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決明]拿你當賭注【賭徒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46:04
第十章

  火燎原不是逃避,他是把自己放逐到寧靜的花蓮,好好思索接下來要怎麼收拾慘況。

  他住進佔地二十坪左右的透天厝,是「那個人」當年買給他們癌末的母親靜養的住宅。它不大,但很安靜,在六十石山附近,每當金針花開的時節,打開窗戶就能看見滿山綠茵中點綴著澄橘色的繁花,他母親就是在這裏走完人生最後的路,她帶著歉意的笑容,撫摸他和大哥的臉龐,他還記得那一天,也是這樣的晴朗好天氣,失去親人的悲傷,襯著湛藍的天。

  上天並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傷痛而落下眼淚。

  如同現在,他心情沉重,天空也還是清澈得連半片烏雲都沒有。

  火燎原的腦袋不像藍冬青或尹夜靈活,轉一轉就有好主意生出來,他駑鈍多了,費了很久的工夫卻還是一無所獲。

  他比較希望陶樂善是從他嘴裏聽見他過去做的錯事,而不是透過第三個人口中聽到,別人說出來的他,說不定會有扭曲,說不定會添加太多個人評議,說不定會誤導她,他的本性兇惡恐怖。

  他沒有想瞞她,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總不可能輕鬆愉快地說:

  「嘿YOYO,我跟你說,我小時候殺過人哦!」

  那太愚蠢了,又不是在搞嘻哈,殺人也不是多光彩的事,他更不會天真的以為陶樂善會一臉崇拜,回他一句:「真的?你好厲害哦——」

  他也曾想試探性地詢問她:

  「我有一個不太熟的朋友,他失手殺掉差點強姦他哥哥又老是打他媽媽的爛男人,你對於那個不太熟的朋友有什麼看法?要是你的話,你會排斥和他交朋友嗎?」

  要是她說不排斥,他就可以更進一步暗示她,那個不太熟的朋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要是她非常篤定說排斥的話……呃,情況就和現在差不了多少。

  哎。

  現在已經不是煩惱用什麼方法向她吐實殺人的事,她已經知道了,他困擾的是另一件事——

  火燎原癱回草地上,這幾天狂操腦細胞,他的頭已經連續痛了好久,睡也睡不好,吃了普拿疼還是很痛。他閉上雙眼,不去看今天的風和日麗,省得他想指著那一大片悠悠哉哉得很刺眼的藍天白雲撂粗話。

  要是陶樂善覺得他的污點無法被原諒,認為他是壞人,一想到待在他身邊就反胃作嘔,他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要是陶樂善怕起他來,他要怎麼辦才好?

  這就是他目前面對到以及待解決的難題。

  要放棄她,他不甘心,可是她如果不要他了,他能死皮賴臉地纏著她嗎?還是要像以前他對孟虎他們說過的「會怕就不要當朋友,我才不在乎」那樣,瀟灑地放手?

  我做不到,我說不出口,因為我在乎得要死。火燎原對自己很誠實。

  媽的,明明躺在太陽底下,熱得全身冒汗,為什麼光是想到「她不要他」這個可能性,就讓他從腳底竄起好大一股寒意,還很窩囊地打了幾個哆嗦?火燎原,你沒救了啦,要是陶樂善不要你,你八成會灌酒灌到死,這輩子再也不知道清醒兩個字怎麼寫!

  「樂樂……樂樂……」他低喃,生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叫出這兩個字一般的珍惜。

  「幹嘛?」有人回答了他,還配上灌完冰可樂的滿足籲歎聲,火燎原還來不及睜開眼,右臉頰就被人「冰」了一下。

  他迅速睜開眼,一定是被太陽曬暈才會產生幻覺,不然他怎麼可能看到陶樂善坐在草地上,挨在他身邊喝可樂?

  他沒敢眨眼,看著陽光灑落在她發梢,吻紅她白皙臉頰,樹蔭形成的灰籠罩她半邊肩膀,她居高臨下望著他。

  「回神哦,有沒有人在家?」手裏的可樂冰完右頰換左頰,想把他冰回正常狀態,不要逼她用可樂潑醒他哦!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他彈坐起來,不小心撞翻她手中的可樂,潑灑在兩人身上。滲透過衣料的涼意讓他做出本能反應,一把拉起她,雖然已經阻止不了衣褲被潑濕的慘況,但至少只有半罐,另外半罐喂進草地。

  「好可惜……」沒可樂喝了。她惋惜道。

  「我大哥告訴你我在這裏的?」他放開握住她臂膀的手。

  「嗯。」

  「多事。」他都還沒擬好對策,她就出現在眼前,令他手足無措,只能用冷淡的表情掩飾慌張。「你來幹嘛?」不是故意要凶她,而是他一慌,嗓門就自然而然的大了起來。

  又是這種很害怕她會說出狠話的神情哦?一點也嚇不跑她的啦!陶樂善眯眼笑,眉眼彎彎的模樣很可愛。

  「我聽完一個故事,忍不住馬上向火大哥借錢坐火車來花蓮。」她摸出面紙,替他擦拭胸前的可樂漬,它在他衣服上留下好大一片痕跡,是污點,但影響她眼中看到的火燎原嗎?不,一點也不。

  她抬起頭,與他目光交會。「那個故事不愉快,還好它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現在提起時淡淡幾句話就可以帶過去。你知道嗎?我聽完故事之後只有一個感想——」

  來了,來了,她說的那個故事一定是從大哥嘴裏聽見的往事,她要發表感想了……火燎原不安地想著,雙腿幾乎想主動逃開,他僵直了背,下一秒鐘卻被她環腰抱緊,他瞪大眼,完全沒預料到這個。

  「我想這樣做。」她貼在他胸口說道,「我想抱抱故事裏的小男孩,不是鼓勵殺人這種事,而是我閉上雙眼想著他,想著他的處境,想著他那時的惶恐和害怕,想著他抓起椅凳時手一定在發抖,想著想著,我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這種感覺,火燎原似曾相識……是了,他想起來了,那天目睹陶樂善在夜燈下纖瘦的、不安的身影,四處奔走替陶謹慎籌錢,他在車內凝視她,也是想著她,想著她的焦躁,想著她的勇氣和堅持,想著她的無助,他整顆心也揪得發痛,最想做的事就是給她一個扎扎實實的擁抱,把她揉進胸坎,再也不讓人欺負她。

  那是心疼,他對她有心疼,所以捨不得見她難過,而她,也是因為把他放進心裏,才會為他疼著?

  一開始想逃的雙腳像生了根似地無法動彈,她嵌在他懷裏,用她細瘦的手臂環著他,貼著他的心窩說話,明明看似她依偎著他,為什麼被撫慰的人卻是他?

  手臂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貪婪地回摟住纖細的女性身軀,大掌將她按向自己,不允許兩人之間存在隙縫,他半張臉龐幾乎埋進她的肩窩,縱容自己耽溺在她的羽翼間。

  「樂樂……」

  她沒有說太多的話來安慰他,也沒有對於他十歲時做的事情發表長篇大論,不說他的對與錯,就只是接納他、擁抱他、輕輕拍著他的背。

  她用行動告訴他,她是珍惜他的。

  可是只有她珍惜他就夠了嗎?

  他的污點,是一輩子跟著他的,會被人提起,會被人談論,甚至被人排斥,他已經麻木到可以無視那些和他毫無干係的人加諸在他身上的指指點點,但她呢?她能嗎?

  「樂樂……萬一以後有人問你,你的男人是殺人犯,用異樣眼光看你,對你說三道四的,你怎麼辦?」

  「關你屁事!哦喔……剛才那句話不是在跟你說,是針對那些愛管別人家閒事的三姑六婆。我家的事,不用跟他們交代。」陶樂善才不在意外人眼光。

  「……以後也會有人問我們的孩子,你(你)爸爸是殺人兇手……」

  陶樂善想了幾秒。「我會在孩子學會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伯伯阿姨』之後,把『我家的事不用你們管』這句話教會她(他)的。」她自己邊說邊笑,揉揉他的發,臉頰被他微硬的發絲搔得癢癢的。「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不用理會別人說什麼,又沒礙著他們。以後孩子長大了,我會再跟他們說那個故事,要是不孝子不孝女聽完後沒有想去抱抱爸爸的衝動,我一定會把他們抓起來海扁一頓!」

  「樂樂……」

  「你還有什麼疑問?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一次全跟她說齊吧,她再來個個突破。

  他在她肩膀上搖搖頭,呀,這個角度好舒服,他賴著不想動,喃喃低語:「真奇怪……頭竟然不痛了……我這幾天一直沒辦法好好睡,吃藥也沒效,一直很痛……」

  是因為他得到了嬰兒被媽媽抱在懷裏的安全感,還是陶樂善的回答將他心頭那片恐懼給化解了?

