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白]傲氣沖天[全文完]

第兩百七十章 燕姬和另一個女人

    如果說之前伊吾對葉沖天的態度還是將信將疑的話，那如今是完全死心塌地，將自己安全抵達都城，重登皇位的希望全都寄託在葉沖天的身上。

    這麼年輕就抵達藏海境界的高手，擊敗了成名已久的病摩詰的少年！

    他將來的成就，會到什麼地步？

    就算是退一萬步，葉沖天踏入破軍境界，也應該是必然的事情了吧？

    破軍境界的強者，有哪一個不是各國的柱石？秦國的葉勒銘葉燕然兄弟，趙國的金刀將軍趙牧，晉國的大將軍廉子甦，雖然年逾八旬，但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保證了晉國的強國地位。

    拉攏一個破軍境界的武者，即使付出這樣的代價，也不算多。

    更何況，葉沖天的未來，未必僅僅是破軍。

    他才十五歲！

    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他有沒有可能踏入更高的境界？

    踏入那傳說中的凌天？

    那可是傳說之中的武道境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出過凌天武者了，對於一個凌天的強者，就算是國君——不，就算是當日一統天下的周天子，也要低下高貴的頭顱。

    如今他一個落魄王子，一個下跪一個承諾又算得了什麼？

    伊吾心中，明澈清楚。

    “伊吾王子請起。”

    葉沖天點了點頭，伸手將他扶起，也沒有什麼意外和受寵若驚的神色。

    事實上，在通過天魔灌頂，踏入藏海境界之後，他如今整個人的心境也不同了。

    從決戰雷起到現在，雖然僅僅只是一小段的時間，但他已經完成了一個少年天才向真正武道高手的轉變。

    現在開始，他所面臨的挑戰，不是少年時候的那些意氣之爭，對手不再是那些同齡人。

    而是整個天下的武道高手！

    踏入藏海境界，也就是成了真正獨當一面的一流武者。那些破軍高手不會輕出的前提之下，他就是武林的中堅力量。

    即使是一國的王子，對他折節下交，以禮相待，他一樣能夠保持心態的平衡。

    “嘖嘖。小王子。你這代價開得可不小啊？”

    沐博咋舌點頭，如果伊吾真能遵守承諾的話，那扶持他登上晉國王位，也算是值得了。他現在金剛身軀大成，肉身強橫無匹，自忖有自保之能，也就不怕攪什麼渾水。

    “伊吾王子，不必擔心。我們答應會助你一臂之力，自然會盡力而為。”

    葉沖天看著伊吾忐忑不安的站起，微微一笑，之前伊吾沒有許下足夠的好處，那是因為他當時還沒有展現出足夠的實力，一旦自己的力量表現出來，聰明人自然立刻會抓住機會。

    他也不怕伊吾會反悔，有劍中世界之助，他的實力還能夠進一步提升。只要能夠提升到破軍境界，那在這個世界上就可以橫著走，就算是秦國舉國之力，他也不懼；劍宗高手雖多，但除非傾巢而出。他也有脫身之機。

    “我們走吧，盡快回到都城，再看行止！”

    葉沖天看了看天色，做了決定。

    ※※※

    晉國的王城。名為新田。

    這幾日之中，氣氛肅殺。高牆之上，武士巡邏，城門緊閉，進出城門的百姓也要受到嚴格的盤查。

    城內街道更是門可羅雀，就算有人不得已出門，也是匆匆忙忙，低頭疾走。

    這種非常時刻，誰都是想躲在家中，躲開是非。

    半月之前，國君伊厚野駕崩，此後貴妃燕姬出示先皇遺詔，要立幼子申屠為儲君，卻遭到了權相馮寇和一眾御史的反對。

    馮寇驕橫跋扈，自命為託孤大臣，雖然未必反對廢長立幼，但卻要求將小皇子控制在自己手裡，更要燕姬殉葬，以斷絕太後干政的可能性；

    而一眾清流御史，卻是堅持立嫡長子伊吾，要求從秦國迎回伊吾，另立新君。

    這三方爭鬥不休，後來馮寇調動城防軍，管制新田，燕姬也不甘示弱，調動御林親衛與之對抗，一時間起了不少沖突，城中殺人放火之事，時常發生。

    如今情勢，已經是一觸即發，就連正常的朝會都沒有了。

    這幾日，一直有清流御史到太廟哭拜，甚至有人吊死在宮門之外，但雖然群情激憤，卻依然沒有撼動這兩方對峙的局勢。

    ——如今的新田，就看馮相和燕姬的博弈了。

    至於皇長子伊吾，大部分人已經不再對他寄予希望，畢竟他遠離權力中樞，手中又無兵權，他想上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有少數有心人，還在關注著他的行蹤。

    “伊吾那賤種，竟然離開了秦國，玄甲武衛是乾什麼吃的？”

    深宮，燕姬的眼中閃動冰冷的怒火。

    她是一個姿容絕世的女子，渾身黑衣並不能稍減她的魅力，反而給她增添了神秘而不可捉摸的氣質，配合上火辣的身材，讓人一見就不能抵禦。

    有很多人說先皇伊厚野死在她的床上，凡是見過她容貌的男人，往往都會贊同這一點。

    就算不是如此，一向強悍的伊厚野在這十年之中迅速地衰老，也跟這個女人脫不了關系。

    “姐姐，稍安勿躁。”

    今天在她的對面，卻是站著一個與她相當的美人。

    一襲白衣，明眸如水，火熱的嘴唇傳達出一種異族的野性，臉上的神情，卻是帶著一絲殘忍和冷酷。

    “當初我們幼時相交所約，直至今日才有實現的可能，伊吾王子逃出秦國，也許對我們來說是好機會呢？”

    她的聲音清脆如銀鈴。

    “哼，黛黛，每次你都是這麼說，我好不容易弄死了那個老不死的，想不到還有這麼多人跟我作對，照你這麼說，我草原之神什麼時候才能降世？連你哥哥都死了……你像是喪家之犬一樣逃到我晉國……”

    燕姬不留情地攻擊著自己的客人。

    這位客人，正是從秦國離開的黛黛。

    她的哥哥末都王子死在葉沖天手中，為了替兄長報仇，在御前大比之前派人偷襲了葉沖天，卻是不等結果，就揚長而去，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出現。

    更想不到的是，她作為月氏的公主，竟然與這位北戎出身的王妃相識！

第兩百七十一章 他是個死太監！

    如果葉沖天在此，一定會對這位看上去弱不禁風，行事卻是詭異的月氏公主產生懷疑。

    當初黛黛和末都兄妹兩人遠道而來，抵達秦國，號稱是為了招親，但是他們在秦國一待數月，卻壓根兒沒見有什麼動作。

    末都王子死後，她要麼回轉草原，要麼就是在秦國找個人嫁了，但卻是神奇地選擇刺殺葉沖天——這幾乎是不可能之事，她也並沒有為兄報仇而不顧一切，失敗之後遠遁晉國。

    這就讓人感到奇怪了。

    她滯留中原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她與燕姬攪到一處，又跟晉國國君伊厚野的死有什麼關系？

    “燕姬姐姐，我在秦國的任務失敗得莫名其妙，只怪我哥哥太過好勝……”

    黛黛低下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何止是他好勝，你也是不甘心，就算他死了，你只要厚著臉皮留在秦國，任務也不是沒機會完成，偏偏要逞強去殺什麼葉沖天，現在好了吧？”

    燕姬冷哼了兩聲，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小妹知道錯了……”

    黛黛的頭越垂越低，聲音更是細若蚊蚋。

    “好了好了！不要在我面前做出這副模樣，這一套拿到男人面前去吧！”燕姬不耐煩地搖了搖頭，“現在說什麼也太遲了，秦國既然已經失敗，晉國這一役，就絕對不能再輸，妹子，你幫我想想，到底該怎麼對付馮寇？”

    雖然伊吾從秦國逃出來惹得她煩心，但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始終是馮寇，伊吾他很可能路上就死了——就算能夠穿越重重阻礙回到都城，在現在的情勢下，沒有軍權的支持，也很難掀起多大的風浪。

    但馮寇不同，這個粗野剛愎的男子竊據相位，在伊厚野還活著的時候就深獲信任。掌控朝中大權，當初燕姬迷惑住伊厚野，常年不設早朝，導致馮寇的權力越來越大，本來兩人是有合作的協議。沒想到伊厚野一死。馮寇竟然是翻臉不認人！

