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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美女情婦【下堂未婚夫之先驅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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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4:08 |倒序瀏覽 | x 1
美女情婦(下堂未婚夫之先驅者)作者:岳盈

施恩不忘報這句話不適用在他身上,
救她免於賣身命運他要的可不是句謝謝,
見她美得連柳下惠都忍不住色心大動,
他以餓狼撲羊之姿快快樂樂將她吞下肚,
可惜無權無勢的小孤女對他事業無助益,
但在他自私貪婪的藉由婚姻鞏固權勢時,
又用溫柔的求愛讓她成為慾望的囚奴,
以為她是個「不衼不求」的乖順情婦,
她竟說和他在一起是種犧牲?
當他未婚妻表明願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他卻在有心人的使弄下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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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5:08
  第一章

  蔡家大屋東翼的三樓,從二樓往上盤旋的樓梯間裝飾壁面的駿馬圖開始,即充滿男性風格,暗示著主人的身份。

  這裡是依蘋惟一的兄長逸駿的房間。

  她平常仗著兄長寵愛,出入如入無人之地,這會兒卻腳步猶豫,從四樓往下走,一路輕手躡腳得像怕驚擾到誰,好不容易來到起居間外的玄關,磨磨蹭蹭的逗留在門口——其實也沒門,起居間與玄關僅以一道馬匹奔騰為主要構圖的巨型浮雕屏風做區隔,依蘋就站在屏風前,一陣男人的交談聲從裡傳了出來。

  「程羲,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這麼狼狽。踢到鐵板了吧?我就說依蘋不是那麼好擺平的。」唱歌似的聲音裡隱隱有種幸災樂禍,依蘋一聽就知道說話的人是方書綸。

  「別跟我提她!這個瘋女人,不但吐了我一身,還害我跌進蛋糕裡!」

  暴躁如獅吼的咆哮傳來,依蘋下意識的畏縮了一下,圓潤的小嘴不滿的嘟起,就算她有不對的地方,可罵她瘋女人太過分了!

  虧她還滿懷歉意的想來向他道歉,沒想到他竟然用這種口氣說她!

  該死的臭傢伙!她都沒怪他破壞她的生日宴會,他還敢罵她是瘋女人?怎麼不溺死在蛋糕的奶油糊裡算了?省得她絞盡腦汁,想休了這個剛出爐的未婚夫!

  幸好在她失去理智衝進去殺人之前,一道威嚴的聲音不滿的響起。

  「程羲,公平一點,這不是依蘋的錯!她會有的反應,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了嗎?書綸,你別笑了,程羲發生這種事,你也有錯。你知道依蘋討厭煙味,還拉著程羲在花園裡抽煙,明明想陷害他……」

  這麼美妙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她哥哥的,依蘋感動得眼眶有點癢。

  「明明是程羲心情不好,拉我去抽煙……」書綸大聲喊冤。

  「程羲,我就不懂了,這樁婚事是你自己求來的,你有什麼資格心情不好?之前我勸過你三思,就算為了鞏固你在程家的地位,也不該任由你阿姨玩弄手段,哄得我爸爸答應這門婚事,還在依蘋生日宴會上突然宣佈,這對她太不公平了!爸爸也真是的,他都沒想過依蘋對這件事的反應嗎?全都不聽我的話,暗中進行這種勾當。等著瞧吧,依蘋可不是個隨人擺的軟腳蝦!」

  程羲默不作聲,依蘋心裡充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兄長」的快樂,瞇著眼從屏風邊緣往內窺視,看見只穿著浴袍的程羲,捏著酒液半滿的高腳杯送進唇,眉頭緊蹙著,躁鬱的眼神猶如困在牢籠裡的野獸。

  那頭黑髮微微潮濕,散亂的披在他性格的臉龐,給人一種頹廢陰沉的印象。而裸露在浴袍外的四肢修長結實,散發出不容人小覷的男性力量。整體看來,倒挺賞心悅目的,就那張臉臭死了。