  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那你要不要先睡一下?今天天氣很好,在草地上睡午覺一定很舒服。」她慢慢降低姿勢,兩人由站改坐,又調整坐姿,讓他枕在她身上更舒適。

  「……你會一直在這裏嗎?」

  「保證你睜眼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人還是我。」

  「好……」

  火燎原太困了,一放心下來,睡意像大浪,將他的意識淹沒,帶著她拍胸脯的保證,沉入夢鄉。

  安安穩穩的。

  火燎原一覺好眠,睡到隔天中午,不得不醒來的原因是被成群蚊子叮了滿頭滿臉的包,他癢到受不了,睜眼坐起來,發現陶樂善的情況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她細皮嫩肉,那些叮痕看起來更嚇人,原來兩人相依相偎躺在草地上,頭頂著星空月光,根本只是虛構出來的騙人氣氛,電視、電影和小說將一切美化了,忽略現實問題。

  他擰死正停在她鼻尖準備大快朵頤的肥蚊,快速將邊睡邊撓臉的她抱離現場,回到房子裏面。他記得抽屜內應該有綠油精,只是不確定有沒有過期,管他的,用了再說。

  找到綠油精,顏色還是正常的深綠色,味道也清香涼快沒異狀,他先在自己手臂上試塗,嗯……沒不良感覺,也沒過敏現象,迅速舒緩了癢意。他這才放心的替她處理蚊子叮咬痕跡。

  沒有衣物蓋到的地方幾乎都慘不忍睹,她和他都一樣,那群蚊子吃完今天這一頓,說不定接下來一個月不用吃也不會餓死。

  「好癢……」她又要抓癢,火燎原拍開她伸過來的手。

  「我在幫你塗綠油精。」

  「鼻子也好癢……」

  因為他剛剛慢了一步,那只蚊子正吸個半飽。「好好好,鼻子也好癢。」點上綠油精。

  陶樂善被綠油精這麼一抹,就像廣告效果一樣,精神全來了,張開眼看見他,她來不及捂住噴笑的嘴,哈哈大笑就豪邁的跑出來。

  「你怎麼被蚊子咬成那樣呀?!好像釋迦長在臉上哦!」

  火燎原一句話不說,捉過小鏡子抵在她鼻尖,很滿意聽見她倒抽涼息,然後發出驚聲尖叫。

  「把臉轉過來,還沒抹完。」他一根長指勾著她的下顎,轉左邊,將右半邊的叮咬處塗勻;再轉右,改料理左頰上的七星連珠。

  才處理完她,她急乎乎搶走綠油精。「換我換我,我幫你擦。」

  她好仔細的替每一處咬痕上藥,認真得像在對抗毒瘤。

  「隨便弄弄就好。」火燎原覺得她小題大作,忘了自己方才比她更細心。

  「才不要!這張臉我要好好顧著。」因為上頭標注著「陶樂善所有」,嘿嘿,怎麼看都覺得他好看,情人眼裏出西施,小孩永遠都是自家的好。「對了,我可以打電話回去跟火大哥報平安嗎?他很擔心你。」

  「嗯。」報平安這件事原本就是他該做而忘了做的,這幾天腦子裏只想著她,讓大哥擔心他,真過意不去。

  「你有一個帥哥哥,我有一個美姊姊,小時候我也常為了保護姊姊而和臭男生打架,每次都扁得他們叫不敢。你和我都是辛苦的弟弟妹妹,責任重大。」

  她連說邊扳正他的臉,料理額心那顆好大的紅腫,他的視線落在她的笑靨上,有些迷眩,飄飄然的,不敢相信還能看見她對著他笑,不敢相信她還待在他身邊,他已經沒在聽她說什麼,眼中只看見迷人雙唇一張一合……他低下頭,吻著她,輕輕的,試探的,不敢躁進,怕嚇跑她。

  「真討厭……」她咕噥,皺皺眉心。「你過門不入哦?盡責一點好不好?」

  哪有人吻得這樣隨隨便便?她好喜歡火燎原以前吻她的方式,很熱情、很燃燒……雙手攀附在他頸後,她化被動為主動,進攻他、撩撥他,把他吻得差點斷氣。

  「樂樂……」

  「我最喜歡你了,絕對絕對不讓你因為那麼無聊的過去就逃開我。」她雙手按在他肩上,認真宣告主權,啾啾他的唇。「不要拒絕我。」

  「我怕你不接受我……怕你討厭殺人兇手……」

  「傻瓜。」她笑他,把他抱得更緊,擁抱他的恐懼,疼惜他的恐懼。「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關於你的事情我都渴望知道,雖然聽見你殺人時我真的嚇了一跳,但只是嚇一跳,沒有嚇跑,這兩者是不一樣的。」她再三重申,卻不說謊,若說沒驚訝也太矯情了。

  「我沒有想要騙你,只是……很難啟齒。」想說,不知道從何開口,又該在何時開口。

  「我知道啦。」她拍拍他。「我小時候也好害怕讓別人知道我家的情況,總覺得被同學發現我爸愛賭是好丟臉的事,所以我也都不敢說,有時死黨問到我爸爸,我就在想……要不要說呢?該不該說呢?說了還能不能是朋友呢?一掙扎,又給蒙混過去。不是刻意要欺騙,而是真的沒辦法把它當成聊天的話題拿出來閒話家常,它明明就是心裏的疙瘩,如果可以的話,真有打算把它藏一輩子,不要被任何人發現,多好。」

  她真的懂!火燎原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是透明清澄的,她把他看穿了,知道他在想什麼,知道他要說什麼,知道他在等的,就是她這抹陽光的笑顏。

  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感謝陶謹慎欠下賭場八十萬,這麼感謝陶謹慎拿女兒來抵債,這麼感謝那天踏進場子裏的人,是她。

  八十萬竟然能換得和她相遇,這賭注,甜美得讓他不敢相信。

  火燎原握著她的手,放鬆的臉龐上流露出她熟悉的味道。

  「我以後什麼都不瞞你,什麼都告訴你,我不會再害怕你是否嫌棄我,因為我知道,你會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

  「你這樣對我笑,讓我心癢癢的耶……」陶樂善臉頰紅撲撲的,感覺自己像個色女,現在就好想巴著火燎原,和他在床上翻滾翻滾翻滾,重溫彼此的熱度和汗水,感受他在身上的重量,然後他會在她耳邊說些露骨的情話,嗓音好沉,低低的笑,低低的說,低低的喘息。那個時候,她會忍不住渾身酥麻,被他迷惑得忘情高喊,那個時候,她會覺得到達了天堂。

  「你這樣看我,我才真的心癢癢咧。」可愛的、迷人的、美味的,都是在他心底根深柢固存在的記億。

  「那……我們再來止癢吧?」嘿嘿嘿,兩隻小手滑進某人的襯衫裏。

  用綠油精?

  才不呢。

  「樂樂!樂樂!你過來!過來!」陶謹慎躲在柱子後面小聲地叫道。

  從陶樂善和火燎原連袂回到賭場之後,他就一直想找女兒單獨談談,可是女兒被火燎原霸佔著,飯也都不跟他一塊吃,嗚嗚。

  「老爸,你拖好地羅?我還沒擦完桌子耶。」她沒有因為升格為火燎原的女人而享有特權,每天還是得乖乖做完工作。

  「等一下爸爸幫你擦。你先告訴爸爸,你和火燎原怎麼回事?」怎麼又像牛皮糖黏在一塊分不開?

  「怎麼回事?就……這樣羅。」她應得隨口。

  「你你你你手上為什麼有戒指——」以前沒有的,現在中指上多出閃閃發亮的銀戒是怎麼回事呀?!

  「看到有喜歡就買了呀。」大驚小怪什麼呀。

  「我看到火燎原手上也有一隻很像很像的東西呀——」款式根本就一模一樣吧?!

  「厚——在場子裏直呼老闆的名字!」死罪哦。

  「我是說  火爺手上也有戒指!」馬上改尊稱,尊稱前還空一格以表達他滔滔不絕的惶恐。

  「他也覺得喜歡就買了呀。」她還是這個答案。

  「那為什麼要買一樣的?!」

  「店裏就那一款最好看嘛。」兩人很有默契看中同一款。

  「你你你和他他他……是不是、是不是給我跑去公證了?!」陶謹慎指著她的鼻尖。

  她要是敢點頭,敢大剌刺坦承她沒經過他這個老爸同意,沒經過他這個老爸替她蓋頭紗,沒經過他這個老爸挽著她的手走紅毯,沒經過他這個老爸親手將她交給未來女婿,就把自己嫁掉了,他一定會立刻跟她翻……翻桌……他沒這個膽,但至少可以抱怨幾個字吧?

  「對哦,應該直接去公證的。」陶樂善被老爸一提醒才覺得自己太蠢,怎麼沒想到這件事。

  「什麼?!」他瞪大眼。

  「早點結婚我也比較安心,等一下去跟他求婚好了。」陶樂善完全是衝動派的,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我這個做爸爸的還沒有同意!而且,爸爸不是跟你說過了,他他他……他殺過人,怎麼可以讓你嫁給一個兇手?萬、萬一他哪天發起狠來,把你給殺掉怎麼辦?!」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無三不成禮,套用在殺人兇手身上也成立!

  陶樂善抬起頭和老爸平視,雙眸眯眯的。

  「關於那件事,我和他已經聊過了,我不認為他會再犯。」

  「可是——」陶謹慎還想羅唆,但是被女兒低聲吼斷他的廢話。

  「你不知道我光想到那件事,我就會很想哭嗎?!」她的雙眼迅速紅辣起來,淚水堆積的速度太快,快到她根本就藏不住。「你不知道我光看到他的表情,我就會好想抱著他哭嗎?!」

  眼淚滴滴答答滾下來,聲音有半晌哽在喉頭出不來,她不想讓陶謹慎看到她哭,之前也不願讓火燎原看到她哭,她不是因為同情火燎原才哭的,只是假設自己站在他的立場,假設是自己遇見類似的情況,她會怎麼做?做了之後又會是怎麼樣的恐懼不安,甚至影響之後的人生?

