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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一起百年好合【情人配不配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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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51:24
  第10章

  
  她家有「屍體」!
  
  蘇璦神經緊張,「屍體」常出現在最不可思議的地方,把她嚇得半死。
  
  最先她是在洗衣服,洗著洗著,彎身要拿水桶時——
  
  「啊~~」她駭得差點斷氣。「你?你怎麼在這裡?!」
  
  蘇曉蓉窩在洗衣機旁,她抬頭瞟媽咪一眼,神情恍惚地說:「我在想事情……」
  
  蘇璦抓抓頭髮,問:「那你要不要出來想?窩在那裡不好吧?」不出聲窩在這裡會嚇死人的。
  
  「你別管我。」曉蓉雙手環膝,臉埋向膝蓋。
  
  「女兒啊,這個厚……」蘇璦只好蹲下來,搓著手笑瞇瞇地說。「你是不是——」
  
  「不要問。」曉蓉立刻打斷她的話。
  
  「沒、沒問,媽只是瞭解一下,你跟那個譚先生,是不是——」蘇璦顯得小心翼翼。
  
  「都說不要問了。」曉蓉不爽了喔。
  
  「嗟~~」算了!蘇璦跑去晾衣服,心底嘀咕,這丫頭怪怪的喔。
  
  豈止怪?簡直變態了。
  
  隔天一早,蘇璦去刷牙,推開廁所門。「啊~~」這次她嚇得差點跌倒。「你……你在幹麼?」
  
  蘇曉蓉穿著睡衣,坐馬桶上發呆,表情呆滯,眼色空洞。
  
  蘇璦怯怯地伸出食指戳戳女兒肩膀。
  
  「喂?」
  
  「唔……」又是恍惚的口氣。
  
  蘇璦好卑微,輕輕問:「在這坐多久了?嗄?」
  
  「瞎~~」曉蓉手撐著臉歎氣。
  
  蘇璦蹲下來,瞪著女兒。「喂,說,到底坐多久了?」
  
  「不知道。」
  
  「女兒,我的乖女兒,你可不可以告訴媽咪,你不上廁所,坐這裡幹麼?」
  
  「想事情。」
  
  「想什麼事呀?」蘇璦笑瞇瞇,口氣好好。
  
  曉蓉望住母親。「不要問。」又是這句。
  
  蘇璦臉一沈。「不要問、不要問!一副中邪的樣子,還叫媽不要問?你反常了你!」蘇璦擠牙膏刷牙,含糊道:「是什麼問題,讓你想這麼久,嗄?說出來媽幫你想啊!」
  
  曉蓉看母親一眼,站起來,像縷幽魂飄出浴室。
  
  「完了完了……」蘇璦望著女兒憔悴的背影,擔憂極了。「八成中邪了。」
  
  晚上,蘇璦從市場回來,放熱水準備洗澡,她打開衣櫃——「哇靠!」差點就魂飛魄散。「太過分了你!」
  
  衣櫃裡,曉蓉抱膝坐著,又是一臉呆滯。
  
  蘇璦抓狂了。「你給我出來!」硬是要將曉蓉拖出衣櫃。
  
  「我要想事情!」曉蓉抓著衣桿。
  
  「出來~~」蘇璦力大無窮。
  
  曉蓉嘩地放聲痛哭。「哇~~我要想事情,我不要出去,你別拉我,哇~~」哭得驚天動地。
  
  「你出來想!」蘇璦將她硬拖出來,才幾天,她的心肝瘦得剩把骨頭,臉都凹進去了。再不管,要鬧人命了。「說!到底什麼事?讓你想那麼久?」
  
  「……」曉蓉啜泣,又是那一句:「不要問。」
  
  「你不說是不是?」蘇璦拿電話。「我找譚先生問——」
  
  「媽!」曉蓉拉住母親。
  
  「你快說!」蘇璦逼問。
  
  曉蓉抓了面紙擤鼻涕。「媽……你覺得隱之人怎樣?」她哭得眼睛都腫了。
  
  「唔,話少了一點,但是,挺負責的樣子。」
  
  「媽,你覺得他愛我嗎?」曉蓉抽抽噎噎,揉著痛痛的眼睛。
  
  蘇璦瞠目。「這要問你吧?不過呢……我看他對你挺好的。你不是說這房子的陳設,都按你當初跟他說的樣子咩?他那麼細心,把你的想法都記住了,那他應該是愛你的吧?」
  
  曉蓉望著母親,突然問起。「媽,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嗎?」她忽提起愛的真諦。
  
  蘇璦瞪她一眼。「怎麼問得沒頭沒腦的?嗯……應該是這樣。」
  
  「愛是不計較付出?」曉蓉又問。
  
  「嗯,是吧。」主是這樣教的。
  
  「媽咪,你也這樣認為嗎?」
  
  「是啊~~」問完沒啊?「喂,你問了半天,媽還是不懂,你到底在煩惱什麼?你快說啊!」
  
  「媽,譚隱之要結婚。」
  
  蘇璦捧住腦袋尖叫。「可是他還沒跟我提親啊?」
  
  曉蓉嗚咽,低頭小聲道:「新娘不是我。」
  
  「嗄?!」蘇璦驚駭。
  
  曉蓉抬頭,語氣肯定。「他要娶的不是我……」淚又滾下臉龐,她用手背拭去,覺得自己好慘。
  
  「你說什麼?」蘇璦大受打擊。「可是……等等——你是他女朋友啊,他不娶你?他娶誰?」
  
  蘇曉蓉將事情經過說給母親聽。「……所以他愛我,但他不娶我。所以假如我想跟他一起,就沒有名分。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不過隱之愛的是我……所以……」
  
  「王八蛋!」難得蘇璦罵粗話,曉蓉反過來安慰母親。
  
  「媽,你先別氣,這是樁商業聯姻,婚姻不過是法律上名義,重要的是兩人相愛吧?」她明明是說給母親聽,卻像是在說服自己。
  
  「胡扯!那你們要是有小孩呢?」
  
  「可以不生小孩啊~~」
  
  「你白癡!」蘇璦震怒,揪住曉蓉肩膀咆哮。「我是這樣教你的嗎?你這麼沒志氣?嗄?你聽聽你剛才說的話,能聽嗎?嗄?」她快氣死了。「這個譚隱之太瞧不起人了,媽明天就去找房子,我們不希罕住他的地方,你不准再跟他來往,太過分了!豈有此理,他把我女兒當什麼?」
  