  她大哥顯然跟她有同感,剛毅的俊眸不滿的怒視向他。

  「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拿我妹妹的終身幸福當事業的踏腳石,我絕不會原諒你!要嘛,你專心誠意的愛依蘋,我會很高興有你這麼優秀的妹婿,也很樂意傾蔡家的財力支持你接掌百代集團,但前提是,你必須是真心愛我妹妹!」

  程羲眉間的皺折更深,嘴裡的酒液頓時變得又苦又澀。

  「你不要一句話都不吭!」逸駿惱火的說,「我是認真的!不要以為你阿姨可以蒙蔽我爸爸多久,爸爸比我還疼愛依蘋,捨不得她受委屈。要是知道你有個專寵的情婦,他不會同意把依蘋嫁給你,更不會支持你。程羲,如果你想娶依蘋,趁早了斷。」

  「逸駿說得沒錯。」一旁的書綸跟著附和,搓著手,滿眼興奮。「我很樂意替你照顧丁鈴。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

  陶醉的聲音被突然擲來的酒杯所打斷,杯內殘存的紅色酒液滿天飛揚,無法避免的濺到書綸身上那套昂貴的DKNY休閒西裝。透明的酒杯則在千驚萬險中,差之毫釐的擦過他耳際,匡唧一聲的擊中牆壁上的掛畫,霎時玻璃屑四處飛濺。

  他詛咒聲連連的躲開碎玻璃的同時,一聲怒吼,及錮掠而來的身影緊接而至。肉與肉的碰擊聲裡,他嘗到痛苦的滋味。

  媽的,漂亮的臉孔被打歪了!

  驚怒交加的,他試著防禦,擋著臉的,卻擋不住肚子上的痛擊,就在他差點被打趴在地上時,逸駿救了他。

  「程羲,你瘋了嗎?他是你表弟耶!」

  一雙鐵臂及時從後面抱住程羲,阻止他繼續逞兇,書綸借此機會遠離危險區域,強烈的疼痛在體膚各處作用著。

  「我不管他是誰!他敢覬覦丁鈴,我就跟他沒完!」殺人似的凶光自程羲眼中射出,饒是依蘋距離他有一大段距離,又不在他目光瞪視的範圍內,也忍不住打個寒顫。

  「你瘋了!」身為他目光眷顧焦點的書綸,既驚駭又生氣,「就為了一個女人打我……」

  「丁鈴是我的女人!」程羲自齒縫擠出他的憤怒,「我不准任何人打她主意!」

  「我是替你解決問題!」書綸邊駁斥,邊痛得哀哀叫。「你沒聽逸駿說嗎?如果你要娶依蘋,你就要放棄丁鈴……」「不准就是不准!她是我的!我不准你動她!」

  「程羲,你是什麼意思?」

  逸駿放開他,臉色鐵青的瞪向他臉上的瘋狂。這傢伙不但毀了他一幅名畫,還說出這種可惡的話來氣他。

  「可別告訴我,在跟依蘋結婚後,你還想保留你的情婦!」

  面對好友眼中的憤怒和質疑,程羲失去控制的情緒瞬間冷靜下來。懊惱於自己居然被怒氣沖昏頭,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逸駿的話,默然無語地僵在原處。

  「你想都別想,聽見沒有!我不准任何人這麼糟蹋我妹妹,即使對像是你!」

  對於好友的宣告,他臉上的肌肉抽緊,得用力咬緊牙,才能阻止內心深處的憤懣宣洩於口。

  他才不想娶蔡依蘋呢!就算他原先打過這個主意,現在也後悔了。

  他當時是著了什麼魔,怎麼會被阿姨給說服?先別說依蘋有多難惹了,光是寵愛她的父兄就不是他可以擺平的。

  今晚的遭遇只是個警告,當他被依蘋又吐又推的跌進六層高的蛋糕裡時,蔡家父子除了跟他道歉,送他進逸駿房內梳洗、換乾淨衣物外,可沒對闖禍者說過一句重話。或許在程家,女人沒什麼地位,但在蔡家,惟一的掌珠可是被捧在掌心裡呵護的無價之寶!

