,當然就是同意你和表妹的邀請及賭局。」表哥中有人開口回答,率先端起香檳啜飲。

  「三表哥。」韓三月在孟虎耳邊低低介紹。

  「撞你那個?」

  「不是。」

  「好。放過他。」

  好什麼好呀?韓三月苦笑,知道孟虎心裏在做什麼打算。

  「但是如果我們賭贏,而你們卻反悔不給,又或者你們給的皮卡丘裏沒有我們要的東西——」換另一個表哥說話。

  「五表哥。」她又嘀咕。「不是撞我的那個。」

  孟虎點頭,才願意答復五表哥的話:「你放心,我巴不得趕快把肥老鼠送出去,讓你們去爭個頭破血流,只要別動我老婆主意就好,至於肥老鼠裏有沒有你們要的東西,我也不知道——」他亮出刀,不介意當場將它開膛破肚。

  韓三月按住孟虎執刀的手,阻止他殘殺皮卡丘,雖然破壞他一臉好快樂想執行的興致有點抱歉。確定皮卡丘安全無虞,她抬頭面向眾表哥:

  「範家家規我記得很清楚,願賭服輸我不會有第二句話囉唆,你們可以相信我,同樣的,我也相信大家都能做得到,賭贏了,東西帶走,賭輸了,也請你們放棄這樣不屬於你們的東西,不要用其他任何手段來搶它。」

  「如果你們不會反悔,東西又確定在那只布偶裏,我當然要賭。」五表哥得到滿意的答復,也微笑坐下來等著賭局開始。

  「我看不如這樣吧,表妹開了這個局,解決她和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其他人乾脆也利用這次機會做個了斷。」二表哥提議。

  「你的意思是我們也一起分出勝負,最後勝出的人擁有它,其他人就乖乖認輸,也別再爭別再搶了?」六表哥接話。

  「別用任何陰險手段來搶,例如開車撞人。」二表哥意有所指瞄著六表哥,冷笑,又瞄向五表哥,「或是半夜摸進房間偷東西。」

  孟虎接收到這種瞄過來又瞟過去的眼神,以及有人心虛低頭暗咳的反應,哼哼哼哼哼,被他知道了吧?!有人皮在癢了——

  「這個主意好,就這麼說定。」四表哥,也就是范克駿點頭同意。「不過有人沒到場,我們就算分出勝負,他們也不認帳呀。」

  「他們不認帳就再跟他們賭,但是我們現在在場的人都沒有第二次機會。」二表哥補充。

  眾人達成協定。

  「表妹,決定以什麼方式賭?」

  「第一輪先用最簡單的比大小,淘汰幾個人,之後再玩梭哈。」韓三月道。

  「行。」表哥表姊們沒人反對。

  不過比大小的結果並不理想,十幾隻手同時抽向牌龍,同時翻開牌面,同時十幾張老K出現在桌面,紅心方塊黑桃梅花,應有盡有,由於翻牌速度相似,無法指明是誰出千。

  藍冬青一臉看好戲的神情,火燎原問向尹夜:「五十二張牌出現十幾張老K?每個人都出老千吧?」

  「老千跟老千賭,你說咧?」尹夜不驚訝會有這種情況。

  范家表哥表姊和韓三月拚的不是運,而是手法,決勝負的瞬間,誰只要頓了半秒鐘就絕對被淘汰。

  到了第五局開始有輸贏出現,手腳快一步的四個人將四張老K翻開上桌,其他慢了一步的人只要再拿出手上的牌,一定會被指著鼻子喊「老千」,所以陸續有了Q、J等等的牌數。

  「十點以下的人淘汰。」孟虎宣佈,第一個就先淘汰掉六表哥。「淘汰的人到外面去,我們有別攤的好料招呼你。」

  別攤的好料?

  是Buffet自助餐嗎?

  「跟我來。」他孟虎大爺親自帶六表哥出去,門關上,一陣乒乒乓乓和連串粗話,在隔音設備極佳的場子裏還能有聲音透過來,足見門外的「好料」有多真材實料。

  五分鐘後,孟虎回來了,撥撥短髮,左手搓右手,指節上有紅痕,連手背上都還有幾滴血,幹過架的人都知道那代表什麼。

  「老虎,衣服上沾到血了。」藍冬青點了點胸口部位。

  孟虎連瞄都不瞄一眼,淡淡應聲:「打蚊子沾到的。」

  那只蚊子也太巨大了吧?!那麼大一坨的血!

  「你打的那只蚊子不會正好還姓範吧?」韓三月在孟虎站回她身旁時,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悄聲問他。

  「我忘了問,打下一隻蚊子時我再問問。」他還準備了另一攤好料要招呼某只排行第五的蚊子。

  「你下手有沒有很重?」不會將她六表哥打成殘廢了吧?

  「沒有。」大概就是用卡車衝撞人的那種力道,讓那只蚊子也嘗嘗被車子撞飛出去的感覺。

  「可以繼續了嗎?」二表哥客氣地問。

  「好。」

  第三十二局,沒被淘汰的人連韓三月還剩四個,都是老千手法純熟的人,分別是二表哥范克平、三表哥范克順、四表哥范克駿。

  「果然剩下的人是我們,意料之中。」范克平笑著說,幾名兄弟姊妹中,誰的本領多高、誰的本領又只到哪裡,他們一清二楚,也不意外。

  「如果大哥在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範克駿有自知之明,若大哥在場,最後一個席位絕對輪不到他。

  「我們在這裏賭贏的人也不用高興得太早,還要面對大哥,誰有把握贏他?我沒有。」範克順不是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只是陳述事實。

  韓三月沒有開口,只是沈默地想事情。

  「怎麼了?」一向粗率的孟虎卻細心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她看向他,遲疑地搖頭。「這個情景有點熟悉……」她身處的地方、身處的場景,就連頭頂上燈光投射的角度,都似曾相識。

  「什麼情景?」

  「我作過的一個夢……」

  「表妹,你和表妹夫要談情說愛也請稍等,賭完再繼續好嗎?」范克平見兩人嘴貼著耳,好不親昵,破壞別人濃情蜜意很不道德,不過正事要先辦,等他贏走了東西,這對夫妻愛怎麼粘就怎麼粘。