    黛黛輕笑一聲抬起頭來，剛才的可憐模樣全然消失不見，“我以為馮寇是姐姐的入幕之賓，沒想到一親芳澤之後。這人還能夠翻臉，倒是心性決絕狠辣之人……”

    “呸！”

    燕姬啐了一口，臉上涌起紅暈，“休要胡說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練的是什麼功夫。怎麼可能真正親近男人？何況這馮寇……”

    她皺起眉頭，輕輕敲著桌子沉吟。

    “怎麼？姐姐發現他有什麼不對麼？”

    “此人很奇怪……”燕姬點了點頭，“一般男子，入我桃花林中，必然是血脈賁張，不能自已，但此人卻是例外，雖然也神智昏昏，卻並無什麼丑態。我懷疑……”

    她咬了咬牙，臉上現出幾分古怪的神色。

    “我懷疑他是個天閹！”

    “啊？”

    黛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麼說來，姐姐在晉國百般謀劃，千般設計。竟然是不小心敗在一個不是男人的太監手上？”

    這只能說是天意。

    以燕姬的手段，男人遇到她都絕無反抗的心思，何況她作為先皇寵妃，要扶幼子登位。又一度掌控朝政，若無馮寇這樣的梟雄。絕無人能抵抗他的意志，伊吾遠在秦國，本來該順理成章地完成任務。

    但因為這個馮寇的出現，弄得晉國之中，又起變數。

    “這都要怪你，若不是你跑來晉國，我何至于要急于動手？再等幾年，朝中任免皆出于我手，申屠也再長大一些，馮寇又怎敢違拗我的意思？”

    燕姬白了黛黛一眼，卻還是在嘴硬。

    黛黛嘆了口氣，“我也料不到竟有這樣的變化，不過我們的時間實在不多了，五處著手，卻只有姐姐這里快要成功，我們也等不得，如今宮中的準備已足，哪怕申屠不能登上皇位，計劃也只能先開始進行——目前，只要能夠維持現在的局面就好……”

    燕姬沉思了半晌，猶豫著點了點頭。

    “也只好如此了，但現在的局面，如履薄冰，又豈是那麼好維持的？”

    雙方的平衡十分微妙，只要稍有一點異動，就可能會造成崩壞。

    到時候新田的局勢會演變成怎樣，那就是誰也不能預測了。

    燕姬不怕失敗，但若是壞了草原之神的大事……

    她的面色，不覺也漸漸蒼白起來。

    “不管如何，不能讓那伊吾來攪局，妹妹，你哥哥的師父半月彎刀，正朝晉國而來，不如讓他先放下仇恨，對付伊吾吧！”

    “這……”

    黛黛面色微變，苦笑道︰“這老頭子性子執拗，他是為末都報仇而來，只怕也不那麼容易……”

    她看到燕姬冰一般的目光，吐了吐舌頭，這才改口，“不管如何，我去試試看。”

    ※※※

    燕姬和黛黛所擔心的攪局因素伊吾王子，如今確實已經走到了直抵新田的官道之上。

    “此去不過百里，就是新田城了！”

    看到城外的巍峨高山，伊吾王子大喜，新田城依山而建，據此已經不遠。

    葉沖天等人雇了兩輛馬車，伊吾獨坐一輛，他們五人共乘一輛，一路之上，倒是未曾遇到什麼阻礙——這一點也出乎伊吾的意料之外，或許馮寇認為派出病摩詰之後，就不必再多派人手，這倒是可能，但燕姬那邊一直源源不斷追殺他玄甲武衛也不見了蹤影，讓人疑惑。

    但不管怎麼說，能夠順利抵達新田的話，至少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不管如何，伊吾作為伊厚野的嫡長子，有著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資格，他抵達之後，會對新田的局勢造成多大的影響，猶未可知。

    “終于要到了……”

    葉沖天點了點頭，“伊吾王子，新田城即將到達，你也該想好了，到了新田之後，該如何行動？”

    “這……”

    伊吾怔了怔，倒是沒有想那麼多。

    如果是一回城中，立刻揭示身份，嚷嚷著自己乃是皇子伊吾，這似乎不是什麼好主意。

    不管是馮寇一方還是燕姬一方，一定會立刻派人來將他控制軟禁，到時候他可是什麼花樣都玩不出來。

    那該怎麼辦？

第兩百七十二章 城牆漫步，藏海之能！

    “以在下之見，王子應該先聯繫忠於你的人，悄悄潛入城中，打聽清楚當前的局勢再說……”

    葉沖天沉吟半晌，開口建議。

    如今他們得到的訊息，大多都是道聽途說，唯一可信的就是城中劍拔弩張，燕姬與馮寇勢同水火，隨時有可能火並，但具體雙方的勢力如何分佈，又有多少人保持中立觀望，還有誰是支持伊吾的，目前都是霧裡看花。

    若是不清楚情勢，貿然闖入，只怕是沒有什麼好結果。

    “正是！正是！”

    伊吾連連點頭，“不過……”

    他抓了抓腦袋，面露苦澀。

    “你這貨不會是一個忠於你的心腹都沒有吧？”

    沐博瞪大了眼楮，失聲高叫，“這你也敢回來奪皇位，那不是找死麼？”

    伊吾滿面沮喪，“我……我離開晉國已經六年了，當初就年紀小，哪有什麼勢力……”

    他離開晉國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哪裡能有什麼主動建立自己勢力的想法——如果是那樣，他也不會那麼輕易被送出來作為人質。

    現在忠於長子伊吾的勢力，不如說是忠於先皇伊厚野，這些人不願意晉國落入燕姬或是馮寇手中，所以才會投向伊吾。

    這一群人如果能夠組織起來，也是一股龐大的勢力。

    但這個時候讓伊吾鑒別到底誰是真正的忠心，誰才是投機，卻是沒有一毫的把握。

    葉沖天點了點頭，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現在最難的，就是從哪裡起步。

    “有了！”

    伊吾陡然一拍大腿，“別人我不敢保證，但是監察御史林謙，乃是一個真正的君子，我們去找他。至少不虞被出賣！”

    “林謙？”

    葉沖天眼楮一亮，也是點了點頭。

    鐵面青天林謙，名動列國，是有名的直臣！葉沖天在書院上課的時候，也時常會聽人提起這個名字。

    這個人忠誠正直。為人耿介。卓有口碑，如今已經是六十多歲的年紀，卻依舊是活躍於晉國朝堂之上，奸佞聞之失色。

    “如果是這個人。倒是可以試一試！”

    這樣古板迂腐的正人君子，一定不會投向馮寇，也不可能支持幼子申屠繼位，乃是伊吾的天然支持者。

    有了此人，在新田城中。他們就能有一個立足之地。

    “現在的問題，就是怎麼潛入新田城和御史府了……”

    不過半日功夫，馬車就到了新田城下，望著高大的城牆和盤查森嚴的緊閉城門，葉沖天微微點了點頭。

    ※※※

    深夜。

    月色暗淡，星光晦澀，這是一個陰天。

    也是夜行人最好行動的時節。

    葉沖天帶著伊吾輕輕巧巧地在城牆之上漫步。

    更確切地說，是在城牆的側面漫步。

    葉沖天的身軀，與地面呈平行的態勢。衣袂和頭發都向下垂著，但他自己卻好像是走在平地上一般從容自如；他手中托著伊吾，讓他也維持著平衡的狀態，不過後者卻是不敢向下望上一眼。

    藏海境界的武者，已經可以做到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情。就比如這樣的行走。

    只要聚氣於腳底，將自己的身體深深吸附在城牆之上，就可以維持平衡，雖然這樣行走對一般的武者來說消耗極大。根本走不了幾步，但踏入藏海境界之後。體內的內力如海，根本消耗不完，這點子也就不在話下了。

    “留下菱兒他們在城外真的不要緊嗎？”

    伊吾王子還有些昏頭昏腦，今日跟他一起行動的只有葉沖天一人而已，其餘幾人都不知去向。

    “不要緊，城門盤查嚴格，只不過是針對你而已，他們幾個明日從城門中進來就好了，不必跟我們一起冒險。”

    誰知道城牆之上，會不會還有什麼守衛，若是人多，總是難免被人撞見，脫身也是不易，葉沖天是帶著菱兒等人進了劍中世界，這才自己出來帶伊吾入城。

    這個方式他實驗過了，並不會讓菱兒等人被踢出劍中世界。

    當然這就沒有必要跟伊吾解釋。

    “哦……”