  她想著,鼻頭酸了,必須盡最大的力量克制自己替他放聲大哭,把氣氛搞得更灰暗,所以她忍,忍忍忍,忍到現在,聽見老爸對他的批評,她知道以後他還是會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都會有人拿這件事來評斷他,想到這裏,她又好想哭了。

  她別過頭,清清喉嚨,好半晌才緩聲說:「如果從來沒有處在過他的環境,遇過他經歷的事,嘗過他的掙扎,就不要責備他做的事,我們誰也不知道換成了是我們,會不會也犯下和他一樣的錯。」眼淚擦乾,深深吸氣。「老爸,他真的不壞,至少我能完完全全感受到他的真誠,他這樣對我,我也想同樣的對他,如果你和他相處過,你會知道他的本性很善良,而且很貼心,不要一開始就否定他。」

  「樂樂……」

  「他救過你,不是嗎?那並非他的義務,我也沒有開口求他,但他去救了你,不是嗎?」

  「嗯……」要是沒有火燎原伸出援手,恐怕樂樂籌不出兩百萬,而他的下場絕對慘兮兮,也不可能還站在她面前跟她討論火燎原的事,早就不知道被埋屍在哪個荒郊野外。

  「那你對他的印象有沒有稍微好一點點?」她總是希望老爸對火燎原有好印象,畢竟兩個人都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男人,要是他們看彼此不順眼,夾在

  中間的她會很傷腦筋。

  「這……」好像是兩回事,但除了之前不利於火燎原的殺人傳言外,又似乎挑不出他太多毛病,他對女兒有沒有心,看他的行為就知道了。

  火燎原會去救他,並不是因為兩人交情深到哪裡去,全是因為他是樂樂的老爸。火燎原救出他之後,那張冷臉說有多臭就有多臭,擺明和他多講兩句話他大爺都嫌煩,但他仍是和他說話,為的也是樂樂。火燎原讓他看到樂樂對他這個失職父親的付出,讓他羞愧地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讓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對妻女的虧欠。

  陶謹慎沒辦法否認火燎原為樂樂做的一切。

  「如果你對他沒有好印象我也不管你了,反正我已經認定他。」陶樂善哼了一聲就要走。這當然是最糟的情況,她思索過了,老爸要是沒辦法被她說服,那就算了,她也不浪費唇舌,明天就找火燎原結婚去!

  看見女兒的堅毅決心,陶謹慎急忙追過來。

  「樂樂!樂樂!不然你帶他回家跟媽媽還有姊姊吃頓飯,大家熟識熟識,聯絡一下感情,讓媽媽也鑒定鑒定……要是媽媽不反對,爸爸也沒話說,你和他再從朋友交往起好不好——」不、不要太衝動。

  好個屁哩,都已經跨過朋友界線好多次了,好唄?

  「媽媽和姊姊都認識他了啦!」上回他去討八十萬的債,大家都打過照面了,雖然不是什麼好的初識場景。

  「樂樂……爸爸怕以後會被女婿欺負啦……」那種女婿給岳父的壓力太大太大了呀!

  有一個惡霸小女兒已經讓他很沒地位了,再來另一個惡霸女婿給小女兒靠,他將被置於何地?!

  「陶謹慎,樓梯的地板為什麼還沒有拖好?!快開工了你不知道嗎?!」孟虎的人影還在樓梯間,響亮吼聲先到,他一看見放在樓梯間的拖把和水桶就開炮,以為陶謹慎躲哪去偷懶了。

  「喂,好歹他是樂樂的爸爸,尊敬一點。」

  火燎原的聲音跟著響起,很有人性地和孟虎拌嘴。光是這一句話,就足以讓陶謹慎感動得鼻酸。

  「他是小陶的爸爸,又不是我爸。」孟虎啐了聲,「再說,我連我爸都沒在尊敬了好不好。」

  噠噠噠噠,腳步聲下樓,越來越近。

  孟虎又開口了,「好啦,等他變成你爸,我就尊敬他一咪咪,像尊敬我老婆家裏那個怪老頭一樣,可以了吧?」

  「你有尊敬過虎嫂她外公?」哪裡呀?他完全看不出來,只見過孟虎很沒大沒小的和范家老太爺頂嘴。

  「當然有。」孟虎自豪的咧,他這輩子禮儀學得很少,能被他尊敬過的人都該偷笑。

  「那麼,麻煩你再多一咪咪給陶謹慎。」給韓三月外公的那種程度少得太可憐了。

  「陶謹慎,你跑哪裡去偷懶了?!幹,被我捉到我把你打成殘廢!」孟虎還在吼。

  「喂喂喂,這樣哪裡有尊敬到了?!」火燎原一腳朝孟虎的臀踹下去。

  「厚,你胳臂向外彎哦?!不過是馬子她爸,你為了他踹我這個十幾年的好兄弟?!」孟虎在卷袖子。

  「誰教他是生樂樂的人,因為這個理由,我就踹你。」雖然對陶謹慎也沒多大的好感,但他心愛的女人卻是陶謹慎製造出來的,光憑這一點,陶謹慎值得得到他最大的敬意。

  「好久沒和你開扁了,今天為了陶謹慎來幹一架啦!」想打架,隨便什麼都能當理由,反正他孟虎久沒運動運動四肢,找個人來練拳腳也好。

  「我打贏你的話,從今天開始改口叫他陶叔叔。」火燎原在扳十指熱身。

  「來呀!」

  乒乒乓乓、鏗鏗鏘鏘……

  「樂樂!」將樓梯間動靜全聽進耳裏的陶謹慎握住女兒雙手,不住地上下晃動,嘴幾乎快咧到耳後。「你告訴火爺,要娶你隨時都可以,我這邊完——全同意!」他已經站到火燎原那邊去了,這種為岳父出頭的女婿,他要!一定要!

  「哦。」陶樂善捂嘴笑,就知道老爸一定也會喜歡火燎原,因為他是那麼討人喜歡呀。「不過結了婚之後,八十萬還是得還哦,我可不要結了婚就以為債務一筆勾消,沒這種事,不能占他便宜。」基本條件要先說好。

  「那當然。你還不知道喔?尹爺跟我簽了工作長約,把八十萬還清之後,我還是可以繼續留在這裏工作,他誇我工作很認真呢!我也覺得在這裏做很符合我的興趣,雖然不能賭,可是看別人賭也好玩,而且三不五時就能從凱子手上拿到小費,我做得滿有成就感哦。」鼻子呼吸著賭場的味道,耳邊聽著搖骰的清脆響聲,他滿足了。

  「那你要認真工作,別只是三分鐘熱度。」她對老爸改邪歸正的事仍抱持觀望態度,沒辦法馬上全盤信任他。不過老爸在場子裏的工作態度真的很好,比誰都勤勞、比誰都認真,也難怪尹夜那麼難討好的傢伙都開口誇獎他。

  「爸會做給你還有媽媽、姊姊看的!」不說了,趕快把還沒做完的工作做齊,賭場的營業時間快到了,要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首先就是把場子裏打掃得一塵不染!

  樓梯間也差不多打到一個段落,肉搏聲靜止下來,陶謹慎準備回樓梯間拿拖把和水桶繼續未完的工作。

  陶謹慎進去,火燎原出來,隱約還聽見樓梯間傳來孟虎悶到爆的低喃。

  「陶叔叔……」最小的音量,後頭還補了一個咬牙切齒的幹字。

  「虎、虎爺,您您您您不用這樣叫我啦……」無福消受,陶謹慎終於知道什麼叫無福消受,拜託不要眼睛瞪著他,邊咬牙邊有禮貌的叫他陶叔叔呀!

  火燎原擦掉嘴角的血,扯著朗笑朝她走來,她迎過去,拿出面紙接手替他拭淨臉上的血污。

  「又不是小孩子,還用打架解決事情?」她忍不住數落。

  「我不是小孩子,但老虎是呀。」哈哈哈,用這種方式教孟虎尊敬陶謹慎,比動用嘴皮子來得有用。

  「還有臉說?」明明自己也愛和孟虎過兩招,兩個大男人跟小孩子沒兩樣。

  「好,不說。那說說你爸找你嘀咕什麼?」父女倆躲在這裏,絕不會是湊巧。

  「他說,你要娶我的話,隨時都可以,他沒異議。」甚至一臉可以馬上把女兒雙手奉上的諂媚表情。

  「哦?」火燎原滿驚訝的。「我以為他不怎麼喜歡我?」怎麼轉性了?