  「抱歉。」她表達歉意,「虎哥,幫我拿杯香檳來好嗎?」

  「喏。」孟虎立刻照辦。

  韓三月一口將香檳喝光,喝點小酒,壯壯膽,事實上她是自己嚇自己,此時圍著賭桌坐的三個人,她都有信心能贏,她在范家長大,雖不姓範,卻學了範家出千的所有技巧,外公一點也不藏私,他什麼都教,學不學得起來要各憑本事,小時候的她學得很糟糕,家裏上上下下都能輕易勝過她,從遇見孟虎那一天起,她開始產生自信,也產生目標,幾年的磨練下來,連外公要贏她都很吃力,稍有鬆懈就會被她這個不孝外孫女痛宰。

  梭哈第一局,塑膠透明籌碼各自擁有一千萬,輸光者淘汰。三表哥范克順最為小心謹慎,知道贏不了就索性蓋牌不跟,四表哥范克駿下注大膽,五百萬五百萬叫,最快敗光那一堆小山似的透明籌碼,韓三月和二表哥范克平各贏走五百萬,籌碼增加到一千五百萬。

  第二局,三表哥范克順一樣是見狀蓋牌,在一旁啜飲香檳,像個旁觀者,留韓三月及范克平兩虎相爭,他等著坐收漁翁之利,這一局,范克平輸掉四百萬。

  第三局,範克順故技重施,不介入賭局,他的意圖很明顯,他在等韓三月和范克平之中有人落敗,這一局,韓三月輸掉三百萬。

  第四局,范克平下的籌碼很重,九百萬,韓三月跟牌,還再追加五百萬,準備一局和范克平分勝負,範克順又是「俗辣」地蓋牌,他們也沒人想鳥他,韓三月牌面上是漂亮的紅心同花順,范克平則是黑桃同花順,兩人點數相同,蓋著的底牌才是勝負關鍵。

  韓三月的底牌是黑桃四,她如果不換掉底牌的話,她這副牌連個對子也沒有,她可以換成紅心十,如此一來她就拿齊了同花順,但是二表哥不笨,他也只欠一張黑桃十就是同花順,她要是換走了他的黑桃十,了不起牌成了順子,但二表哥也能拿張十湊成順子,但比花色,黑桃贏過紅心,她小輸一籌。

  范克平也同樣在揣摩她的心思,兩人都試圖在彼此臉上找出破綻。

  ……這是她那場夢的後續嗎?

  因為無法猜測出二表哥的下一步,所以夢裏的牌是空白的。

  「Showhand。」唯一不同的,這句話是從韓三月口中說出來。

  范克平知道韓三月一定會換走底牌,而且換來的是他要的黑桃十,他翻牌的速度不及她快,兩張黑桃同時出現,他又比她慢,等同自尋死路,不過他不一定非黑桃十不可,順子拚順子,他不吃虧。

  范克平噙著笑,現出方塊十,定睛一看,韓三月手上底牌卻是紅心五。

  他的牌,變成了順子,她的牌,是同花,同花比順子大。

  「妳……」

  「你以為我會換黑桃十嗎?我換了黑桃十還是會輸呀,那麼不如賭一賭運氣,猜你會這樣想,無論你換哪一張十,你都會變成順子,我只要隨便來一張紅心的牌,我都能是同花,同花不太大啦,它輸葫蘆,也輸鐵枝,當然還是輸同花順,不過……」她一臉「承讓承讓」的甜笑,「它比順子大一點點。」

  輸光籌碼的二表哥,請出場。

  「沒想到是你贏了,表妹。」三表哥范克順替她鼓鼓掌。「二哥就是想太多才會被你擺一道,直接翻出黑桃十他就贏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虎哥,我還要再喝一杯香檳。」這一杯是慶祝她解決今晚最大的麻煩,面對範克順她一點也不害怕。

  「你會不會醉呀?」孟虎這次只端來半杯。

  「不會不會。」她像渴了很久一樣,咕嚕嚕一口喝光光,滿足地大籲。「好了,三表哥,我們來吧。」喝了再上!

  輕輕鬆松,一局就贏走範克順一半的籌碼,這一次容不得范克順蓋牌不跟,就算範克順叫的賭碼都不大,韓三月一加就是兩三倍以上,很快的,三局分出勝負。

  韓三月桌面上推滿三人份的籌碼,範克順灰頭土臉離開現場。

  「老婆,你好厲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通殺他們!」孟虎把她抱得高高的,像在舉冠軍獎盃。

  「謝謝誇獎,老公。」要不是孟虎陪著,她一定沒有勇氣和表哥們直接對決。

  「接下來就天下太平了吧?不會再有雜七雜八的表哥來打擾我們了吧?以後的每個早上我可以帶你出去吃早餐了吧?我們就算在大馬路上跳舞也不會有車子撞過來了吧?」孟虎太興奮,美好的遠景在等著他們。

  「似乎高興得太早了點。」

  貴賓室裏,傳來陌生的男嗓,不屬於裏頭任何一個男人,只有韓三月覺得耳熟,耳熟到頭皮發麻。

  沉重的木門緩緩開敔,她也緩緩偏著視線望過去,只先看到一隻擦得發光的皮鞋跨進室內,緊接著是質地硬挺的灰色布料包裹著的長腿,她揪緊放在孟虎肩上的十指,不自覺的繃硬讓孟虎也察覺了。

  「他誰呀他?」孟虎看見一個梳著油亮西裝頭的年輕男人,明明不超過四十歲,卻做著六十歲的打扮,不知是不是成天在撲克牌堆裏打轉,他也長成一張撲克牌臉,如果是被當年國中時期的孟虎遇到,一定會直接將這種長相欠扁的傢伙約去單挑,先打一頓再說!

