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沉默醉]嫌妻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01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03:27
100、心苦

     孟老爺被蘇岑攔住,只是一剎那的輕蔑,很快就露出和煦的笑容來︰“蘇岑啊……”好像和從前叫著“蘇氏”一樣,禮法本份,親切慈祥,還帶著骨子里的輕視。

    那是對所有女人的態度。

    “既是來了,怎麼不多坐坐?”眼神卻犀利的很,似乎想要震懾住蘇岑一樣。

    蘇岑看見他就覺得厭惡。

    孟君文就夠討厭的了,可好歹孟君文還佔著個率真。可這孟老爺,分明就是笑面虎,腹黑男,一肚子壞子鬼算計。

    面上裝的和藹可親,卻是面甜心苦,若是惹著了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蘇岑大大方方的道︰“坐也坐過了,現下蘇岑該告辭了。”

    “不急,你不是還有話要說?”他強行要留蘇岑。等著冬至把人抓回來,他看蘇岑還怎麼裝的這麼鎮定。

    小丫頭片子跟他斗,還嫩點。

    從前是一家人,他對她還有兩分客氣,三分容忍,如今是誓要把她逐出府的了,左右也撕破了臉,他就更不必客氣。

    蘇岑垂眸,道︰“不必了。孟老夫人未必願意看到我,該說的話我都說過了,剩下的,便要靠世伯高抬貴手。”

    從她問他可有第二條路可走被他拒絕之後,她就不打算再跟他虛與委蛇。和孟家沒有了關系,他再能再強勢,她不過是深閨弱女子,他還能怎麼為難她?

    大不了詆毀她的聲名,詛咒她再也嫁不出去……

    她都不怕。

    孟老爺嘆息一聲,道︰“你這孩子,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向文靜懂禮,最懂得孝道。老太太年紀大了,何必跟她計較呢?難不成我想留你吃頓便飯,你也要駁了我的面子?終究是一家人……”

    一家人?蘇岑嘲諷的望著孟老爺。一家人他會置她於死地連眼楮都小眨?說謊話未免太順流了,一點腹稿都不用打的,臉不紅心不跳,真是可恥到了極點。

    蘇岑微笑道︰“蘇岑不敢高攀,除了血脈相連的親人,別的,要看緣份。蘇岑自知與孟家無緣,多謝孟世伯的好意,蘇岑還有事,告辭。”

    一點面子都不給,一點余地都不給自己留,蘇岑拒絕的爽快。她並不以和孟家人是一家人為榮。

    孟老爺暗自感嘆︰初生牛犢啊。

    就連蘇禮,也不敢這麼直接的下他的面子,可這小女孩兒就敢。她這是還沒嘗到苦頭呢。做事說話不要說的太滿太絕,早晚有她求他的時候。

    孟老爺拈著胡須,呵呵笑道︰“緣分天定,非人力能為,小姑娘說話不要太滿,也不可太早。凡事都有變數,誰能說的清?”

    蘇岑瞪眼看他。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還想從中再生事?就算是拖著也沒關系,她可以不嫁,孟君文卻不能不娶。就算是他再納多少房姨娘,生下來的孫子也是庶子。

    誰怕誰?

    蘇岑道︰“既是天力,就更不必我費心了。”

    孟老爺被噎的難受,正這時冬至回來了。孟老爺探詢的望向冬至,見他一臉的頹然,便知道事情沒辦好,暗暗罵他蠢材、廢物,卻再也沒辦法強留這姐弟。

    蘇毓過來見禮,滿嘴胡謅。

    孟老爺沒法,好聲好氣的送他二人上車。

    才回身就給了冬至一個耳光︰“三番五次,你都失了手,留你何用?”

    冬至跪下,道︰“小人辦事不力,罪該萬死。”

    孟老爺踢他一腳,道︰“起來,自己去領罰。”在門口跪什麼跪,人來人往,都是看熱鬧的,傳出去就變了味,要怎麼難聽就怎麼難聽。

    進了二門,孟夫人身邊的丫頭水仙過來行禮︰“老爺回來了,您快去瞧瞧吧,老夫人和夫人又口角起來了,誰也勸不住。”

    孟老爺怒不可遏。怎麼蘇岑才來這麼一會兒,又鬧的府里雞犬不寧?真真是個禍害,把她逐走是最明智不過的了。

    可是他也頭疼。一個是母親,一個是結發之妻,他怎麼勸?勸誰都落不了好,白白的在中間受夾板氣。

    老夫人的稟性他最清楚不過,沒理還要佔三分呢,何況是對著她最不待見的兒媳婦?就算是他勸好了,也未必領情,還要怨他娶了媳婦忘了娘。

    妻子最是面上溫順,對他私底下也是抱怨重重,只說他不體貼不知道理解,偏生偏向……

    他真是有苦說不出。

    果然,才到盛鼎居,就見老夫人正指著孟夫人潑口大罵。

    孟老爺一皺眉。這像什麼話?再怎麼鬧也是家事,鬧的沸沸揚揚,府里的下人們指指點點,人來人往都朝這看呢,不嫌丟人麼?

    老夫人糊涂,怎麼夫人也跟著糊涂?

    他倒真是冤枉了孟夫人。孟夫人是媳婦,做不來兒子或是孫子那種無賴狀,但凡她要敢起,那便是忤逆不孝,憑她生了幾個兒子,兒子多麼有本事多得皇上器重,老夫人是有資格說出婦的。

    是以她只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血淚往肚里吞,還不敢露出一點不敬的神情來。

    孟老爺走過去,先陪了笑臉扶起孟老夫人,道︰“這大熱天,娘有話只該叫了媳婦、兒子過去聽訓,怎麼就坐在這罵上了?先讓兒子陪您進去喝口茶潤潤嗓子。”

    不由分說,使眼色示意老夫人身邊的丫頭婆子一起把老夫人扶進了院子。

    老夫人早就罵累了,只恨孟夫人沒有眼色,自己又下不來台階,白白的挨了半天的暑氣。

    孟夫人是自己又氣又恨,早就失了理智,就算她明鏡一樣,也情願跪著不肯拉下臉來認氣服軟。憑什麼老夫人想怎麼拿捏發作就可以拿捏發作?

    她又不是剛過門的小媳婦,處處都做的不對,眼看著也是要抱孫子的人了……

    一想到兒子娶的這個媳婦,和已經夭折的孫子,孟夫人就悲從中來。任憑老夫人怎麼罵,她索性不還口,只是跪在那里用帕子拭淚。

    這會見孟老爺回來了,正要訴訴滿腹委屈,卻見他只顧著攙扶老夫人,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是覺得悲從中來。

    水仙上前扶起孟夫人,勸道︰“夫人,您跟這跪了這半天,想必腿都麻了,奴婢扶您進去歇歇吧。”

    孟夫人麻木的道︰“不進也罷。這個家,可還有我的容身之地麼?”

    水仙道︰“夫人,您莫說這等喪氣話,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老爺也有他的難處,您再這樣,可別弄生分了。”

    孟夫人冷嘲的一笑,道︰“生分了又如何?不生分又如何?”他對她還有差別嗎?

    水仙嚇的忙看向四周,見人都低垂著頭各自散了,這才小聲安慰著︰“夫人莫灰心啊,老爺也是做給老夫人看的,他定然知道您委屈……”

    好說歹說,總算把孟夫人攙進了屋里。

    孟夫人原本腿就落下了毛病,跪了這麼久,腿根本就伸不直了,還想著去老夫人跟前聆訓,卻早有丫頭過來︰“老夫人說了,您也累了這些時,還是好生歇著吧。”

    孟夫人嘲弄的一笑。這是不想見到她。

    她還不想見到老夫人呢。

    也打不起精神再裝腔作勢,一頭倒到床上,叫小丫頭替她捶著腿,半眯了眼想心事。

    孟老爺掀簾子進來。

    水仙想要叫孟夫人,被他一揮手制止了。水仙不敢吭聲,蹲身福了福,帶著兩個捶腿的小丫頭轉身悄悄退下。

    孟老爺坐在床邊,伸手探探孟夫人的額頭,問︰“你怎麼樣?”

    孟夫人猛的睜開眼楮,似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看見是他,又疲乏的閉上眼,道︰“我不礙事,娘呢?”

    從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再和老夫人過不去,也不能當面和夫君抱怨,畢竟那是他的親娘。

    孟老爺很滿意孟夫人的孝心,道︰“娘回去了,不礙事,我叫人傳了大夫,一會給娘問過脈就給你看看。”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體貼了。

    孟夫人便欠起身,道︰“不必,只是,老爺,那三個丫頭……妾身實在,拗不過娘……”就算孟老爺不愛聽不願意聽,又先聽了老夫人的一面之詞,可她還是要說。三言兩語把剛才的事交待清楚,便含了淚看著孟老爺。

    孟老爺裝做不在乎的模樣道︰“不妨事,不過是三個奴婢。我原本是想把她們三個……”他沒再說下去,孟夫人卻懂得,便勸道︰“罷了,左右蘇氏……”自覺說錯了話,忙改了口︰“蘇岑……和君文沒緣,打發也就罷了,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三個奴才,何必髒了手。”

    孟老爺也就一嘆,道︰“這件事,不能就這樣……你這樣……”交待了一番。

    孟夫人連連點頭,道︰“她害我沒了孫子,略施小懲也是應當的,絕對不能讓她就這麼順順當當的再嫁……我就不信,秦家還能娶她這麼一個喪門星、掃帚星。再怎麼著,也是殘花敗柳……”

    孟老爺呵呵冷笑︰“秦夫人一向行事任性,但終究是個婦道人家,她說什麼還做不得主,我想秦老將軍是不會同意的。你不必擔心,沒事,君文也快回來了吧?”

    孟夫人又惆悵起來︰“這孩子,出去這麼長時間了,都不知道寫封家書報個平安……”
匿名
狀態︰ 離線
102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03:44
101、生非

    三天後,蘇岑親自登門向秦夫人道謝,順便接回玫瑰三個丫頭。

    這回她帶的禮物卻不是制衣店和珠寶店里一價難求的東西,而是親手做的兩套衣服和兩雙鞋襪。

    為這份禮物,她煞費苦心,特意的耽擱了幾天時間,另一方面也是不想這麼快就把戰火從孟家燒到秦家去。

    或許秦夫人不在意,可她不能不歉疚。原本秦家是無辜的,秦縱意救她看似尋常的舉動,被有心人傳來傳去,就成了難聽的話。

    她可以不在意,卻不能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蘇岑知道秦夫人什麼都不缺,因此無論送什麼稀奇古怪、價值連城的禮物,都顯得不誠心。秦夫人沒有女兒,因此蘇岑就特意親手做了衣服和鞋襪。

    並不華貴,卻足夠貼心。

    秦夫人接過來便展開來看,笑眯眯的道︰“我很喜歡,你女紅不錯。”

    蘇岑微微有些窘,道︰“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尺寸,只是按照我母親的身段大致剪裁的,也不知道是否合身。”

    “合身,合身,你做的自然是合身的。”

    秦夫人的話里話外,總帶著一點善意的調侃。蘇岑更覺得窘了。自己明面上的心思被秦夫人看透,那些深藏在內心深處的小小萌芽也被看透,蘇岑就覺得很不自在。

    她不明白為什麼秦夫人對她就這麼中意,好像娶她做兒婦是年深日久的夙願一樣。

    說到底,她與秦縱意也沒見過幾面……只是普通的君子之交,連最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何來別樣的感情?

    一時間,既覺得虛榮心稍為得到滿足,那種被棄的自傷得到了小小的補償,又覺得彷徨。嫁到孟家,非她所願,那是命。終於能得解脫,再嫁,難道還要為外力所累麼?