  「程羲,你給我說句話!」逸駿怒視向準妹夫,對他的無言以對,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逸駿,看在這麼多年的朋友情份上,你給我一點時間……」最後,像是對整件事感到無可奈何的疲累,程羲垂頭喪氣的道。「我今晚受夠了……」

  逸駿張了張嘴,本來還想逼問下去,但想到程羲一晚上的遭遇,同情心冒了出來,輕歎口氣。

  「我給你時間,事情就能解決嗎?程羲,或許你應該先想清楚,你到底要什麼吧!」說完這番意味深長的話後,他轉身走向放電話的幾座,按通內線要僕人上樓來清理。

  屏風外的依蘋則悄悄退開,回到四樓的房間,先前盤踞心頭的打算已被目睹的這幕給驅趕至九霄雲外了。

  她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程羲對情同手足的表弟發火,那一定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吧!話說回來,她怎麼覺得丁鈴這名字有點熟悉?丁鈴,好像門鈴聲,念快一點變成叮嚀——丁寧,丁鈴,咦?真的見過耶!

  ***

  ……他的吻由淺而深,舌頭探進她嘴裡,撩起了冰封在她體內深處的火焰。

  她渾身輕顫,情不自禁的攀緊他,不斷地朝他弓起身,緊貼著他男性化剽悍的健軀廝磨,某種她不熟悉的渴望超越了她的矜持和顧忌,這一刻她只想要……無數馨香蝶艷的字句在腦中狂歌亂舞,丁鈴的腎上腺素急速分泌,蓮花般美麗的指頭在鍵盤上飛舞,從這頭跳到那頭,又從那頭跳到這頭,隨著湧動不歇的靈感泉,跳出了動感的文字和情節,跳出了撩動情慾的香艷畫面,跳出了悸動人心的情意,跳出了怦怦怦……的心跳聲。

  玄關處傳來的聲音,令她腦中警鈴大作,泉水般的靈感登時被一柄不知從哪跑出來的無情刀揮斬斷,舞動的蓮花指僵立住,她逸出無聲的詛咒。

  該死的!

  不甘心的瞪視螢幕上最後一行——她渾身一僵,感覺到他的慾望正貫穿她……好極了,她也渾身一僵,感覺到他到來的驚嚇正貫穿她!

  之前豐沛得似要從指尖滾湧出來且充滿生命力的思緒,還在大腦的迷宮裡繞圈圈。她知道只要給她一些時間,她可以帶出它們,然而,她沒有時間。即使它們此刻就在指頭上繞著、轉著,衝撞著指尖上的神經,理智仍不允許她敲動鍵盤,將靈感化為文字。

  氣死人了!

  懊惱歸懊惱,丁鈴還是當機立斷地結束word,火速將心血存檔。

  電腦是最新機型,速度很快,她知道自己還有點時間,移動滑鼠到遊戲檔,製造出正在專心玩接龍的假象。

  早上才說今晚不回來,程羲怎會改變主意?

  可惡的傢伙,害她浪費了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靈感,早知如此,她就上床睡覺,此刻也不用這般懊惱了。

  腳步聲直達門口,丁鈴敏感的聳了聳鼻,味道有點奇怪,不是程羲慣常用的古龍水或香皂,她詫異的以眼角餘光偷瞄門口方向,熟悉的高大身影踩著如豹的步姿逼近。

  是他沒錯,往上提的不安很快消失了,一縷疑惑卻盤旋胸坎不去。那不像是沾到女人的香水味呀!

  「又玩接龍?每次都愛玩這種沒智商的遊戲,你不覺得侮辱到這台電腦嗎?」他連看都不需看,就篤定液晶螢幕裡顯示的畫面是接龍,低低的哼出他的不悅。

  不覺得呀,反正是物盡其用,不管是玩接龍或是做什麼都一樣。今晚的情況正好讓它發揮效能,達到她買這部電腦的目的——瞞天過海!