  「大表哥……」

  範克謙。

  他走進貴賓室,身後跟著一名穿著黑衣的女人。

  範克謙將手裏那張邀請函放置在賭臺上,彈彈指。「很有趣的賭局,我也想賭,發牌。」說這番話時,他臉上沒有半點多餘表情。

  負責發牌的藍冬青以眼神詢問韓三月,韓三月雖有停頓,但仍是點點頭。

  遲早,她都得和範克謙對上面,因為她知道整個範家裏,最想得到外公最後一招賭技的人,正是他。

  一張現牌及一張蓋牌分別挪到兩人面前,他與她,沒有人去翻動底牌,也不需要有人喊價,因為他們的賭注已經不是那些虛擬籌碼,而是最終輸贏。

  又是兩張現牌送過來。

  韓三月臺面上有兩張八,一張梅花A,底牌不明。

  範克謙則是兩張J,一張梅花四,底牌不明。

  第五張牌發出,她的是黑桃A,他的是紅心四。

  兩個人都有兩對,光憑牌面來看,她贏他,她只要再拿到一張A,範克謙沒有翻盤的機會,目前還沒有出現的A有方塊及紅心,就算範克謙的底牌是其中之一,她仍是會贏。

  「Showhand,掀開你的牌吧。」範克謙命令她。

  這句話,她聽過,在……

  「掀牌!」他冷冷重複。

  韓三月震回神智,努力拋開渾噩的想法,現在她只要專心贏這一局就好了,什麼都先不要想——

  她深呼口氣。

  好,來張紅心A!

  韓三月自信滿滿,架式十足地輕笑一聲,贏了——

  牌掀開,躺在眾人面前,既不是紅心A,也不是方塊A,竟是方塊二!

  韓三月驚跳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張詭異的方塊二。

  「怎麼會?!我明明——」她轉向孟虎,捉住他的手,「虎哥,我明明把牌——」

  「一對八、一對A,一張二,這就是你的牌了。」範克謙也站起身,拿起他未翻開的底牌,表情一凝,眉眼間全是冰冷陰鷙,冷睨著韓三月,也冷睨著孟虎,更冷睨著兩人交握的雙手。

  他將底牌丟向孟虎,長指指向韓三月,「現在,帶著東西還有你,立刻給我滾回範家!」

  那張底牌,是方塊四。

  *  *  *

  距離賭輸的那一夜已經一個星期,韓三月回到範家也已經一個星期。

  那時孟虎當然不肯放她走,但是賭了就要服輸,這也是她從小背到大的範家家訓之一。

  「幹!我們說好的賭注不包括你!」孟虎將黃色肥老鼠丟向範克謙,範克謙反手接住,孟虎踹翻椅子,眼看就要和範克謙直接開扁,用他的方式保護他的妻子。

  「虎哥!住手!」她跳出來阻止。

  「你只能帶走那只老鼠!」孟虎吠過去。

  「帶走它是你們開口說的,帶她回去是我額外加的,賭了要認帳。」范克謙冷回來。

  孟虎開口就是一連串精采無比不用換氣的國罵。

  「虎哥,是我們自己疏忽。」也是她賭技不如人,沒想到手上的牌被換掉都不自覺,失敗呀……

  她放開孟虎的手,孟虎快速的又箝過來,根本不放。

  「虎哥。」她笑著靠回他身邊,五指收握了下,捏捏他的手。「我把自己輸掉了,你再來把我贏回去。」

  她的笑容,安撫了他。

  「好。」他非常非常堅定地回她這麼一個字。

  言猶在耳,過了七天還沒見到孟虎出現,韓三月忍不住嘀嘀咕咕地暗罵了他好幾句。

  「為什麼《哈利波特》裏會出現一句『慢吞吞的到底在幹什麼?一點都不想我嗎?』這種怪句子?」范家老太爺躺在床上,微眯的眼帶有睡意,但還沒真正睡下,所以對於外孫女用來打發時間所念的課外讀物還是有認真在聽。

  她撅撅嘴,合上書,不念了。「外公,我以為你睡了。」

  「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睡太多了,以後能睡的機會還嫌不夠嗎?呵呵。」他近來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但並不像外界傳言那麼嚴重。

  「要不要喝水?」

  「不要。」

  她替他將棉被拉好,拍拍他的胸口。

  「想想你回來也好,省得外公擔心你。」又要擔心她在外頭吃不好住不好,還要擔心孟虎欺負她,待她不好。

  「可是你交給我的東西被大表哥拿走了。」韓三月好抱歉。

  「反正我一開始也是打算把東西交給你們當中賭贏的那一個,不是你就是他,我只是私心希望是你。」韓三月愛賭,但賭的很小,她學會再多的技巧也只不過用在玩樂上,其他孫子就不同了,野心大、胃口大,技巧學越多反而是壞事。

  「你應該知道我贏不過大表哥。」事後想想,原來那個不祥夢境裏的男人正是范克謙,唉,她太快放心了……沒想到大表哥偷天換日的招式練到爐火純青,連她的牌都能換。

  「誰說的?我認為你可以贏他。」

  「你哪來對我這麼大的信心呀?」太恭維她了。

  「你們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孫子,誰強誰弱我看在眼底,你只是沒辦法克服心理障礙,每次和克謙賭就會先退縮,賭贏有時拚的是氣勢,你每次輸都是輸掉氣勢。」

  「誰叫他小時候贏我的那次,是把我鎖在地下室兩天,我心裏有陰影呀。」她歎氣。想到大表哥就想到好黑好暗好可怕,本能會逃。

  「都那麼久的事了,你還記得?」

  「沒有任何一個小孩會忘記這種事的好嗎?」

  「三月,你知道為什麼我希望東西是交給你而不是交給克謙嗎?」

  「不知道。是因為我媽媽是你的心肝寶貝,所以你連帶特別寵我?」她猜。

  「這當然也是一小部分原因。」呵呵。「克謙像以前的我,一身好賭術,但是賭起來六親不認,你知道外公為什麼後來不再跟外人賭,只願意在家裏陪著你們這一群小毛頭賭甜點賭零食賭珍珠奶茶嗎?」

  她搖了搖頭。

  范家老太爺放遠目光,往事回味起來總帶著苦澀,那段風光讓世人津津樂道,卻只有他自己才知冷暖。

  「我最意氣風發的時候,賭贏了人家的家產,那時只覺得好玩,有成就感,沒看到別人的失敗,直到那家人帶著妻兒自殺,而我的女兒女婿車禍過世,我才覺得後悔,如果賭的輸贏對我而言只是樂趣,我又何必非要趕盡殺絕?報應這種事情,信也好,不信也好,它存不存在誰知道呢?可是,我確實認為我失去女兒,是報應。」他拍拍韓三月的手背。「克謙是領悟之前的我,你是領悟之後的我,你們之間對於輸贏的想法太不同,唯一能肯定的,是你會比克謙仁慈,你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她聽著,點點頭,明白外公的意思。

  她討厭輸,但不覺得輸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即便贏了,她也只贏些小東西,這輩子賭過最強人所難的賭注就是叫孟虎娶她。

  但範克謙相反,他太好勝,無法容忍輸,也不屑玩賭注太小的賭局,他逼人太甚,不留情面,近乎冷血。

  「那現在大表哥贏走了東西,怎麼辦呢?」

  「只好等他步我的後塵,走過了,也許就會頓悟。」那麼勢必要繞上好大一圈的路,說不定得花上十年、二十年,期間還會持續有人受害,光是想到那種可能,范老太爺就歎氣。「不說這個了,你呢?那個混蛋怎麼還不來接你?」

  她輕觸著婚戒,扁嘴。「我也很想知道。」想知道孟虎拖拖拉拉的到底在幹什麼?