  她哈哈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你剛剛的表現,他高興死了。」

  「表現?我做了什麼?」火燎原渾然不覺自己有啥值得讓陶謹慎奉上女兒的好表現。

  「你就是這樣,做了很討人喜歡的事,自己卻都沒感覺,不知道別人已經感動到不行。」驚鈍性子,沒發現自己的優點,還傻乎乎以為自己樣樣都不好,這種人總是放大自己的缺點,卻忽略自己的好。

  「嗯?」有聽沒有懂。

  「我爸說,有空帶你回家吃飯,和我家人聯絡感情。」

  「聯絡感情?你媽媽和姊姊應該也很怕我吧?」畢竟他上門去討過債,第一印象實在很糟糕。

  「不會啦,我喜歡的,她們也會喜歡。如果她們不喜歡,我負責擺平她們。」陶樂善拍胸脯掛保證,在那個家裏,她排行最小,但地位最大。

  「老實說,我也不是那麼在意他們喜不喜歡我。」只要陶樂善喜歡他就夠了。

  「那怎麼可以?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最好是大家感情融洽,火大哥不介意的話,也找他一塊來,我炸最拿手的鹽酥雞給你們吃。」讓他們看看她在鹽酥雞攤位培養出來的好本領,又酥又香又多汁哦!

  一家人呀……他的家人從一個瞬間變成一窩了,是嗎?

  真怪,他一點也沒有排斥感,她的家人都不是多優秀的品種,愛惹麻煩的爸爸、愛哭的媽媽和妨姊,以後也算他一份了,沒想到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他笑得眯起眼了,感覺她伸手握住他,彷佛掌心裏握著溫暖的火光,他收緊五指,和她的指節嵌在一起,牢牢的。

  「你說的,都好。」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46:28
尾聲  

  火燎原和陶樂善決定在一個很溫暖的春天裏結婚,這一年藍冬青和範悠悠也剛剛新婚,孟虎再過幾個月就要當爸爸了,現在每天都抱著《新手媽媽》、《育兒聖典》、《養小孩不等於養狗》這類的書籍猛啃,要是韓三月到賭場裏來小賭兩把打發時間,孟虎就會逼大家清場,誰敢靠近韓三月一公尺之內,就等著他一拳送來。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自己戒煙嫌沒伴,硬拉著兄弟們跟他一塊戒,尹夜預言,等小嬰兒出生,孟虎一定會變本加厲,如果是男孩就算了,女孩的話,孟虎絕對不准任何一隻雄性生物靠近她,沒救了。

  緊鑼密鼓的婚禮籌備由火燦仲全權處理,他很高興看到火燎原獲得幸福,所以對於婚禮細節毫不馬虎,新郎新娘只要等著送進洞房就好。

  今天,燙金喜帖送到,正面不可免俗地印著喜氣洋洋的提字和圖案,火燎原和陶樂善自覺沒有太多設計美感和品味,所以喜帖樣式是火燦仲挑的,他們沒意見,反正帖子發出去,大家了不起多看個兩眼,最後的下場還不是送進資源回收場。

  「咦?!」

  陶樂善本來只是隨意翻翻,本能地瞄了新娘和新郎的名字。

  新娘寫著陶樂善三個字沒錯,新郎卻出現了她完全陌生的名字。

  袁哲人。

  誰呀?

  「火大哥,帖子印錯了,新郎打成別人了啦!」她將手上那張喜帖遞到兩個男人面前,指著路人甲的名字嚷嚷。太誇張了吧,印錯一個字她還能體諒是筆誤,但三個字全錯是在搞啥鬼?!

  火燎原看了帖子一眼就轉回去盯著電視節目,滿臉不在意,好像新郎不是他也無所謂,陶樂善為之氣結,婚前恐懼症幾乎發作,倒是火燦仲疑惑地問:

  「你不知道這是燎原的另一個名字嗎?」

  啥?「什麼東西?!你說什麼東西?!」

  「『袁哲人』是燎原的本名呀,燎原沒說過嗎?」看她吃驚的模樣,一定是沒說。「袁是我們父親的姓,他叫哲人,我叫彥人。」

  「為什麼你沒說?!」陶樂善狂搖火燎原。又是一件她不知道的事!

  「我以為我說了。」火燎原掏掏耳。

  「哪裡有呀?!我一直以為火燎原是本名!」

  「想也知道,有人姓火嗎?」他一掌攬著她的肩,把她扯進臂彎埋,狀似箝制,實際上是安撫。

  「我和燎原都很習慣用後來的名字,朋友間也都火燎原、火燦仲的叫,如果不是制式法規在某些地方不得不用本名,我們差點都忘了自己姓袁。」火燦仲笑道。

  「這種事還能忘呀?!」拜託,是她小題大作嗎?不,是眼前這對意興闌珊的兄弟有問題!

  「對於毫無瓜葛的父親,留著他的姓氏紀念他有個屁用?要不是戶政事務所龜龜毛毛說什麼違法、什麼火不是父姓母姓哇啦哇啦的屁話,我們老早就去改了。」火燎原冷哼。

  「那『火』是……」她還是一頭霧水。

  「燎原提過我們兩兄弟被賣掉的那件事嗎?」

  「嗯。」關於那件事,她知道,火燎原全說了,說的時候臉孔好溫和好高興,像在分享最愉快的回憶。

  他說,他們兄弟倆因為父親的賭債而被架到酒店去打工,那時的債主就是黑道角頭「火老大」,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有張兇惡的臉孔,據說看到火燎原的第一眼就是先把不斷咒駡他的嘴給打歪,然後將兩人丟進酒店後的廚房去清洗幾千幾百個酒杯盤子。那一天他們兩兄弟洗到淩晨,才洗完一批又來一批,最後是直接癱在流理台邊睡死。

  想逃跑,被捉回來,下場是工作量暴增。

  想反抗,火老大賞他們爆栗的手勁可不會因為他們年紀小而留情。

  想認命,卻又不甘心債務不是他們欠下的,憑什麼要他們來還?

  抵債的日子並不好過,如果這種人生還得延續好幾年,那麼賴活著不如快快去死,要不是還有一個母親在,火燎原老早就豁出去和火老大幹一架來決定勝負,被打死的話就算解脫,對他而言也是好事。

  不情不願地工作工作工作,做到累出病來,小小的年紀,吃得不夠好、不夠飽,抵抗力異常的弱,火燦仲先倒了下來,倔強的火燎原比他多撐兩天。

  糊裡糊塗昏過去,又糊裡糊塗醒過來,兩個人被安置在巨型雙人床上,軟綿綿的床墊像雲一樣會陷下去,曬過的被子充滿太陽的味道,除此之外,不遠的地方飄來奶油焗烤食物的香味,他們跳起來,果然看到床邊的桌上擺滿食物,那時誰也顧不得身在何處,房間是誰的,食物又是誰的,急乎乎捉過來就是一陣猛掃,一匙焗飯,一口雞腿,滿叉子的義大利面,全往嘴裏塞。

  「兩隻餓死鬼,又不是不供你們吃喝,賭什麼骨氣不吃呀?活該你們餓昏過去。」火老大就坐在房裏另一側的書桌後,笑覷兩人狼吞虎嚥。

  一看到他,火燎原及火燦仲——那時當然還不是這兩個名字——都知道應該要吐掉嘴裏的食物,以彰顯他們兩兄弟對於黑道老大供應的東西不屑一顧,可是他們太餓了,咀嚼和吞咽變成一種本能。

  「吃慢一點啦!噎死你們!」火老大又是一人賞了他們腦袋一記硬拳,打得兩個人的臉差點塞進濃湯盤裏。

  兩兄弟唯一的反抗就是他要他們慢慢吃,他們偏要快快來,直到桌上每一個盤子都被舔得乾乾淨淨,火燎原滿足地摸著肚子癱坐在地,火燦仲則是低聲向火老大道了句謝謝。

  「覺也睡夠了,懶也偷夠了,肚子也塞夠了,滾回去洗碗!」火老大拎著他們丟出去。

  火老大,一副兇神惡煞樣,實際上他呀,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只是一隻紙老虎。陶樂善記得火燎原說出這句話時,嘴角輕楊。

  火老大總是吼他們,卻不曾真正傷害他們,酒店裏難免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存在,以欺負他們為樂,火老大總會適時出現,像個英雄似地喝退那些傢伙,然後——又是一人捶他們腦袋一拳,要他們自己學會堅強一點,別當個人見人想踩的軟柿子!

  他們對火老大的感情非常複雜。

  討厭他?太早踏進社會,看到黑暗的一面,他卻無時無刻都在教導他們學習生存,不是給予他們完全的依賴,而是要他們學著長大。

  喜歡他?不不不,火老大不是一個會讓人喜歡的傢伙,臉長得凶不說,行為、個性都不及格,除了開酒店之外,他還經營賭場和娼寮,當然,六合彩也算他一份。

  他是個絕對反派的角色。

  尊敬他?崇拜他?鄙視他?恐懼他?厭惡他?