  丁鈴在心裡頂他,表面上裝成像是才發現他的到來,慌亂的道:「不是不回來嗎?」

  偷瞄的視線轉為光明正大的注視,看進他鷹翼般展開的濃眉下一雙炯炯生輝的眼睛,丁鈴心頭打了個突,他銳利的眼眸裡閃動的某種光芒,令她有種把戲被拆穿的心虛感覺。

  「我不能回來嗎?」他仍然是低低哼著。

  丁鈴知道每次他用這種口氣說話時,就表示他很不高興。

  可他不高興什麼?

  今晚可是他的大喜之日呀!

  「我有這麼說嗎?」她憂悒的轉了轉眼眸,輕聲回答。

  程羲眉間的皺折夾得更緊,移動腳步繞到她身後,一雙充滿力量且保養得宜的修長手掌落向她肩頭,好像將兩座山壓上去般,令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靜靜的,等待程羲舉高一手抽開她用來固定髮髻的簪子,髮絲像流動的瀑水被洩下來,落在他等待的指掌上。接著,他會撩起她落在頸後的髮絲,俯身親吻她頸背部位。

  被灼熱籠罩住的冰涼同時間起了一陣陣顫動,寒毛直豎,陣陣酥麻的電流從他碰觸的地方往她體內深處傳去。

  丁鈴深吸口氣,程羲的思維方式,一向令她好氣復好笑。

  他喜歡她留長髮,這些年來,除了修剪髮尾外,不准她剪短。每當她因怕熱而盤起頭髮時,他便伸手拆開她的髮髻,就為了好撩起她頭髮,吻她頸背嗎?

  她不懂。

  沉吟問,聽見他繼續用低哼的方式說話,「你早就聽到我日來的聲音,還故意裝作不知道,寧願玩接龍?」

  該怎麼說呢?這是障眼法嘛!

  「你以前聽到我開門,都會到門口迎接我,為我準備拖鞋,問我渴不渴,餓不餓,今天為什麼這樣?」

  面對他的質疑,她只能睜著一雙孩童般純稚的眼眸,無辜的回望他,緩緩的回答:「都」這個字是很值得商榷的,我不是每次都能聽見你回來的聲音,有時候太晚了,我已經睡著,有時又在廚房忙著;有時在……」

  沒料到她居然跟他抬起槓來,他很不高興的檸起眉,聲音悶悶的說:「我是指你沒在睡覺,也沒在廚房的時候。」

  「喔。」

  那是因為她以為他今晚不會回來,才放心的使用電腦寫小說,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聽到他的聲音已經太遲了,她只來得及做掩飾,哪還有時間趕到門口盡情婦的本分!

  況且,他不是應該吃飽喝足了嗎?

  丁鈴沒想到自己竟把腦子裡想的這句話說出口,發現時已來不及,驚愕地看進程羲陰沉的眼眸,嚇得垂下眼睫。

  糟糕,自己好像惹惱他了。

  「我不是……哎……」可憐兮兮的語氣,加上憂悒的神情,這種姿態能像以往般博取他的憐惜嗎?應該可以吧,他一向大男人,只要表現得弱勢,他就不會計較她說了什麼。

  「你該不會是……」灼熱的氣息吐在她柔嫩的臉頰上,低哼的聲音轉柔,還多了抹沙啞。「在氣我?」

  丁鈴努了努嘴,心情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酸、是氣吧?