  「他就算來了,也不一定贏得了克謙——呀不,說不定他連守門的老張都贏不了。」范老太爺實話實說,「要外公幫你嗎?」

  「外公,你也不一定贏得了大表哥。」恕她也實話實說,傷到老人家的心就不好意思了。

  真狠,又直接,一點也不敬老尊賢。「克謙贏走東西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你也帶回來?外公真是想不透。」

  「他從小就愛看我吃癟,反正越能讓我難過的事情他越愛做,我一點都不驚訝。」韓三月和範克謙非常不對盤,他給她的感覺就是拿她當童養媳看待,認為她是外姓的人,不列入范家人之列,所以他會欺負她——不是肉體上的毆打或淩虐,而是精神上的傷害,在她那麼小的時候,有一個人時常冷臉瞪她,時常故意捉她來對賭,賭輸就命令她去做一大堆事,對她心理傷害很大。

  「把你帶離孟虎身邊的確會讓你很難過,比離開外公還要難過,唉,孫女嫁人就是別人的,想當初你好小好小的時候最喜歡跟在外公身後,外公長、外公短,現在嘴裏只剩下虎哥長、虎哥短了。」老太爺故意笑話她。

  韓三月微微臉紅,不孝地回嘴:「你再說,你再說就別想我明天偷渡色情雜誌給你看。」

  那可不行,他雖然已經「不行」,但還是維持這小小的樂趣,被人剝奪他會生不如死呀!

  「好好好,不說不說,外公不說,我的小東西害羞了。」

  「誰害羞了?我才沒有哩……」她碎碎咕噥。

  「那咱爺孫倆再來說說本來商量好只是讓你去找孟虎求援,叫他和尹夜把你藏起來,不讓那些不肖孫傷害到你,結果你一去竟然成了孟太太這件事?」外孫女嫁人,他這個外公沒親自參加,每一次想起來他就嘔,他多想挽著身穿白紗的寶貝外孫女,將她交給外孫女婿,然後惡狠狠叮囑外孫女婿要將她疼得像個寶,嗚嗚,他的心願呀……

  「我覺得虎哥保護『老婆』會比保護一個『女人』來得盡心盡力。」

  「是這個原因嗎?我還以為是有人被一顆草莓軟糖收買,從小立志成為人家的太太。」

  「……」

  「又害羞得不敢說了?」

  「不是,我是在想家裏的碎紙機放在哪裡,我想拿它來碎色情雜誌。」韓三月認真回道。

  「這個也不能說哦?」老人家裝出天真無邪的模樣。

  你根本就是明知故犯啦!

  「那顆草莓軟糖不是重點,而是我從來沒有賭輸過卻不是失去什麼,而是得到什麼。以前,我輸了,他給了我一顆糖;後來,我輸了,他要的是我向他坦白說出我遇到的危險是誰做的,他擔心我的安危。」韓三月想到此,就為了孟虎的直率和傻勁而笑,「外公,你賭了一輩子,遇過這種事嗎?遇過這種賭輸了,卻還能『得到』的事嗎?」

  「沒有。孟虎真是個怪男人。」

  「是呀,他真怪……」

  怪得真教人連心都跟著發軟膨脹,撐開了滿滿的酥綿。

  范老太爺的房門被人直接打開,當初跟著範克謙一塊出現在賭場的女人走了進來。「爺爺、三月,你們等的人來了。」

  孟虎,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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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31:09
第十章

  要踏進範家大門,絕非按按電鈴就了事,那陣仗,真大。

  門房在大門前擺了一桌子的牌,很明顯,賭贏才能進去。

  「詭異的家規完全沒改過嘛……阿夜,以前他們也是玩這一套對不對?」孟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時一群弟兄就是在大門口被淘汰掉一大半,然後進了房裏又有一堆蓋碗等著他們翻,翻完還有個怪老頭出來跟他們賭,賭輸就逼他喊爺爺,窩囊到一肚子氣的他跑出了範家大廳……

  思緒停頓了一下,有些忘記的東西慢慢浮上來。

  「他們家的司機廚師只要賭贏就可以不用工作,在客廳蹺腳喝茶嗑瓜子。」孟虎又說。

  「我不知道這種事。」尹夜狐疑地看著孟虎。

  「咦?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我都不知道的事要怎麼告訴你?」尹夜雖然曾經真的「知道某些事」但沒有全盤跟孟虎明說——之前孟虎要他調查韓三月的家世,他正準備深入探查,卻意外接到了要求他不准再往下探的「命令」,還直接傳真來薄薄的一張紙,要他拿那張紙去向孟虎交差。他能不聽嗎?不,不能,因為他必須執行完這個命令,才能換來他下半生的不受限制,誰叫他在年少時期輸給了人家呢?

  但除了這件事之外,他沒有再騙過孟虎半件事,如果他知道范家司機廚師賭贏就可以不用工作,他當然會跟孟虎說,然而,這種怪事他還是頭一回聽見。

  「那是冬青說的。」一定是。

  「我也不知道哦,我只知道範家的人都很愛賭。」藍冬青瞟給孟虎的眼神也是狐疑。

  「那阿火……」

  「我連來都沒來過這個怪地方。」火燎原是頭一次踏進這塊土地。

  孟虎抓抓短髮。「奇怪了,是誰跟我說的?」

  明明就有人告訴他呀,而且還嘰哩咕嚕輕快地說著……

  到底是誰呀?