    伊吾點了點頭，似乎也是這麼回事，也就不再追問。

    葉沖天帶著他走到城牆之巔，舉目望去，只見新田城中一片漆黑，就算是中央的宮闈之中，也是沒有一線燈光。

    “這幾日肯定都一直宵禁，不許亮燈，不許晚上在街道上行走，以免有人作亂……”

    這種情形，葉沖天和伊吾都能夠猜得到。

    “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只要避開巡夜的軍隊，就不要緊了，伊吾，這林謙的御史府邸，在什麼地方？”

    葉沖天舉目四望，微微點頭。

    城中巡邏的官兵雖然不少，但憑著他的實力，想要避開這些人，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這個……”

    伊吾突然渾身一僵，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

    葉沖天嘆了口氣，“你不要告訴我說，你不知道林謙的地址？”

    這位王子殿下，實在是有些靠不住，一問三不知，好不容易混進城中，他居然連要去的地方在哪裡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這夜黑風高的，不好找啊……”

    伊吾趕緊解釋。

    也幸好這一位清廉的監察御史一直是兩袖清風，住在城南的一所小宅子裡面，還從來都沒有搬過家。

    都城之中房價昂貴，以他的薪俸，只怕是一輩子不花錢也買不起一座像樣的宅邸，那座小宅子還是當年他岳父留下的，他一直住到了現在。

    這件事情在晉國之中也是傳為美談，伊吾自然知曉。

    不過在這麼天黑的晚上，想要找這麼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實在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知道地址就好……”

    葉沖天嘆了口氣，伸手託在伊吾的手臂上，縱聲一躍，從城牆上飛躍而下！

    “媽呀！”

    伊吾壓低了聲音驚呼一聲，嚇得一頭冷汗，但卻只覺腋下生風，竟是緩緩下落，穩穩著地，這才平復下來。

    城牆上的守衛陡然驚醒，睜開了迷濛的睡眼，推了推身邊之人。

    “兄弟，有沒有聽見有人叫喊？”

    “深更半夜的，哪有什麼人？反正不要在城牆上出事，就不關我們的事了，睡吧！”

    另一個守衛翻了個身，不耐煩地裹緊了披風，繼續酣然大睡。

第兩百七十三章 改大勢者，唯一人爾！

    經過半夜的折騰，葉沖天終于帶著伊吾找到了林謙的府邸。

    這是在城南的一個角落，確實是荒僻難找，只有三進的院子，看上去怎麼也不像是當朝正二品大員監察御史的家。

    門口的石獅子上滿是青苔，大門倒是朱漆的，不過早已斑斑駁駁，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重刷過，門口空地上鋪了一層黃葉，顯得蕭疏而冷清。

    這位鐵面御史的家宅可真是門可羅雀，只怕平日也不會有什麼客人來訪。

    這也是應有之義，他的脾氣古怪而迂腐，本來就不擅長與人交往，最近晉國大變，估計他更是閉門謝客，根本不會有什麼人來找他。

    “我們進去吧……”

    葉沖天搖了搖頭，搜索周圍，確認了沒有人就近監視，這才提起伊吾，輕輕一縱，越過了低矮的圍牆，輕飄飄地落在院中。

    在第三進的偏廳書房之中，有一點微弱的火光——雖然宵禁，但這種如豆大的燈火，巡邏兵丁是不可能看到的，看來林謙還沒有睡。

    “這倒是剛好！”

    要是半夜摸到一個老頭子床前把他弄醒，萬一把他嚇出病來就不好了，若是他沒睡，剛好可以直接找人。

    他們兩人走到書房邊，伊吾透過門縫向里面張了一張，回首點了點頭，表示里面只有林謙一人，葉沖天微微頷首，四面一望，輕輕地在門上叩了三下。

    “什麼人？”

    屋內傳來一個蒼老而鎮定的聲音，絲毫沒有因為半夜有人敲門而感到驚慌，葉沖天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見那白發的老者將手中的書卷輕輕一放，緩緩轉身，露出一張清　的相貌，他雙目如電，不怒自威。

    所謂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大概就是這種人吧。

    葉沖天贊嘆一聲。低聲道︰“林御史，在下帶同大王子伊吾，特來拜會御史大人……”

    “大王子？”

    林謙面色一變，緩緩地站起身來，他的養氣功夫驚人。倒也沒有急著來開門。只是點了點頭。

    “若是王子駕到，請進來。”

    葉沖天輕輕一推，書房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伊吾撲了進去。撲通一聲跪倒在林謙面前，涕淚橫流。

    “老御史，求你救我一命！”

    這倒不是他跟葉沖天商量好的，不過天性如此，自然而然地就發揮了出來。饒是林謙老而彌辣，也不由怔了一怔，伸手將其扶起，接著火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退了兩步，躬身行禮。

    “不知伊吾王子駕到，老臣有失遠迎，還望王子恕罪！”

    伊吾趕緊扯住了他，“老御史。都這個時候了，還講什麼虛禮，如今奸相和妖妃對峙，我好不容易才從秦國逃回來，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只能托庇于老御史門下了！”

    “王子何出此言！”

    林謙吹胡子瞪眼楮，看來新田的局勢，他也是心中有數的，見到伊吾如此。更是不忍，拍案大怒。

    “王子原本就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國君駕崩，馮寇就該以大禮從秦國迎回王子才是，至于燕姬，更是一介婦人，如何敢亂言國家朝政？”

    他當然是支持伊吾繼位的死忠派，在皇帝駕崩之後，就不斷地上書要求迎回伊吾，但馮寇和燕姬只顧著爭權奪利，哪里會顧得上他。

    這些上書，自然也是被擱置。

    沒想到這時候伊吾竟然自己奔回來了，林謙也頓時是有了精神頭，深更半夜還精神十足，想要立刻一早上書去要求立伊吾為儲君，即日繼位。

    ——葉沖天和伊吾趕緊勸阻了他。

    這時候不明敵情，胡亂上書暴露伊吾所在，那真是在找死，好在老頭子雖然耿直，總算也在官場混了幾十年，自然知道利害，嘆了口氣，無可奈何，這才開始慢慢給伊吾講述新田城中的情況。

    如今朝中，一半的大臣都已經謝客不出，也不參與朝會，以表示無聲的抗議。

    而另一半的朝臣，一部分被宰相馮寇所控制，另一部分則是投入燕姬門下，雙方爭論的焦點，已經不是由誰來繼位。

    其實馮寇和燕姬在這一點上是有共識的，對于燕姬來說，當然只有自己的兒子繼位才符合她的利益；而對于馮寇來說，年幼的申屠繼位，也能夠讓他更容易的掌握朝政——但這個前提，是在沒有燕姬的情況之下。

    否則的話，若是太後垂簾，那他顧命大臣又有什麼用？

    這才是他們的矛盾所在，也正是因為如此，朝中大事，始終不能決定。

    “……但這樣拖下去，對馮寇來說肯定是不利的，所以他要比燕姬心急……”

    國不可一日無君，馮寇再怎麼壓制燕姬，總得要扶人上位，伊厚野總共就只有兩個兒子，伊吾和申屠，總有一個人要登上帝位。

    若是燕姬不死，無論是誰登上帝位，對馮寇來說都沒有好處，所以這段時間，他必然會有別的動作。

    林謙雖然耿直，但一雙老眼可不昏花，看得清清楚楚。

    “老御史，你是說馮寇會造反？”

    伊吾失聲驚呼。

    馮寇的最理想目標，當然是逼死燕姬，扶申屠上位，以此扶助幼主——這一點也並非沒有道理，燕姬乃是異族，晉國的歷史之中，從來沒有異族女子擔任太後之事，相反殺母立子之事，倒是頗有傳統。

    但燕姬何等強韌，不管馮寇如何蠱惑，如何發動大臣上奏，她可不會白白去死，只要這麼拖著，馮寇終究得讓申屠登位，而申屠一旦登位，只要燕姬不死，作為皇帝的生母，不可能沒有太後的封號。

    所以馮寇看似佔盡優勢，其實也是騎虎難下。

    “要是那樣，那可怎麼辦哪……”

    伊吾癱坐在椅子上，面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

    馮寇掌握的力量，林謙也給他詳細的分析過了，如今新田五萬守軍，全都掌握在馮寇手中，而燕姬手里不過三千御林而已，若是馮寇真的鐵了心造反，那縱然大逆不道，以後如何未為可知，但短時間的成功幾乎是必然之事。

    “而今之計，能夠改變這種局勢的，只有一個人。”