  「可是我愛他,我好捨不得——」她想破頭了,想找個藉口說服自己繼續愛他,心裡明知道這樣不對,但是她……
  
  「你捨不得也要捨!」蘇璦咆哮。
  
  「我愛他。」
  
  「快點忘記!」
  
  「可是你剛剛也說愛是恆久忍耐,愛是不計較……」
  
  「那不一樣!」蘇璦口氣嚴厲。
  
  「哪不一樣?」曉蓉語氣茫然。
  
  蘇璦啞口,氣急攻心吼:「就是不一樣!你完蛋了你,你連是非都不清楚了嗎?你太讓媽失望了……」蘇璦驀地紅了眼眶。「你是不是瘋了?!」
  
  我瘋了?曉蓉目光一凜,刷白了臉。
  
  她抿嘴,顫抖。是啊,她怎麼了?這幾天怎麼了?現在竟昏頭昏腦地跟母親說蠢話。
  
  「我……我知道了……媽,對不起……」她抱住母親。「我聽話,你不要生氣了,媽……」
  
  @@@
  
  蘇曉蓉帶來好消息,柴仲森買下薛祖穎童年住的房子,業主的事他聽說了,知道王伯伯要將賣屋所得委託蘇曉蓉,全數捐給慈善機構,他慷慨地多加一成房價。
  
  談妥交易細節,約好簽約時間,柴仲森請蘇曉蓉喝茶。
  
  「謝謝,就是她嗎?」曉蓉接過茶杯,一進屋裡,她就注意到牆上掛著一幅照片。相裡女子容貌清麗,眼裡漾著水氣,紅唇輕抿。她坐在堆滿文件的書桌前,右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看來好像很聰明。」有一雙慧黠的眼睛,像什麼都瞞不過她。
  
  「她聰明?」柴仲森微笑。「不,她笨死了。」
  
  「會嗎?」
  
  「她要是聰明,早跟我交往了,像我這麼好的男人放著不要,天天眼那些爛作家瞎混,累得胃潰瘍,笨女人!」
  
  曉蓉聽了駭笑。「你也是作家啊~~」
  
  「我不一樣。」他靠向沙發,傲慢道:「她底下那些作家,寫不出什麼好東西,倒挺會端架子的。」言下之意,他寫的才算好東西?曉蓉呵呵笑,真傲慢。
  
  「那我們後天律師樓見。」曉蓉收文件,柴仲森注意到她腕上的表。
  
  「上次你戴的是卡通表吧?這表不是你的。」
  
  曉蓉怔住,望住表,目光溫柔。「猜對了,這是別人的表。」她苦笑。
  
  「可以讓我看看嗎?」
  
  「喔,好啊。」曉蓉伸手,讓他打量手錶。
  
  他確定心裡的揣測,退回座位,笑望她。「蘇小姐,這隻手表配這種廉價的表帶可惜了。」
  
  「這不是普通的手錶嗎?」
  
  柴仲森笑道:「這是ROADSTER的精鋼腕表。我幫這款手錶寫過廣告文案,它的特色在於自動上弦3110機芯,每小時振蕩2880O次。」
  
  「28800次?」曉蓉耳朵貼住表面。「不像啊……」聽不出來。
  
  「傻瓜。」柴仲森解釋。「震動太頻密,人耳就聽不清楚了。」他指著她腕上手錶。「這表很有趣,外觀看來莊重優雅,沒人知道它的芯竟然震得這麼厲害。」
  
  曉蓉心悸,隱之說他愛她,分手後,他卻沒找過她。分手那夜,在他頑強的表象底下,他的心,可是震得厲害?他是嗎?會不會比她想的還要在乎?會不會他其實很痛苦?只是不肯洩漏脆弱的一面?這段時間,他過得好嗎?
  
  離開柴仲森住處,曉蓉還不想回家。她在市區遊蕩很久,直到店舖打烊,紛擾的長街安靜了,她又來到他住的飯店外,她注意著飯店入口,看著玻璃門旋轉,她的心在掙扎——
  
  好想見他、好想見他……
  
  再進一步就等於背叛了自己,而退回沒有他的世界,她卻活得像行屍走肉,她該選
  
  擇理智地遺忘嗎?
  
  曉蓉抬手,耳朵貼住表面,她聽不出表芯每小時2880O次的震動,就好像她感覺不出,隱藏在他那漠然的臉容底,他的心震過沒?再七天,他就要結婚,他的心是什麼感受?離開她後,他想過她嗎?
  
  如果愛是不計較一切,是無盡的付出,不求回饋,那麼為了這個男人,她能讓步到什麼地步?因為這思念太痛苦了,離開他,死守住自己的原則,和選擇跟他在一起,她竟辨不出該堅持哪一個?
  
  不,她其實知道,該堅持的是放棄譚隱之,可是她的腳,像有它自己的意識,它走進飯店:她的手也像有自己的意識,按下電梯十五樓。
  
  是,她該放棄譚隱之,可是她的人已來到他住的套房門外,望著套房門牌,頭一回,她好氣自己,她蹲下來抱住自己嚎啕痛哭。
  
  她知道正確方向,卻為愛迷了路……
  
  @@@
  
  譚隱之添購出國物品,將回飯店時,臨時起意,又去選禮物送給曉蓉,就當作臨別的贈禮,它必須是非常珍貴的禮物,譚隱之不希望曉蓉因為他委靡不振,他希望讓曉蓉明白,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是誰也不可取代的。
  
  譚隱之慎選禮物,這禮物代表他的內疚和感激,感激她陪他一段,感謝她給他的快樂,他希望這禮物至少可以給曉蓉一點安慰,他不要她老惦著訣別時傷心的畫面,這禮物將是個句點,代表著他難以言語的歉意,也等於是告訴她,繼續她的人生,莫為他頹喪失志,他希望她快回復笑容。
  
  選好禮物,回到飯店,跟櫃檯辦理退房手續。他步過大廳,大廳牆壁上垂掛的水晶簾幕熨亮他憂鬱的臉,然而儘管大廳吊燈再燦亮,卻也映不亮他的眼。他拎著公事包,搭電梯上樓,電梯門打開,他怔住——
  
  在紅毯甬道的盡頭,蘇曉蓉守候著。她看見他,她微笑,笑得勉強。
  
  他看見她眼眶裡閃爍著淚光,他心跳狂烈,走向她。
  
  她忐忑,目光迎著他,終於他停在她面前。
  
  曉蓉苦笑。「我沒辦法……我好難過……我不想跟你分手——」
  
  譚隱之猛抱住她,緊得像要融入身體。原來真有這樣的傻瓜,真有不求回報不計得失的愛!
  