    她想聽從她自己的內心。

    最起碼,現在的她,不想考慮這些事情。

    一旦有了堅定的意念,蘇岑在秦夫人面前就慢慢的自在起來。再對著她善意的嘲弄時,也只是顧左右而言他。

    秦夫人只有第一次挑明了說,再後來便只是含蓄的提醒。

    蘇岑壓根不接,只把她當成了一個可親的長輩,不管說什麼,自然是長輩的關心,她都是微笑著應承下來。感情淳厚,神情真摯,語氣誠懇,當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感謝的話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白,彼此知道就可以了。

    陪著秦夫人說了會話,蘇岑便起身告辭。秦夫人便親自送她到二門,挽著她的手道︰“和你談話很是有趣,閑時不妨多來坐坐,若是不來,我可以打上門去請的喲。”

    蘇岑應承下來,果然隔個三五日便去秦夫人那里坐坐,時不時帶上自己親手做的小點心,偶爾吃頓便飯。

    統共也沒見著秦縱意幾面。

    他和她,就像從前一樣,遇上了不過是偶然,不遇見才是淡然。

    蘇岑的心境越發的安寧。

    除了在家看書、做針線,偶爾去制衣店和珠寶店轉轉,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閑言碎語還是如泄閘之洪,洶涌而至。

    初時蘇夫人還瞞著,不許人到蘇岑面前說嘴,尤其三令五申的訓斥蘇茉︰“外頭聽來的也好,丫頭婆子們嚼舌根也好,哪聽哪了,你若敢到你大姐跟前胡泌,看我怎麼捶你。”

    自從被蘇夫人打過一個耳光,蘇茉對蘇岑就恨上了,輕易不到她跟前說話,兩姐妹越發淡漠,雖說一個府里,相鄰的院子住著,卻是輕易也踫不上的。

    見蘇夫人這麼諄諄教誨,蘇茉就來氣,悻悻的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您這樣能瞞得了多長時間?”

    蘇夫人哪有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卻勿自道︰“別的你甭管,只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

    蘇茉便撇撇嘴,不情不願的道︰“知道了。您就護著她吧,越發嬌弱的像朵花了,有本事您就護她一輩子。”

    到後來形勢愈演愈烈,蘇岑出門上街,便有人指指點點,添油加醋,傳的很是難聽。

    蘇府里也沸沸揚揚,見到蘇岑,那些小丫頭們便呼一下作鳥獸散,才背過身,就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蘇夫人處置了幾個多嘴多舌的丫頭,勉強壓下去謠言,可是蘇岑的逸事卻還是傳開了。她不免和蘇老爺抱怨︰“老爺,這謠言竟似長了翅膀一樣滿天的飛,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我瞧著岑兒雖然裝的若無其事,可越發的消瘦了。笑容更是連個影兒都沒有,平素也不大出門,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蘇老爺道︰“怕什麼,既是謠言,總會有破碎的那天。”

    “話是這麼說,可誰知道要到什麼時候?難不成我們就坐以待斃,眼瞧著岑兒受煎熬不成?”

    蘇老爺默然。

    蘇夫人等的焦急,催促道︰“老爺,你倒是快拿個主意啊。”

    蘇老爺只是沉吟著道︰“清者自清,我們越是去澄清,越是描黑,反倒陷入對方的圈套里,不能自拔。”

    蘇夫人嘆息︰“這孟家也著實是太狠絕了些,我還想著,一等脫離關系,就替岑兒再說門好親事……照這樣下去,誰還敢娶岑兒?”

    蘇老爺打斷她︰“你這綢繆的也太早了些。你平時多勸勸岑兒,不必要為這些不必要的人和事煩惱……”

    蘇夫人雖然對蘇老爺這些大道理不以為然,可還是過來勸蘇岑。

    蘇岑只是一笑,道︰“娘,我並沒有往心里去,你不必為我擔心。”

    蘇夫人嘆息著捏捏蘇岑的肩︰“那就好,我怕有什麼中都在心里埋著。若是有什麼不順心的,只管和娘說說。”

    “娘你放心吧,這眼看著就進入八月了,我正給您和爹做衣服呢。”

    蘇夫人見果然桌上擺了一撂紙樣子,也提起了興致問︰“又打算流行什麼樣式了?”依蘇夫人想著,有點事做也好過整天悶在屋里。

    蘇岑講解了一番,蘇夫人連連贊嘆︰“好精細的心思,雖說只是一點點變化,卻有新意的多。對了,你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別熬壞了身子和眼楮,我和你爹都不缺衣服,大不了從制衣坊直接拿好了,左右都是自家生意。”

    蘇岑我行我素,帶了玫瑰去了珠寶店。

    店里正有幾位貴婦人帶著丫頭們挑選首飾,雖是帶著面幕,從衣著和舉止上看卻是貴家夫人。左挑右選,就是沒有滿意的。

    蘇悅焦頭爛額的陪著,說盡了好話,耐心的為她們解釋。

    見蘇岑進來,便朝她點點頭,道︰“你先去樓上坐,我稍後就來。”

    其中一個高挑細長的貴婦見蘇悅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蘇岑身上,不由的就橫過眼波來打量蘇岑。

    蘇岑沒帶面幕,坦然自若的氣質尤其的扎眼。這貴婦一眼就認出眼前的女子正是京城中最近風頭浪尖的焦點︰孟家棄婦。

    當下眼楮就閃了閃,一拉旁邊的貴夫人,道︰“張姐姐,我們走。”

    張氏不解,問︰“李氏妹妹,怎麼才來就走?你不是沒挑著中意的麼?”

    李氏便輕蔑的一笑道︰“今天的日子不對,出門沒看黃曆,踫上了晦氣的東西,這屋子也不乾淨了,我們改日再來。”

    張氏便四下環顧,猛的對上蘇岑的臉,也是吃了一驚,隨即做出個了然的神情,笑道︰“妹妹你也太孤傲了,這里又不是我家你家,自然誰都來得,難不成你還要給不乾淨不吉祥的人讓路?莫要長他人氣勢,滅自家威風。”

    玫瑰忍無可忍,啐一口對冬忍道︰“不知道是誰家的狗,出門沒帶眼楮,也不帶嚼子,滿嘴胡泌,去回過堂少爺把這屋子好生用水多洗幾遍,我還嫌髒了地呢。”

    張氏立時橫眉立眉望過來,道︰“你這小蹄子,說話恁的難聽,我瞧著你才是狗眼看人低,滿嘴胡泌,可是要討打麼?”

    玫瑰也不示弱,道︰“我自我跟我家的姐妹說話,不知道哪里來的巴狗,沒了主人的監管便胡亂咬人。”

    字字句句都是針對那兩位貴夫人,卻就是正眼也不瞧她們,只當是和冬忍自說自話。

    冬忍勸道︰“算了,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兒都有,你隨她們叫去吧,又不少塊肉。”

    這兩位貴夫人卻不幹了,被兩個下濺的奴婢指桑罵槐的直罵到臉上來了,何曾受過這份屈辱,當下便喝令旁邊的丫頭︰“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嗎?看著你家主子被人踩踏,都是聾子瞎子?我養你們是做什麼用的?用兵一時,還不給我上去教訓那貧嘴賤舌的小蹄子。”

    兩旁的丫頭便又氣又憤,呼啦一下就涌了上來。

    蘇岑卻伸手將玫瑰等人攔到身後,輕斥道︰“住手。”

    張氏上前,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誰?也敢叫我住手?”

    蘇岑也不氣,只道︰“不管你是誰,首先你是我的主顧,自當為尊為大,但我賣的只是珠寶首飾,不是賤骨頭上趕著討打的。你們若是不願意光顧,大可以下次不來,現在想要在我的地盤上撒野,仗勢欺人,卻是不能。”
匿名
狀態︰ 離線
103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33:53
102、發作

    李氏和張氏兩個對視一眼,臉色不免有點難看。原來這鋪子是蘇岑的。

    可那又怎麼樣?

    李氏當場發作,把手里的寶石戒指啪往台面上一扔,扯著張氏道︰“來是瞧得起你,誰稀罕來,我們走。”

    張氏卻一掙道︰“憑什麼走?這樣如此無禮的人,這鋪子也開不下去,憑白受辱,哪有這樣的道理,來人,給我教訓這沒大沒小,目中無人的世俗小民。”

    蘇岑隨手就撈了一根手邊的雞毛撢子,在手心里啪啪的敲著,冷笑道︰“早聽說客大欺主,今日得見,真是不虛此行啊。”

    張氏和李氏身邊的人要往上涌,見蘇岑氣定神閑,只是倒拎著手指粗的雞毛撢子,斜眼看著她們,倒有點畏縮。

    若只是普通的商戶人家倒也罷了,這蘇岑是蘇大人的千金呢。

    她們不過是一群奴才,真要踫到了蘇岑,不管有理沒理,都是死罪。況且,她們是不佔理的。明明是自家主子出言不遜,挑釁在前。

    若是蘇岑身後的丫頭們沖出來就好了,鬧大了也頂多是下人們頂嘴鬧事……

    可蘇岑一個人站在前頭,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將那身後的幾個丫頭護的風雨不透……

    蘇悅忙抽身出來,攔在蘇岑面前道︰“堂妹,別生氣,這位是長寧候夫人的姨妹,那個是長寧候夫人的侄媳婦。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何必計較?再者做生意要以和為貴……”

    蘇岑一聲笑,道︰“好大的門面,我蘇岑還真惹不起長寧候夫人。”又不是長寧候的親妹妹,也不是長寧候的兒媳婦,不過是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敢狐假虎威,在外面招搖欺人麼?

    張氏和李氏正暗自得意,心想,蘇岑終是怕了長寧候。

    誰知蘇岑卻冷冷的吩咐蘇悅︰“把這些首飾都收了,每樣按十倍之價出售。若是沒人買,我寧可放著讓它蒙了塵垢,也不明珠投暗。”

    蘇悅還要再勸,蘇岑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蘇岑從來沒有給他使過臉色,盡管他出身貧賤,可蘇岑對他一直當作個兄長,今天還是頭一次。

    只不過一個眼神,那種高貴的華彩便自然而然的綻放,那種久居人上的自信雍容自有懾人的威力,竟讓蘇悅反駁不得。

    勸慰的話含在嘴里,他不無沮喪的轉身去收拾。

    張氏看著她最喜歡的那串項鏈被蘇悅小心翼翼的收起,不由得肉疼。剛才故意挑剔,就是想著再壓壓價的。誰想這一攪和,竟然漲了十倍之多。

    待要買,又舍不得,待要放棄,又實在是懊悔。

    李氏一扯張氏︰“走吧。要價這麼貴,誰還會買?這分明是搶劫麼,讓她拿把刀直接站在路中間做江洋大盜好了。”

    張氏憤恨的咽咽口水,再轉而瞪一眼蘇岑,不情不願的跟著李氏走。

    門口進來一群人,打頭的正是吳家大小姐吳思穎,後面跟著的是四小姐吳思瑩和六小姐吳思倩。還有幾位小姐,蘇岑不認識。

    吳思穎一進門便笑道︰“喲,這里好熱鬧。”抬頭看見蘇岑,更是笑意盈然,上前直接就拉住了蘇岑的手︰“好啊,你得了閑不說去看我,卻躲在這掙自己的錢,我可不依。”

    蘇岑笑道︰“我也不過才出來一小會,偏生被你撞見,倒像我多貪玩一樣。”

    眾人見禮,吳思穎給蘇岑介紹︰“這兩個妹妹你沒見過,想必一定不認識。”

    蘇岑歉然的一笑︰“不知兩位小姐是?”

    吳思穎拉過較為年長的姑娘,道︰“魏其玉,長寧候家的嫡長女,這個是她的妹妹,三小姐魏其清,早聽說你這的寶石首飾一價難求,故此拖了我來瞧瞧。”

    她也早瞧見了張氏和李氏二人,只因上不得台面,又自恃身份甚高,故此吳思穎連睬都不睬。

    這二人卻早就上來給魏其玉和魏其清見禮。雖說是遠親,可身份高低有別,禮不可廢。

    魏其玉生的溫婉,卻是個冰雪聰明的,見張氏和李氏二人變顏變色,又是鬼鬼祟祟的瞥一眼蘇岑,便知道她二人一定要無是生非了。

    當下便冷了臉道︰“你們也忙著,我也不得閑,改日再敘。”

    魏其清卻是俏皮可愛的,笑道︰“二位嫂嫂可是淘渙了什麼寶貝,別吝嗇,也讓妹妹開開眼界。”

    張氏羞愧滿面,道︰“這里的首飾,自然樣樣都是好的,我卻……一時沒有對勢的。”

    魏其清便轉過頭看向蘇悅︰“老板?你把這里的鎮店之寶拿來讓我們姐妹們瞧瞧。嫂嫂若有中意的,只管說,就當妹妹送你的。”

    蘇悅果然拿了首飾出來,魏其清故意扯著張氏道︰“嫂子,你快挑,若是不挑,可就是瞧不起妹妹了。”

    張氏便趁機把自己喜歡的那串項墜挑在手里,不好意思的道︰“不好讓妹妹破費,可是妹妹又是一番盛情,我若是堅決不要,倒是駁了妹妹的面子。就拿這個吧,不怎麼值錢……”

    她是故意的。一來是想看看魏其清是否真的肯買,二來就是要看蘇岑怎麼樣自食其主,到底漲不漲價。

    魏其清便問蘇悅︰“多少錢?”