  太多情緒混雜在一塊,他們也無法厘清。

  他逼他們去學校讀書,一下課就要趕快滾回酒店幫忙,晚一秒鐘都會被火老大拎著耳朵罵。

  他逼他們邊洗碗邊背課文,考試要是不能低空飛過六十分,他們就等著抄書抄到手斷。

  他逼他們吃飯運動,逼他們這個、逼他們那個——甚至後來他們的母親在餐廳工作時昏倒,送進醫院被診斷出肝癌末期時,也是火老大逼他們不准拒絕他的幫助,從住院、化療、醫藥費,全部一手包辦,嘴上說以後會叫兩兄弟加倍賺錢還他,卻不曾用白紙黑字寫下多少金額。

  他讓他們的母親順遂了心願,在最後階段得到身體與心靈的平靜滿足。

  他就像個威嚴十足的父親,幫兩兄弟處理母親的後事。

  他們很感激他,打從心裏而出。

  可惜的是他們的感激沒有說出口過,火老大在自己的生日宴會上被仇人派來的臥底殺手,以近距離方式從他腦後開了一槍,當場血肉模糊,整顆腦袋完全碎掉……

  「我們兩兄弟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火老大,也曾聽過和他熟識的朋友叫他金火仔,『火』應該只是他名字中的一個字。」火燦仲將喜帖疊好放進紙箱,另外拿出等一下要謄寫的名單再檢查一次,邊向陶樂善說明:「我們想替他留下些什麼,紀念他曾經存在我們心裏,或許……根本只是我們自己沒辦法忘記他。」

  「……你們兩兄弟好婆婆媽媽哦。」真是可愛的兩個小男孩,對於火老大有滿滿的孺慕之情,說不出口,就用行動來表示,如果火老大地下有知……應該會跳起來打他們一頓,跟他們說——要跟我姓也去弄清楚我到底姓什麼好不好?!

  「什麼婆婆媽媽?你當我們是娘兒們呀?!」火燎原箝著她的脖子,作勢凶她,另一手卻在哈她癢。

  「本來就是呀,太感性了啦,哭哭啼啼的,羞羞臉。」哈哈哈哈,好癢!

  「誰哭哭啼啼了?!」可惡,教訓這個口不擇言的小傢伙!

  火燦仲看著弟弟和未來弟媳笑鬧,他露出淺笑,開始書寫要發出的喜帖信封,邀請親朋好友來祝福他們,兩人見狀也不再偷懶,一個幫忙折喜帖,一個幫忙將信封封好,貼上愛心形狀的貼紙。

  邊工作,邊閒聊,她很認真地問:「以後小孩要姓袁還是姓火?」姓火可能沒辦法報戶口哦。

  「……不知道。」

  「嗯,我等他們長大之後再跟他們說這一段快樂的故事,如果他們也想跟著火老大姓,就叫他們自己取一個,好不好?」害她也好想替自己取一個「火」字頭的名字,來紀念火老大對於丈夫所做的一切。嗯,火樂樂?火熱熱,呀哈,配火燎原剛剛好!

  火燎原點頭。

  「火大哥,簽字筆借我一下。」陶樂善向火燦仲討來一個信封和筆,振筆疾書。

  「怎麼了?有漏掉的人嗎?還是你突然想到還要邀請誰?」

  「好了。」少少三個字,她寫得很快。「這一個不能忘,忘了就沒辦法開桌吃飯羅,要他準時到,主桌留一個位置等著給他坐咧。」

  誰呀?這麼重要?

  火燎原折好喜帖,等著要塞進去,一從她手上拿過信封,他怔住,好半晌才笑出聲,把她手上的筆接過來,在時間地點旁邊補充一句「給我準時到」,才將喜帖放進去,再遞給火燦仲要他在封口處貼愛心貼紙。

  火燦仲好奇地翻到信封正面,跟著噗哧一笑——

  以後,他要娶的女人,一定也要是一個在聽完他的故事後,會願意擁抱他,願意給他笑容,願意繼續愛他,就像小陶愛燎原那樣,還有,願意親手在喜帖上寫下那一個等同於父親的姓名……火燦仲在心中默默定下擇偶條件,帶著鼻酸的笑意,封上信封,將它放置在那一疊喜帖之外,上頭陶樂善筆調飛揚的字跡,寫著——

  火老大。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47:16
番外——火老大

  那兩個小男孩,他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歡。

  所以當他們的不良父親說要用小孩來抵兩百萬賭債時,他欣然同意。

  如果他的兩個兒子沒在那場車禍中喪命,現在年紀應該比他們大一些些,差不多也到叛逆期了吧?

  不知道是會像那個叫哲人的小傢伙一樣不羈難管教,還是像彥人彬彬有禮?或者是一個像一個?

  當初年輕氣盛,打拚自己的勢力範圍,占地盤、爭油水、逞兇鬥狠,忽略了妻兒,以為家庭是擺在事業後頭,只要讓家人衣食無缺就好,等他功成名就之後,家人的日子會過得更好,對他也就不會有抱怨。

  然而妻兒在仇家設計的車禍中過世,獨獨留下他一個人品嘗飛黃騰達的滋味,也才知道,他的成功,是件多寂寞的事。

  他不記得兒子們是什麼時候學會爬、學會走、學會說話,現在就連他們的模樣都記得有些模糊了。也難怪,他和他們相處的次數,輕易就能數出來,即使他們是他骨血的一部分,是他的至親,卻因為他的失職而變成現在這樣,他總是在感歎之際,痛恨起自己。

  他試圖尋找第二春,想再擁有一個妻子、一群孩子,但或許是他的手染過太多血腥和罪惡,他身邊的女人始終沒有一個為他生下一兒半女,這讓他的人生留下缺憾。

  眼前這兩個孩子,讓他想起了曾經當過父親的自己。

  不過看來他似乎不是個好父親,非常不擅長這種角色。

  袁哲人在瞪他,兩顆眼珠子黑溜溜的,瞠得好大,把他當仇人一樣,嘿嘿,每次那小子露出這號表情,都讓他有大笑的衝動,心情變得非常之好,也會更想欺負死小鬼,看他有活力地哇哇狂吠。

  「小子,過來。」他朝袁哲人勾勾手指。

  「幹嘛?!」沒看見老子在擦桌子嗎?!可惡,還把兩條腿架在桌上抖呀抖的,看了就礙眼!

  「倒杯酒給我解渴。」沒嘗過被兒子端茶孝順的感覺,現在就來試試看那感覺有多爽。

  「哼!要喝不會叫酒店小姐幫你倒?!」

  火老大一腳送過去,把他踹得一頭栽進長沙發。「羅唆什麼?!倒酒!」死小鬼,敢頂嘴?!

  「你去喝尿——」

  「弟……」袁彥人怕弟弟再吃虧,址著他的衣角,要他照做。

  只是一杯酒,倒就倒,沒必要討皮肉痛。

  袁哲人老大不爽地拿起酒瓶,咕嚕咕嚕傾倒滿出杯子的XO。喝!喝死你最好!

  琥珀色的酒從杯緣不斷滿出來,本以為火老大會發怒,但他沒有,還心情不錯地端起酒來喝,不管杯身和手掌全沾到酒液。

  「小子他哥。」他指著袁彥人。「你坐下。」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幹什麼要我哥坐下?!」袁哲人立刻閃身擋過來,站在袁彥人身前,他警戒地怒視火老大,擔心他也和那個噁心的男人一樣,想對他哥——

  「因為他的成績單發下來,科科都九十五分以上,不用工作是我給他的獎賞,不然你以為我想幹嘛?」拜託,他對乾扁的小男生沒興趣。火老大一個箭步上前,將身高還不及他胸口的袁哲人拎開,抽走袁彥人手上的抹布,丟給袁哲人。「至於你,科科不超過十五分,繼續做!」

  明明威脅他們要給他好好用功讀書,一個是不負所望,一個卻越讀越背!

  「請讓我和我弟一塊工作……」袁彥人的請求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扯進沙發椅,臀部陷入軟綿綿的真皮料子裏。

  「小子他哥,你喜歡讀書吧?」火老大沒頭沒腦地問了袁彥人這句。

  「……嗯,喜歡。」

  「那,好好讀,用力讀,必要時,出國讀。」他自己也只是高中肆業,但他老婆可是大學講師,對於孩子的教育有縝密規畫,她曾替兒子們存過教育基金,想讓兒子們一路讀到博士班,現在那筆钜款放在銀行裏積灰塵,不如拿出來造就小子他哥才不浪費。

  「咦?」袁彥人不明白債主怎麼會關心起他的學業。

  「咦屁呀?!」火老大一拳朝他腦袋敲下,又匆匆收手。「呀,不能打你的頭,會變笨。」趕快揉一揉。

  袁彥人沒變笨,只是變得更加迷惑。

  「小子,你就沒救了,我看你能讀完高中都算奇跡。」火老大惡劣的對袁哲人咧嘴笑,袁哲人沒立場回嘴,他的確沒哥哥聰明,也天生不愛讀書。

  火老大雙手朝椅背一掛,大鵬展翅般地舒張雙臂,繼續刺激袁哲人。

  「不會讀書也不等於沒成就,書呆子有書呆子的成功法,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有頭腦簡單的成功法,從今天起,你在工作抵債之餘就跟著我練功夫、槍法和拳腳,腦袋已經不行了,手腳再遲鈍就太可悲了。」

  「我才不要!為什麼我要跟著你練什麼屁功夫?!」

  袁哲人馬上拒絕,但火老大才不管他吠什麼,他決定了就算。否則,他現在打下的江山後繼無人怎麼辦?全讓給不成材的小弟們去敗光它嗎?要是他掛了,手底下的小弟一定會自相殘殺,那些傢伙,個個有野心,但有真本事的沒幾隻。

  「你有沒有聽到?!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吵死人的蒼蠅,還要嗡嗡叫多久啦,幹!」火老大一點也不留情,拿起桌上雕出花紋的切片蘋果全數塞進袁哲人嘴裏。

  「唔唔唔——」袁哲人含糊地咒駡他。

  「等到你能打贏我,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現在,我比你厲害,你得乖乖聽我的,敢反抗我就扁你。」好極了!這就是做爸爸的臺詞吧?好有威嚴,以前每次想這麼說時都被老婆罵,現在流利的說出來真痛快!小子一定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吧?