  譚隱之感動,那鄙夷世間情愛的頑固心腸,在這傻女面前,融得一塌糊塗。那最後對她的一點抗拒,全數投降,他的頑強輸給她的無求,他的防堵輸給她的勇敢。他的猜疑、他的寡情,都輸給雙臂裡這個單純憨厚的傻瓜。
  
  蘇曉蓉無求的愛震撼譚隱之!一向自私自利,計較得失的他,終於領悟到,他不該害她,第一次他學會為他人著想,他思考著怎樣才算真正為她好?
  
  他們徹夜長談,熱情相擁,彷彿是對往後的相處有了默契。她不提他的婚事,只是說不要分手。譚隱之心底清楚,她妥協了。她按他當初要的腳本走,她退了這一步,卻把譚隱之顛覆。
  
  曉蓉卷在沙發上,枕著他大腿酣睡。桌面筆記電腦閃爍,明日就要飛去上海,他急著收發郵件,處理幾宗買賣。他猜他們分手後,她定是夜夜失眠,她眼下憔悴的暗影,害他好心疼。
  
  此刻,他聽著她均勻的呼吸,他低垂眼眸,手指撫過她的眉與唇,這明媚小臉,他永生難忘。
  
  譚隱之輕輕解下曉蓉左腕的手錶,這表原是他的,卻錯置在不合適的纖纖小腕上,錯誤地縛住天真的傻瓜。他打開公事包,取出買好的禮物,打開絨盒,取出一隻女表,繫住她的手腕。
  
  譚隱之摸摸她臉龐,笑望她無辜的睡容。他憶起那時曉蓉在他的車子裡,像個小嬰兒睡得好沈……
  
  當初,呵~~當初他正是被這副純真的睡臉給騙去了心。
  
  譚隱之不時愛寵地拍撫她的背脊,親吻她的髮梢。桌面攤著飯店信紙,他深情落字,字字揪心,滿溢著的是內疚跟自責。他從不覺得自己做錯,而現在他真心懺悔。
  
  握著黑色鋼筆,筆鋒銳利,藍墨水在白紙上漾開,剛勁的筆畫刻出臨別話語——後來,它們的面目,都被曉蓉傷心的淚給模糊了……
  
  @@@
  
  日光透進房裡,喚醒蘇曉蓉。她睜眼,套房空蕩蕩的,匆地怔住,身上蓋著的被滑落腰際。她搜尋譚隱之身影——
  
  他不在?木製書桌上空無一物,沒有他的電腦,也沒擱著公事包。她一顆心直往下沈,寒意從背脊直往上竄。
  
  他呢?
  
  她大喊一聲:「隱之!」
  
  沒有回音。低頭瞥見左腕嶄新的女表,又瞧見遺留在沙發上的信——
  
  曉蓉抓了看,霎時淚盈於睫。
  
  曉蓉:
  
  1891年,美國發生一宗火車相撞意外。兩列不同方向的火車,因計錯時間相撞。當時WebbCBall擔任鐵路局首席檢察官,為了這宗意外,他致力研發抵禦鐵路惡劣環境的手錶,這就是Ball表的由來。
  
  一般手錶發光部分用「氚塗掩膜」,但Ball卻鑲上一支支發光氣管,比傳統技術光亮100倍,這只表,在英國,有「MOONGLOW」之稱,名字起源於英國的月光列車。
  
  那足貴族專用車廂,人們可透過會發出夜光的觀景大窗,欣賞窗外變幻莫測的旅途風光。
  
  一到夜晚,即使沒有外來光源或電池補充能量,腕表裝嵌的五十四支發光微型氣管仍能持續發光25年。配有防磁軟鐵護套,分秒精準,可抵抗4,80Oa/m的磁場干擾。
  
  可知道為什麼贈你這只表?
  
  我最親愛的小傻瓜,認識你啊,是我在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MOONGLOW.
  
  已經太久,我麻木的搭乘這通往成功的列車,在爾虞我詐的黝暗隧道通行,為了達到目的,我變得鐵石心腸。滿以為自己真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竟不知漸漸變得面目可憎,冷血無情。
  
  直至某夜,我看見月光,那是你,你好像月兒,溫柔地綻暖我心房,陪了我好幾個失眠的夜晚……
  
  曉蓉,我們本就是兩列不同方向的列車,是命運錯數時間,我們在意外的時分相撞。
  
  認識你,是我的福氣;認識我,卻是你的壞運。是我,讓你愛笑的臉,蒙上憂鬱的淚水。
  
  今晚你拋棄自己的原則,你說,你不要分手。
  
  可知道,我多麼感動?我看得出,你心裡的掙扎。再見到你,你好憔悴,瘦了好多,我不敢想像你這幾日內心的煎熬。看見別後急遽消瘦的你,讓我懊悔自責,領悟到自己的自私。
  
  我知道你真心愛我,愛到你情願盲目眼睛。我應該高興,你願意妥協,我求之不得啊,但我只覺得慚愧,在你面前,我清楚看見自己的卑鄙。
  
  曉蓉,不要勉強自己了。我怎麼可以為了自己開心,就霸佔住你?逼你違背自己的原則?
  
  我終於理解到自己錯得離譜。
  
  往後,你戴著這只精準發光的手錶,讓我的內疚和懺悔,化成守護你的光,照亮你二十五年。在這二十五年裡,願你變得更聰明,更懂得愛護自己,別再遇上像我這麼自私的混蛋。
  
  我想了很久,離開你,走對你最好的抉擇。請原諒我早有計劃,不能更改;而我,也不想束縛你。
  
  我捨不得你,更捨不得要你委曲求全。善良如你,該擁有百分百的愛情,百分百屬於你的男人,而不走滿口謊言、自私自利的我。
  
  我愛你,也對不起你。我愛你,偏偏辜負你。忘記我,願你找到真屬於你的幸福。
  
  而我的心,永遠,為你震盪。
  
  一如初遇時,日光下,你燦笑著,我心震撼。
  
  ——愛你的隱之
  
  「隱之!隱之……」
  
  他走了!
  