    蘇悅為難的看一眼蘇岑,低聲道︰“堂妹?”

    蘇岑早就看出了張氏的居心,走過來道︰“妹妹若是喜歡,一分錢不要,我也願意拱手奉上,既是送人,自然是越貴越能顯現出心意來不是?說實話,在一盞茶之前,這串項墜不過兩百兩銀子,只是這會,卻成了二千兩。非是我漫天要價,而是賣貨也要看人。若是沒緣份,天價我也不賣。”

    魏其清不以為意,道︰“貨賣行家,自然要看緣份,我買了。”隨手掏出銀票,連眼都不眨,接了項墜卻並不給張氏,而是道︰“嫂子,不是我小氣,實在是這項墜與你無緣,不若你再選一個?”

    張氏又羞又憤,又恨又妒,卻又說不出來,只得隨便挑了一個,悶著頭跟李氏出門而去。

    吳思穎笑道︰“蘇岑,這兩位是怎麼惹著你了?”

    蘇岑淡淡一笑,道︰“不過是些沒意義的廢話,不說也罷,你們喜歡哪一件,只管自己挑。”

    魏其玉兩姐妹便自己挑選,吳思穎則和蘇岑坐在一邊說話。吳思穎握住蘇岑的手輕聲道︰“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別往心里去……等孟大哥回來……”

    回來又能怎麼樣?他一個做兒子的,還能違逆父母的意思不成?又不是夫妻感情多深厚。蘇岑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勞你為我掛念,我沒事,都會過去的。”

    越說“都會過去”,越是沒那麼容易過去。

    吳思穎知道蘇岑此時的心情,設身處地的替她著想,也知道現在的關難過。可她也知道,藏起來躲起來不是辦法,可是真的往心里去,像今天這樣不管是誰都和她正面沖突,也難免心結郁悶。

    當下就拍拍蘇岑的手背︰“你也別聽那些難聽的話,回頭我叫大哥多約幾個朋友過來逛逛,看誰還敢給你為難。”

    蘇岑欣慰的笑笑道︰“好了,別只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你的好意我領了,看看我最近新設計的幾件衣服樣式,喜不喜歡?”

    “自然喜歡,每樣我都喜歡,我要先訂幾套……”吳思穎看了蘇岑的設計圖大聲贊好,又招手叫魏家姐妹︰“你們也過來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魏其玉姐妹正是如花的年紀,也挑了自己中意的訂了幾套。

    臨別時吳思穎悄悄的道︰“若是悶了就過來找我,有什麼事也不要總憋在心里,找我大哥也是一樣……”

    蘇岑只是笑笑,心里並沒想去勞誰的大駕。她不想做個讓人憐憫的弱者。

    更何況,求誰也不會去求孟君文的兄弟。

    吳裕常是個溫文君子,聽梁諾喋喋不休的議論蘇岑,便微皺了眉打斷他︰“這是人家的家事。”

    梁諾撇嘴︰“我是替君文可惜啊。”

    “可惜什麼?聽你這話的意思,對蘇……蘇岑可並沒什麼好的感官。”

    梁諾道︰“你想錯了,我是可惜君文年少多劫,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感情圓滿。”

    吳裕常不做任何評辯。他覺得這件事本身就很無聊,但是朋友嘛,求同存異,他喜歡或是不喜歡的,不會強加到別人身上,所以對於梁諾這種無傷大雅的言辭,只當耳旁風罷了。

    梁諾卻忽然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秦縱意︰“我說老秦,聽說最近你與蘇岑可是過往甚密,你不會是真如傳言所說有意與蘇家結親吧?”

    秦縱意喝著茶,淡淡的道︰“無聊,梁諾你是越來越像女人了。”

    從來梁諾跟他就不對頭,聽他說話這麼噎人,氣上來,又忍下去,道︰“哈哈,不是我說你啊,兄弟一場,可別為了個女人傷了兄弟和氣。朋友妻不可欺,你一向都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別做這種不齒之事讓我瞧不起啊。”

    秦縱意猛的抬眼道︰“只許別人欺負弱女子,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是傷了兄弟義氣?你這話好生無理。”

    梁諾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縱意淡淡的道︰“我做什麼,還輪不到別人指手劃腳。”
匿名
狀態︰ 離線
104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34:55
103、隱約

    梁諾最看不上秦縱意這樣的驕矜,嘲弄的笑道︰“人言可畏,你就算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看對方肯不肯。”

    吳裕常見梁諾開始人身攻擊,便攔住道︰“梁諾,都是兄弟,說的這麼難聽做什麼?謠言既不可信,縱意也沒蓄意做什麼,你何必如此尖銳?”

    退一步說,孟蘇兩家鬧的這樣僵,孟君文與蘇岑感情又一向不好,他和蘇岑肯定是無法再續前緣,破鏡重圓的了。至於蘇岑花落誰家,梁諾還真管不著。

    就算是真的秦縱意有意求娶,人家秦老將軍和秦夫人都沒表示反對呢,梁諾這會如跳梁小丑般的惺惺作態又算什麼?

    秦縱意則是懶得解釋。

    不管是梁諾,還是孟君文,問到他的臉上,他都只會奉送四個字︰無可奉告。

    他救了蘇岑不假,那是因緣巧合。假如不是蘇岑,假如蘇岑遇見的不是他,也未必就無人出手。

    只不過在那一時那一刻,他遇見了,所以他援手救下了,就這麼簡單。如果非得有人牽強附會,謠傳他和蘇岑就怎麼樣怎麼樣,實在是無恥。

    他沒必要對無恥的人辯說什麼。無恥的人存著齷齪的心思,早在旁人辯解之前就先定了罪,何必枉費精神?

    他和蘇岑也不過見過數面。即使救過她,她常出入秦府,他和她都沒見過。那是她和秦夫人有緣,他和她都沒有刻意的想過那各種心思……

    不可否認,蘇岑是個很好的女子。

    首先她樣貌很好。盡管不能以貌取人,但見人識人都從第一面的面相開始。蘇岑是個很有主見,很有堅持的女子。

    這讓她無形之中很強大。盡管她和尋常女子沒什麼區別,一樣情態嬌弱,可是從她的眸子里,秦縱意能感覺到那種願意也有能力掌控自己的那種意願和信念。

    這世間能夠願意掌控自己的人不多,能夠掌控自己的人就更少之又少了。所以,對於這樣一個很有魅力的女子,秦縱意願意與她做朋友。

    她並不拘泥。

    舉止神情中亦有局促和羞澀,但她能夠坦然、磊落、大方的和他對視。眼神中有好奇,有探詢,亦有懷疑、戒備。

    這很正常。畢竟他們中間隔著很多不同的東西。比如說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男人與女人的相交本來就跨越著鴻溝。

    再比如說他是她丈夫的朋友。他和她的認識,並不是因著她丈夫的介紹……這本身就有點尷尬。

    還比如,他和她被卷入到莫名其妙的謠言旋渦中去,兩個原本再陌生的人,也會因著這不得不的抵抗而無比信任的背對背形成一個默契的小圈子。

    梁諾不滿的看著吳裕常︰“你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

    吳裕常不跟他計較,只道︰“喝茶。”

    他年紀最長,是兄弟們中的老大。所謂的和稀泥,也不過是為了維持一團和氣。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志向或許不一樣,但這麼多年的感情卻不是假的。若是為了丁點瑣事就臉紅脖子粗,值得麼?

    別人說他什麼他都無所謂,看上去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可真的發起怒擺起老大的款來,眾人也都是懼他的。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越是不讓他做什麼,越是知道做什麼是危險的,他偏要想著試試。

    秦縱意自忖成熟穩重,可是論年紀也不過比孟君文略長幾歲,才剛二十歲出頭,骨子里流淌著的是不安份的熱血。

    因此當路過蘇氏制衣時,他就情不自禁的下了馬。長隨算勝跑過來牽馬︰“爺,您要買衣服?讓小人去就成了……”

    秦縱意瞄他一眼,道︰“多話。”徑自甩了韁繩進了門。

    戰勝朝著算勝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道︰“你又忘了,眼勤、手勤、腳勤,心勤,唯獨這個嘴,笨點才好。”

    算勝撓撓後腦勺,略顯委屈的道︰“我也沒說什麼,這是咱們的本份不是麼?難不成這些瑣事還讓爺親力親為?”

    戰勝露出一個“說你傻你還冤枉”的表情。

    算勝越發的狐疑,問︰“你說,爺去里面做什麼了?”

    戰勝越發的要賣關子︰“我怎麼知道,爺的心思,哼哼……”

    可分明他是胸有成竹的樣子,算勝便輕蔑的撇嘴道︰“你還真當我傻啊?我不過是逗你玩罷了,爺進去,只怕待不到片刻就得出來。他哪里是會跟人談生意的人?想要遇到的人遇不到……”

    戰勝忽然作了個噤聲的動作。

    算勝只當是秦縱意出來了,嚇的立時閉住嘴,半晌不敢抬頭,低聲問︰“怎麼了?”

    戰勝忽然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後合,手舞足蹈,最後眼淚都笑出來了。算勝才知道是上了他的當,氣鼓鼓的想要說什麼,終是悻悻的閉住嘴。

    戰勝收不住笑,只得拍著算勝的肩道︰“你,實在,是,太可笑了。”

    算勝甩脫他的手,道︰“笑笑笑,怎麼不笑死你。”

    戰勝四下看看,見無人,這才悄聲道︰“說你傻,你覺得冤枉是不是?我說不知道,有兩層意思,一是真的不知道,二是知道了卻不能說。偏偏你非要自作聰明。若不是我剛才警醒,你那蠢樣被爺看到,小心你的屁股。”

    算勝雖然不服,可是也知道自己理虧。

    秦縱意是什麼性子他最清楚,是絕對不許底下人私自嚼舌的。自己說漏了嘴,再往下若是提到蘇家大小姐的名字,被秦縱意聽到,還真要給自己冠上一個“詆毀他人”的罪名。

    挨打都是輕的,屢教不改,秦縱意一向是直接攆人。

    算勝悻悻的道︰“行了,得了便宜賣乖。”這戰勝最是討厭,總一副高人一籌的模樣,真要有那本事,早就被將軍直接擢升了,還用得著只當一個長隨麼?

    秦縱意出人意料的沒有即刻就回來。

    算勝和戰勝等的腳都站麻了,也沒見門口有秦縱意的影子。兩人對視一眼,心里忽然就是一亮。

    算勝長了教訓,閉住了嘴決定是打死也不開口了。

    倒是戰勝沉不住氣了,道︰“莫不是……”

    算勝沒理他。

    戰勝索性道︰“左右也是閑著無聊,我們去對面坐坐?”

    算勝搖頭︰“不去。”越發的挺直後背,整個人都是標準的軍人姿態。

    這點小苦都吃不得,還能指望將來有大出息?將軍打仗的時候,別說站一個兩個時辰,有時候埋在深山老林里,趴著一動不動就是一整夜。夏天除了蚊蟲就是蛇蟻,冬天則能凍得死人,可沒聽說過將軍就有熬不住的時候。

    戰勝沒道理服輸,也就直挺挺的站著。兩人正比的誰也不服誰的時候,秦縱意出來了。

    兩人剛要動,上前迎候,卻見秦縱意回身,讓開來,顯現出一個年輕女子來。

    算勝和戰勝都瞪大了雙眼。

    不需要仔細辨認,也知道是蘇大小姐。

    竟然,真的遇上了。

    兩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又垂眸斂目,一副無動於衷,非禮勿視的模樣。

    秦縱意和蘇岑越走越近,到了近前,秦縱意一揮手︰“你們先散了吧,我去茶肆。”

    兩人便大大的行禮,應諾,轉身就走。

    卻並不敢真的離遠,只轉了個拐角,見秦縱意和蘇岑已經進了茶肆,兩人才停下。戰勝松了松筋骨,道︰“老規矩?”