  模模糊糊想著時,感覺到他有力的手掌伸到她肢胳窩下,將她從椅子上抱起,兩片灼熱的唇瓣接著覆下。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感官刺激,他的吻有著不容人拒絕的霸氣。她習慣了宛轉承歡,沒有拒絕,只覺得他的吻比以往更熱烈、強勢,唇瓣緊緊的吸附她,舌尖極盡技巧的哄誘著她的舌與之共舞。

  可是,刺激歸刺激,久了就……缺氧的肺部好難受喔,她捏起小小的拳頭捶他肩頭,提醒他終止暴行。

  程羲不情願的放開她,熾熱的雙眸裡氤氳著濃霧般的情慾,注視著丁鈴在他懷裡劇烈喘息。

  那雙上揚、修長的眼眸裡秋波欲流,同他一樣充滿被挑起的慾望。桃花瓣般嫩柔的頰膚染上暈紅,圓潤的小嘴被吻得紅腫。視線繼續往下移,從白裡透紅的修長頸項,到細肩帶小可愛裸露出的那隆起的春色,他嚥了嚥口水,目光幽暗,好想埋進去嚼個痛快,他也付諸實行了。

  他的慾望是那麼急切,三兩下就把她為了貪涼快而選擇的小可愛給剝光,飢渴的嘴很快尋到她胸前的豐盈含住,唇齒間凝脂般柔滑的肌理觸感令他銷魂,純淨淡雅的女性幽香充滿鼻腔,刺激著男性的慾望在血脈裡僨張。

  他以左手爛熟的揉搓嘴巴無法取悅的另一邊乳房,指掌間的觸感加溫了他皮膚的溫度,右手則在她清涼滑嫩的背部游移,並兼負支持她重量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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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5:47
  第二章

  丁鈴在他的挑逗下逸出輕喘,她無法忽略他在她身上製造出來的歡愉,也可以感覺到男性的身軀正隔著衣物向她傳達出的火熱慾望,可是——「電腦沒關……」她喘息的道。

  「別管!」他低吼出聲。

  對他而言,電腦有關沒關哪裡比得上他的慾望重要。丁鈴是再清楚不過這點了,她不是故意要跟他唱反調,而是擔心這個精力旺盛的男人萬一心血來潮碰這部仍開機的電腦,發現了她的秘密怎麼辦?

  如果是關機的狀況,他絕對懶得開機。

  想到這裡,儘管身體發軟,丁鈴仍設法在他懷裡轉動身軀,讓背對著他。

  過程中,程羲低哼出他的不快,但沒有停止對她的索求,嘴唇從胸前隨著她旋轉嬌軀沿著鎖骨、肩胛骨,舔洗著她頸肩的肌膚,吃上她柔嫩的耳垂。

  她邊顫抖,邊不斷的抽著氣,感覺到程羲伸手撩開她頭髮,將火熱的嘴重重印在她背上,兩隻手同時抓住她胸前的豐盈,不斷以畫圈圈的方式揉搓、愛撫,使得她敏感的乳尖向上挺立,乳房熾熱而沉重的脹大。

  情慾在瞬間急速膨脹,丁鈴知道如果她不快點的話,很快會迷失在程羲的愛撫下,失去控制地任他為所欲為。

  她伸出顫抖的手抓住滑鼠,結束遊戲檔。纖細的腰肢忽然被他的大手箍緊,背部的火熱接觸暗示著他不耐煩了。

  她倒抽口氣,感覺到男性的慾望正隔著褲裙的布料戳刺她臀部,她急忙將游標移到開始——關機——然後,是——剩下的就交給電腦自己運作了。

  「啊——」她驚叫出聲,這傢伙竟粗魯的扯下她的褲裙,連最貼身的小褲也一併被扯掉,意識到他想在這裡解決,丁鈴懊惱極了。

  「不要!」

  虛軟嬌呼的氣音裡有著她的怒氣,兩人相處五年,丁鈴向來柔媚順從,罕少顯現憤怒的情緒。而一旦顯現了,要是他違反她的意願,那便很難安撫了。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程羲儘管再不情願,仍然壓抑下急於爆發的慾望,手指更挑情的愛撫她,企圖說服她的身體屈服。

  「在這裡有什麼關係?」

  換你用這種姿勢做,就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她悲憤的在心裡叫道,淚珠不爭氣的滑落下來,就滴在他手背上。他逸出詛咒,顧不得褲子脫了一半,將她整個人抱起,衝出書房,往主臥室衝進去。將於鈴往巨無霸水床上一丟,在她赤裸的嬌軀彈高落下時,他已蹬開裡、外褲,往她撲去。

  慾望一觸即發,來得又快又急,丁鈴在高潮中顫抖,感覺著第一回合的結束。她很想昏死過去算了,依照五年來累積的經驗,他若是沒做足前戲,就迫不及待的發洩,通常少不了第二回、第三回……非把他的壞情緒藉著性愛發洩光才肯停止。

  嗚……為什麼精力旺盛的他,不肯體諒床伴沒有旗鼓相當的體力配合?