    林謙皺緊了眉頭，豎起了一根手指。

第兩百七十四章 軍神！

    伊吾有自知之明，老御史說的人，當然不是自己，他身份雖然尊貴，但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之中，卻是連一張底牌都沒有，若是浮出水面，只怕瞬間就會被人掃除。

    在有保命的勢力之前，他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低調窩著才好。

    林謙當然也不是說自己。

    如今的局勢演變至此，已經不再是朝堂之爭，他們這些文官就算是豁出性命，也難改當前的大勢。

    能改當前大勢之人，唯一人爾！

    “你是說……”

    伊吾的臉上現出為難之色，雙手交叉，嘴唇囁喏，卻是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那個人不喜歡你，他也隱退許久，但他畢竟是晉國人，對晉國有一份熱愛，若是你能夠說動他，那大事可定！”

    “事到如今，也只有找他了！”

    林謙捏緊了拳頭，額頭青筋直冒，老先生也是急了。

    “御史大人說的是什麼人？”葉沖天悄悄向伊吾詢問。

    “還能有什麼人？”

    伊吾額頭見汗，“我晉國之中，也只有他了，一人可擋百萬兵，老將猶有當年勇……”

    “軍神，大將軍廉子甦！”

    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伊吾都禁不住繃直了身體，表現出了敬畏之意。

    “廉子甦？”

    葉沖天的面色一振，腦中立刻出現了那白須白眉金盔金甲的老將形象。

    軍神廉子甦，晉國最強的武將，從四十歲起就是晉國的中流砥柱，而今八十有余，仍然是實力不減當年，上陣搏殺，一往無前。

    “如今，他卻是在何處？”

    如今新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位晉國軍方大佬，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倒也有些奇怪。

    “他麼……”

    林謙苦笑，微微搖了搖頭，“要說他的觀念，也未必就是不對，我讓王子去找他。也未必就是做了一件正確的事……”

    廉子甦從國君駕崩之後。就一直隱居府中，稱病不出！

    他的想法，別人不知道，作為他老朋友的林謙卻是最明白的。

    他是一個將軍。他的戰場在外域，而不在朝堂。

    軍人不得干政！

    這是廉子甦從軍開始，就給自己定下的準則，他認為軍人若是干政，日後必然會導致以力壓人的後果。朝堂之上，從此就不堪設想。

    所以伊厚野駕崩之後，馮寇和燕姬紛爭，他卻全然不牽涉在內，只是壓制各處軍團，不讓他們有所異動罷了。

    只有城防軍原本就是馮寇的親信，還有御林軍是皇家選拔，他管不到，其它軍方。暫時都沒有涉足這一場逐鹿！

    馮寇和燕姬不是沒想要拉攏他……無論是誰，若是得到廉子甦的首肯，甚至不用他親自出山相助，就足以立刻奠定勝局，但無論什麼代價。都無法拉攏這位軍神。

    “他們兩個都沒法拉攏廉老頭？那我能有什麼辦法說服他？”

    伊吾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他如今手上除了大義的名分之外——由于他弟弟的存在，這大義的名分至少還要被分掉一小半，有什麼籌碼能夠說服廉子甦？

    “這老頭也看得清楚。不管是誰登上皇位，他還是他的大將軍。只要有實力，就可以自巋然不動……”

    伊吾連連搖頭，越想越是覺得沒希望。

    葉沖天卻是沉吟了一陣，轉頭向林謙詢問，“御史大人，若是廉大將軍秉承這樣的意志，那麼若是馮寇當真作亂，他也不管麼？馮寇可是憑著軍隊在作亂……”

    “若是馮寇當真將局勢搞得一塌糊涂，他當然會管。”

    林謙嘆了口氣，“但若是他能夠以雷霆萬鈞之勢，犁庭掃穴，一舉解決掉燕姬的話，只怕廉大將軍只會選擇繼續守衛晉國的領土。”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他就是這樣的理念吧！”

    對于這樣理想化的想法，林謙也不能認為這是錯誤，更何況廉子甦的實力，能夠讓他將自己的理念堅持到底，誰也動搖不了他。

    “原來如此……”

    就算馮寇造反，只要不引起晉國動蕩，弄得天怒人怨，那廉子甦還是不會管，在頭上那些人誰當家，他根本就不在乎。

    如此說來，他倒是以為重視百姓福祉的大將。

    事實上，就算是馮寇當真搞砸了，他也未必就會來支持伊吾，一定是會選擇最快平復的方式——那就一定不會是選擇最弱者。

    這種老頭，可不好說服啊。

    葉沖天也不免覺得有點頭疼起來。

    他跟伊吾大概問清了城中的局勢，就告辭出來，林謙本來是想要留宿伊吾，但一來他也沒有空房，二來為了安全，伊吾也就婉拒了老先生的好意，他也想跟葉沖天一起討論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兩人照舊是從林府翻牆而出，穿行在黑暗的巷道之中。

    “老大，你說這該怎麼辦？廉子甦那老家伙原來就看我不順眼，脾氣又古怪，只怕是不會幫我的……”

    葉沖天沉吟不語，緩步而行，也在慢慢思考著對策。

    其實對于晉國的百姓來說，還真是無論何人在位，都沒有太大的差別，只要輕徭薄賦，少起戰事，對于百姓來說就可以安居樂業，至于皇帝姓什麼叫什麼，與百姓的生活又有多大的關系？

    但對于葉沖天來說，他既然隨同伊吾來到晉國，自然是希望能夠在晉國有一番作為，也自然會支持伊吾。

    除非他打算離開晉國，否則的話，他的投注已經很明顯了，不可能再更改。

    “不管如何，我們總是要去將軍府試一試……”

    廉子甦到底是什麼脾氣，葉沖天沒有見過，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服。

    不過他也知道，一位破軍級別的強者，必然有其堅強的意志。

    想要說服他，絕對是一場艱難的戰役。

    但是，不試試看的話，怎麼會知道呢？

    “我們就在門口等著吧，天一亮，就敲門拜訪。”

    葉沖天看了看天色，將軍府的情況與清苦的御史府可不一樣，天知道里面有多少高手，既然到此，就只有敲門而入了。

    “那……那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麼？”

    伊吾吃了一驚。

第兩百七十五章 大將軍府！

    “如果要去見廉大將軍，那你的身份是早晚要暴露的……”

    葉沖天嘆了口氣。

    軍神的府邸，可不比一個不曾手握實權的監察御史，馮寇和燕姬也不知道拍了多少明崗暗哨來監視，就算是以葉沖天之能，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帶著伊吾進去，再帶著他出來。

    當然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還是有一位破軍強者坐鎮的關系，誰知道闖入將軍府邸，軍神廉子甦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也許他話都不問就大招放出來，就算葉沖天能夠自保，也未必保得住伊吾，那豈不是死的冤哉枉也？

    只有正面而入，也就等同于昭告天下。

    這其實就是破釜沉舟的一次嘗試，若是能夠說動廉子甦，伊吾從此也就成為新田城中一大勢力，自然也就不用再擔心被人知曉已經回到了都城；

    如果不成的話……那伊吾也實在沒有什麼翻盤之內，說實話盡快退出新田，坐山觀虎斗，等到馮寇和燕姬兩敗俱傷之後，再看有沒有機會才是正道。

    “也對……”

    伊吾想了想，也只得苦笑，他挽起袖子，就在葉沖天的身邊蹲下，在他們倆的對面，正是將軍府巍峨的建築。

    廉子甦此人少年豪奢，他們廉家又是世家，這一座府邸富麗堂皇，自是不用說了。

    不過他到中年之後，倒是改了不少性子，變得簡樸務實，不然的話，這牆里牆外，還有綺羅覆蓋，更是奢華。

    伊吾也曾聽人說起過以前將軍府的盛況，在這無聊深夜，就小聲的向葉沖天轉述。

    “所謂君子豹變，就是如此吧……”

    葉沖天聽著點了點頭，廉子甦少年荒唐。年長之後居然能夠秉承民貴君輕的理念，這對于他一個馳騁疆場，視人命為草芥的大將來說，更是殊為難得。

    不如說是他突破破軍境界之後，念頭通達。才會有這樣的領悟。此後就一直堅持，直到如今八十多歲的耄耋之年，仍然是如此。

    君子豹變，從少年的不羈。到中老年之後的沉穩，這位老將的一生，也實在是讓人好奇。

    天色很快就亮了，葉沖天卻沒有急著從藏身之處出來，他觀察著四周。留意著各處監視的暗哨。

    “差不多了……”