  「我跟你拚了!」袁哲人吐掉切片蘋果,雙手雙腳並用地胡亂揮踢,攻擊火老大,下場當然是被扁得更徹底。

  兄弟倆窩回洗碗的小廚房,袁彥人向廚房討了一顆白煮蛋,替弟弟熱敷。

  「哎喲哎喲!輕、輕一點……」袁哲人痛得嘶嘶叫,讓哥哥拿白煮蛋在他的淤傷上滾過來滾過去。

  「弟,你別每次都跟火老大頂嘴,被打成這樣有什麼好處嗎?」

  「他的力道算很輕了,跟那個男人比起來,根本就像是鐵棍比棉花,我的淤青幾乎都是自己撲過去撞到桌角的結果好不好……」蠻牛一般橫衝直撞,傷不了對方,反而是自己撞個鼻青臉腫。

  袁彥人笑了,這個弟弟,真讓人放心不下。

  「我覺得火老大好像很喜歡逗你。」他說出眼睛看到的事實。「要吃嗎?」他指那顆熱敷用的白煮蛋。

  袁哲人當然要吃,敲破蛋殼,露出彈性光滑的蛋白,剝開,兩人一人一半。

  「呿,他根本就是個死老頭!」

  「可是這個死老頭卻買了一櫃子的書給我。」袁彥人心存感激。

  「哥,你不用高興得太早,你以為那些買書的錢他不會跟你算嗎?省省吧,總有一天他會全部跟你討回來!」不要因為一點小甜頭就跟著惡魔走。

  「以後等我會賺錢時,不用他開口,我也會還給他,只是……現在我們生活不富裕,連吃飯都很省,哪有辦法這樣想看什麼書就讀什麼書。」

  「拜託,他是逼你讀書,你少一臉很陶醉的樣子好不好?」

  「可是我被逼得很快樂呀。」火老大要他一天讀完兩本,還說會抽問他內容,對袁哲人來說,這是刻意刁難,但對於視讀書為趣事的袁彥人來說,倒是樂在其中。「弟,你就跟火老大一起學功夫吧,你的運動神經比我好多了,我想火老大一定也看得出來,所以想訓練你。」

  「學功夫幹什麼?!以後混黑道嗎?!」經過殺人那件事,他多痛恨自己過度發達的運動神經和比一般小孩更大的力道,他根本就不要學功夫,只想當一個平凡人。

  「當作健身嘛。」

  「萬一練完之後,肌肉更發達,力量更嚇人,一出手就能隨便打死人怎麼辦?!」袁哲人握著雙拳大吼。

  「就是因為有練過,才知道怎麼控制力道,會打死人是自己的練習不夠,遜斃了!」火老大倚在門邊,冷笑地插嘴,手裏那罐跌打藥酒在指間把玩。「你最好是因為打死人所以決定這輩子都不再動手動腳,膽小鬼,嚇破膽了是嗎?可憐哦,以後看到人是不是都閃到角落不敢去碰,怕撞到對方,對方就會兩眼一翻掛掉?」

  「你知道什麼?!那是人命耶!活生生的人命耶!」那種滿臉被血噴濺到的刺痛感,那種鼻間彌漫著作嘔腥味的窒息感,好可怕,身體完全無法反應,好想吐,腦袋一片空白,這樣的恐懼他懂個屁呀!

  「那種敗類,打死他你有什麼好抖的?」火老大毫不留情地拎起袁哲人粗魯搖晃。「還是你覺得看見你哥哥被奸殺你會比較心安?臭小子!你明明就應該要驕傲個半死,你在自卑什麼?!」

  「那是犯罪!」袁哲人掄拳胡亂反擊,有幾拳打中火老大的臉頰。

  「對,殺人是犯罪,所以那個強姦犯就可以為所欲為,反正強暴的罪比起殺人輕多了,奸完這個出來再奸另外一個!媽的!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什麼人?就是欺負小孩和女人的敗類!以前在牢裏,只要關進來的人是因為強姦或家暴,當天晚上我就帶一堆兄弟去教訓他,拿煙燙爛他的雞雞!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火老大的觀念絕對不正確,他只知道以暴制暴,遇見壞人時要比他更狠更凶更冷血,難不成還跟他講倫理道德?!

  「你——」跟這種混黑道的人講法律,只是浪費口水和時間。

  「混蛋,你做得很好!換作是我,那個時候他敢騎在我哥身上,我直接去廚房拿菜刀剁斷他的脖子!」火老大用力一掌拍在袁哲人背上。「我越來越欣賞你了!我也教定你了!我會把打斷人骨頭的方法教給你,也會把怎麼讓人吐光膽汁卻驗不出傷的方法教給你,你給我乖乖學!」

  「你又來了!我說我不要啦!」

  「沒有你拒絕的份,我要你學你就學,學不好有你苦頭吃的!」火老大惡霸得很。

  「你這個……」

  「這叫過肩摔!學起來!」火老大馬上就示範起來,拿袁哲人當範本,他像個布袋,連哇聲都還沒有離口,人已經在半空中畫了個圓圈,屁股先著地。

  「痛——」

  「擒拿手!」

  喀!手骨移位。

  「剪刀腳!」

  喀喀!脖子折到,腰閃到。

  「十字風火輪!」

  「你想殺了我嗎——」

  袁哲人算是跟著火老大開始學武,原來打架不是你一拳過來、我一拳回去,力道,握拳方法,防禦,掃腿,還有如何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保護想保護的人。

  袁哲人一直對拳腳功夫有興趣,以前看同班同學中有人學跆拳道,他羡慕得要死,卻也不敢再增加母親的壓力而不曾開口央求要學,再加上殺人事件,讓他害怕自己學了功夫後,只會二度三度發生他不願回想起的恐怖兇殺案。

  但是和火老大對打是非常有趣的事,火老大擋得住他的拳、他的腳,也會反擊試試他的敏銳度,雖然他總是居下風,處於挨打的地位,可是他開始會模仿火老大的攻擊方式,用雙眼和身體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學習他,拷貝他,現在已經可以和火老大對打十分鐘而不被他一腳踹得黏到牆壁上拔不下來。

  他開始期待每天工作之餘的「互毆」活動。

  這天,袁哲人學起了打靶,戴著耳罩,愉快的一槍一槍打中紅心,火老大雙臂環胸,滿意地看著他的進步。

  這小子,比他想像中更有天分,像一塊幹的巨大海綿,倒了多少的水都被他吸收得乾乾淨淨,而且至今還沒達到飽和。看來他能教他的東西,也越來越少,應該請一些正式的老師來替他上課,不知道他對什麼最有興趣?拆炸彈?還是甩鞭子?開戰鬥機不曉得他想不想順便學一學?

  「弟!」袁彥人急匆匆跑來,臉色蒼白。

  袁哲人拿下耳罩,迎過去。「哥?怎麼了?」

  「媽、媽她昏倒了!人在醫院裏!」

  「我們趕快過去!」袁哲人一聽,立刻反應,準備往外衝。

  火老大一隻手拎住一個,往停車場去,將兩人丟進後座,自己上車發動引擎。「哪家醫院?」

  「長、長庚。」

  「坐好了。」火老大將油門催到底,用最快車速、最短時間抵達醫院。

  他們的母親閉著雙眼,眼窩下是好大一片黑霧,瘦削的臉、慘白的唇,聽說她今天在餐廳工作時突然昏倒,被同事急忙送到醫院來,原本以為是營養不良及過度勞累所引發的不適,經過更仔細的檢查卻發現她已經是肝癌末期,雖然之前一直有症狀,但她總是強忍下來,不讓兒子們擔心,一拖再拖,拖到最後,把健康給拖垮了。

  袁哲人和袁彥人都沒有哭,因為母親表現得非常堅強,他們如果哭了,只會讓母親更加擔心,他們兩兄弟約好了,在母親面前只能笑,不許露出沮喪。

  母親的病沒有拖太久,癌細胞移轉到肺部,她拒絕再治療,即使醫藥費有    、火老大全權代付,並沒有加重家裏的負擔,她也不想在冷冰冰的醫院迎接死亡。

  火老大在花蓮富裏鄉的山區買了一棟小屋給她養病,不顧他們母子三人的拒絕,他半邀請半強迫半恐嚇地將人載去花蓮,逼她在看得到金針花田、聞得到清新空氣的地方靜養。

  「我真的很過意不去,讓你幫忙這麼多……」

  兩兄弟的母親坐臥在粉紅色的床鋪上,臉色雖然明顯存有病態,但精神還算不錯,有種迴光返照的錯覺。

  今天火老大按照往例,趁著假日載兩個孩子到花蓮來看她,詢問她是否還需要什麼;平時她則是由看護負責照料。

  「反正我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到花不完,你……需不需要叫兩個小子留下來陪你?」或許是她神色間透露出的死訊太明顯,火老大認為她會想要兩個孩子在最後時刻都能留在身邊。