  丁鈴更不解的是,他如願以償的藉著與蔡家聯姻鞏固他百代集團少東主的地位,照道理講,他應該是意氣風發,開心得不得了,為何反而情緒煩躁,蘊藏著火氣?

  沉重的眼皮下,是她困惑不安的猜測,她感到灼熱的呼吸拂過她汗濕的臉頰,他移開壯碩的身軀,丁鈴開始感覺到熱。激情時,什麼都顧不了;激情過後,黏膩悶熱的不舒服感便很難忍受了。

  可是好累,懶得起來。但沒關係,程羲會料理,很快房內的燥熱就會被清涼的空氣所取代吧。

  她暈沉沉的想,華麗的公寓裡通常只有她一人,她一向只在她待的房間開空調,程羲知道這點。若不是慾望太過急迫,讓他無心理會主臥室裡的舒適度,他應該會先打開空調,也不會直到慾望終解後,讓兩人像兩條悶燒的魚般淌滿濕黏的蒸氣。

  丁鈴估算得沒錯。

  程羲一離開她,便拿起遙控器設定冷氣機,順便打開主臥室天花板上的吊扇,扇葉徐徐轉動下,室溫明顯的降低。

  回到親密伴侶身邊,見她將背對著冷氣機的出風口和他,把臉埋在枕頭上,好像睡著了。

  他注視著她,看著那頭烏黑柔亮的長髮隨風飄動,髮絲下,女性化的曼妙曲線若隱若現,欺霜賽雪的凝脂般肌膚上浮有一層薄薄的水氣,一雙修長、白嫩的腿兒緊合在一起微微弓著,將兩團雪嫩得讓人流口水的大臀肌大咧咧的呈現在他眼前。

  這擺明了是勾引,他理直氣壯的被引誘,湊過去在臀上咬一口。丁鈴倒抽口氣的睜大眼,睏倦的瞌睡蟲全被趕跑。

  「程羲!」她懊惱的嬌呼。

  「我以為你睡著了。」他色迷迷的盯著她,火熱的大掌不客氣的伸向她小腹,往下撫摸她最脆弱的女性部位,探索著她的反應。

  「你別這樣。」受不住直抵體內深處的電流般觸感,她邊扭動邊喘氣說。

  「怎樣?」他將她的臉扳過來,霸氣的吻住她,丁鈴被吻得渾身軟綿綿。

  有些事是明明不想做,一旦臨頭,又沒法子拒絕。丁鈴覺得自己就是這樣,她應該是沒力氣的,可他的吻和愛撫卻挑起她感官的反應,她發現自己原來很有潛力……「鈴……」他抵著她如花的唇瓣,喘息地呼喚她的名,瞇起的俊眸裡充盈著她瀰漫愛慾的嬌美。

  他的吻令她迷醉吧,她就像往常一樣的迎合他,沒有厭惡的推拒……愉快的意念因一幕不堪回首的畫面闖進腦中而遭破壞,滿滿的自信也被隨著那畫面而來的恥辱感攔腰砍斷。冰冷的感覺流淌過程羲全身,澆淋向燃燒的慾火。

  他氣惱得想揮開腦中的畫面,那根本是無足輕重的小害蟲,沒必要理的!但這幕畫面猶如熱騰騰烙印在胸坎處的火痕,提醒他這輩子最出醜的一晚是怎麼過的;未婚妻竟然在他吻她時,吐了他一身,還把他給推倒在六層高的蛋糕上!