    算勝也就點點頭,兩人便一左一右,就在茶肆的不遠處找個隱蔽的地方,沒事人一樣的站崗放哨。

    秦縱意沒想到能遇見蘇岑,蘇岑也沒想到。

    兩人見面,卻是一時沒什麼話可說。蘇岑的處境,秦縱意都了解,可是不論說什麼都覺得蒼白。

    他不是她,椎心之痛終究隔了一層,有隔靴撓癢之嫌,說的再安慰,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卻不能不說。

    蘇岑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她尷尬,秦縱意一樣尷尬。這件事與他本來是沒干系的,可是就是那麼巧把他扯了進來,她覺得感激的同時還有就是覺得抱歉。

    連虛禮都沒有,兩人就面對面站著,呆了半晌。

    朱意明很識趣的沒敢上前打擾,只裝著沒看見,連撥算盤的聲音都刻意的放的又輕又緩。他真的覺得自己很多餘,可惜地上沒縫,不然他情願鑽進去。這兩個人就這麼一句話不說,憋都能把人憋死了。

    還要再站多久?

    還是蘇岑先回過神來道︰“秦將軍,一直沒能當面說聲謝謝……”

    秦縱意道︰“我說過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可有空?對面有個茶肆……”

    蘇岑就點點頭,命玫瑰包了幾身衣服遞過去,道︰“這是我命人新做的幾款秋天的衣服……”

    秦縱意不以為然︰“你直接叫人送給我娘就是了。”

    蘇岑便微微露出點窘意,卻又不好直接說是做給他的,只好道︰“那……改日叫人送過去。”

    秦縱意目光如炬,視線落在盛衣服的包袱皮上,盯了半晌,臉上說不清是喜歡還是別的什麼表情,終是道︰“有勞。”

    不知道是感謝蘇岑的心意,還是感謝蘇岑再親自跑一趟秦府。
匿名
狀態︰ 離線
105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36:56
104、掩耳

    林之春通過蘇悅婉轉的向蘇岑表示要見一面。

    他大可以登門拜訪,可就太興師動眾了些,畢竟男女大防,很多話不方便說,不如約在外邊……

    蘇岑也就應下了茶肆的見面之約。

    這天帶了玫瑰出府,沒多遠就看見林之春只帶了一個童兒,就在不遠處候著。一襲白衣,玉樹臨風,說不出來的清逸瀟灑。

    林之春,人如其名,他總能給蘇岑一種溫暖的感覺。

    如果說秦縱意是真正的男子漢,肩膀寬闊,骨骼結實,能給人安定感,那麼林之春就是那春日里和煦襲人的暖風。總是在不經意間,潤物無聲。

    他沒有秦縱意那樣強勢,總是在無聲無形中把溫暖帶給人。

    林之春看見了蘇岑,便微微一笑,迎過幾步來上下打量,滿意的評價︰“瘦了,不過精神還好。”

    他像極了鄰家大哥哥。不管經歷過多少風霜雨雪,驀然回眸間,他總是含著笑意在望著你。

    一見到他,聽到他說的這樣憐愛,蘇岑的委屈就不受控制的涌上來,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只得含著淚道︰“表哥,你這是從哪來啊?”

    林之春不禁掠過一陣心疼,道︰“我出了趟遠門,昨天才回來,這就不來看你?別難過,表哥雖然沒能及時的站在你身邊,不過現下表哥回來了,就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不過一介書生,權勢再大也大不過孟家,他能做什麼?

    明知道他說的是安慰之詞,還是讓人覺得心下安定,蘇岑也就展顏一笑,道︰“誰說我就一定會受委屈?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把當日闖孟府挑撥生事,導致孟老夫人婆媳開戰的事簡要一說,聽的林之春連連感嘆道︰“不錯,惡人就該惡人磨。”

    蘇岑不依了︰“她們是惡人不假,怎麼你倒把我也算上了。”

    林之春一本正經的道︰“惡人也分正義和邪惡,你自然是正義的,她們麼,不言而喻,就是邪惡的了,邪惡是永遠也斗不過正義的……”

    逗的蘇岑大笑不已。

    進了茶肆,兩人對面而坐,林之春說起一路的風土人情,見聞趣事。他自來博聞廣識,口才又好,說的生動有趣,引人入勝,倒引起了蘇岑的無限暇思,道︰“我若有機會能見識見識就好了。”

    她生在這個時代,受身份局限,想要和林之春一樣游遍山河只怕是不易。林之春卻並不打擊她的積極性,道︰“世事難料,說不定你很快就會有機會了呢。”

    蘇岑也不過是說說罷了,便道︰“希望是。”

    她其實已經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只等孟君文回來,各自得了自由身,她便真的會出去走走。看遍大好河山,心胸也會開闊一點,不至於苑囿在一方小天地里,只顧著自己那點傷春悲秋。

    林之春給蘇岑帶了禮物,是彩塑泥人,一套十二個,都是同一個侍女,卻姿態各異,神情不一,又兼肌理分明,衣袂翩然,活靈活現,蘇岑一見就愛不釋手。

    林之春解釋︰“這是從錦國傳過來的,叫做胡旋舞。我有幸看過一次,當真是震懾心魂。錦國女子比我景朝女子更恣意生動,跳起舞來也就帶了些英氣。這是其中的某些動作,我想著你一定會喜歡。只是可惜的很,原本這一套是九十九個,我只搜羅了這麼多……”

    蘇岑聽出了林之春的遺憾之意,忙道︰“這就已經很好了,凡事不必求全責備麼,也許正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是最好的。”

    林之春一時倒有些怔然,默默的盯著蘇岑臉上明媚的笑意發呆。直到蘇岑問他︰“如果把它們都畫下來,像翻書一樣的翻動書頁,是不是這些人就能真的跳起舞來?”

    林之春回過神,不由得訝然道︰“我沒試過,也許真的可以。你怎麼想出來的?”

    蘇岑只是一笑道︰“那就試試咯。”

    是一定可以的。

    說做就做,和茶肆里的伙計要來了筆墨,林之春提筆揮就,不一會十二個侍女圖就躍然紙上。蘇岑贊嘆︰“表哥畫的真好,活靈活現,這些侍女就像馬上就要從紙上走出來一樣。不若一起送給我吧。”

    見他喜歡,林之春自然應承無虞︰“你要喜歡,我再另畫一副精致的送你……”

    “這一套就很好。”

    等到墨跡晾干,裝訂成冊,翻動書頁,果然這紙上侍女就揮舞長袖,曼妙起舞。

    蘇岑不過是一時玩笑,岔開林之春對她的那種憐惜的怔忡,以免得彼此尷尬罷了。

    誰知道這個小把戲卻被傳揚開來,以至於成了許多窮書生子弟們的謀生糊口之技。許多人憑借著妙手丹青,將許多的舞姿拆開來畫,裝訂成精妙的冊子,供人耍玩。

    她有一套胡旋舞的彩色泥塑的事不知道怎麼也傳了出去,沒隔兩天,門上有個人自稱是秦家的管家,指名道姓的說是送給蘇岑一個檀香木盒子。

    蘇府的管事不敢怠慢,慎重的報進去,回稟了蘇夫人。

    蘇夫人第一個念頭就是私相授受。轉瞬間便又自己懊惱的想︰呸呸,聽慣了流言蜚語,竟然她也往這上頭想了。

    說不定是秦夫人送來的禮物呢,怎麼就認定是秦縱意?

    忙把人讓進來,隔了屏風說話。秦徑自報家門,行了禮這才道︰“小人前來給蘇大小姐送一份禮物,煩共蘇夫人代為轉交。”

    小丫頭把盒子呈上來,蘇夫人示意打開,見是一撂白絲絹,上面是繡好的侍女起舞圖案,一張張活靈活現,美侖美奐。

    蘇夫人道︰“那就有勞秦管事了。”

    秦徑也不多言,行了禮告辭。

    蘇夫人沉吟了一會,還是叫紅芍︰“去把這個給大小姐送過去。”

    蘇岑也是怔了一怔,打開來看了半晌,這一套可比林之春畫的全多了。不由得又有些好笑,秦縱意或是秦夫人?巴巴的打人送過來,算是投她所好?

    這,又說明了什麼?

    她再想裝聾作啞,似乎只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了。

    可是不裝聾作啞又能做什麼?蘇岑惆悵的嘆了口氣,啪一聲闔上了盒子,撫額苦嘆。

    玫瑰替蘇岑收起來,忽然驚訝的道︰“咦,姑娘,這上面有字呢。”

    蘇岑立時心驚肉跳起來,問︰“什麼字?”

    玫瑰卻笑起來,道︰“四個字。”

    蘇岑也覺得自己草木皆兵了,便吁了口氣問︰“我問你幾個字呢,寫的什麼?”

    玫瑰咬了咬唇,道︰“奴婢不懂這話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看吧。”

    蘇岑白她一眼,伸手接過來,果然在盒頂用尖硬的東西刻了四個字︰“見櫝還珠。”

    到這會,蘇岑便無比的確定這些絲絹是秦縱意送的了。想了想吩咐玫瑰︰“你叫蘇毓來一趟。”

    蘇毓急惶惶的來了,還不曾進門先問︰“大姐,你怎麼了?可是哪不舒服?”

    進屋見蘇岑精神還好,這才放了心,拍拍胸口道︰“嚇死我了。”

    蘇岑好笑的看著他︰“我能有什麼事?找你除了吃喝玩樂,好像也沒什麼正事。”

    蘇毓道︰“誰說的,還可以打架啊?上次如果不是玫瑰她們幾個礙我的手,我早就把那個什麼冬至打的滿臉開花了……”越說越來勁,甚至手舞足蹈起來。

    蘇岑笑道︰“是是是,只是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打到他。”冬至人高馬大,又在孟老爺跟前歷練了多年,要不是因為蘇毓是蘇家的公子爺,說不定早就挨揍了呢。

    蘇毓悻悻的道︰“說起來,我也不小了,應該學學武術,起碼能防身吧?”

    蘇岑道︰“這倒不難,你只管跟娘提,只為了了健體防身,娘不會不同意的。”

    蘇毓眼楮亮了亮,道︰“娘那是沒問題,只是爹說怕我分了心,又被旁人引的只顧著爭強斗勇,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蘇岑道︰“那也不妨,你只要找好了師傅,能夠讓爹也認可,才華人品讓人嘆服又讓人放心的,不就成了?”

    蘇毓湊過來,道︰“我知道了,大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求我?”

    蘇岑微微有些臉紅,這蘇毓一天比一天大,越發的鬼靈精,只怕以後就再也瞞不住他了,忍不住伸手彈他的腦袋,道︰“什麼求你,這不是替你著想嗎?我給你找好了人選,能不能拜得成師,還要看你自己能不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蘇毓追著問是誰,蘇岑見他著急了才不緊不慢的道︰“你自己想,放眼京城,能讓你最佩服最敬慕的人是誰?”

    蘇毓一拍掌︰“啊——當然是秦縱意,年少有為,鐵血豪情,沉著穩重,心思縝密……總之我最佩服的就是他了。只是……這無端端的,怎麼好就此突兀的說拜師?”

    “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喏,把這盒子還回去……不過丑話說在前邊,這只是個由頭,至於後續如何,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不等蘇岑說完,蘇毓一把搶過盒子,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這就跟娘說要出府……”

    蘇岑在後頭囑咐︰“慢點,別慌慌張張的,仔細摔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6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40:16
105、爭搶

    蘇毓回來時興高采烈,在蘇夫人和蘇老爺面前談了半天。

    蘇岑聽說了只是垂眸淡淡一笑,仍然在燈下看她的書。玫瑰上前將燈芯撥的更亮些,輕聲道︰“姑娘,早些睡了吧,您又不考狀元,幹嗎每天都這麼用功?”