    果然如他所料，監視將軍府的暗哨實在太多，很多人都是徹夜守候，天亮之後，更是各種莫名其妙的人都出現在將軍府門口。

    賣冰糖葫蘆的，擺地攤的，乞丐，提著水桶的大娘，抱著孩子的少婦。來來去去，都只在將軍府門口穿梭，他們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容易被看穿，所以干脆也就沒有刻意掩飾，只是虛應故事而已。

    將軍府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大門，一個睡眼惺忪的看門老頭，伸了個懶腰，緩緩地走出門。在牆根兒百無聊賴地蹲下。

    “走吧！”

    葉沖天整了整衣衫，拉著伊吾。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沖著將軍府的大門走去。

    一眾暗哨都傻了眼，盯著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二人，一時間都失去了反應。

    “干什麼呢？干什麼呢？”

    門口的老頭霍然站起，擋在了葉沖天兩人的面前。

    “你們以為這里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大將軍府！”

    他指著門上的牌匾，一字字地念了出來，威武霸氣的一揮手，“閑雜人等，謝絕入內！”

    葉沖天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老先生，我們可不是閑雜人等，請您向大將軍稟報一聲，就說大王子伊吾，在門外求見！”

    “啊？”

    老頭吃了一驚，騰地跳了起來，不過他的驚訝還遠遠比不上周圍的暗哨，只聽一陣驚呼響起，那些暗哨們都是傻了。

    伊吾？

    大王子伊吾竟然進了新田城，堂而皇之地到廉大將軍府上拜訪？

    他……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一時之間，眾人都是呆若木雞，良久，才有人反應過來，飛身而跑！

    要趕緊去報告最新消息才是！

    將軍府外塵土飛揚，所有的暗哨竟是差不多跑了個精光——無論將軍府再有什麼動向，也不可能比大王子前來拜訪更有震撼性，這個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報告！

    “大……大王子？”

    那看門老頭似乎也是沒反應過來，呆愣愣地瞧了葉沖天半天，皺起了眉頭。

    “不……不對！大王子從小就是胖胖的，哪有你這麼帥？”

    “我才是伊吾！”

    聽到這樣的評價，伊吾當然是有幾分惱怒，高聲開口，老頭這才把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微微點了點頭。

    “這才有點像了，不過我到底也不認識大王子長什麼樣，你不會是假冒的吧？”

    “這種時候，誰會假冒！”

    伊吾氣急敗壞，手舞足蹈。

    這個時候，假冒別人都行，誰會來新田假冒伊吾？

    在燕姬和馮寇的勢力範圍之中，稍不留神或許這高貴的王子轉瞬間就成了下水道中老鼠啃噬的屍體，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說的也是。”

    老頭咂了咂嘴，再次點頭。

    “這麼說來，你是真的大王子伊吾了……那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去問問大將軍見不見你……”

    他正要轉身離去，葉沖天微微一笑，攔在了他的面前，“老先生，你能不能先將我們帶入府中，如今情勢微妙，讓大王子站在門口，只怕……”

    如今暗哨星散，誰知道燕姬和馮寇會有什麼樣的即時反應，說不定就是大張旗鼓的狙殺，雖然葉沖天能夠保護他的安全，但也不必冒險。

    “你是怕有人來害大王子？”

    老頭轉過頭，臉上帶著一絲不屑之色，他瞧了瞧門口的空地，發出一聲輕嗤。

    “你放心吧，絕對沒有人敢在將軍府門口殺人，你們先等著！”

    他伸手一推，似乎是想要把葉沖天和伊吾先推出門外，關上大門，再回去稟告。

    老頭這句話說得霸氣，伊吾倒也放心，他點了點頭，正要退出門外，卻見葉沖天微笑搖手，仍然是不肯後退一步。

    “大將軍，如果我們退出門外，被你關上了大門，待會兒會不會只有人探出頭來說大將軍病了，不便見客？”

    葉沖天雙肩一聳，“若是如此，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了？”

第兩百七十六章 你小子不錯！

    “你……你叫他什麼？”

    伊吾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瞧著身邊那佝僂的老人，只聽他哈哈大笑，陡然直起腰來。

    “年輕人，好眼力啊！”

    老頭的目光在葉沖天身上一頓，也不見他如何出手，只見那將軍府的大門自行砰然關上！

    葉沖天和伊吾，是在將軍府門的里面。

    也就是說，對方終于還是讓他們進來了。

    伊吾吃驚非小，上下打量著面前的老人，卻始終也認不出來，這就是那位叱　風雲的金甲戰神。

    他如今挺直了腰桿，倒是有幾分強者之氣，但是與伊吾記憶中的形象，還是完全對不上號。

    何況堂堂大將軍，何至于要自己看門？

    “如果認不出這樣的強者，那我的眼楮就是瞎了。”

    縱然只是坐在門口，但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葉沖天卻是感覺明顯，破軍強者的威壓，他在叔叔葉燕然身上體會過一次，記憶尤其深刻。

    伊吾白了他一眼，照他這麼說自己就是瞎得不能再瞎，直到現在，他還不能確定對方就是真正的大將軍廉子甦。

    除了一樣老之外，這老頭跟那個如同鬼神一般的男人，到底還有什麼共同之處？

    強和弱，伊吾可分不出來。

    “呵呵，你這小子有點意思……”

    廉子甦瞪了伊吾一眼，似乎對他還是甚為不滿，“看在你小子的面子上，就請進去喝杯茶吧，不過可說好了，你們硬闖進來，我請你們喝杯茶已經算是不錯了，不要想再有什麼過分的要求！”

    他一開始就把話給說死了，伊吾哪能耐得住性子，“大將軍，如今情勢這般紛亂。要是你不幫我……”

    “伊吾王子！”

    葉沖天在他胳膊上拉了一把，打斷了他的話，笑吟吟地拱了拱手。

    “前輩相邀，自然莫敢不從。”

    “老大……”伊吾還要嘀咕，葉沖天瞪了他一眼。他才老實地縮了縮頭。退到葉沖天的身後。

    “哈哈哈哈！”

    廉子甦老頭子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揮了揮手，也不招呼，自行走在前面朝著內堂而去。

    葉沖天微微一笑。跟在他的身後。

    “老大，他都說了不願意……”伊吾終于耐不住性子，低聲向葉沖天詢問。

    “他當然會這麼說，不過我們來此，不就是為了說服他麼。不要著急，先坐下來聊聊天。”

    葉沖天卻是顯得十分從容。

    伊吾心中嘀咕，卻是對葉沖天十分有信心，當下就跟在身後，只見廉子甦跨進一座演武場，找了兩張小板凳丟了過來，又端來兩個海碗大的茶缸放在他們兩人面前，自己提了一把蒲扇席地而坐。

    “喝茶吧！沒什麼好茶，大王子可千萬要海涵啊！”

    “豈敢。豈敢……”

    伊吾干笑了兩聲，瞧了瞧渾濁的茶水，連嘴唇都不願意沾一下，天知道這老家伙是用什麼東西泡的茶。

    葉沖天怡然自得，抱起茶缸。喝了兩口，微微點頭。

    “先苦後甘，茶味濃郁，這是武人喝的茶。前輩的口味，倒是與先父類似……”

    “哦？”

    廉子甦見他從容自如。倒也有了幾分好奇，他當然知道伊吾找上門來，肯定是要找他幫忙，但沒想到這個肥胖而無用的大王子，竟然能找到一個這麼出色的青年人才。武功高強之余，心性更是沉穩。

    “令尊是？”

    他倒也想問問，到底是什麼人才能生得出這樣的兒子。

    “先父姓葉諱勒銘……”

    “啊也！”

    廉子甦也是嚇了一跳，蹦了起來摸了摸腦袋，陡然又是哈哈大笑，“是了！是了！你就是葉勒銘的兒子葉沖天！除了你之外，哪里還有這麼強的年輕人？不但武功高，小小年紀氣度不凡，名劍宗可遠遠不如你！死在你手上也是活該！”

    名劍宗是公認的年輕一代第一高手，葉沖天殺了他，但還是不免被人提起來與他比較。

    不過如今看來，名劍宗確實是遠遠不如他了。

    名劍宗也不可能在他這個年紀，就踏入藏海境界，這點子功夫雖然在廉子甦眼中不算什麼，但是考慮到葉沖天的年紀，這已經是讓人震駭不已了。

    “前輩過譽了……”