  孟虎還在困惑自己怎會知道範家那麼多事,範家大門口的偏邊小門打開,有人出來了。

  「我家主人等你們很久,不過按照範家的慣例,賭贏了才能進去。」很眼熟的門房和多年前的那個好像是同一位。「請翻牌。」

  現在多想無益,先進去範家才是重點。

  第一關就是賭運氣,他拿到方塊七,尹夜是紅心五,藍冬青是黑桃十,火燎原則是黑桃四。

  門房靜待耳機裏傳來的主子吩咐。

  「我家主子抽到紅心二。」

  耶!真BG的牌,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大鐵門緩緩打開,孟虎一群人登堂入室。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在踏進範家大宅前,孟虎突然張大手臂,擋住身後三人,長腿往宅子右邊的綠徑走。「這裏!」

  他左邊右邊不斷來回看著,這裏,他來過!

  那條石階上的落葉多到曾經逼出他滿肚子的髒話!

  他曾經拿著掃把,一階一階掃過!

  他為什麼會在別人家掃地?因為他賭輸了!輸給誰?!

  輸給——

  一個在掃地的粉紅小公主!

  一個長相很甜,眼睛大大顆,打扮得漂漂亮亮,卻在掃地的粉紅蓬裙小公主!

  他輸給她,他不甘不願地幫她掃地,她說他是她第一個贏的人,她要他陪她玩,她痛宰他,一點也不給他面子大贏特贏,她贏得爽歪歪,手舞足蹈,她像只麻雀嘰嘰喳喳一直和他說話,她說在範家賭贏的人最大,她說「我賭贏你的話,你留下來好不好?」,她可憐兮兮地拉著他的衣角,她大眼泛著水光,她扁著粉唇,她……

  賭輸留下來好不好……那張央求的小臉,在腦子裏描繪得出來。

  你以後長大再來找我好了啦,到那個時候我再跟你賭,賭贏隨便你,好不好?

  我會去找你,一定。

  在我去之前,你不可以喜歡上別人。

  賭贏隨便我,你說的哦。

  因為踏上故地,所以那時遺忘的點點滴滴像巨浪拍打回來,那時他說的話、她說的話,在很多年很多年不曾想起的現在,清晰起來。

  「靠!她就是粉紅小公主!」孟虎突然大叫,一直很混沌的腦袋瓜終於開竅了。

  「誰是粉紅小公主?」藍冬青好奇地問,孟虎此時一直懊惱地拍著大腿的怪模怪樣,沒頭沒腦說出粉紅小公主這怪名稱,乍聽之下還以為是踏進哪一家酒店哩。

  「我老婆呀!」

  「老虎,你也看情況發春好不好?你老婆是不是粉紅小公主我們哪會知道呀?!」火燎原以為孟虎把他們夫妻閨房中的噁心昵稱給搬上臺面來。是怎樣呀?粉紅小公主VS.肌肉大猛男嗎?!想韓三月想到發瘋,這七天的分離讓他喪失人性和腦力了嗎?

  「嘖!跟你們說也沒用,等我見到我老婆再問她。」

  以前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

  他是來把老婆贏回去的!

  老婆是不是粉紅小公主都不會動搖他此時旺盛的決心。

  大步又拐回範家大宅正門,管家帶著微笑開門等待他們。

  「好久不見,孟先生。」

  「你認識我?」孟虎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位元老先生。他的記憶力本來就不好,如果記憶力好,早就乖乖用功讀書一路從高中考大學再考研究所再出國讀書讀完回來選立委。

  「十幾年前的事,你可能忘記了,之前那一次也是我替孟先生開的門。請坐請坐,我家主人待會就到。」

  這次沒有蓋碗的茶,也沒有蓋碗的甜點,桌上擺著斟滿的茶水,一人一杯。

  「主人是指?」尹夜問。

  「大少爺范克謙。」

  「叫他快點滾下來啦!」孟虎不爽地叫道,「還有我老婆咧?!她在這裏你們有沒有好好給我照顧照顧?!」

  「三月小姐當然有被好好照顧著,只要她賭得贏,在範家絕對沒有人能欺負她。」沒說的意思是:賭輸的話,掃地抹地洗廁所也不能有所怨言,更不能算是欺負。

  「老虎,你先坐下來,換我問。」藍冬青拉孟虎坐下,塞給他一杯茶,叫他灌下消消火,自己則轉身很客氣地問老管家:「你們家大小姐在嗎?」

  「大小姐?在呀。」

  「可以見她嗎?」他的笑臉向來討喜,對男對女對老對少都很有效。

  「賭贏的話,可以。」

  藍冬青不是突然對范家大小姐感興趣,而是韓三月賭輸範克謙那天,有個黑衣女人跟著范克謙一塊來,她始終站遠遠地看著賭局,巴掌大的臉上沒有情緒,他還以為是範克謙的女伴或跟班,等范克謙丟下那句「現在,帶著東西還有你,立刻給我滾回範家!」之後,她才有了動作。

  她步伐優雅,慢慢來到藍冬青面前,在距離他一步的位置停下,環著雙臂,將他自頭到腳認真打量一番,伸手摸摸他的胸膛,忽而露出滿意的笑:「嗯……還不錯,可以接受,就你吧,到我家來找我。」

  就他什麼呀?!

  他那時一頭霧水,但想到範克謙的身分,想到韓三月的家世,不難猜測出那個女人是誰——

  范家大孫女。那個范老太爺說:除非我大孫女說不喜歡你,不然你別想娶別人的范家大孫女。

  他的惡夢。

  每一次交了新女友時,就會浮現在他腦海裏的惡夢。

  「藍先生,你確定要見她嗎?」老管家再次向他確認。

  「嗯,確定。」不然藍冬青也不會特地陪孟虎跑這一趟。

  老管家拿出骰子,擲了個四,藍冬青接手,一擲就是六。

  「恭喜藍先生獲勝,你可以往樓上走,拐進右手邊的走廊,最裏面的那間房,房門上有紅心A就是大小姐的房間。」賭輸的管家可以完全不顧主人們的安危,放陌生人上去。

  藍冬青起身,拋下一句「兄弟們,我去會會那女人,跟她把話說清楚,等一下就回來」便上樓去——之後,在孟虎他們離開範家之前,他都沒有再下來過。

  終於,範克謙出現,孟虎已經等得很沒耐心。

  「我以為你不敢來了。」範克謙沒有笑容,冷冷淡淡地瞄他一眼,冰似的眼中竟然讓孟虎看見了火光。

  「為了老婆,我一定來。」

  「是不是你老婆,得問問我手上的牌。」贏過他,他才會放走韓三月,贏不過,韓三月只能留在范家,永遠不會回孟虎身邊。

  「幹嘛問你手上的牌,問我身分證上的配偶欄就好啦。」

  「你知道她這七天跟我賭了多少次,輸了多少次?」

  「我不用知道這種事,只要我今天贏你就好。少囉唆,先叫我老婆下來,開賭之前也該把籌碼亮出來。」孟虎懶得跟他多吠一句。

  范克謙同樣厭惡孟虎的存在,他比孟虎更想趕快解決這件事,然後叫孟虎簽完離婚協議書就快滾!