    蘇岑連眼都不抬,道︰“等人。”

    玫瑰想了想,道︰“是在等少爺吧,他也該來了,奴婢去門口迎迎。”

    沒一會玫瑰的聲音響起︰“姑娘,六爺來了。”

    蘇毓一步跨進去,手里舉著拿走的檀香盒子,道︰“大姐,我回來了。”

    蘇岑起身把他迎進來,吩咐玫瑰倒茶,見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不禁道︰“急什麼,先去梳洗換了衣服再說。”

    冬忍早就識趣的打好了熱水,蘇岑便親自遞上帕子。蘇毓抹了把臉,把帕子轉手給了冬忍,朝著蘇岑詭異的笑道︰“大姐,你從前也不是這般麼……”

    蘇岑問︰“什麼?”猛的見他這麼笑,便也明白了他的掖揄,隨手就給了他一下子︰“你這孩子,找打是不是?”

    蘇毓靈巧的躲了,道︰“我只盼你從此往後像對待我這般對待姐夫。”到那時,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他就可以放心了。

    蘇岑氣笑道︰“我也這麼盼著日後你的妻子如我這般待你,到那時我才算是真的放心呢。”

    蘇毓先紅了臉,道︰“說話就扯上我,欺負人。”

    玫瑰插話道︰“六爺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有沒有喜歡的中意的,說出來聽聽,也好讓姑娘幫您物色物色。”

    蘇毓不好拿蘇岑作伐,便朝玫瑰瞪眼道︰“連你也來打趣我,你才真真是年紀不小了呢,有沒有好人家,我替你在大姐面前美言幾句,也好放你出去。”

    玫瑰羞紅了臉,只得強笑道︰“六爺說話越發口無遮攔了。”

    眾人笑成一團,蘇岑道︰“活該,誰叫你多嘴多舌來著。”

    玫瑰忍笑帶人下去,蘇毓這才坐到蘇岑對面,以手支了下巴,將白天的事說了一遍。

    秦縱意說了,收他為身徒沒問題,但要耐得下心,吃得起苦,不能叫疼,不能叫累,否則他就不教了。

    蘇毓雖然年紀尚小,卻也是有志氣的人,不說賭咒發誓,也是很堅決的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蘇岑道︰“雖說如此,可你也別本末倒置,蘇家畢竟不以武官見長,爹還是希望你將來下科場的,你若因為學武耽誤了學習,只怕爹不依。”

    再者蘇家只他一個獨子,蘇老爺和蘇夫人是怎麼也舍不得他上戰場殺敵的。

    蘇毓卻露出了個不以為然的表情。

    身為男兒,就應該保家衛國。若是國家沒有戰爭倒也罷了,若有,一君文弱書生,上不得戰場,拿不動刀槍,最是百無一用。他才不要做只讀死書,賣弄書袋的窮酸腐儒。

    只是也知道大姐的話有理,若是這會兒就反駁,第一個反對他學武的人就是爹爹。

    因此只笑著把話撩開,道︰“大姐,秦大哥特意囑咐我把這個交給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蘇岑便把盒蓋打開,道︰“我想應該是和林表哥送的大同小異,都是彩塑泥人吧。”

    盒蓋應聲而啟,蘇毓伸長了脖子往里看,果然上下三層,一排排都是彩塑泥人。

    蘇毓不禁笑道︰“你和秦大哥果然是心有靈犀呢。”他拿過來一一賞玩,一邊贊嘆一邊評論,道︰“我就奇怪了,你也不是小孩子,怎麼林表哥和秦大哥都送你這些小孩子才玩的玩意兒?”

    蘇岑道︰“那就由你拿了去罷。”

    他才是真正的小孩子呢。

    蘇毓含笑道︰“大姐,你覺得,林表哥和秦大哥兩個,你更喜歡誰?”

    蘇岑哪有不知道他的心思的,道︰“行了,天不早了,趕緊回去睡罷。”不由分說,把蘇毓直接推了出去。

    不只蘇毓,就連蘇夫人都有意無意的試探蘇岑︰“雖說現在說這話尚早,可是你也不必害羞,只管先跟娘交個底,假如……你想嫁個什麼樣的人?這回娘都聽你的,一定順著你的心意來。”

    蘇岑哭笑不得,道︰“娘,我現在沒這個打算,倒是茉兒的終身大事該抓緊了,拿我做前車之鑒,可別誤了她的終生。”

    蘇夫人道︰“茉兒的事,我和你爹商量過了,先把你的終身大事安置了再提她的也不遲。我倒覺得,之春那孩子是個好孩子,又是知根知底的親戚,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

    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嘛。蘇岑按住蘇夫人的話頭,道︰“我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這邊還沒和孟家擇清呢……”

    蘇茉站在門口,手捻著衣角,不敢不願,垂頭不肯上前。

    蘇岑便笑道︰“娘,妹妹來了。”

    蘇夫人看到了蘇茉,可氣恨她不肯認錯低頭,絕對沒有自己先上前露笑臉的,因此只拉長了聲音嗯了一聲,以示知道了,卻壓根都不看蘇茉。

    蘇茉得了蘇岑的啟示,便上前來行禮︰“娘,大姐。”

    蘇夫人只低頭喝茶,臉上的神情立時就冷淡下來。蘇茉便看向蘇岑,咬著唇,萬分委屈的模樣。

    蘇岑便從椅子上站起來拉過她,道︰“還不給娘陪個不是?你說我什麼都好,可不該和娘頂嘴,更不該生娘的氣,難不成你還要娘低聲下氣的給你陪不是?”

    將蘇茉一把推到蘇夫人面前。

    蘇茉站立不穩,只得以手支住蘇夫人面前的桌檐。

    蘇夫人眼皮子都不抬,視若不見。

    蘇茉不禁大為委屈。從來娘都沒這樣過,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還對自己不理不睬。就算她不該說大姐,可是娘對自己也太苛刻嚴厲了些。

    心中委屈,眼里就含了淚,望著蘇夫人委委屈屈的道︰“娘,女兒知道錯了——”

    蘇夫人猛的看向她,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靜,道︰“你能知錯就改,可見你還是個好孩子……”

    蘇茉臉上一喜。娘這就是原諒她了,剛要像往常那樣撲過去,卻聽蘇夫人又道︰“但是,你改了再錯,錯了再改,改了再犯,還有沒有止境?”

    蘇茉眼圈一紅,淚就撲嗒撲嗒的掉下來,道︰“娘,我真的知道錯了……”

    蘇夫人一指旁邊的小杌子,道︰“你坐下。”緩了下語氣,道︰“你若真知道錯了,就該向你大姐陪個不是。那不是別人,是你一母胞的姐妹,別人踩踏倒也罷了,你是自家骨肉,怎麼還火上澆油,同根相煎?不要說現在應該相親相愛,手足情深,就是將來嫁了人,你們也是蘇家女兒,該當互相提拔互相照拂……你可倒好。你自己想想你都說的是什麼話?不怪外人來欺負,你先把你大姐貶的一文不值了……”

    蘇夫人說到痛心處,也落下淚來,用帕子掩了掩眼角,扭了頭不再說話。

    蘇茉便站起身,道︰“娘,我給大姐陪不是,我一向心直口快……”怯怯的看一眼蘇夫人,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我不是說……我是說我一向心口不一,有時候自己明明沒想那麼多,可是嘴上就胡亂說出來了。”

    轉過頭朝著蘇岑深深一禮︰“大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跟妹妹計較了罷。”

    蘇岑把蘇茉扶起來,道︰“自家姐妹,我定然不和你計較,只是你以後說話還是要三思,說了我倒沒什麼,可若是旁人,難免就懷恨在心,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找磨回來?你一時不防,不免就吃了虧。”

    “是,大姐,我以後一定改。”

    蘇夫人這才臉色稍霽,道︰“起來吧,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長大,別讓我再操心呢?就你現在這樣的性子,我實在擔心,嫁到誰家去,不管是相公還是公婆,又或者是小叔小姑,誰受得了你這張利口?就算日久天長知道你並無惡意,可是誰又能等到那時候再寬容你?”

    蘇茉道︰“那我就不嫁,與其嫁過去受氣,還不如就待在爹娘身邊,自有爹娘無限度的容忍女兒。”

    蘇夫人嗔道︰“又胡說……不嫁難道要做老姑娘?被人笑話是小,耽誤了你一輩子的幸福才是造孽呢。”

    蘇茉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見蘇岑又沉靜的陷入了失神當中,就看向蘇夫人,嬌俏的道︰“娘,我聽到你在談林表哥?他怎麼了?最近可是一直沒來看你和爹呢。”

    蘇夫人奇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歡你林表哥的麼?他前個兒才來,說是去了江南一趟,帶回了好些禮物和新奇玩意,我叫紅芍都打點好了給你送過去了,你竟沒收到麼?”

    蘇茉不答蘇夫人的話,卻拉住蘇岑︰“姐,林表哥給你的是什麼禮物?”

    蘇岑抬頭,心不在焉的笑笑,道︰“是彩塑泥人。”

    蘇茉小嘴一撇︰“林表哥也偏向,這麼好玩又精致的東西怎麼就只給你不給我?不行,我也要。”

    蘇夫人岔話︰“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這點小物件也要爭?”

    蘇茉卻鼻子一皺,笑道︰“就是要爭才有意思啊,飯不搶不香,人不搶瞧不出價值來麼?您信不信,若是這會上門向大姐求親的人踏破門檻,孟家是絕對不會再嚷嚷休妻或是和離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107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42:38
106、奪愛

    蘇岑只把這句話當成了笑話,一聽而過,卻不想最後竟一語成讖。

    娘幾個說說笑笑,氣氛十分融洽。看蘇夫人累了,姐妹才攜手告退。蘇茉跟著蘇岑︰“姐,你把林表哥給你的小泥人拿給我瞧瞧。”

    蘇岑自然應承,進了自己的院子,便叫玫瑰把泥人拿了來。

    蘇茉一一看罷,都說好,挑哪個放在手心,又戀戀不舍的去挑別的,到最後更是看著哪個都好,不由的為難的看向蘇岑︰“姐,這一套泥人都這麼可愛,不如都送給我吧。”

    玫瑰不由的看了一眼蘇岑。心說這位二小姐拔尖慣了的,怎麼看著別人的東西好便張嘴伸手呢?

    她喜歡,自然大小姐也喜歡,她就非要奪人所愛不成?

    可她只是個丫頭,給與不給還輪不到她做主。再者,她知道蘇岑一向大方,就沒見過她對什麼都拘泥在手心里舍不得送人的。

    果然,蘇岑道︰“你若是喜歡,只管拿走。”

    蘇茉高興的道︰“姐,你可真好。”

    蘇岑又道︰“我還有別的泥人,你可再挑挑?”

    玫瑰心一沉。那可是秦將軍送給小姐的,整整一套,不多不少九十九個,若是拆開了可就不完整了。

    蘇茉一邊收拾著泥人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也是林表哥送的麼?”

    “不是。”蘇岑並未在意,便吩咐玫瑰︰“去取了來叫二小姐選。”

    玫瑰遲疑了下,終是轉身而去。蘇茉卻叫住她︰“回來,玫瑰,不必去取了,我有林表哥送的這一套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不過是小泥人罷了,沒什麼新鮮的,我若再貪得無厭,就該招大姐嫌了……”

    雖這麼說,卻依然拉著蘇岑問個沒完︰“林表哥送的東西還有沒有別的?大姐你可別藏私,拿來讓我瞧瞧麼。”

    蘇岑便把林之春畫過的畫冊拿出來,道︰“都在這里了。”

    蘇茉眼楮轉了轉,道︰“大姐,你借我看兩天可好?等我把這些都畫好了就還給你。”

    蘇岑自然無可無不可,叫玫瑰替蘇茉都一一收拾齊整。

    蘇茉也不久待,起身笑著告辭︰“今兒個可偏了大姐許多好東西,下次我再補償大姐就是了,大姐也累了,小妹就不打擾大姐歇息,我明兒個再來看你。”

    吩咐丫頭拿好東西,自帶了人揚長而去。

    玫瑰收拾了茶盞,看蘇岑懶懶的歪在榻上看書,卻半天也不見翻動一頁,便輕聲道︰“二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奴婢聽說蘇夫人有意和林表少爺結親,被她一口回絕了的,可瞧今天這意思,倒像是對表少爺一副勢在必得的意思……”

    蘇岑翻了翻身,將書蓋在臉上,悶悶的道︰“她要得就讓她得唄。”

    “可是,夫人不是說問您的意思麼?”