    這種時候葉沖天自然要謙虛幾句，他風度甚好，談吐也是極為得體。

    廉子甦一拍手，“是了，聽說你宰了你嬸嬸安國公主一路逃亡到晉國，連白發鬼雷起都給你宰了，區區一個名劍宗，又算得了什麼？”

    “連病摩詰都敗在我老大手里，白發鬼雷起又算什麼？”

    伊吾忍不住插話，葉沖天的戰績，可是讓他瞠目結舌的，說出來嚇嚇這個死老頭子，也是好事。

    “什麼？”

    廉子甦吃了一驚，不敢置信地瞪著葉沖天。

    葉沖天確確實實是藏海境界，但以他這樣的少年，竟然能夠勝過藏海巔峰的病摩詰？

    “病摩詰前輩讓了我三招，因為第三招上出劍削斷了我的刀，這才認輸……”

    葉沖天也不會胡亂吹噓，當下就將當時的情形一一說明，從腰間解下夏日炎之劍，遞給廉子甦觀看。

    “哦哦，這就是他小子那柄天外隕鐵之劍，怪不得剛才我就覺得有些別扭，你一身刀氣，卻配著兩柄寶劍，現在這麼一說就明白了。”

    廉子甦伸指頭在夏日炎的劍刃上輕輕一彈，只聽嗡然作響，微微點頭。

    “果然是好劍，你能用三招將他逼到這種程度，真是了不得了，幾年之後，只怕這天下就是你的了……”

    他的目光轉向了伊吾王子，嘆了口氣。

    “這小子竟然能夠招攬到你，也算是他的運氣，不過……我勸你們還是早點離開新田，憑著葉小子的本事，要保你性命還是不難，但要在這都城之中對抗燕姬和馮寇，他還是力有未逮吧……”

    “所以才來向你老人家求助。”

    葉沖天微微一笑，“是林御史讓我們來的。”

    他這話一出，廉子甦的面色更是難看，他狠狠地拍了拍大腿，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蒲扇拍城粉碎。

    “這老家伙，老是給我出難題！”

第兩百七十七章 軍神的要求

    看到廉子甦的表情，葉沖天的心中更是篤定。

    其實很明顯，林謙開口要他們去找廉子甦大將軍幫忙，說得千難萬難，其實卻未必卻完全是真話。

    這老頭古板迂腐，但不代表他不會撒謊騙人，不然的話，在官場上這麼多年是怎麼混的？

    以葉沖天的推測，其實晉國的這一班老臣子，應該是早有共識，要暗中支持伊吾的，但是伊吾畢竟在秦國六年，六年前又年少，也不曾表現出什麼特殊的地方，他是否能夠鎮得住場子，是否能有人君之相，他們大概都想要看看。

    那最好的機會，就是在廉子甦這里。

    這老爺子眼光犀利，實力又強，如果伊吾能夠得到廉子甦的認可，那也就意味著能夠收獲這班老臣子的忠心。

    當然一開始只是他的推測，所以也未曾跟伊吾提及，以免他太過樂觀得意忘形，進入將軍府之後，種種跡象都讓葉沖天肯定了自己的推理。

    他朝伊吾使了個眼色，這時候伊吾倒也乖覺，當下撲倒在廉子甦的腳邊，嚎啕大哭起來。

    “大將軍，我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我雖然無心皇位，但是實在不想讓皇位落入奸佞小人之手，如今都城烏雲蔽日，只有求大將軍你出手，才能一掃妖氛！”

    他別的本事沒有，說哭就能哭出來，而且說話倒也是以退為進，頗有手段。

    他說了自己無意皇位，但又不讓害死先皇的小人登位——顯然就是指燕姬母子和馮寇，那這些人都是小人，不能登上皇位，能夠繼位的也就只有他了。

    廉子甦嘆了口氣。伊厚野之死，乃是問題的關節所在。

    若他是天年已盡，眾人爭位，廉子甦是真的無心參與，但正是因為國君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即使他想做一個超然于政治之外的軍人，也不可得。

    若是不能查出真相，那日後晉國國君的傳承，就會被死亡和暗殺的陰影所籠罩，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林謙才說服了他。讓他願意為伊吾出力。

    但是，也不是就這麼答應。

    “伊吾王子，你先起來。”

    廉子甦輕輕一揮手，伊吾就如同騰雲駕霧一般糊里糊涂地站了起來，心中大駭，自知破軍境界的強者。已經是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若是他有心要殺死自己，那簡直是易如反掌，根本沒有抵抗的余地。

    “想要我幫你爭位，必須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伊吾聽到此言，心花怒放，大喜道︰“大將軍吩咐。莫說是兩個條件，就算是兩百個，我也一定答應！”

    廉子甦冷笑一聲，“先不要答應得那麼爽快，第一個很簡單，我要你繼位之後，絕對不可以殘害自己的同胞兄弟！”

    申屠是伊吾唯一的弟弟，但又是他爭位的唯一競爭對手，伊吾若是繼位，那申屠自然是危在旦夕。廉子甦卻不想看到這兄弟相殘之事。

    “當然，我豈能做這種禽獸不如之事！”

    伊吾當下就拍胸脯答應。

    ——他其實還真想過要斬草除根之事，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有絲毫猶豫，若是真能繼位。只要他盡快生下子嗣，一個申屠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放他活著也就是了。

    廉子甦微微一笑，似乎是第一次對伊吾感到滿意。

    “至于這第二個要求麼……”

    他咳嗽了一聲，緩緩地站起身來。

    “我要你通過我的考驗，如果能夠成功，我就承認你是晉國之主！”

    ※※※

    在晉國深宮，得到消息的燕姬面色變幻不定。

    “伊吾回來了，已經到了新田城中！還去見了大將軍廉子甦，該死，他是怎麼做到的？”

    她雙拳緊握，神色越來越冰冷。

    “他們說，是有一個人跟在伊吾的身邊，按照描述，以我看來……”

    黛黛嘆了口氣，她幾乎已經猜到伊吾身邊的人是誰，別人能夠不認識葉沖天，她怎麼會想不到？

    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嗅得出這個男人的味道。

    “是什麼人？”

    燕姬霍然抬起頭來，雙目冰冷。

    “是葉沖天，只有他，才能做到這一步……”黛黛斬釘截鐵，“何況，剛好葉沖天也是從秦國脫逃，前往晉國，與伊吾乃是同路，當時玄甲武衛在邊關被殺死殆盡，我就猜是他出的手，因為不遠處就是他與雷起對決之地，這兩件事一前一後，只怕他在殺白發鬼的時候，伊吾已經與他攪在了一處！”

    “葉！沖！天？”

    燕姬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就是那個殺了你哥哥末都王子，最近名聲鵲起的小子？哼，我不管他是誰，敢壞我的大事，我就要他的命！”

    她捏緊了雙拳，眼中精光四射。

    “既然如此，剛好半月彎刀就要到了，本來就要他來對付伊吾，既然葉沖天跟他在一處，那就更是名正言順了。”

    黛黛的語氣甚是平靜。

    “縱然是廉子甦戰場上不會敗，但在半月彎刀的殺招面前，也未必能夠護得住葉沖天和伊吾兩人！”

    燕姬之前就提過要半月彎刀出手對付伊吾，但是黛黛知道半月彎刀這老頭性子執拗，他是為徒弟報仇，要他出手干別的事只怕甚是麻煩，但如今葉沖天與伊吾做了一路，那他出手就是順理成章一箭雙雕的好事！

    “哦？他就要到了麼？”燕姬大喜，“還有幾日？”

    “飛鴿傳書來說，一日之前，他已經抵達了邊境的驛站……”

    “好！好好！快馬奔馳，從驛站到新田只有三日的路程，那算來還有兩日，他就能夠到達新田，有他老人家坐鎮。我也就不必擔心那什麼軍神了！”

    燕姬咬牙切齒，似乎甚是狂躁。

    “不錯，軍神再強，也沒法插手到新田城中，就算要調動各地大軍秦王。沒有數月功夫豈能做到，如今只要能夠搶先殺了伊吾和葉沖天這兩個攪局的貨，廉子甦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她狠狠地一拳砸在桌面之上，砰然一聲，驚醒了在一邊沉睡的一個男孩。

    “媽媽！媽媽！”

    那男孩醒來驚懼的大叫，正是燕姬名義上的幼子。也是想要將他扶上國君之位的男童——申屠。

    但燕姬卻是冷冰冰的壓根兒不理他。

    “哭什麼哭！不準哭！”