  她不顧自尊、放棄原則、妥協了,他卻還是選擇分手……曉蓉痛哭。
  
  @
  
  終於來到上海,這段路比譚隱之想像中還要遠。
  
  早先在機艙裡,部屬趁空檔跟他討論公事,譚隱之懷疑自己真有聽進去,好幾次部屬詢問他的意見,他失神地在想蘇曉蓉,最後總是在部屬急切的呼喊中回過神。
  
  晚上,王剛在酒店為他們洗塵,翌日簽約,後天於婚宴宣佈合併案,大家對未來的合作有了初步共識。
  
  王素雲也來了,她被父親安排在譚隱之身旁的座位。
  
  包廂氣氛熱鬧,王剛向大家敬酒,他又是拍肩又是搭背,和譚隱之的部屬稱兄道弟,拱大家上台唱歌,炒熱氣氛。
  
  譚隱之疲倦,靜坐在長沙發上,他看來非常無聊,對眼前熱絡的氣氛顯得無動於衷,偶爾低頭看表,思念故人。
  
  「很悶吧?」王素雲幫他斟酒,她往後靠著沙發背,交疊長腿。「真無聊。」
  
  「會嗎?」譚隱之冷笑道。「你父親顯然不這麼認為。」王剛正拿著麥克風唱歌。
  
  「這要給你簽字。」王素雲從皮包裡拿出一份文件拋到桌上。
  
  譚隱之翻閱,看完牽了牽嘴角。是婚前協議,載明婚後各過各生活,為了兩家企業順利運轉,任一方不得做出損害公司利益之事,文末註明各項賠償條款,還有財產的分配、公司股份……
  
  「我爸要你簽的。」王素雲略帶嘲諷道。「譚先生,祝我們婚姻愉快,我敬你,為我們兩方企業乾杯。」她舉起酒杯。
  
  譚隱之沒有舉起酒杯,瞟她一眼,打開公事包,也取出一份文件,擲到桌面。
  
  「我也有一份,請你簽字。」
  
  王素雲取來看,她笑了,笑聲淒涼。「哼!兩隻狐狸。」他也不簡單,婚前契約寫得比她仔細,除了新組的上海地產公司,他的私人財產一概保留。各方行為與生活雜支全部自理,並且不准擅自對外發佈他們的婚姻生活,這一份契約顯然是請專業律師特別擬定的。
  
  王素雲拋下契約書。「很好,咱們算是挺有共識的,我簽。」她呵呵笑,帶著自甘墮落的神情。
  
  「很好。」
  
  「願我們合作愉快,祝我們百年好合。」她酸楚道,連乾了三杯酒。後來她醉了,倒在沙發上,她歪著臉瞟他。「譚先生,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她掩住臉,疲憊道。「我們……簡直是在侮辱愛情。」她心裡有喜歡的人啊,但是對婚事的安排顯然無能為力。
  
  「要結婚是你父親的主意,他不信任我。」
  
  「我知道,呵,他誰也不信任,他只信任白花花的鈔票。」
  
  譚隱之又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又分神想念一下那遙遠的傻瓜,不知她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她吃得好睡得好嗎?
  
  王素雲望著天花板的霓虹,聲音哽咽。「禮服挑好了,你要不要撥空看?我跟禮服公司約時間……」
  
  「不用,你喜歡就好。」譚隱之輕撫表面。
  
  她忽問:「你在想誰?」
  
  譚隱之怔住,轉過臉來,黝黑的視線定望住她。
  
  她笑睨著他。「怎麼,我猜錯了?」她取出打火機,點燃香菸。「你一直看表,約了誰嗎?有人在飯店等你?」
  
  「沒有。」譚隱之笑得黯然,再不會有愛的傻瓜,傻傻等他。
  
  「我不想嫁你。」她冷聲說。
  
  「彼此彼此。」他也不想娶。
  
  王素雲握著酒杯。「譚先生,我是王剛收養的義女,和你結婚,算是報答他的恩情……」
  
  譚隱之注意到她手在顫,她忽地靠過來,伏在他肩膀上哭泣。
  
  譚隱之沈著臉,由著王素雲痛哭。當王剛注意到女兒異常的舉動,譚隱之側身,橫臂擋住王素雲啜泣的表情。
  
  王剛以為他們在說情話,笑了笑,繼續和他人說笑。譚隱之放鬆下來,靠著沙發,右臂橫在額上,擋住刺眼的霓虹,臂下,他的嘴,噙著一抹苦笑。
  
  王素雲喃喃醉道:「我想取消婚禮,我愛的那個人,是個窮小子……跟著他能有什麼幸福?」她哭起來。「要是為了他激怒父親,跟他走有什麼保障……他好傷心,一直求我別嫁,譚隱之……現在想想,我們還挺配的,為了名利和權勢,我們可以犧牲自己的感情……」
  
  譚隱之覺得好笑,這世上,原來到處有愛的傻瓜。有個傻瓜也愛著他身旁的這個女人。
  
  譚隱之注視著桌上橫倒的空酒瓶,張望前頭喧嘩的人們,一室華麗氣派的裝潢,空氣窒悶,有人爛醉趴在地上嘔吐,陪酒的小姐們摟著王剛和他的經理調情。
  
  而他,他渴望吸一口新鮮空氣。他懷念枕邊伊人髮香。第N次俯望手錶,這表曾短暫棲在她纖纖小腕上,他取回表:心卻落在伊人處。
  
  他忽然衝動的想拋下一切回家。
  
  回家?!這念頭讓他吃驚。回那間豪華套房?不,不是!譚隱之眸光暗沈,心坎震盪。想回去的,是他渴望的一處桃花源,是那傻瓜的天地。眼前一切,富貴虛偽,全不如與曉蓉喝茶的那一夜——
  
  那夜他品嚐她用廉價茶梗沖泡的茶,那夜他們坐在破屋裡,坐在廉價的黃燈泡下,他們甚至沒沙發可以躺,只能坐在冷地板,只有一張矮桌。
  
  他們對望,他們微笑說話。奇妙的是,望著她微笑的臉,聽她軟綿綿嗓音,那時,
  
  他也有那種幸福得承受不起的感動。
  
  第一次覺得,能寄生這世上,好幸福!
  