    蘇岑半晌沒答話。

    玫瑰也覺得這會就談論這問題太傻,便住了嘴,躡手躡腳的退了下去。

    蘇茉回了自己的院子,唉呀一聲就坐進椅子里,吩咐丫頭快倒茶來喝。

    大丫頭水晶斟上茶來,遞到她手里,好一連喝了幾口,這才道︰“渴死我了。”

    水晶抿嘴笑道︰“今天姑娘可是累著了,又要哄夫人高興,又要哄大小姐高興。”

    蘇茉並不說什麼,只是臉上漾起了一點深思的表情。水晶不敢打擾,便拿著那些小泥人問︰“姑娘,這些小泥人……”

    蘇茉瞄了一眼,道︰“擺在最顯眼的位置,精心著些,別讓落了塵土。”

    水晶便應了,果然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蘇茉打量了許久,這才道︰“下次表哥來的時候,你提醒著我些,我要跟表哥說兩句話。”

    水晶應了,道︰“表少爺前兒才來的,想必近些日子不會再來了。姑娘要找表少爺說話倒著實不方便,不像大小姐,聽說這些泥人就是表少爺預先給了她的。”

    蘇茉瞪她一眼,道︰“就你話多,我才挨了娘的訓斥,你又來慫恿我。大姐手里有兩個鋪子,生意又做得風生水起,爹娘雖不以此為榮,卻也默許了姐姐隨意出入。況且她現在又正是博得他人同情的時候,多出去走走不吃虧。我可拿什麼和她比呢?若再生事,只怕連爹都要出言教訓我了。”

    水晶伸了伸舌頭,道︰“奴婢知錯了,姑娘的確是該經大小姐為鑒,不能再重蹈覆轍,就是見表少爺,也該更加謹慎些。”

    蘇茉笑著啐她︰“你又多嘴,我還不知道?”

    水晶便笑道︰“奴婢也自知是多嘴,姑娘心里明鏡一樣,本來對表少爺無意,自然更會慎重,否則被老爺夫人知曉,就有嘴都說不清了,到那時豈不耽誤了小姐的大事?”

    蘇茉沒反駁,只咬著唇,半晌才悠悠的道︰“其實,林表哥,也沒什麼不好……”

    水晶訝異的睜大了眼︰“姑娘,你不是……”不是看不上表少爺的嗎?

    蘇茉嗔怪的看她一眼,有些煩亂的道︰“我也不怕和你說,這京城中的貴勛子弟多了去了,可是不是有這樣的毛病就是有那樣的怪癖,再不就是婚前通房多如牛毛,婚後姨娘如過江之鯽,沒的煩也要煩死。不當真,看著心煩,當真,不免要傷了夫妻情份……”

    一個弄不好,就像大姐一樣被夫家嫌棄。雖說姨娘、丫頭上不得台面,就和阿貓阿狗一樣,可她們有了子嗣,畢竟就不一樣。養個寵物時間久了還有感情呢,更何況這些後院的女人哪個不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爭寵搶男人的本事厲害著呢。

    想來想去,倒真不如表哥這樣的男人。起碼他潔身自好,從來沒聽說表哥身邊有什麼近身丫頭。

    又是舅表親,舅舅舅母一向對她們姐妹都很看重,若是將來真的嫁過去,也定然不會叫她吃虧。

    水晶也點頭稱是︰“依姑娘這樣說,表少爺自然是人中翹楚,況且表少爺又才華橫溢,將來少不得要出人頭地,再有老爺從中提拔,前途不可限量,更難得的是表少爺跟姑娘是青梅竹馬,感情又不比尋常,斷不會左一個姨娘右一個通房丫頭。姑娘,既是這樣,您就跟夫人說一聲,也好讓夫人心里有個數,一等大小姐的事解決妥了,就讓舅太太上門提親不就成了?”

    蘇茉啐她一聲,道︰“行了,一說開你就一點顧忌都沒了,都像你說的這麼容易,這天下可還有傷心人麼?”

    水晶就尷尬一笑︰“奴婢有口無心,姑娘莫怪。”

    蘇茉打發了水晶,自己歪在床上把玩著那些彩塑泥人,微笑了一回,又出了會神,才叫水晶收了不提。

    林之春再來登門拜訪蘇夫人時,便得到了格外的熱情招待。

    原本蘇夫人對林之春就十分喜愛。

    兩家有意結親,不拘是誰,只等著時機一到,瓜熟蒂落,成就好事。

    林夫人陪著蘇夫人說話,林之春便帶著弟弟林之秋出來陪蘇毓說話。林之秋左右看了一眼,問蘇毓︰“大表姐呢?我可有日子沒見著她了,怎麼不出來見見?”

    林之春便嗔他︰“這麼沒禮貌,該是你去向你大表姐見禮的。”

    蘇毓便道︰“不去也罷,她越發好靜,連門都不怎麼出,連我和二姐都不大去,怕擾了她的清淨。”

    林之秋還是個孩子,並不怎麼關心女人間的事,又隔了一層,再者林老爺和林夫人有意無意的又背著他談論這個話題,因此也就一提而過,拉著蘇毓到一邊說悄悄話︰“你跟秦將軍學武術學的怎麼樣?他嚴不嚴?會不會拿小鞭抽你?你都學了什麼招術?”

    蘇毓啼笑皆非,卻也來了興致,這會正是炫耀的時候,因此一一解答︰“自然是嚴了,他說嚴師出高徒。倒是沒用鞭子抽過人,我也不過是學了一些基本功,你要不要學?”

    兩人嘰嘰喳喳,恨不得立刻就離了人到花園無人處互相切磋。偷偷看一眼林之春,林之秋便推蘇毓去說。

    林之春哪有看不懂的,便笑道︰“行了,你們兩個自己去玩吧。”又囑咐林之秋︰“別亂闖,也別打擾到你大表姐。你們兩個要互相謙讓,別只為了逞強斗狠就下狠手……”

    蘇毓兩個就像脫了束縛的猴,一得了首肯就撒丫子就跑,滿口應承卻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蘇毓還知道說一句︰“大表哥,多有怠慢了,你自己在書房里自便吧。”

    兩人跑到門口,和蘇茉打了個照面。林之秋剎住腳,收了一臉皮態,謙恭有禮的朝著蘇茉行禮︰“表妹。”

    蘇茉行禮︰“二表哥這是要去哪兒?”

    林之秋一本正經的道︰“我叫表弟陪我去花園里逛逛。”

    “你們去吧……大表哥呢?我正要找他呢。”

    蘇毓便道︰“二姐,你陪大表哥說說話,我們去去就來。”

    蘇茉理了理鬢角,款步朝著書房走去。林之春坐在陽光下的椅子上,手里拿本書,閑適淡雅的,如一株春日里的青松,偉岸清逸,讓人挪不開視線。

    蘇茉一時失神,站在那里半晌無言。林之春亦看的入神,毫無所覺。水晶待要提醒林之春,卻被蘇茉制止了,她就站在門口,靜靜的望著林之春,呼吸著滿屋子的淡雅的香氣,沉浸在令她陶醉的氣氛中。
匿名
狀態︰ 離線
108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44:53
107、落花

    林之春忽的回頭,未曾說話,滿面笑意,起身道︰“蘇茉,你來了?怎麼也不言語一聲,倒顯得我失禮之極。”

    蘇茉給他行禮︰“是我看大表哥看書看的入神,故此不好打擾,我來的不是時候吧?”

    林之春笑笑,請蘇茉坐了,才道︰“之秋貪玩,拉著小表弟走了,我便一個人在這閑坐,你來的剛剛好,過來坐吧。”

    蘇茉便坐到林之春的對面,探過身來問︰“大表哥,看的什麼書啊?”

    “啊,一本游記。”林之春把書呈給蘇茉看。

    蘇茉接過來翻了翻,笑道︰“長坐無聊,不如我和大表哥下局棋?”

    林之春便笑道︰“好,還請表妹多指教。”

    蘇茉笑道︰“大表哥見多識廣,我不過是隨便自己下著玩玩,技藝拙劣的很,若說指教,我可就沒臉玩了,不過是腆著臉跟大表哥討教幾招罷了。”

    蘇茉雖如此說,臉上卻是一種自信的驕矜。她一向為人自負,琴棋書畫都要佔上乘,又因為蘇岑為人軟弱,她便一心能夠代替長姐為蘇家撐得顏面,因此樣樣精通是說得上的。

    從前不屑跟林之春周旋,倒還真沒機會手談過,不過料想他是京城才子,素有盛名,棋技定然錯不了,今日一見高下,說不定會讓他加深對自己的印象呢。

    丫頭擺上棋般,兩人你一子我一子,很快布好了局。

    林之春不由的大為贊嘆︰“表妹的棋藝不錯,是我所見最好的了。”

    蘇茉只是莞爾一笑,道︰“承讓。”

    一局終了,林之春略勝三子。蘇茉叫人拿了帕子擦手,又重新換過茶,兩人收了棋坐下聊天。蘇茉道︰“舅舅身體還好?我剛才在娘那看見舅母了,她們妯娌倆只顧著要說自己的私房話,不過才見了禮就把我打發出來了,我都沒能跟舅母說上幾句話。”

    林之春含笑道︰“我父親身體康健,勞你惦念。娘和姑母一向是無話不談,自然是一見面就滔滔不絕,我還不是一樣被攆出來了。”

    兩人同聲一笑,氣氛更加融洽。

    林之春閑閑的問蘇茉平時都做什麼,蘇茉也問他這一路的見聞,相談甚歡。

    再換過一回茶,蘇茉道︰“咦,今日怎麼不見大姐?”

    分明她們才是親姐妹,她卻做出這種聲勢來問,想當然是話中另有別的意思。林之春為人寬厚,道︰“不曾見。”

    蘇茉便嘆口氣,道︰“想來她心情還是不大好,大表哥你可別見怪。”

    “不會,你是她妹妹,平日還是多勸勸她,凡事都要往長遠看,別拘泥于現在的一得一失。”

    “我總在勸呢,可她總是懶懶的,原本就不愛出門,現在更是……對了大表哥,我昨個兒得了好東西,還沒謝你呢。”

    林之春不解︰“謝我?”

    “是啊,姐姐把你送她的那一套彩塑小泥人都送我了,我好喜歡呢,大表哥,什麼時候有機緣,再替我淘渙些來如何?只有十二個,太少了。”

    林之春再大度,心情也些微有些郁悶,強笑道︰“哦,好啊,怎麼,蘇岑把這一整套都送給你了?她也很喜歡,我還以為,她起碼會留一兩個……”

    “大姐她對這些小玩意怎麼會喜歡,大表哥你不知道麼,她有一整套全的……”

    蘇茉貌似無意的失言,讓林之春震驚不已。一時酸澀齊涌上心頭,不由的自嘲的想︰難怪她不喜歡,難怪她一點都不留戀的就都轉送給了蘇茉。

    雖說是手足情深,可是也太……

    他不由的就問︰“一整套?是誰送的?”

    蘇茉掩了嘴,道︰“大表哥,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送你送她,不都是一樣的麼?你們都是我的表妹,我從來沒把你們兩個區別對待過。”

    蘇茉看著林之春眼中閃過的那一抹受傷,自己也心下難受起來,道︰“我不是故意要奪人所愛,只是,我的確也很喜歡。既然姐姐肯拱手相送,定然是她另有所愛了,不然她也不會這麼大方到一點猶豫都沒有。”

    這話像一把刀子,直接把林之春心中那一點隱悔的猜想剖的明明白白,他那點小心思也就無所遁形,原本強自壓抑的怨恨也忽然變的異常鮮明起來。

    蘇茉這話,一點都不假。人之常情麼,自然是她另有所愛,所以才會毫不憐惜。蘇茉這話,意在言外,她對自己,竟然?

    蘇茉明知道自己說的話十分大膽,雖然羞澀,卻仍然睜著明亮的眼楮,毫不避諱的盯著林之春。

    林之春一時說不出來的復雜心緒,面對蘇茉這樣直接的大膽,心頭先是一震,隨即溫和的一笑,恢復了心神,平靜的道︰“你喜歡沒錯,蘇岑願意給你也沒錯。”

    蘇茉眼楮亮閃閃的,道︰“大表哥,你不會怪我麼?”