    良久，燕姬才厲聲喝叱，那男孩嚇得渾身一抖，竟是尿了褲子。

    ※※※

    與此同時。

    在城東的相府。

    這是一座真正的大宅邸，不，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小小的城堡。也可見馮寇在晉國是多麼的只手遮天，否則國君又怎麼可能讓他修建這樣的府邸？

    府邸周圍，軍士巡邏，戒備森嚴。

    這幾日之中，相府的氣氛越發壓抑，馮寇的行蹤也越來越神秘。

    “伊吾去找了廉子甦那個老匹夫？”

    馮寇坐在案前，一邊批閱著桌上的公文。一邊皺眉聽著密探們的報告，“這還真是個麻煩……”

    他自然也知道晉國那幫老臣子的想法，無論如何，這些老頑固們也不會想要他登上皇位，所以他才會想盡辦法，想與燕姬一方達成妥協，以申屠繼位，但燕姬必須退隱幕後。

    ——他想不明白的是，對于燕姬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條件。從一個異族女子一躍而成萬萬人之上的太後，就算沒有權力在手，也總比兩敗俱傷的結局為好，但燕姬始終是不同意。

    馮寇當然也想過要殺掉燕姬，但到現在的局勢。他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他一直是在謀求一種最好的結果。

    批閱完放得最近的一疊公文，馮寇才放下筆，揉了揉酸脹的手腕，轉頭對著站在一旁的病摩詰，微微搖了搖頭。

    “這就是你放過他們的結果了……”

    病摩詰苦笑一聲，喝了一口酒，他又換了一個紅色的酒葫蘆，比原來背著的小了一號，只是腰間的無鞘劍，卻已經給了葉沖天，沒有劍的他，顯得更加憔悴。

    “我輸給了葉沖天，自然不能再去殺伊吾，愧對相爺了！”

    馮寇擺了擺手，“我不是怪你，你為人如何，我還能不明白麼？想不到那葉沖天居然如此厲害，果然不愧是定邊侯之子，現在他又與廉子甦搭上，看來要對付他們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病摩詰深吸了一口氣，“相爺有什麼打算？”

    馮寇皺了皺眉頭，“原本來說，我們應該將主力對付燕姬那個女人才是，但不知如何，我總有一種預感，這個葉沖天與伊吾一伙，實在是讓人心頭不安，倒像是心腹之患一般……”

    “相爺的意思，是想要先對付伊吾？”

    病摩詰倒也並沒有怎麼吃驚，對他來說，也早已經想象到了，像葉沖天這樣的人，如果給了他足夠的成長空間，天知道能夠到什麼地步。

    “要對付伊吾，就必須先對付那個葉沖天。”

    馮寇嘆了口氣，“我這邊最強的戰力就是你，你都自承不是他的對手，我本來是沒有辦法了……”

    “相爺恕罪……”

    病摩詰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是有些過分了，若是他全力出手，應該能夠殺死葉沖天，但是敗過一次之後，他的驕傲就不容他再次動手。

    “不必在意！”

    馮寇搖了搖手，“三日之後，劍宗的特別護法高滄海就要抵達新田，他本來就是來對付葉沖天的，假手于他，我們就不必擔心了……”

    “高滄海？”

    病摩詰悚然一驚。

    這也是早已踏入破軍境界的成名高手！

    ※※※

    此刻仍在將軍府中的葉沖天，自然不知道就在三日之內，就有兩位破軍境界的大高手要來找自己的麻煩。

    他正震驚于廉子甦考驗的方式！

    “竟然……竟然是這樣？”

第兩百七十八章 晉侯魔影！

    晉國的國都，連續幾日都籠罩在陰雲之下，偶然還會飄起一陣陣的雨絲，但始終不曾有滂沱的大雨，就連雷聲也是悶在雲層之中，發出一種嗡嗡的響動。

    山雨欲來風滿樓。

    葉沖天握著刀，站在金宮門外。

    伊吾滿臉的沮喪，拼命地拉著他，“葉兄！不能去啊！我不要廉子甦那王八蛋的效忠了，他根本就是在坑人！”

    “晉侯魔影，乃是我們晉國最可怕的傳說，他要你去除掉魔影才肯幫忙，這就是叫你去送死，你可千萬不要相信他！”

    大將軍廉子甦的考驗，就是要他們幾人，去將被鎮壓在晉國金宮之底的晉侯魔影給除掉。

    晉侯魔影，乃是晉國人的夢魘。

    這位千年前的國君，因為第一個背叛周天子而被誅殺，死後卻不願安歇，怨魂形成了一道分身，或許是因為他當年就早作布置，竟是吸收了晉國龍脈之氣，乃至得有魔影實體，實力強橫之極，可比生前！

    晉侯生前就是破軍級別的高手，而死後，由于魔影本身的特殊，讓他更是幾乎可稱無敵于晉國。

    千年以來，晉國人一直想要除掉他。他們可不賣這位老祖宗的面子，這魔影佔據龍脈，害得晉國只能守成，未有擴張之力，若是不除，晉國永無興盛之日。

    可惜的是——這麼多年來，也不知道組織了多少高手、勇士乃至于軍隊，卻始終不能將其根除。做得最成功的，也不過是將他封印在金宮之中，讓他不至于還會跑出來干涉晉國政事。

    這已經是極限了。

    廉子甦居然提出來這種恬不知恥的要求，這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伊吾義憤填膺。

    “不！”

    葉沖天微微搖了搖頭，他的面容甚是堅定。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和煦的笑意，證明了他的自信。

    “廉大將軍對王子你本來就有盡忠之意，這個考驗，只是順水推舟，所以絕不會完不成。”

    廉子甦的態度，他已經看得很明白。他其實早就已經決定要效忠，所以絕不會故意刁難他們。

    晉侯魔影雖然恐怖，但廉子甦提起來的時候，反而是頗有信心的樣子，看來一定掌握了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情報。

    ——這個任務，最重要的是考驗他們的勇氣和信心。只要敢于答應下來，絕對沒有做不成的道理。

    葉沖天用手中的刀輕輕敲擊著金宮的大門，發出清亮的響聲。

    這一座巍峨的宮宇，卻是建築在一片荒涼的城郊，里面除了那魔影之外，連鬼都沒有一個。

    誰也不願意到這兒來。

    葉沖天的身後，沐博和唐可憐兩人緊緊跟隨。

    “小葉一句話。我絕對是水里來火里去，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是英雄好漢！”

    沐博臉上的神情從容自如，不像是即將面對生死考驗，倒像是要去赴一場宴會一般輕松。

    “你們都去了，我這個小尾巴，又怎麼能落後呢？”

    唐可憐巧笑盼兮，臉上帶著狡黠的神情。

    “一群白痴！”

    伊吾徹底絕望了，從路上遇到這伙人開始，就知道他們是一些不顧後果的亡命之徒——若不是如此。他們也做不出來斬殺安國公主，被強秦舉國追殺的事情。

    自己還指望著他們到了新田城之後，能夠聰明一點，現在看來全是奢望。

    ——雖然，他們似乎也是在為自己的帝位而戰。但……白白送死又有何用？

    他哭喪著臉，看著三人踏入金宮之中。

    “說實在的……小葉你真的覺得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

    沐博咳嗽了一聲，葉沖天的決定他不會懷疑，在外人面前，更是要給足面子，但私底下，還是得問問，為了那個胖子伊吾，值不值得這麼拼。

    “並不只是為了伊吾繼位……”

    葉沖天嘆了口氣，面色肅然。

    即使是抵達新田，得到了廉子甦大將軍的認可之後，他渾身也仍然像是繃緊了一般，從來不曾松懈下來。

    雖然說不清是為什麼，但他總是隱隱感覺，有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即將襲來。

    如今的他，就像是站在漩渦的中心，雖然有著暫時的平靜和喘息之機，但旋即而來的，必然是暴風驟雨！

    沒有一刻時間可以浪費。

    成功度過天魔灌頂，他的實力提升到藏海境界，但依然不夠！

    在即將到來的強敵之前，葉沖天必須抓緊一切的時機來提升自己，這一次晉宮魔影的試煉，他也是深思熟慮之後才答應下來。

    廉子甦不可能提出無法完成的任務，而他也想借著這傳說中的晉宮魔影，測試一下自己的實力。

    有過面對宇文太師的經驗，葉沖天並不畏懼，甚至，隱隱有一種期待。

    “我們的實力，仍有未足，必須繼續不斷地磨練提升，是我將你們拖到這個漩渦之中，實在是……”