  @
  
  清早,曙光穿透窗簾,頑皮地撩撥床上那一夜未眠的傷心人。光影在臉龐流動,他疲憊、頹喪,而日光依然明媚,那一點稀微暖意,像在提醒他,他曾深愛過,夜裡的一顆小明星。她給過他,一點星光。
  
  譚隱之恍惚,抬手覆額,妄想阻擋明媚日光。
  
  旁邊茶几,水晶菸灰缸裡,殘菸孤寂,堆成一座小墳。他睜眼,眼色朦朧,有藏不住的倦。他必須起身,兩方公司要在酒店簽訂契約,該起身準備了……
  
  他凝望住那套懸掛在衣櫥前,為了合併案及明日婚宴準備的黑色ChristianDior西服
  
  是他的錯覺吧?ChristianDior掛在這陌生套房裡,孤零零,看來好寂寞。
  
  譚隱之掙扎著,他不想起床,想賴在淡藍色床單上,想賴掉今天跟明天,賴掉簽約儀式,和明日婚宴。他翻身趴臥,嗅著他帶來的她洗過的床單,忽覺可笑,為自己的脆弱苦笑,他掙扎下床。
  
  梳洗完畢,剃淨鬍髭。他試著振作精神,可當他看見鏡裡的臉,那深邃孤寂的眼,他扔了刮鬍刀,手撐著洗臉台,忽覺得自己好悲哀,好慘……他吁口氣,逼自己定住心神。
  
  他走出浴室,凝望嶄新西服,他捨棄ChristanDior,打開衣櫥,穿過的黑色GUCCI,怎麼看都覺得親切。他伸手摩挲西服布面,那次跟曉蓉吃火鍋,穿的也是它。
  
  它……會不會想念牛仔褲?想念白T恤?想念那晚溫馨氣氛,它沾染過的食物香氣?假如它有眼睛,那晚它會看見他一直笑。假如它有耳朵,它應當記得,那挨著它的軟綿綿嗓音……
  
  不,它不懂思念,會思念的是他……譚隱之穿上西服,離開旅館。
  
  王剛派司機接譚隱之及他的部屬,前往長樂路的新錦江酒店。
  
  長樂路?譚隱之看見路標,心溢滿酸苦。
  
  他是往長樂路去嗎?他的快樂在那兒嗎?
  
  他又想起蘇曉蓉,愛笑的蘇曉蓉才是他的長樂路吧?他怎麼往反方向去?無情地撇下她,這條長長綿綿的思念路,盡頭又在哪?他恍惚地問自己——
  
  他走得完嗎?他忘得了嗎?他不是一向做事都很有把握嗎?怎麼對忘記她這事,欠缺信心?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51:56
  尾聲

  
  會議準時開始,主持人發表合併後兩方企業的美好遠景。兩方高級主管交換合約,一式三份,律師團在現場見證簽約儀式。
  
  譚隱之興奮地想,他終於搶下合併案,他終於辦到了。契約書厚達十幾頁,王剛簽字蓋章,輪到譚隱之,他取出鋼筆——明天,在他跟王素雲的婚禮上,司儀將宣佈這份契約。
  
  他不禁想,台灣的財經報紙也會刊登消息,她會看見吧?他暗了眸色。看見他的婚事,她就會死心了吧?她會哭嗎?他希望她不要再哭了,他們認識後,他已經害她哭掉太多眼淚……
  
  譚隱之緊握鋼筆,聽見有人低聲催促,他垂眸注視著合約,旁人等候著。相較王剛喜悅的表情,譚隱之顯得落寞憂鬱。他簽字,蓋章,完成合併程序。
  
  合約交回律師手中,首席律師審閱,忽然「啊」了一聲,望住譚隱之,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有問題嗎?」譚隱之困惑。
  
  律師驚訝地問:「譚先生,蘇曉蓉是誰?」
  
  譚隱之震住,猝然心緊,意識到他剛才犯了個要命的錯誤,他……他該不會是簽了她的名字吧?
  
  譚隱之即刻道歉,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冷汗涔涔。他的部屬上前交涉,助理請飯店人員重印合約,在等待的時間裡,譚隱之窘得想立刻消失。
  
  他怎麼會犯這種錯?他從不犯錯的啊?何況是這麼荒唐的?
  
  王剛望著譚隱之跟部屬竊竊私語,譚隱之能感覺到王剛質疑的眼神,彷彿在懷疑他辦事的能力。在這空檔,譚隱之身心備受煎熬,他的部屬更是噤若寒蟬,他們為老闆的失誤感到羞愧,他們不瞭解這平時做事縝密的譚隱之,怎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出糗?
  
  重新印好的合約送來了,放到譚隱之面前。
  
  「譚總裁——」王剛自認幽默跟隱之開玩笑。「您要是再簽錯名字,就簽我女兒的名字吧,她叫王素雲。」
  
  霎時大家轟然笑起,他們哪裡懂得譚隱之揪住了心腸,哪懂得他心裡的掙扎?他的苦痛?不,微笑的他們都不知道他的傷心。
  
  譚隱之重拾鋼筆,簽了「譚」——想起自己靠著她睡到天亮的往事;他斂眉,又簽了「隱」——想起曉蓉帶他吃火鍋,那晚他們捨不得走,直待到老闆打烊;他簽「之」字的第一劃後打住了,緊握著筆,手心流汗,突然胸悶心躁,怔在桌前。
  
  大家等著,妤幾分鐘過去,譚隱之竟只是握著筆,怔在桌前。
  
  「譚先生,合約有問題嗎?」律師問。
  
  「譚總裁?這合約可是你之前都看過的。」王剛提醒。
  
  譚隱之擲筆,眾人詫異了。忽地,他撐著額頭低低地笑了。他輸了,輸給小傻瓜,輸給小紅帽,他沒有按自己的腳本走這齣戲,蘇曉蓉改寫整個劇本,原來她不是他的臨時演員,她是他譚隱之命裡的主角。
  
  「對不起。」譚隱之合上契約書,目光堅定,向大家宣佈。「信毅退出合併案。」
  
  頓時整個會議室喧嘩聲起,王剛錯愕,律師團傻眼,王剛的部屬忿忿不平,譚隱之的下屬面面相覷。
  
  就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譚隱之囑咐下屬辦理後續動作,他起身走出會議室。他整個人輕鬆起來,腳步輕盈起來,他精神奕奕,計劃著歸途。他要回家,他微笑了,彷彿已望見蘇曉蓉。
  
  他招了車,坐入車內,離開上海長樂路——
  
  這裡榮華富貴,這裡前程似錦。可是這次,他想尋覓心中樂地,想在那雙愛笑的眼睛裡,也當個愛的傻瓜,做一次傻事。
  
  @@@
  
  台灣——
  
  「咱窮沒關係,但是要有骨氣!」蘇璦跟女兒演講做人的道理。
  
  「是是是。」曉蓉趴在地板上,唰唰唰地翻閱各大報。
  
  「媽已經找到房子,既然分手了,就不要賴在他的地方,我們窮沒關係,但志不能窮,越快搬越好。」
  
  「是是是。」沒有?曉蓉進攻下份報紙。怎麼可能沒有?應該會報導啊!
  