    “傻瓜,我怎麼會怪你,愛和喜歡,都是你的權力和自由。”

    蘇茉臉上的紅霞慢慢升起,少女特有的嫵媚散發著誘人的光澤,看的林之春也不禁怦然心動,咳了一聲道︰“我去看看表弟他們兩個,別再誰也不讓誰便爭起來。”

    蘇茉不吭聲,只是眼神柔柔,充滿眷戀的看著林之春。那眼神,就像一只小手輕輕的拂過他的心頭,在他平靜的心湖上漾起無數的柔軟和誘惑,情難自禁。

    林之春不由的微微側了側頭,經不起這如火的熱情。

    他對蘇岑,曾經是因為林蘇兩家必然要聯姻,對她頗有些格外矚目過,畢竟就蘇岑和他年紀相差無幾。

    誰想後來蘇岑嫁給了孟君文。

    他收了那份小兒女的私心,便想著男子漢不立業何以成家?也就沒再上過心。他對她,除了兄妹深情,也就只剩下了憐惜。

    忽然她又跌落到他的面前,以一種極其淒絕而優美的姿態。她那淒婉絕倫的姿態讓他震動,同時又以一種突如其來,不可設防的沖勁直沖進他的心里,讓他忍不住要掬起這朵落花,願意將她放到另一個溫暖干淨,縴塵不染的環境里。

    卻原來她並不珍惜他的憐惜。

    林之春只覺得自己心亂如麻,說不上來的挫敗,附帶著一點酸澀。朝著蘇茉笑笑,大步出了書房。

    蘇茉帶著水晶往內院走,水晶小聲道︰“姑娘,您瞧著表少爺的心意,可是懂了您的意思麼?”

    蘇茉淡淡的道︰“他懂不懂,並不重要。”

    “那,您幹嗎還要巴巴的跑來跟他說上兩句話?”

    蘇茉只是淡笑著看了水晶一眼︰“只要他明白大姐的心意就行了。”

    水晶嘆服的道︰“姑娘真是厲害,奴婢還尋思呢,為什麼您只要表少爺這一套,而不要大小姐那一套全的小泥人,原來是在這里……”

    蘇茉似笑非笑的道︰“這點小伎倆也只能糊弄一時罷了,走,咱們去找大姐說話。”只要讓大姐和大表哥暫時不見面,那麼這小小的誤會便會成為永久的遺憾。其實,大姐未必覺得是遺憾呢。

    蘇茉卻撲了個空,蘇岑竟然不在。

    水晶道︰“一定是去陪舅夫人說話去了。”小心翼翼的打量蘇茉的神情,不敢亂說話。蘇茉微微一聲冷笑,道︰“罷了,我們也去看看。”

    原來蘇岑聽說林夫人來了,便帶著玫瑰去給林夫人請了安。

    林夫人和蘇夫人說過了話,見她進來,就憐愛的道︰“岑兒啊,不必多禮,舅母倒是許久不曾見你,都瘦了呢……”

    蘇岑現在最怕和人見面,三句話不離“瘦了,憔悴了”之類的字眼,倒像是她真的為了孟君文這樣一個男人傷心傷肝一樣。

    蘇岑綻出一抹無懈可擊的笑,道︰“舅母疼愛,自然看著外甥女楚楚堪憐,明明胖了您也覺得是瘦了。”

    林夫人呵呵一笑,拉了蘇岑說話。

    正這會門外丫頭報︰“二小姐來了。”

    蘇茉一進門就笑著道︰“倒讓我撲了個空,我還說約著大姐一起來給舅母請安呢,不想大姐自己來了。大姐,連大表哥都問起你心情好些了沒有呢……”

    蘇岑看一眼蘇茉,道︰“我一直都很好,勞舅母和大表哥惦記,倒像是什麼過不去的難關一樣。”

    蘇茉便笑著坐到蘇夫人身邊道︰“娘你看,大姐和從前判若兩人了呢。”

    蘇岑垂下眸子,沒說話。蘇茉似乎有意無意的總要把她的傷疤掀出來給人看一樣。

    蘇夫人拉著蘇茉嗔道︰“人都是會變的,你大姐不過是長大了,等到你將來嫁了人,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直口快的。”

    蘇茉羞澀的一笑,撒嬌道︰“娘……”

    林夫人便笑道︰“也不知道將來誰會有福娶著二姑娘,我倒是喜歡她這心直口快的性子,什麼事都不往心里去,心地無私,人又善良,純樸可愛的很。”

    蘇夫人眼楮一亮,驕傲的嘆息著道︰“我這兩個女兒,倒不是我說嘴,大的性子貞靜,最是溫婉賢淑,小的熱情善良,奔放美麗,就像兩朵不同顏色的玫瑰花,鮮艷可愛,只是將來境遇如何,不得而知,只盼著她二人能得遇寬厚溫和的夫家,容讓忍耐,我也就放心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9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46:37
108、勃然

    瑯琊大病初愈,艷容猶勝從前,更添一段楚楚可憐,縴腰不掬一握,似乎一陣輕風都能把她吹倒一般。

    秋葉吹落了盛夏的酷熱,孟府里也驅走了煩躁,從老夫人到府中的下人,都從先前的事件中慢慢的松脫出來。

    再沒人提起“大奶奶”這個人。

    瑯琊一如既往的恭謹賢良,每天都給老夫人請安,給孟夫人請安,並未因此就多要求些什麼。

    就是永夕和輕嬛都不知道究竟瑯琊有沒有傷心。

    她每天從老夫人那里回來,稍微用些晚飯,就早早的睡下。一夜安眠,從來沒夜半起來叫過人。

    瑯琊很平靜的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不傷心是假的,可是注定那個孩子與她無緣,就是生下來也是受苦,不如就此算了。

    歐陽軒傳來的消息,對她大加盛贊,瑯琊只是淡漠的一聽而過。

    她只是覺得,她付出的所有,能夠讓蘇岑落到這樣一個境遇,實在是意外之得。想到她再也沒法用那種優越的雍容俯視自己,瑯琊便想,一切都值得。

    初五的秋晨,涼風習習,瑯琊一早起來在永夕的服侍下梳妝、穿衣,安然的用完早飯,輕聲曼語︰“輕嬛,你把院子里的花澆澆,我瞧著菊花快開了……”

    輕嬛笑道︰“還等著姨娘吩咐?今天清晨奴婢瞧著老夫人賞的兩盆矢車菊開了,不若姨娘就簪一朵如何?”

    說著果然要拿剪刀去院子里剪。

    沒等瑯琊吩咐,就見一個才梳頭的小丫頭跑進來,倉促的行了個禮,道︰“姨娘,老夫人叫您快點過去呢。”

    輕嬛就停住步子。

    瑯琊一怔,問︰“可是老夫人哪里不舒服了?”

    老夫人從來都只會說“你不必日日這麼早來陪我老婆子,想做什麼,喜歡什麼只管順著你的心意,怎麼開心怎麼來”,還從來沒有讓人催著她過去的。

    小丫頭緩緩氣息,眉角眼梢便露出點喜色來︰“不是,不是,是大爺回來啦。這會大爺正往院子里走呢,老夫人叫您跟著一起去迎迎大爺。”

    誰都看得出來,老夫人對這位姨娘真是不一般的疼,大爺才回來,不急著通知老爺和夫人,先把姨娘叫過去,這不擺明著叫大爺和姨娘先見面嘛。

    輕嬛立時笑道︰“姨娘,就簪這朵並蒂蓮吧。”輕巧的把水養的並蒂蓮拿出來,麻利的給瑯琊簪在了鬢邊。

    又打量著鏡子里的瑯琊,道︰“姨娘樣樣都好,只是這妝容太素了些,顯的姨娘的神情萎蘼……”說時就拿起胭脂,替瑯琊在頰上和眼皮間都抹了稍許,這才道︰“姨娘看看可還中意?”

    鏡子里的瑯琊靈動中帶著嬌俏,果然精神了許多。她卻只是微微笑了笑,朝著輕嬛點點頭,道︰“走吧。”

    小丫頭露出一個了然的神情,當先在前面帶路。

    這條走慣了的路,忽然變的如此的平坦、短暫,瑯琊的步子輕盈美妙,好像才抬腳,老夫人的院子已經遙遙在望。

    百感交集,對於即將要見到孟君文,她竟生出一分歡喜和希望來。

    門口的丫頭們逐一報進去,就見長青迎出來,笑道︰“姨娘來了?老夫人直催人再去瞧瞧您怎麼還不來呢。”

    親自替瑯琊打了簾子,把她讓了進去。

    屋子里熱鬧著,老夫人和孟夫人團團圍著孟君文問長問短,就是孟老爺坐在一旁,捋著胡子,也是滿臉喜悅。

    孟君文瘦了,黑了,經過風雨的洗禮,少了幾分養尊處優的書生氣,倒多了幾分男子漢氣概。

    說了這一路的經歷見聞,孟老夫人和孟夫人都抹著淚感嘆,連聲道︰“好,平安回來就好,你快去梳洗,回頭吃飯,好生歇息。”

    孟君文卻道︰“只怕是休息不成了,我還得去署衙復命呢。”就這麼一會,他看見了人群外的瑯琊。

    瑯琊也正看他,一時間兩人眼神相遇,彼此都有些愣怔。

    在孟君文看來,瑯琊雖然還是從前的粉脂艷容,可是總有哪里不對勁,她似乎越來越良家了。

    他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瑯琊的來歷,一個風塵女子,不管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她就是風塵女子。而且,說句誅心的話,孟君文很是覺得瑯琊實在是天生的風塵女子。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帶了撩人的媚態。

    更遑論她在服侍男人上面,與其說是有天份,不如說是受過專門的教導。

    他是男人,自然樂於耽溺於這種享受,而且瑯琊跟他時尚是處子,但是孟君文總覺得瑯琊身上有著許多說不出來的矛盾和莫測。

    而她忽然變的越來越像個良家婦,總是讓人怪怪的。

    瑯琊敏銳的感覺到孟君文的眼神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清澈,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尖銳和犀利在里面,讓她心神大震。

    那里面的探詢、不解,還有隱藏的太深刻的漫不經心,都讓瑯琊覺得她在孟君文的面前渺小微薄。

    她垂下頭去。

    老夫人卻隔著眾人叫她︰“瑯琊,還不快過來。”等她上前,便把她推向孟君文︰“君文,你們小夫妻許久不見了,你倒是瞧瞧瑯琊可有什麼變化?”

    孟君文仍然往人群外看,漫不經心的道︰“嗯,有,更漂亮了。”誰都看得出他的敷衍。

    瑯琊面色漲得通紅,便不肯再往前湊,只站在老夫人身邊。

    孟夫人便道︰“好了,君文,你下去梳洗梳洗……”

    孟君文卻道︰“蘇岑呢,她怎麼沒來?”

    屋子里忽然詭異的寂靜下來,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孟老夫人突的發作道︰“提那個女人做什麼?她不在,我還能多活幾日,她在,只怕我即刻就要見你祖父去了。”

    孟君文罕見的當眾皺起了眉,道︰“你們先吃吧,我出去走走。”

    孟夫人叫住他︰“文兒,你去哪?”

    “我去碧葉居。我倒是問問,蘇家是怎麼教的規矩,為人媳婦,不來請安問禮,為人妻子,丈夫遠游歸來,她連迎都不迎?”

    孟夫人拉住他道︰“君文,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說。”

    孟老夫人卻氣的直拍桌子︰“你不必去了,我已經替你做主,把那女人轟出府去了。”

    孟君文看向孟夫人,孟老爺,想要從他們那里得到答案。

    孟夫人轉過頭,垂下眼楮。孟老爺則道︰“這件事,早晚要跟你說,你既然問到了,我便告訴你,那女人謀害了你未曾出世的孩子,所以為父替你做主,誓要把她休離。以後切莫再提這個女人,她與孟家再沒一點關系。”

    孟君文啪一下就掀翻了桌上的茶盞,驚的所有人都是大驚。不等孟老爺發怒,孟君文勃然作色︰“我不同意。”

    “什麼,你說什麼?你這,這個孩子,你再說一遍?”孟老夫人撫著胸口,老淚橫流︰“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孟君文只看著孟老爺,冷笑道︰“沒有我的允許,誰能代我休妻?”