  「去請表小姐下來。」范克謙吩咐老管家。

  「是。」

  短短幾分鐘的等待過程,兩個男人互瞪,誰也不肯先認輸挪開眼。

  「虎哥!」韓三月奔跑下樓。

  「站在那裏不要動。」範克謙喝令她別蠢動。

  韓三月停在臺階的正中央,乖乖聽從範克謙的話,不是因為害怕範克謙的冷顏,而是她這幾天賭輸他的代價。

  孟虎才不管範克謙爽不爽,三步並兩步衝上去,給她一個結實的熊抱,她踮著腳尖,身子幾乎離地,孟虎抱得好牢,他手臂的力道很強大,一點也不懂得收斂,將她揉嵌在胸口。

  「你怎麼讓我等這麼久?」等待的焦急在他擁著她的一瞬間灰飛煙滅,只剩下撒嬌似的抱怨。

  「去做了特訓。沒人欺負你吧?」他的氣息呼在她頸旁,熱呼呼的,好溫暖。

  「沒有,只是掃地掃得有點累。」七天來賭輸的下場,唉。

  孟虎捉起她的手反復檢查,看見她指節上有些紅。

  「回家後我二十年內都不會讓你碰掃把——」他嘀咕,臉上有怒氣,當然不是針對她。

  「回不回得去不是你說了算,賭贏我再來撂這種大話。」範克謙打斷他說話,孟虎沒鬆開環緊韓三月腰際的手,帶著她一塊回到大廳沙發坐下。

  「大表哥,還是由我——」韓三月不認為短短七日能讓孟虎練就什麼高深賭技,不用比較也知道他和她之間由誰來賭,贏面才大。

  「這是男人的決鬥,你不要插手。」孟虎的大男人在這裏完全發揮。

  「好膽識,由你說吧,賭什麼?」他範克謙都奉陪,反正——賭什麼,他都有自信贏。

  孟虎也不客氣,直接吐出三個字:「抽鬼牌。」

  「抽鬼牌?」真幼稚!他從幼稚園畢業就不再玩這種遊戲了!

  「就跟你抽鬼牌!有本事你就換個十張鬼牌來看看呀。」哼哼哼。「會怕就不要賭沒關係,我不會笑你的。」

  梭哈、二十一點、比大小之所以容易被賭徒拿來出千,因為它們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除了幾張牌攤在桌面給大家看之外,其餘的牌皆是覆蓋的,老千就是衝著眾人無法檢視那些覆牌的點數,才敢肆無忌憚換牌偷牌,但是抽鬼牌不一樣,它的牌都是兩兩成雙,最後只會剩下一張鬼牌,老千想動手腳,輕易就會被抓包,他就是決定和範克謙拚賭運!

  「怕?你在說誰?」範克謙撇唇冷笑,接下孟虎的挑釁。

  老管家拆開一副全新撲克牌,仔細洗牌,再分別讓範克謙及孟虎各切牌一次,發牌。

  範克謙沒有拿到鬼牌,自然鬼牌是在孟虎手上,兩人整理手中牌組,將成雙的牌挑出來,各自手上都只剩下單一張的散牌。

  猜拳決定,由範克謙先抽。

  範克謙,二二,丟出。

  孟虎,五五,丟出。

  範克謙,六六,丟出。

  孟虎老K老K,丟出。

  範克謙,三三,丟出……

  兩人手上的牌逐漸減少,轉眼間,還在手上的牌剩不到三張,鬼牌仍在孟虎那邊。

  孟虎丟出八八,手上還剩一張黑桃十及鬼牌,範克謙這一回的抽牌,決定勝負。

  孟虎一臉「我贏定了」的自信,范克謙黑眸緊緊咬住孟虎五官表情,連最細微的動靜都不放過,他學習過無數出千的賭技,那不只包括換牌偷牌這類技術,還包含了察言觀色——

  人在拿到一副好牌時,神情會有所改變,好的情緒會在眉宇眼神之間透露出端倪,尤其像孟虎這種率性魯男人,他不會懂得如何耍心機耍城府,像現在,範克謙不過是將手挪到左邊的牌,孟虎神情一亮,嘴角稍稍上揚,再挪到右邊的牌,孟虎的濃眉就皺起來,仿佛不希望被範克謙抽走這一張。

  真容易瞭解的情緒,真容易瞭解哪一張是十,哪一張是鬼牌。

  範克謙不由得笑了。

  「你該知道你輸掉的話,要付出什麼代價吧?」范克謙對老管家使眼色,老管家會意地從壁櫥抽屜拿出文件,恭敬地遞到桌前,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你還沒贏哩。」孟虎嗤哼。

  「就快了,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孟虎。」

  「這句話才是我想說的。」

  「那麼,滾吧。」範克謙伸手,抽走右邊的牌。

  不是十,是鬼牌,鬼牌現在落到範克謙手中,他臉一僵,冷瞪孟虎。

  「幹嘛,抽到鬼牌不爽呀?」這回樂得可是孟虎了。

  「哼!」范克謙將兩張牌重新洗過。無所謂,孟虎不見得有好狗運會抽到十。

  「你可別兩張牌都換成鬼牌呀,被我逮到你出千,你就別怪我在你家痛打你。」孟虎醜話說在前頭。

  「我是那種卑鄙的人嗎?!」范克謙冷問。

  是,你是。

  「花伯,你偷瞄一下大表哥的牌。」韓三月向老管家央求。

  老管家詢問范克謙能否讓他借瞄一眼,範克謙頷首同意,老管家繞到他身後,再向韓三月報告:

  「一張是十,一張是鬼牌。」沒有被偷天換日。

  「輪你了,快點。」範克謙高傲地命令,孟虎偏偏就要慢慢來。

  他也學範克謙,長指一會兒跑到右邊,一會兒又跑到左邊,範克謙始終只有一號表情,不輕易露出蛛絲馬跡。

  他范克謙和孟虎是不同等級的賭徒,他的不動如山,也是經年累月練就出來的賭本。

  孟虎的手指落在那張鬼牌上頭,捉著它。

  抽吧!把鬼牌抽回去!