  蘇璦疑惑。「幹麼一直看報紙?」
  
  「工作需要。」曉蓉答得簡潔。
  
  「你的工作要讀報紙?財經報你看得懂啊?」蘇璦欣慰。「開始想進修啦?」
  
  「唉呀,你別管啦!」奇怪,曉蓉回望牆上日曆——沒錯啊,他今天結婚。那時的報導說他和王剛將在喜宴上宣佈合併案,但財經報怎麼沒刊登這消息?
  
  蘇璦繼續嘮叨。「乖女兒,你真的跟他分手了喔?沒騙媽媽吧?你如果跑去當人家情婦——」
  
  「媽!」曉蓉跳起。「分了分了,你別再說!我煩死了!」她跑回房間,甩上門。
  
  她失眠,躺在床上思緒不寧,想得快發瘋。
  
  有沒有可能他沒結婚?他改變主意?!
  
  曉蓉抬起左手,盯著發光的表面。房間黑暗,只得表面吐露一汪藍,氳亮她眼瞳。她失神地看著指針移動,他消失後,她開始留意時間,從不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時,原來能過得很慢很慢。她像電影抽格,像電腦壞軌,像張毀損的唱片,不斷在回憶裡跳針。
  
  她過不去啊!
  
  曉蓉眼紅,鼻酸心痛。像被誰拋在世界外,彷彿只有她的時間過得和別人不同,彷彿她的一秒,是別人的三、四秒;她過一天,別人已過了三、四天,是這樣吧?她恍惚想,所以他才消失四天,她卻覺得長得好似過了大半個月……是這樣吧?她才會鎮日恍惚,像活在夢裡。
  
  傻傻望著他贈的表,望著望著,想起他說的,兩列相撞的火車……她喉嚨一緊,淚盈於睫。
  
  明知一切已結束,她卻還躲在回憶深處,像只鴕鳥,埋在沙堆,管不得世界已經改變。彷彿一直想他,他就沒走。彷彿一直掛念,他就會心電感應,他就會捨不得,他就會回來哄她……
  
  真傻,唉!
  
  她早夭的愛情呵,戀上不屬於她的人。譚隱之豈是她可以絆住的?他目標遠大,總一副想掌握天下的高傲樣,他豈可能為了她犧牲理想?
  
  可是——
  
  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抱著希望,除非親眼看到他結婚的消息,否則她不死心。他分明愛她,他真捨得?
  
  曉蓉在床上輾轉反側。她趴著睡,又變成側睡,她大字躺,一下子又捲成蝦狀。唉~~睡不好,那一汪藍陪著她一起失眠。
  
  她迷迷糊糊,意識恍惚。這些天老覺得自己夢遊,有時走在路上她會忽然頓住步伐,彷彿聽見熟悉的嗓音喊她名字,轉頭,看見的只是一張張陌生面孔。
  
  有時下班,不自覺地又回到他住的飯店,在附近徘徊,彷彿他不曾離開。
  
  有時手機響,她驚心動魄,彷彿那會是他的低沈嗓音,那嗓音總是飽含笑意地嚷她傻瓜。
  
  是,她果真傻。他已走出她世界,她卻還傻在他們共擁的回憶裡,找不到出路。她還騙自己一切沒結束,她自認戲還沒演完,她不離場,他的結束,不代表她的結束。他們的句點不該是這樣的……
  
  曉蓉合眼,靜靜淌淚。她聽見外頭風吹得樹梢沙沙作響,風兒低吟,似潮浪拍打屋牆。她又翻身,又緊抱枕頭,又一次回憶他,想起他在她手腕拙上他的表,而她卻掃不緊他的心。她想著想著,既然不能一起,只好趁著夜深,把溫馨時光都偷出來想一遍。
  
  想到第一次的抱擁,她微笑。想到臨別的信,她哭泣。
  
  曉蓉往右翻身,再翻身,嗯,找不到舒服的睡姿。再翻身,嗯,怎麼躺都不舒服。她將枕頭牢牢抱在懷裡,用棉被緊緊蓋住身體,把自己藏在被裡,逃避空虛。
  
  他叫她忘記他,談何容易啊,隱之……
  
  嗚嗚,又來了,今晚又不爭氣地哭不休。怕媽咪擔心,曉蓉窩在被裡痛哭,她有一點呼吸困難,回憶兇猛,似惡鬼追逐她。她狠狠哭泣,又一個翻身——
  
  「啊!」她痛叫。
  
  「怎麼了?」蘇璦第一時間殺進房裡,然後錯愕瞪著地上那一團棉被。「曉蓉?!」
  
  蘇曉蓉在團住的被裡掙扎著,終於露出臉來,喘了好大一口氣。
  
  「媽咪~~」
  
  一看見女兒憔悴的臉,蘇璦心痛。「我的心肝~~」怎麼又哭腫眼睛了?
  
  「媽咪……」嗚嗚,曉蓉覺得自己好慘啊!
  
  蘇璦衝過去抱住女兒。「我可憐的女兒,我的心肝,嗚嗚……」母女倆抱一起哭。
  
  蘇璦觸動傷心事。「哇,我們的命真苦,哇~~」
  
  「就是啊,哇~~」曉蓉飄淚。
  
  叮~~叮~~門鈴忽地在此際響起。
  
  母女倆怔住,瞪著彼此。大半夜,是不是聽錯了?
  
  叮~~叮~~
  
  「門鈴!」兩人跳起。
  
  「那麼晚,會是誰?」蘇璦神情緊張。
  
  「我去開!」曉蓉光著腳就衝出去,會是他嗎?是他嗎?
  
  鐵門猛地推開,曉蓉尖叫。「啊~~」撲過去,抱住來人,又跳又嚷。「隱之!隱之~~」她眼淚狂飆,埋他懷裡。
  
  他微笑,抱住思念的小傻瓜,她激動的反應,害他眼眶酸澀,把她摟得很緊。
  
  「啊~~」蘇璦衝過來,拉開曉蓉,瞪住譚隱之。「你還來幹麼?!」這個混蛋!愛情騙子!
  