  「也好……不過太麻煩你了。」

  「不用跟我說客套話,我說了,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不差這麼一點點的付出。」是呀,他沒有家累,沒有親人,曾經想替家人留下來的教育基金、結婚基金、旅遊基金、養兒基金、養老基金,全部都沒得用了,現在只不過是改用在他們母子三人身上,他不覺得有啥不好,雖然他和她沒有親屬關係,也認識不深,但她是兩個小子的媽。

  「你對他們真好,謝謝你。」

  他實在是很討厭聽見這種感謝來感謝去的肉麻話,讓他渾身不自在,他還是趕快溜到外頭草地上去抽幾口煙比較自在,把她留給兩個小子照顧吧。

  「抱歉了……如果我走的話,他們兩個,恐怕還要真的麻煩到你……彥人和哲人開口閉口都在談你,他們很依賴你,抱歉了,不是你的小孩,卻讓你這麼照顧……」

  談他?一定全是在罵他吧,火老大露出無聲的笑。

  「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你那兩個兒子……我滿喜歡的。」滿?不,他是愛死了好不好!真的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小孩在疼著,雖然他不是多稱職的爸爸,也不懂怎麼照顧他們,但是他幾乎真的快以為他們兩個是他生的,所以才會發自內心地幫助他們。

  「要是我把他們託付給你,你會嫌棄嗎?」

  「不會。」他老早就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了——不是咒她早死,而是現實層面的問題,她不做任何治療,本來就對病情沒有幫助,持續惡化是遲早的問題。

  「如果他們兩個願意的話,你可以讓他們當你的養子,甚至冠上你的姓氏也沒有關係,袁那個姓氏,對他們而言意義並不大。」她知道,兩個孩子心裏是怨懟親生父親的。

  「……」他沈默了一下,只是點點頭。

  「彥人比較聽話,我很放心他,不過他又太優柔寡斷。哲人則是性子太衝,又拗,但比較堅強。」

  「你這兩個兒子個性落差很大,不能用同一種方式教育,我想等小子他哥國中畢業之後,送他出國去念書,讓他看看更廣闊的世界,他那麼愛讀書,臺灣的教育對他而言可能不太夠;小子的話,逼他讀書只會讓他更反抗,不如讓他讀完高中之後改讀夜間部,白天跟著我學做生意,我打算收掉娼寮和賭場,留下比較賺錢的酒店,以後讓小子接下酒店的經營工作,你放心,我的酒店是做純的,不搞賣淫那一套,你覺得怎麼樣?」

  「原來你都替他們打算過了……」她本來只是在猜,火老大對自己的兒子很賞識,聽他一席話之後,她才深刻地明白,他是真心喜歡這兩個孩子,為他們的未來鋪著路,希望他們走得平平順順,相較之下,她這個母親反而失職許多。「我沒有意見,孩子們如果也接受這種安排,就全權交給你了,但是……請不要寵壞他們。」她笑。

  火老大撓撓臉。「我儘量。」不過他不保證自己做得到不寵壞他們。「孩子們回來了。」他從窗外看見袁彥人和袁哲人手裏各提著一大袋採購用品走過草地,他打開窗戶,對他們喊:「小子們,上來陪你們媽媽聊天。」

  「媽醒了嗎?我們馬上上來!」袁彥人抬頭應他,而袁哲人的回答則是行動派地快步飛奔上樓。

  「我把時間留給你和小子們。」火老大退出房間。

  「謝謝你……」

  三天後,她安詳地閉上雙眼,將在這世上她最最放心不下的兩個孩子交給與他們毫無血緣牽絆卻夠格成為「父親」的男人。

  喪禮那天的天氣,和她過世時一樣,純藍晴朗,白雲點綴,美得像幅水彩畫,兩個男孩在那片藍天下,默默藏住淚水,火老大卻用拳頭打痛了他們的腦袋,也將他們眼眶裏的傷心淚水給逼出來。

  「哭吧,男兒有淚不輕彈是屁話,如果連這種時候都不哭,那和畜生沒什麼兩樣,枉費她辛苦了一輩子養育你們。」他按著他們的頭,壓進自己的胸口。

  兩個孩子在火老大面前哭得淅瀝嘩啦,在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丟不丟臉或是堅不堅強的問題,他一手攬著一個孩子,陪他們盡情地哭,度過永遠失去至親的傷痛。

  悲傷不一定會消失,但它能淡化,當想起它的時候不再痛哭失聲,就等同於一種寶貴的成長。

  幾個月過去,兩個孩子都證明了這一點。

  袁彥人變得更懂事,面對課業,他全力以赴,如果這是他當下唯一能做的事,那麼他絕對要做到最好。

  袁哲人練武練得更勤,身手越來越靈活俐落,進步的速度連火老大都刮目相看,面對兩個孩子,他不禁露出欣慰的笑意。

  「這兩個小子……」

  火老大手裏拿著剛剛進電梯時,袁彥人跑來交給他的小小包裝袋,還有出了電梯後,袁哲人硬塞到他胸前口袋的薄薄紙片。袁彥人的包裝袋裝著日本風的禦守護身符,粉紅和粉藍色的,太娘味了,他要是別在身上,一干小弟一定會以為他發高燒燒過頭,神智不清;袁哲人的薄紙片——他不想把「卡片」這個高貴的字眼用在手中那張對摺的圖畫紙上,太污辱「卡片」了——沒有寫什麼感性的話,只用黑色簽字筆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字還爆醜!這小子,練槍法和練拳腳都很行,怎麼練字就練得糊成一團?能看嗎?不行不行,字跡工整也是很重要的事,得操練操練他,嗯……每天叫他抄一萬字,看看能不能搶救他脫離鬼畫符的慘況。

  「老大,酒會要開始了。」小弟拎來全新黑西裝要讓他換上。

  對,今天是他四十六歲生日,所以那兩個小子才會準備禮物給他。

  「我就問你為什麼要辦酒會呢?我以前的四十五個生日也從來沒搞過這一套呀!生日不是一大群弟兄到酒店吃吃喝喝就算了嗎?」因為覺得麻煩,他遷怒小弟。

  「是、是偉哥說可以趁老大你的生日辦個酒會,邀請其他幫派大哥來聯絡聯絡感情,順便和他們談談地盤的事嘛……」

  「這我也知道……」他只是嫌煩而已。唉,算了,小弟口中的「偉哥」是他三十幾年的好兄弟張偉,他放了許多權力給張偉,讓張偉處理店裏大半的事務,相當信任他,既然張偉想利用他的生日辦正事,他除了嘴上抱怨兩句之外,還能怎麼樣呢?認命。「衣服給我,我換好就出去,你叫偉哥頂頂場面先。」他揮手趕小弟出去。

  「是!」

  火老大把西裝往沙發上丟,址開身上的襯衫扣子,目光落到桌上的護身符和薄紙片時柔軟下來,再熱鬧豪華的慶祝酒會都比不上這兩樣東西珍貴。

  以前他的兩個兒子也曾親手寫過卡片給他,但他總是匆匆瞥過後就放回桌上,趕著去忙他的事。

  那些卡片後來到哪裡去了?

  他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在意過。真該死,他的兒子們對於他冷淡的反應有沒有覺得受傷?氣不氣他不重視他們精心準備的禮物?

  他都沒能讓他們知道,他沒有不重視,沒有不珍惜,只是那時不曾想過失去的滋味,所以對於幸福認為理所當然,要是他能預見未來,他不會用那樣的反應來傷害兒子們。

  他一直覺得遺憾,要是能將兒子們給他的東西全部收藏下來,多好?

  沒關係,就從今年開始,那兩個小子送他的任何東西,就算只是薄薄一張紙,他都會鎖進保險櫃裏,趁大家不注意時再拿出來反覆看。

  一老大,偉哥在催了。」門外又有小弟跑來羅唆。

  「好啦好啦!」他再不下去,等一下就換張偉親自上來踹門了。火老大以最快的速度剝光自己,再套上硬邦邦直挺挺又不舒服的全套西裝。

  到酒會現場說幾句廢話,喝幾杯酒,切個巨型蛋糕之後,他就可以開溜了吧?其他的讓張偉去善後,他只要負責偷渡兩大塊蛋糕回來給小子們吃就好了。

  心裏打著如意算盤,火大老嘿嘿直笑,下樓的腳步輕快起來。

  「老大,生日快樂!」祝賀聲不絕於耳,他有些彆扭,這種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情況,如果是發生在他幹掉仇家一整列的弟兄時,他會比較開心點。

  「咳!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夠了夠了夠了,不要再鼓掌,不要再歡呼了啦!

  歡樂的氣氛,讓潛伏其中的黑暗得以藏身,眾人忽略掉有雙不安好心的利眸,自始至終緊盯在火老大身上,他站在火老大身後不到三步的距離,右手探進黑西裝中,牢牢握著槍。

  廣邀各路弟兄的酒會,請來的,不一定全是朋友。

  「來,先唱生日快樂歌。!」張偉領著弟兄們起哄。

  「免、免了吧!」火老大臉孔扭曲,笑容僵硬,非常不習慣這種排場。

  「一定要!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鵝——祝你生日快樂——」

  火老大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才忍受完幾十秒的歌聲,接下來弟兄們又拱著要他閉上眼許願。

  許願呀……

  這種騙小孩的把戲,他們也玩得這麼快樂嗎?