  哼哼哼哼……

  孟虎卻突然抽起另外一張,覷也不覷一眼,連同他原先手上那張十一塊丟到桌面,而鬼牌正孤伶伶留在範克謙手上。

  孟虎拿起離婚協議書,撕個粉碎,朝半空中一拋,紙雨飄飄落地。

  「我要帶我老婆回去。」孟虎拉著韓三月起來,一刻也不想多待,但臨走之前他又轉頭向範克謙撂狠話:「還有,你以後離我老婆遠一點,死戀妹癖!」

  *  *  *

  韓三月很驚嚇。

  她一直到剛剛才知道原來範克謙是喜歡她的。

  太可怕了,雞皮疙瘩全冒出來,搓也搓不掉,她以為範克謙討厭她,所以三番兩次欺負她,欺負到她見到他都會想躲,結果那是範克謙愛的表現?!

  「虎哥,我打擊好大……」被自己很怕很怕的人喜歡著,她想起來就毛骨悚然。「大表哥喜歡我?哪裡呀……我完全看不出來……你是憑哪點察覺到我大表哥他——」

  「男人的直覺。」他又不是盲胞,範克謙看她的眼神擺明就有鬼,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好可怕。」她又打了好幾個哆嗦。

  「有時間害怕還不如趕快去你的房間收拾收拾東西,我們要回家了。」尹夜和火燎原還在樓下等著他們哩。

  「我沒什麼東西要收拾,不過,我帶你去見外公。」

  「范怪老頭?」他不想見那個老傢伙,他只想趕快回家,趕快抱抱她、親親她。

  「不要這麼叫他,沒禮貌。」她噘嘴瞪他。

  禮貌,這兩個字課本有教過嗎?

  她牽著他,進入二樓主臥房。

  「外公。」

  「嘿,小東西。」范老太爺一見到孟虎就熱絡招呼,故意忽視孟虎對這三個字的顏面抽搐。

  「叫人吶。」她暗暗推他。

  這聲外公和幾年前的那聲爺爺一樣難以開口。

  「我就說吧,你註定要當我的孫子。」范老太爺不以為意,呵呵直笑。「乖孫,你們贏了克謙吧?」

  「外公,你知道了?」

  「老花剛剛用內線告訴我了,聽說克謙臉色一整個臭呀。」呵呵呵呵,殺殺孫子的氣焰是好事。

  「我也好緊張,沒想到虎哥會贏,虎哥賭運真的很好。」

  「我出千啦。」孟虎坦白。

  韓三月和范老太爺訝然。「你……出千?」

  他聳肩,這種時候還跟範克謙講什麼仁義道德嗎?

  「我在鬼牌上做記號。」淺淺的指甲痕,就刻在牌背面,仔細去看不難看出。

  「克謙一定沒想到,被你擺了一道。」

  「為了贏回老婆,什麼無恥手段我也會去做。」

  「小東西,來來來,坐過來。」范老太爺拍拍右邊的床位,要孟虎坐下。

  「不要叫我小東西!」孟虎低狺,再次嚴重警告。

  「虎哥!」禮貌!禮貌啦!

  「沒關係沒關係,他娶你就逃不掉當我孫子的命運,叫不叫是一回事。」范老太爺不是那麼古板的人,不拘泥在口頭上的尊敬。「小東西,雖然三月是我外孫女,但我最疼她,她嫁給你是她的決定,但是我相信她的決定,你不要欺負她,不然我派人去贏光你的場子全拿來當贍養費,聽見沒?上回你把她趕出去害她出車禍的事我還沒跟你算,不過你恭恭敬敬誠心誠意叫我一聲外公我就忘了啦。」雖說不拘泥,但能聽見孟虎低聲下氣就很爽。

  「這是兩碼子事好不好!她出車禍那件事就算你原諒我我也不原諒自己!」吼完,孟虎自己就尷尬起來,別開臉,不看這對爺孫倆。

  「三月,很OK。」范老太爺笑著和她打起暗語。

  這個孫女婿,OK。

  把她交給他,OK。

  韓三月當然懂,笑得連雙眼都眯細,也回他一個OK的手勢。

  「外公,絕對OK。」

  這個老公,OK的啦!

  孟虎一頭霧水,瞟見這對爺孫倆在那邊OK來OK去。

  到底OK什麼啦?!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31:27
終曲

  孟虎在她肩窩磨蹭,聽她咯咯發笑的銀鈴清脆聲,全身骨頭都酥酥麻麻的,她好柔軟,枕在她身上跟著她的呼吸起伏,他賴上這種感覺,舒服得完全不想起來。

  滿意地補做完七天份愛做的事,孟虎癱得像攤爛泥,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吃飽喝足,享用完畢,謝謝招待。

  她嬌軀染上的粉紅色未褪,兩頰顏色最鮮豔,紅嘟嘟的,像灌完一整瓶威士卡一樣。每次做完愛,她的臉頰都會這樣粉嫩,孟虎的眼光被牢牢吸引。

  「粉紅小公主。」他不光是用眼看,嘴直接湊過去親她的頸子,低沉道。

  「……什麼?」她瞇眼。粉紅小公主?哪家酒店的妖姬?!