  砰!行李墮地。隱之望住她們,從外套口袋掏出方盒,拿出戒指,拉住曉蓉的手,戒指套進她的手指。
  
  「嗄?!」曉蓉喜極而泣。
  
  「你幹麼?」蘇璦抓住女兒的手,硬是摘下戒指。「你不是要娶別人?」她護女心切。
  
  「伯母,請把曉蓉嫁給我。」譚隱之微笑,表情誠懇。
  
  「好。」曉蓉答。
  
  笨!蘇璦敲女兒的頭,朝譚隱之吼:「不行!」
  
  曉蓉揉著頭。「媽咪,你別管我們的事啦~~」
  
  開啥玩笑?她管定了!蘇璦瞪著譚隱之。「臭小子,你給我進來,我有話問你。」她掠下狠話,氣唬唬地進屋去。
  
  譚隱之沒即刻跟進屋裡,他先拉住那久違的小手,直到這刻心才踏實。
  
  他微笑地望曉蓉。「我沒結婚。」
  
  那雙含著淚燦笑的眼睛,也望著他的黑眸,哽咽地說:「我就知道……我知道你會回來,我知道!」
  
  「哦?」他一把將她抱起,環在身前。「你什麼都知道啊?」他暖暖的鼻息在她頸上激起一陣愉悅的輕顫,而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唉,她對這個男人一直沒抵抗力啊!
  
  「所以你捨不得我嘍~~」曉蓉望住他,她微笑,可是眼淚卻一直掉。
  
  他問:「高興嗎?」
  
  「嗯!」她用力點頭。「這樣才對!」
  
  他猛地仰頭放聲大笑,是,小傻瓜在教他呢!
  
  他歡快的笑容令她瞧得目眩神迷。
  
  @@@
  
  他們到底要不要進來?
  
  「厚~~」蘇璦泡好茶,坐在椅上,等了好久,他們才手牽手進來。
  
  咳咳!蘇璦瞪女兒一眼,清清喉嚨,板起面孔,一副準備開堂問審的樣子。曉蓉和隱之互看一眼,兩人笑著在沙發坐下,手握著手。
  
  「過來!」蘇璦將女兒揪過來跟她坐一起,開始質問譚隱之。「我問你,你真要娶我女兒?」
  
  譚隱之誠心道歉。「對,很抱歉,這陣子讓曉蓉傷心,又害你煩惱。」
  
  「哼!」蘇璦不領情。「我警告你,我們不貪你的錢,我女兒美麗可愛又善良,溫柔賢淑又懂事。她不是非你不可,你去打聽打聽,外面一卡車的人追她——」
  
  「媽~~」曉蓉尷尬。「哪有,你別亂講。」
  
  譚隱之低笑。「是是是。」既然來了,早做好挨罵準備。「伯母放心,我會對曉蓉很好,絕不會再讓她難過。」
  
  「唔……」蘇璦還有疑慮。「你本來要娶那個王什麼,為了合企案和什麼王的開店——」
  
  「媽!」曉蓉糗得推推母親。「是合併案,合併案。」
  
  「喔,合、並、案!」蘇璦更正,譚隱之憋住想笑的衝動。
  
  曉蓉忙幫隱之說話。「媽~~都過去了,你不要再說了。」
  
  蘇璦堅持。「不行不行,我要問清楚!」她繼續審。「那個……嗯,王素素……」
  
  「王素雲。」曉蓉大聲更正。
  
  「反正就是什麼雲啦,譚隱之,你為了要跟王什麼開店,所以跟那個雲結婚,還甩了我的蓉!你記不記得?你太過分了你……」
  
  曉蓉聽得滿臉黑線條,譚隱之在肚裡悶笑得快胃出血。
  
  蘇璦拍桌嚷:「你說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譚隱之趕緊承認。「是是是。」忍住,忍住,不可以笑!
  
  蘇璦又拍桌。「那你為什麼反悔?怎麼突然想通?」她要弄清楚,不許女兒被耍。
  
  譚隱之瞥了曉蓉一眼,曉蓉皺眉,很不好意思地暗示他多包涵。
  
  蘇璦嚷嚷:「譚隱之,你快說清楚,不說清楚就不讓你回家,喔~~不!不說清楚就趕你回去,不讓你繼續找曉蓉!」哼,害女兒哭得這麼慘又瘦這麼多,隨隨便便就想娶回去,想得美!
  
  「媽,很晚了,你讓他休息啦。」
  
  「你別吵。」蘇璦吼女兒。
  
  「伯母,我錯了。」譚隱之凜容,正色道。「這幾天,我在上海過得很慘。談公事沒法專心,晚上應酬結束,回飯店睡不著,睜著眼醒到天亮,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您的女兒——」
  
  「我也是~~」曉蓉湊身握他手,目光激動,聲音顫抖。「我也是滿腦子一直想你……」
  
  「啊~~」蘇璦拉開他們交握的手。「我還沒問完,曉蓉你閉嘴!」
  
  「喔。」好凶喔,媽第一次這麼凶喔~~曉蓉縮回座位,譚隱之低笑咳嗽。
  
  蘇璦臉色稍緩。不過,她還是用嚴肅的口氣說:「沒這麼容易,我女兒被你迷得暈頭轉向,我可沒有!既然這麼愛曉蓉,你還撇下她去結婚?現在我怎麼相信你認真了,萬一哪天,大少爺你又要搞什麼合企案——」
  
  「合併案!」曉蓉再次糾正。這次譚隱之不得不撇過臉,好藏住笑。
  
  「喔,合併案!到時又把曉蓉撇一邊,那我女兒多可憐?她怎麼辦?」蘇璦對他充滿懷疑。為女兒好,她情願扮黑臉。
  
  譚隱之很高興曉蓉有這麼疼她的母親。伯母傻歸傻,一想著要保護女兒,就精明起來了。他耐著性子,微笑道:「伯母,請你諒解。我籌備合併案兩年,一直夢想著打入上海地產,我料想不到會遇到你女兒,甚至愛上她。認識曉蓉是這幾個月的事,您說我心裡會沒有掙扎嗎?我以為我可以撇下她,去完成我的理想,實現我的野心——」
  
  「那你現在怎麼又——」
  
  「是,矛盾的是我又後悔了。」譚隱之苦笑,黯然道。「原來想的要比做的容易多了,我原以為自己辦得到,可以無所謂地跟曉蓉分手,但事實上我很痛苦,我根本離不開她,這些天我渾渾噩噩,像在夢遊,太辛苦了,想她想得快發狂……」
  