  他堅信,願望是要靠自己雙手去打拚出來的,要是雙手合十就能達成,他一輩子辛苦打拚又算什麼?難道他祈禱讓老婆兒子全活過來也行嗎?呿。

  「許願!許願!許願!」大家在鼓噪。

  火老大苦笑,不忍掃大家的興,開始認真思索「許願」這兩字。

  他現在的願望呀——

  那兩個小子平安長大,彥人愛熬夜讀書,又不像哲人活動量大,身體抵抗力比較差,最好別再生病,最好再養高養胖一點。

  哲人也快上國中了,他年輕時就是在國中交到損友,才一路走向歧途,抽煙打架翹課蹺家——這不行,希望哲人別跟他一樣,國中愛玩沒有關係,但選擇朋友要當心,雖然他沒資格說這種話,因為他自己就是黑道幫派的一分子,不過做人家爸爸的,哪一個不希望小孩子走的是正途?

  哲人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但之前的殺人事件傷他很深,他沒有辦法扭轉過去,沒有辦法在事情發生之前幫助哲人,但他希望哲人那小子能從陰影中跳脫出來,別老是那麼自卑,那麼看不起自己。

  還有。

  他想找個機會問問兩個孩子,願不願意成為他的養子,願不願意成為他合法的家人,願不願意……

  願望要是用「許」的就能成真,那麼就讓這幾個成真吧。

  火老大決定好許願的內容,壓下心裏對於這種婆媽舉動的排斥,閉上雙眼,默許——

  讓小子們平安長大,別生病,別變壞,希望他們會答應當他的兒子,不用冠上他的姓也沒關係,但是如果他們願意改叫「塗彥人」和「塗哲人」的話,用光他接下來十年……不,二十年的生日願望都沒有關係。

  他想著,揚起唇角,直到後腦勺被冰冷的槍管抵住,耳邊傳來弟兄們的驚慌大叫,他仍然沒有張開雙眼,他的願望還沒有許完,再等他一下下……

  砰!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4-6-20 00:48:07
Wii地獄,成形…… 決小明  

  標題寫的,就是我現在的心情寫照(被打)。

  是的,我家入手了Wii(某一對新婚夫妻去了日本,特別去買的),那種惡魔般的恐怖玩意兒,讓人又愛又很,最恨的是,家人每晚準時集合的歡樂時光,逼得我不得不放下手邊工作,加入了幸福的腐爛時刻。

  呀呀呀呀——(抱頭跪地)

  我得到報應了!

  這一本《拿你當賭注》我砍了兩次文,每一次都是大砍(根本就是一字不留的全刪了好不好),因為味道不對,跟我原先預定要寫的感覺相反(有時就是這樣,明明設定好要寫歡樂的故事,但是書裏的角色都會自己擅改設定,自己加臺詞加戲分),與其放任它越走越偏,偏成自己不愛的東西,不如重寫——這是我寫文時的一種怪癖(如果走偏之後自己有愛,那就算了,哈哈)。

  一定是我在上一本的序文裏說了《賭贏隨便你》和《賭輸別耍賴》完全沒有折磨到我,所以這一本才把那兩本的分量一次全補給我(淚很大),在砍文砍文砍文和扁兔子扁兔子扁兔子(雷曼兔)的水深火熱交替下,我寫完了,而且在榨光最後一滴腦渣之前,我還寫了一篇番外(驚)。

  番外和正文不算有太大的關聯,老實說,它的存在似乎不重要(也沒有愛情的戲分),在正文裏,我已有提到它的部分,番外就像是把內文部分寫得更深入,但結局部分不是快樂的,所以我在番外篇之前放上了警告頁,不希望大家看完正文之後,又被番外篇給弄壞心情,建議大家謹慎食用,可以只看到正文結束就合上書沒關係的(笑,在這裏才說這種話不知道會不會太晚)。

  番外的最後那個字,接回正文尾聲關於火老大的故事,因為後續太血腥,點到為止,雖然它在我的腦海裏是一個很醒目、很震撼的畫面。

  他一直到最後,腦子裏想的全是那兩個小子,還在想著以後要幫他們做什麼做什麼,卻在槍聲之後一切歸為零,很遺憾的感覺,寫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有些狠心(火老大,你不要死呀呀呀呀……),但我並不以此為樂哦(先說)。

  會堅持非寫它不可,是因為我認為人的一生中會遇到許許多多改變自己想法、改變自己個性,甚至改變自己人生的人物。對於火燎原兄弟,火老大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只是短短幾行帶過他這個角色,我覺得對不起他(當然,他們媽媽的同居人也是一個影響重大的角色,但是不是好的影響,幾行帶過去都算是抬舉他,哼,我看不起打小孩和打女人的男人啦)。

  我站在火燎原兄弟的角度簡述他,也好想讓大家知道站在火老大的角度又是怎樣的情況——火老大之於火燎原兄弟就像小甜甜遇到了安東尼,在以為會幸福的時候:安東尼卻墜馬摔死一樣呀呀呀。

  我想把這個「爸爸」寫出來,因為我喜歡讓兩個小子過了很快樂的一段時光的他……好吧,我先自首,簡單來說就是因為我想寫啦(單純是這個任性的理由),還有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為了慶祝我全破「超執刀」,寫一篇番外來普天同慶!嘿嘿嘿。補充說明:「超執刀」很好玩哦,是醫生開刀的手術遊戲,玩了會上癮呢(目前繼續沉迷在隱藏關中,好難呀,怎麼這麼困難呀

  番外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是一種衝動,想寫時我會火力全開,忽視掉word檔左下角「頁數」這種東西,總害怕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沒寫,我自己會好遺憾,想寫時放在其他本沒關聯的書裏又好突兀。

  事實上現在有好多番外我都想再寫,好像每一個故事的ending之後,他們的生活都還在上演,十幾萬字的東西寫完了,印成書了,但好像又沒結束一樣,如果能再多一點時間的話,希望可以再多寫一點,讓更多的配角們有機會出來透透氣——我的時間不夠用啦(抱頭叫)!我剛入手的「仙劍奇俠四」也要等明年的春假才能玩,嗚嗚……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看著它躺在我的書桌旁不能玩好痛苦呀呀呀呀呀……話說,秋天時「真三五」也要出了,而且是出在PS3那台我家沒有進貨的高檔主機上(大哭),我賺稿費的速度比不上出遊戲的速度,錢四腳人兩腳這種殘酷的現實,我活生生體會到了……

  好像一直在講電玩(我這是怨念,沒時間玩樂的怨念),真是不好意思了(搔臉笑),希望大家不要介意,介意的話可以跳過去,一點也不會有影響的(笑),反正這一個空間沒有太營養的內容(反省),純粹是雜七雜八胡言亂語篇。

  關於「火燎原」,嗯,大家沒猜錯,那是受漫畫影響而來的名字啦(羞笑),被朋友指著鼻子說:「厚,被《火鳳燎原》影響這麼深?」

  是呀,我常常會忍不住把自己迷上的東西用在自己的書裏,這也算是作者的一點點樂趣吧(笑)?

  對了,據說這本是我的第五十本書耶(驚),我自己沒察覺,是讀友提醒我才去數自己的書櫃書目(還差點忘了數珍愛系列唯一那本《以後別見面》),沒想到呀真的沒想到(老人口吻)……想當初我在交《紅豆詞》的列印稿時,我在自己做的簡易書皮上寫給未曾謀面的編輯一句短語是:「因為害怕自己成為一書作者,所以我又來交稿了」,那時很惶恐,對於寫作這件事抱持著對自己沒有信心的想法,也許,這一本是我的極限了,我曾經這樣想過,但我被很多人很多事鼓勵過,越寫越從其中得到樂趣,現在,我覺得我可以寫一輩子吧(哈哈)。雖然名為五十,實際上它也不能算是正統的五十,因為還有三本同人志和兩本番外小冊,所以算是五十幾了(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三十幾這個數字沒前進,突然被提醒,真的很嚇到哪),對我來說第一本、第二本、第三第四第十第十一第二十第三十……和第五十本都一樣珍貴,我會抱著珍惜和感恩的心情繼續努力,謝謝沒放棄我的大家(羞笑)。

  沒有辦紀念活動(紀念飛吻算不算?啾,我本來有在腦子裏思索的,但為什麼時光飛逝成這副德行呀呀呀呀……),我朋友說,我大概是活動辦最多的作者吧(從以前開始就漫畫小冊、繪本、番外小冊雜七雜八的),所以我想,收斂一點好了(大笑),如果下回再有什麼突發活動,還請看倌們不吝支持哦!

  最後,在這裏向有寫信(手工或e-mail給我的讀友說聲抱歉,你們應該都發現我的回信速度越來越慢了吧(泣),因為我只能用寫完稿子之後的休息時間回覆信件,實在是沒有辦法每天逐一回信,知道大家等得有些心急,真抱歉,不過每一封信我都會認真看過,謝謝大家願意花時間寫信給我(大心)。

  接下來沒有意外的話,是阿夜的故事了,對於他,我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被打),感覺他不會像虎哥一樣輕鬆放我過關(抖抖抖),我好像已經聽到他在對我冷笑(打咚嗦)——我如果把這種話說在前頭,下一本不知道會不會突然順到一個不行哦(笑)?

  希望有奇跡發生。

  那麼,下回分曉,啾。

-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6 20:0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