    “不孝子,你敢。”孟老爺圓睜二目。

    孟君文絲毫不懼,道︰“娶妻時,你們都說是孟家的事,輪不到我做主,休妻總是我自己的事吧?你們也想越俎代皰?我不同意,說死說活都是不同意。”

    孟夫人勸道︰“文兒,算了,她嫁過來,你並不喜歡,都這麼長時間了,你們都不曾圓房……”

    孟老夫人和孟老爺母子面面相覷,被這句話所引爆的事實驚的魂飛天外。

    孟君文道︰“那又如何?”

    孟夫人道︰“你不喜歡她,你不願意娶她,你當這段婚姻是個錯誤,那麼,就由父母替你結束這個錯誤,不是皆大歡喜麼?”

    孟君文嘲弄的道︰“錯誤就是錯誤,你們自以為是的結束,不過是錯上加錯。”

    孟老爺起身,走到孟君文面前,怒喝︰“你待要怎麼樣?”

    孟君文直直的對上孟老爺的臉,道︰“不怎麼樣,她是我的妻子,從嫁過來那天開始就是,不管我怎麼待她,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磨合,但是,身為她的丈夫,我有保護她,周合她的責任。可是現在,我所有的最親最近的家人背著我聯合在一起欺她侮她辱她,還美其名曰是替我結束錯誤,你希望我怎麼樣?和你們一樣,視若無睹,心安理得?”

    孟老爺揚手就給了孟君文一個耳光︰“孽障,你這會心不安理不得了?什麼混帳話。”早做什麼去了?

    嫁娶這麼長時間,把蘇氏扔在碧葉居不聞不問,都不曾圓房……說出去,孟家還哪有顏面在?就是蘇家指著他的鼻子罵,他都不敢吭一聲啊。

    還有,若不是他總是面上心上處處都對蘇氏不滿,他又怎麼可能借此機會把蘇氏轟出去?還不都是為了他?

    他倒好,竟然滿嘴胡泌,倒打一耙,就他無辜,別人都是凶手。

    哦,娶進來就是他的妻,他怎麼對待都是他的事,別人怎麼樣就是欺負……這是哪門子混帳邏輯。

    他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混蛋兒子。

    孟君文也不躲,硬生生受了,冷嘲的道︰“我知道,你們不是看她不順眼,只是看我不順眼罷了,既然她走了,我也走。”
   
     ………………………………………………

    孟君文發怒了,不經他同意,就把他的人送走……
匿名
狀態︰ 離線
110
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48:45
109、負荊

    孟老夫人只悶哼一聲,人就氣的昏倒在了椅子上。孟老爺又驚又怒,顧不得罵人,只得上前去扶老夫人。

    孟夫人一步不敢挪,只看著孟君文絕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雙目垂淚,臉色慘白,手緊緊抓著衣襟,心口痛的厲害。

    這都是怎麼了?

    她是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的兒子了。

    就算孟家做的有些過分,外人怎麼說,都可以不計較,可君文怎麼也會這樣說?他竟然為了那個他壓根不喜歡,從來沒踫過的女人,忤逆祖母,和父親對質,撇下高堂,就這麼……一走了之?

    待要追出去,卻聽的孟老爺高一聲低一聲的叫著孟老夫人︰“娘,你醒醒啊,娘,你到底怎麼了?可別嚇兒子啊……”

    不說孟府亂成一團,請醫問藥,卻說孟君文一陣風似的出了孟府。清明慌忙跟著,道︰“大爺,您等等,這麼急,可是要去哪兒啊?”

    這才回來,馬不停蹄,一路上都不曾好好休息,連飯都不曾吃,茶水都沒來得及喝呢。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孟君文的臉色看不出喜怒來,只瞪一眼清明吩咐道︰“快些,備馬。”

    “是,只是大爺,您要去哪兒啊?”清明不死心,非要分個明白。

    孟君文出了二門,接過小廝牽過來的馬,往大門外走,低聲道︰“蘇府。”

    “啊?”清明嚇的出了一身冷汗︰“大爺,您這時候去蘇大人府上,不是,不是……”不是找不自在嗎?

    孟君文打馬,在幾乎沒有行人的街上揚鞭疾馳。馬蹄聲清脆的傳的老遠,聽的人心驚肉跳。小門小戶里早起的人還沒把門大開就又慌忙的掩緊了門,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清明不敢怠慢,急忙爬上馬背,在後面使勁的追趕著孟君文。

    孟府離著蘇府不遠,天還沒亮,蘇府就到了。

    孟君文跳下馬,把韁繩一甩,也不等清明,自己上前叩門︰“開門,孟君文求見岳父大人。”

    清明喘息著從馬背上骨碌滾下來,才只將將的攆上孟君文的背影。

    蘇府的下人也是一臉費解,卻不敢不開門,一邊著人往里報,一邊把孟君文往里讓。待要裝腔作勢的諷刺孟君文幾句,可瞧著那一張黑臉,傳話的僕從愣是沒敢開口。

    又不知道自家大人、夫人的態度如何,也不好做出一副狗腳的姿態來,索性不說不笑,沉默的把孟君文讓到了廳里。

    蘇大人和蘇夫人倉促的穿戴整齊出來,才坐定,門外就報︰“小婿孟君文前來給岳父、岳母負荊請罪。”

    說著孟君文一身的風塵僕僕就跨了進來,撩袍往蘇大人夫妻身前一跪。

    不要說蘇夫人,就是蘇大人都怔住了。誰也沒想到孟君文會來這麼一手。

    蘇大人客氣的道︰“是君文啊,不必多禮,起來說話。”

    心中再有不滿,可也不好跟一個小輩發作。先聽聽他怎麼說再決定怎麼待他。

    孟君文卻不肯起,跪直了,挺直了後背,道︰“君文不敢,是君文罪不可赦,還請岳父大人高抬貴手,原諒小婿才是。”

    蘇夫人氣道︰“孟家大爺好生客氣,我夫妻二人卻是受不得如此大禮,也當不起你這等稱呼,還是快起來吧,別叫外人說我夫妻二人欺負你一個小輩。”

    孟君文道︰“岳母大人有氣只管往君文身上撒,是我沒能護住蘇岑,讓她蒙此羞辱,實是君文之過……”

    他把話挑明了,還把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蘇夫人一拳打到棉花上,有力使不出來,倒被噎的說不上話來。

    孟君文一臉痴情狀,又事事都引咎自責,她預備好的打罵都派不上用場了,難免氣悶,哼一聲,道︰“我家岑兒當不起……”

    畢竟孟家所作所為,與孟君文毫無干系,他出外公幹,一直不在家,怨也好怪也好,一時還真怪不到他頭上。

    蘇老爺開口道︰“行了,說到底也不怪你,起來說話。你這是剛回來?”

    不用問也知道,他連衣服都沒換呢。

    孟君文這才站起來,回答了蘇大人的問話,將此行的公事完成情況一一說了,最後又道︰“我這次回來,就是想上書請皇上發兵的。這一路上,錦國處處都防備甚密,已經有大兵壓境,只怕沒多久就會宣戰。”

    蘇大人深思︰“歐陽軒此來,不是來求和的麼?怎麼陽奉陰違,究竟他們在圖謀什麼?”

    孟君文說起邊關的情況︰“這一向百姓富足,安居樂業,錦國看的眼熱,時不時就來挑釁生事,已經搶過數十次糧食布匹了。”

    蘇大人只說了一句“賊心不死”。

    蘇夫人咳嗽了一聲,不滿的看一眼蘇大人︰跑題了。

    孟君文不是來敘舊的,也不是來談公事的。他又不是蘇老爺的門生,而是把自己女兒攆出來的罪魁禍首。

    他還真就說對了,蘇岑蒙此羞辱,是他護持不力。這會兒負荊請罪,也難以彌補蘇岑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苦楚。

    假若沒有秦縱意出手相救,這會蘇岑早就到了尼姑痷里受著非人的折磨呢。

    外面謠言滿天飛,他一個輕巧的一跪就算完事了?

    蘇老爺便也乾咳了一聲,溫聲道︰“你一路勞累,還沒回過家吧?”他是想著,孟君文一個人說了不算,如果他對蘇岑還有感情,怎麼也要孟家上門陪禮認錯,風風光光的把蘇岑接回去。

    好吧,他是說如果,如果蘇岑肯原諒孟家,肯原諒孟君文。

    接收到妻子不滿的瞋視,蘇大人摸了摸胡子。

    總得先把孟君文打發回去,他們夫妻二人才好商量。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這麼輕便的就說饒了孟君文。

    孟君文垂下眸子道︰“我就是從家里過來的,如今已經和家里鬧翻,無處可去。待會,我就直接去署衙復命……”

    蘇老爺和蘇夫人對視一眼,不由的大驚。什麼叫鬧翻了?他竟然,離家出走?

    孟君文又保證般的說︰“不過,請爹娘放心,我雖然自立門戶,卻一樣可以養護妻子……”

    蘇夫人氣的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背過氣去。這個惹禍精啊,家里都沒安置妥當,也沒取得一致意見,竟然是他一個人大包大攬的來請罪。

    他雖是蘇岑的丈夫,可是畢竟沒能自立門戶,孟家的一家之主是孟老爺,孟君文說了算屁用。

    好吧,她不該說髒字,可是她這會只恨不得拿大棒子把他轟出去才解心頭之恨。這不是耍人玩嗎?他說他錯了,能代表孟家認錯嗎?是不是這會把蘇岑騙回去了,不到一刻鐘孟家又把蘇岑攆出來了?

    辱上加辱,那是雙份的侮辱,他把蘇家的顏面放在何處?

    蘇大人考慮的又比蘇夫人長遠一些。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並不希望蘇岑和孟家脫離關系。被人笑話是小,將來後半輩子無人可以托付才是大事。

    如果孟君文為了蘇岑有和家里鬧翻的勇氣,證明他對蘇岑還是有感情的。那麼,是不是也可以證明他還是值得托付的?

    既然如此,就該對孟君文好些。畢竟,將來還要靠他對蘇岑好。做爹娘的雖然想要為孩子撐起藍天,可畢竟不能陪她一輩子。

    蘇大人便道︰“別說這種任性負氣的話,畢竟是一家人,沒有說不通的道理。你回去和你爹娘好好商量商量……到底怎麼做。如果,注定你和岑兒無緣,就不必強求了罷。”

    孟君文道︰“我不回去,爹,容我見見蘇岑,我有話要對她說。”孟君文賴上了。反正他不走,他就是不回孟家,他還要見蘇岑,他還要住在蘇家。

    蘇夫人道︰“你就算是要見,也要等岑兒醒了再說,這會兒才什麼時辰?”

    孟君文很合時宜的打了個呵欠,道︰“是我太心急了些,我也是怕她這些日子以來郁結於心,寢食難安,想著盡快見到她,好讓她安心。”

    蘇夫人攆他︰“行了,你先回去歇歇,等岑兒醒了,我自會轉告她。”

    孟君文不肯走,道︰“娘,既然孟家容不得岑兒,我情願入贅蘇家。”

    蘇夫人震驚不已,直瞪著孟君文說不出話來,心道,這孩子怎麼這麼牛呢。什麼話不好說,這話也說得出口?

    可是看他哪里有一點裝腔做勢的模樣?滿臉堅決,一臉誠懇,甚至還帶了點憂傷的情緒。又兼他疲憊之態十足,真個想不讓人憐惜都不成。

    蘇夫人揮手︰“算了算了,你先在這略事休息,等天亮了辦完公事再說……”

    吩咐自己身邊的丫頭︰“去把客房給……孟家大爺收拾出來。”

    就是說還不肯承認他是蘇家姑爺。

    孟君文倒也不泄氣,給蘇家二老行了禮,自跟著丫頭去了客房。

    蘇夫人看向蘇老爺,問︰“老爺,這位姑爺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蘇老爺沉思,道︰“物反必妖,我也納悶不已。”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孟君文畢竟是孟家人,他怎麼會真的做出這種決裂之態來?

    蘇夫人便道︰“我就知道,他不過是想騙得你我二人同情,騙得岑兒回心轉意是不是?”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20:5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