  「我也是!」這沒骨氣的蘇曉蓉又去抓譚隱之的手,又是表情激動,淚眼迷濛,又是聲音顫抖。「嗚……我也像在夢遊,我也不能沒有你……」
  
  「啊~~」蘇璦踹女兒一腳。「笨,媽還沒問完你就撲過去了?你有沒有骨氣啊?嗄?!」
  
  「媽……」曉蓉幽幽轉過臉來,她癟嘴,望住母親,表情無辜,可憐兮兮。
  
  「女、女兒……」蘇璦愣住,心虛結巴,眼角顫抖,嘴角抽搐。
  
  來了!蘇曉蓉的絕招來了。
  
  她聲音軟綿綿,小手纏上了母親。「媽咪~~你就祝福我們吧,好咩~~媽~~媽~~嗯……」她跺腳扭身,好幼稚地撒嬌,嗯得隱之骨頭酥掉,蘇璦軟趴趴。她繼續發功,準備嗲昏母親。「嗯~~媽咪~~嗯~~好了咩~~好了啦~~人家好煩了,好咩?嗯~~媽咪~~媽咪~~嗯~~」
  
  「好……媽聽你的。」蘇璦高舉雙手投降,然後倒落沙發上,暈去!
  
  @
  
  譚隱之站在床邊看蘇曉蓉幫他鋪床,她趴在床前拍順床單縐摺,她性感的背影看得隱之熱血沸騰。
  
  她轉身坐床邊,對他微笑。「好了!你可以睡了。」屋子大,空著的客房剛好讓他住。
  
  譚隱之已經換上便服,他掀被,躺下。曉蓉跳下床,微笑地幫他蓋好被子。
  
  她叮嚀:「最近氣候不穩,你不要踢被啊~~」
  
  他微笑,眼角泛起細紋。
  
  「晚安。」她傻望他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但他手一伸,將她拉進被裡。
  
  他翻身壓住她,吻她額頭。「你瘦了。」
  
  「你也是……」她摸索著他的身體。「好像瘦了不少。」
  
  他被摸得熱血沸騰,抓被蓋住彼此,他們迅速脫去對方衣物,急著要親熱,讓熾熱的纏綿銷毀這段日子來瘋狂的思念。
  
  「有沒有弄痛你?」纏綿後,他將她環在身旁,手撫著她的頭髮。
  
  「不痛。」曉蓉搖頭,賴在他懷裡笑望著天花板。好幸福喔,他們又在一起了。
  
  譚隱之貼著她的臉,下巴新生的鬍髭刺得她有點疼,可是她不想移開臉。
  
  「要不要跟我媽見面?」他頭一回提起自己的母親。
  
  「好啊,你媽住哪?」
  
  譚隱之緘默,沈思一會兒才說:「過幾天,我帶你見她。」
  
  「她會喜歡我嗎?」曉蓉忐忑。
  
  「那當然,我媽會很喜歡你。」媽會好高興他的決定。「對面有棟空屋出售,我想買下來。」
  
  「哦?」
  
  「婚後我們住那裡,你媽住這邊,這樣你就能安心照顧母親。」
  
  「隱之……」曉蓉感動,他是為她著想的啊!「這間房子也是你的吧,根本沒有誰出國唸書托人顧房子,是你掰的吧?」
  
  他笑望住她。「你不傻嘛。」
  
  曉蓉一個翻身,伏在他身上,咬了他的下巴一口。「我就知道,你對我真好~~」捧住他臉親了又親,熱情洋溢地抱緊他。「我好愛你,你真好,你對我真好~~」她在他身上磨贈,像貓兒在跟他撒嬌。
  
  「好了好了——」他抓住她扭不停的身體,被她鬧得好癢。他揪住她的雙臂,略略提起她。「小傻瓜……」
  
  「嗄?」
  
  他眼色含笑。「剛剛你跟你媽撒嬌,嗲得我受不了,差點忍不住把你揪過來抱。」
  
  曉蓉哈哈笑。「那當然,我嗲起來天下無敵!」
  
  他笑著央求。「你再嗲一次給我看看。」
  
  「嗄?」她怔住,噗~~笑趴在他肩上。「唉呦~~」臉埋在他頸彎裡,不好意思了。
  
  「好啦!」他低笑,方纔她那嗲勁真夠可愛的,他好想再看一次。「拜託嘍~~」
  
  曉蓉從他身上翻下,坐在床上。咳咳,她清清喉嚨準備娛樂他,譚隱之雙臂枕到腦後,等著觀賞。
  
  開始了——曉蓉先是微笑地瞥他一眼,眼兒亮晶晶,然後她縮住肩膀扭扭捏捏地嗯起來磨贈他,像沒了骨頭,聲音甜滋滋軟綿綿,紅唇噘著嗲不止。
  
  「嗯~~隱之~~好咩~~嗯~~好不好咩~~隱之~~」她玩心一起,食指輕按下唇,微伸舌,朝他瞇一眼,故作性感。「喔~~隱之……嗯……隱之……啊~~」
  
  他受不了,撲過來將她壓在身下,她大笑,他們纏在一塊,熱情如火,棉被枕頭統統踢到床下。
  
  床鋪顫抖,床單哭泣,不眠夜,兩人發情直至天亮……
  
  直至累得筋疲力盡,呼呼大睡。
  
  @
  
  翌日中午,蘇璦到女兒房間喊她吃早餐,沒看到人——
  
  喝!她驚駭,殺上二樓客房,敲門,沒人應,想開門,門鎖著。
  
  厚!蘇璦退一步,瞪著門扉,雙手插腰,目光凶狠。
  
  「這個譚隱之要敢不娶我女兒,就給我試試看!」哼哼哼!蘇璦抓抓頭髮,訕訕下樓,讓他們睡過癮。
  
  房間裡,床鋪凌亂,譚隱之大字形躺著呼呼沈睡,曉蓉卷在他臂彎微笑入眠。
  
  窗外陽光熱情,藍天靜默,白雲傭懶,天空底,院子裡。綠樹顫抖,迎風歌唱。
  
  蘇璦心情很好,她拎了一桶水,在院裡澆花。澆著澆著,她忽然哭了起來。
  
  女兒長大,要嫁人了。想不到女兒這麼厲害,跟信毅總裁交往,她虛榮地驕傲了幾秒,抬頭望藍天——
  
  主啊,禰要保佑我女兒幸福喔!她對藍天默禱。主會聽見吧?
  
  藍天無語,白雲變幻著形狀。小房間,一張床,熱戀的情人相偎安眠,擁一床好夢,好夢正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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