    “道歉的話就不用說了！”沐博哈哈一笑，打斷了葉沖天，“若不是小葉你，我也沒有機會在這個年紀就抵達如此的武學境界，我姐姐要是知道了，只怕要高興死，非得給我爹娘祖宗都上幾柱高香不成！不管怎樣，我信你！”

    只聽了半截話，他就明白了葉沖天的意思。

    兄弟之間，不必多說。

    唐可憐跟他們出生入死，自然也無隔閡，當下只是微笑點頭，“葉大哥，不必顧慮，放手而行，我們倆一定在你身後力挺！”

    “多謝了！”

    葉沖天衷心致謝，躬身彎腰，沐博和唐可憐兩人不敢怠慢，也是一起還禮。

    三人同心，其利斷金！

    “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時，宮中深處傳來了狂笑之聲，“我以為晉國已經沒有人再敢踏入金宮一步，沒想到還有一些小輩敢來打攪，不怕死麼？”

    只是剛剛踏入佔地廣大的金宮之中，居住在最深處的魔影，即有感應！

    他寄居于龍脈之上，魂魄不散，千年以降，擁有了極為強橫的實力，晉國中人提起他來都是噤若寒蟬，沒想到還有人敢來冒險！

    “小心！”

    葉沖天厲喝一聲，飛身而起，刀光護住周身，沐博和唐可憐愣了一愣，卻見四面牆中，涌出無算黑影，尖叫著向他們三人撲來，但在葉沖天熾烈的刀光之下，卻如撲火的飛蛾，旋即被絞碎成粉末！

    出聲之時，魔影已然發動了攻擊。

第兩百七十九章 一刀一劍！

    “哦？”

    魔影似乎對葉沖天等人這麼干淨利落地粉碎了他第一波攻勢感到有些驚奇，發出嘖嘖的驚嘆之聲。

    “果然有幾分功夫，怪不得初生牛犢不怕虎！呵呵，老夫正是無聊之際，與你們幾個玩玩也好，我倒也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沖到老夫面前！”

    魔影的聲音尖厲而詭異，在宮殿梁宇之中震蕩，讓人胸口煩悶欲嘔。

    葉沖天輕笑一聲，收刀而立，環顧四面落下的黑影碎片，只見它們在片刻之間就化為灰燼，微微蹙眉，朗聲道︰“前輩若是只用這種三腳貓的角色，想要攔住我們幾人的腳步，那可不容易！”

    他轉頭向沐博和唐可憐兩人示意，輕快向前，兩人點頭表示明白緊隨其後，各持防守態勢，卻也是從容而前。

    “狂妄！”

    從金宮傳出來的聲音帶著幾分憤怒，與之相應的，在他們三人面前，也出現了比之剛才更為巨大的黑影。

    在黑暗之中，月光之下，黑影帶著讓人窒息的恐怖氣息。

    這些對手，絕不像剛才那樣好對付。

    “注意了！”

    葉沖天提醒一聲，他一馬當先，刀光霍霍，沐博和唐可憐緊隨其後。

    ※※※

    “真該死……”

    伊吾懊喪地抱著腦袋，眼睜睜地看著金宮的大門在自己面前關閉，心中又驚又懼。

    葉沖天等人救了他不止一次，他這胖子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雖然他也很期待晉國的皇位。但並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去冒險。

    他們確實很強，也確實創造了許多奇跡，但是在魔影面前，絕對不是對手！

    從小就根深蒂固的意識，讓他根本沒有抱一絲希望。

    “伊吾王子。你的朋友已經不會回來了，那你……還是跟我走一趟吧！”

    就在他自怨自艾未能阻止葉沖天之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伊吾悚然一驚，眼前一黑，頓時就失去了意識。

    ※※※

    葉沖天等人一入金宮，就是整整三日。

    這三日之中。晉國都城風雲詭譎，暗流涌動。

    原本回來爭位的大王子伊吾失蹤，讓原本都城之中就趨于白熱化的權利斗爭瞬間到了爆發的邊緣。

    燕姬和馮寇，互相疑神疑鬼，都以為是對方開始下狠手的前兆。

    而剛好這個時候，他們的最強援手。也已經抵達。

    劍宗護法高滄海，在半個時辰之前，踏入了相府。

    而名震草原的半月彎刀，也是拿著燕姬的詔令，昂然入城。

    新田城中，難得的聚集起來了這麼多位破軍級別的高手！

    “這些亂臣賊子！”

    廉子甦拍案大罵，他的面色冷冽。眉目之間，也有幾分悔意——讓葉沖天去除掉魔影，重漲晉國龍脈的氣勢，本是他的計劃，若是龍脈再興，晉國就無滅國之虞，而能夠完成這個任務的最適當的人選，正是來自秦國殺親的葉沖天。

    但他沒有料到的是，因為他的一時疏忽，葉沖天踏入金宮的時候。伊吾王子乏人保護，竟是被人擄走！

    而如今馮寇和燕姬各自找來破軍高手壓陣，看來晉國內爭，已經不可避免的走向武力解決的道路。

    憑著他叱　沙場多年的傲氣，兩位破軍高手也不至于讓他喪膽。但此時伊吾不見，他們這一群忠于先皇的晉國老臣子卻是缺乏一面旗幟，以至于處處被動！

    “大將軍，這也不能怪你……”

    林謙御史嘆了口氣，他與廉子甦的謀劃落空，導致現在的局面，實在是讓人扼腕，不過這些倒也不是當務之急。

    “將軍，先不管伊吾王子到底被何人擄走，現在你卻要當心，那兩位破軍高手的圍攻了！”

    無論是燕姬還是馮寇，雖然彼此是最大的敵人，但他們同樣都明白，若是他們已經決定了要顛覆晉國，那麼老將軍廉子甦，必然是最大的障礙。

    若不除掉廉子甦，他們的野心，都不可能實現。

    在這種情況之下，可能在兩方翻臉動手之前，先回尋求剪除廉子甦的方法！

    “嗯？”

    廉子甦倒是怔了怔。

    “林老弟，你這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吧，那高滄海是劍宗護法，聽說是為了追殺葉沖天而來；而那半月彎刀雖然是草原之神，但一樣聽說是因為弟子死在葉沖天之手，也是為復仇而來，這兩人到新田城來，縱然不能說是巧合，但是……”

    說著說著，他的眉頭也緊皺起來，倒不是因為憂心，只是沒想到葉沖天之事牽動如此之廣，竟然影響到了晉國局勢，也是始料未及。

    林謙嘆了口氣，“大將軍，話雖如此，但天數使然讓這兩個人到了此地，那以燕姬和馮寇的為人，又怎麼不會將他們兩人的作用發揮到極致？他們在狙殺葉沖天之前，不會火並，那最好的目標，自然是大將軍你了！”

    對當前的局勢，這位老御史可以說是洞若觀火，若是沒有這兩位破軍高手的到來，新田城脆弱的平衡，或許還能夠維持一段時間——或者如果伊吾王子沒有失蹤，三足鼎立，馮寇和燕姬也不會輕舉妄動，但現下的情況，已經是自然而然逼得馮寇和燕姬聯手對付廉子甦的局面！

    這種局勢，若是有人一手導演，那這人的手筆也未免太大了！

    只是稍稍往這個方面一想，林謙就不由得渾身戰栗，毛骨悚然。

    “竟是如此！”

    被林謙一語點醒，廉子甦幡然而悟，他也活了八十多歲，朝堂政爭的殘酷，豈能沒有體會？

    他更是殺伐果斷的武人，一想及這一點，立刻就比林謙想深了一層，不由得面如土色。

    如果……如果馮寇和燕姬當真有聯手的打算，那麼……他根本就不會有準備的時間！

    “想不到我們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就在他發出嘆息的時候，他們密談書房的兩面牆壁同時崩裂！

    一柄劍。

    一柄刀。

    灰霧之中，只見兩個身影佇立。

    劍身狹長，閃爍著藍色的寒光，正是劍宗名劍排第三位的星輝；

    刀身如月，鋒利的彎鉤帶著人血的微芒，威震草原的半月彎刀！

    “廉大將軍，得罪了！”

    兩大破軍高手聯袂而來，從高滄海的口中，冷冷地吐出一句。

    “哈哈哈哈哈！想要我廉子甦的命，還沒那麼容易！”

    老將軍一陣狂笑，白發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