  「你穿著粉紅蓬蓬裙,打扮得像個小公主,在掃地。」

  「……你記起來了?」

  「嗯。」現在她渾身上下也是粉紅色的,名副其實的粉紅小公主。

  「遲鈍。沒良心。不公平。我一直記得,你卻是現在才記起來。」欺負她當時年紀小,好騙好拐,幾句話就換來她的心心念念,害她到賭場要求他賭輸就娶她那一回,還始終低著頭,以為他會認出她,不知道他對於久違的她會有什麼反應,所以惶恐緊張,結果他壓根沒將她擱在心上,見了她也不記得。

  「拜託,你那時只是個小孩子耶,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你根本沒資格稱為女人,我要是一直記得你,我才有戀童癖吧?」對十四歲的少年來說,女人這種生物最起碼得像個葫蘆,該圓潤的地方圓潤,該細的地方細,該大的地方大,一個沒發育的小女生完全排除在正常男人性幻想的範圍之外。

  像她現在又柔軟又迷人,胸乳大小剛好,腰細細的,圓臀最有彈性,老是勾引他的雙掌,讓他離不開它,當年的小公主變成小妖姬,多好。

  「可是我一直記得你,記得你說的話,想到自己那麼多年的思念,在你這邊只有一個零,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

  孟虎以為她在生氣,但她沒有,說完就笑了,方才那句只是純粹嚇嚇他,她摸摸他汗濕的黑髮,孟虎好重,壓在她身上沉沉的,但她不想推開他。

  「不過你沒騙我,你要我長大以後再來找你,你說你會跟我賭,然後賭贏隨便我,你都做到了,你記不記得那時候沒關係,至少你沒騙我……不對,有件事你可能誆我了。」

  「哪件事?」

  「在我去之前,你不可以喜歡上別人——但我不相信這些年裏你沒有跟別人談戀愛過。」她絕對不相信孟虎會守身如玉。哼,從他的技巧看來,不知流連過多少花叢,躺過多少溫柔鄉,枕過多少只玉臂?

  「談戀愛?誰有那種閒工夫?!你不知道當年在你家輸成那副狼狽德行,我和阿夜他們為了賭一口氣,花多少精神研究賭場生態,打過多少工才賺到開小賭場的資本,然後越做越大,越來越忙,打老千打到越來越順手,別看我們四個人好像很會玩,阿夜還是到了二十七歲才擺脫童子雞的身分!」精力全花在賭場上,每天累得像條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了,還有體力找女人,鬼的咧!

  「哦——尹夜二十七歲才擺脫童子雞身分,那你呢?」

  「別問這種傷感情的事啦!」他的答案一定會讓韓三月揮拳過來。「反正我沒誆過你,我沒談過戀愛,我也不懂怎麼談戀愛,身邊是有過幾個女人,但每次都是吃個飯然後就——」床上運動,做完就bye-bye,這個也不能講。

  「就」什麼,她懂,男人,下半身思考,尤其孟虎的名字裏還有一隻畜生當道,他是肉體派,她瞭解。

  她也相信孟虎沒談過戀愛,她沒辦法想像這個男人跟女人情話綿綿說不完的場景,他不是那塊料,加上他一定不看溫馨愛情八點檔大戲、不讀言情小說,連電影都不挑文藝片看,他會談情說愛才叫基因突變吧。

  不過,他惱羞成怒連珠炮吼著要跟她床頭吵床尾和……

  他開始打電話給她,只是問問她晚餐吃了沒,藥吃了沒,開始聊些芝麻綠豆大的閒雜小事……

  第一次賭贏她,不是為了和她上床……

  聽見她賭氣說「那不然離婚好了」,他手忙腳亂的蠢模樣……

  他替她挑婚戒的認真模樣……

  醫院裏那四碗大腸面線的味道,是他特地去買回來的……

  他不懂得談戀愛,卻給她戀愛的感覺。

  戀愛怎麼談,問一百個人八成會得到一百個不同的答案。

  她也沒談過戀愛,心裏一直只有他,除他之外,她連暗戀別人都不曾。

  論經驗,他和她,都是生手。

  沒關係,談戀愛,不分年齡,不分時候。

  婚前談,不晚,婚後談,更不晚。

  「那我是你初戀情人囉?」她笑覷他,心情大好,看孟虎臉色爆紅。

  「少在哪裡噁心巴拉,什麼情不情人,你是我老婆,就這樣!」孟虎拙劣地掩蓋赧紅臉色,他和她的關係已經脫離情人關係——雖然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從情人做起,夫妻嘛,是家人,談惡爛情話很浪費時間,說那些屁話還不如抱著她,窩在暖暖被窩裏耳鬢廝磨比較實際。

  再者,說情話他哪會呀,他只有撂粗話流利了一點。

  「老婆也可以當情人,你可以從今天開始學習,虎哥,我不介意你駑鈍,你慢慢來。」韓三月身負教導他當一個好情人的重責大任,想像當他學成之後,最受惠的人是她,她就熱血沸騰。「當你有一天發現自己喜歡我、愛上我的時候,也能很坦白的說出來,多久都沒關係。」就算她等到七老八十才能聽見,她也會非常非常滿足。

  當他有一天發現自己喜歡她、愛上她?

  這句話,讓孟虎挑眉;這句話,沒有讓他驚訝或驚嚇;這句話,也沒有換來他的嗤笑;這句話……在他心裏不是早就已經成了無法撼動的定論嗎?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不喜歡就不會因為在她身邊而顯得開心;怎麼可能不愛她?不愛就不會心甘情願為她戴上戒指,不會看見自己身分證上與她名字並列時也能傻笑得像個笨蛋,不會覺得她可愛,不會因為她被人贏走了而心浮氣躁、坐立難安,不會為了將她贏回來而和尹夜、藍冬青做抽鬼牌特訓,天知道在範克謙面前露出來的笑臉愁臉,他練了多久!

  她怎麼會以為現在的他,還沒有愛上她?

  他想反駁她,想拍拍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想跟她說他喜歡她喜歡到超乎她的認為——

  但是情話還是太惡,梗在喉頭,實在是沒辦法太流利說出口。

  他沒辦法從孟虎突然變身成大情聖。

  沒關係,她說了,慢慢來,她會等他。

  他總有一天會把肉麻當有趣給學習起來,然後天天說給她聽,說到她聽膩,說到她捂耳被他追著跑,說到她直接用唇堵住他的嘴……

  「虎哥,要不要再來賭一把?」她迷上了和孟虎賭博的樂趣,尤其是輸和贏的代價都很歡樂。

  「又要玩那種『賭贏隨便你』的遊戲?」

  「我滿想報報之前的餐桌之仇。」

  孟虎很壞地咧大嘴笑,「這次你輸我要改流理台。」下流的腦子馬上就浮現另一個好地點。

  「好呀,賭、贏、隨、便、你。」她在他耳邊呼口氣,聲音比氣息更輕:「但是我也先說哦,我贏的話,你也要做好被榨乾的心理準備。」

  ……那還賭什麼?

  她贏他贏,結果都一樣。

  在流理台被乾幹?

  真讓人期待。

  快拿撲克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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