  想到這裡,一股怒氣衝擊向他。

  另一方面,被吻得意識不清的丁鈴,久久沒等到他進一步的索求,體內的慾望迷霧淡薄了些。她納悶的睜開眼,見到他繃緊的臉龐上明顯蓄集的怒氣時,膽怯的閉上眼。

  她不解是什麼惹惱了他,只曉得這時候最好不要去招惹這頭正在發怒的老虎。索性昏睡過去,他氣由他氣,裝做不知道。

  程羲卻忽然出聲,貼著她耳朵喊道:「鈴,鈴……」

  又不是按門鈴,還鈴個沒完!

  無可奈何的,丁鈴只好以睏倦的聲音回應,「嗯?」但眼睛仍是閉上的,表示她很睏,體貼的情人就別打擾了。

  「我的吻會讓你想吐嗎?」不體貼的情人發出低啞、模糊的喃問。

  「什麼?」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勁爆了,丁鈴受驚過度的瞪大眼,無法再裝睡,錯愕的看向他。

  「我說……」他表情煩躁,不情願的重複,「我的吻會讓你想吐嗎?」

  「為何這麼問!」她不懂,「我有吐過嗎?」

  可惡!他緊了緊拳頭,她就不能嬌媚的吻住他,以行動向他保證絕對沒那回事嗎?什麼有沒有吐過,聽得他更不舒服了。

  「我是問你……」他彆扭得要死,但不問個明白,心裡的疙瘩就像卡在喉嚨裡的魚骨頭般讓人吞不下、吐不出來。「會覺得我口氣不好嗎?」

  「口氣?」綿密雲長的睫毛在上眼瞼帶起下往上張揚,保持這個姿勢約有三秒鐘,直到他刻意的朝她臉上吐一口氣,熟悉的味道瀰漫著鼻腔,丁鈴內雙的眼皮下圓黑的瞳仁裡浮起一抹領悟,他是那個意思吧?

  「對。」既然開口了,他索性問得更白。「你可以接受我嘴巴的味道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問,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很凝重,丁鈴也跟著認真思索了起來。

  「習慣了,談不上可不可以接受——」

  「習慣了?」這是什麼該死的回答!他氣惱的打斷她,「你是因為習慣了才無所謂?可在你還沒習慣之前,你是討厭還是不討厭?」

  氣什麼?她不明白,但知道自己沒有撒謊的本事,只好傷腦筋的搜尋久遠的記憶。

  在他再度咆哮之前,丁鈴為難的開口,「那麼久之前的事……我得想想。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進來買香煙,我……嗯,沒注意到什麼耶。其實就算有聞到你身上的煙味,也無所謂討不討厭。便利商店來往的顧客很多,其中有不少是來買煙的,雖然我對香煙味道反感,但還可以忍受……」

  他越聽臉色越難看,她怎麼可以把他跟其他買煙的顧客相提並論!

  氣死他了!

  程羲努力控制著怒氣,不管怎樣,他還是聽到了重點。

  他不悅的接著問:「你之前怎麼沒說過你……呃,不欣賞香煙味道?」

  看他說得牙癢癢的,好像討……呃,應該是不欣賞香煙味道是什麼滔天之罪似的。警覺到這點的丁鈴,回答得更小心了。

  「我怕你不喜歡聽呀。抽煙的人通常不喜歡聽別人提出對香煙反對的意見,譬如,請一個正在抽煙的人不要抽煙,有些癮君子會覺得自己受到冒犯,而忿忿不平,卻不會想到對一個不抽煙的人而言,在他們面前抽煙已經是一種冒犯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我也是那種心胸狹隘、沒器量的人嗎?」他的臉色鐵青。

  「我沒這麼說。」她趕緊道,覺得自己好冤喔。

  開宗明義不就說了嗎?談到這種話題,抽煙的人通常會不高興嘛,是他硬逼著她回答,還惱她的答案。

  「可是你剛才講……」

  「程羲,你是怎麼了?以前你從來不會為這種小事跟我吵。」她哀怨的望著他,「是不是厭了我,想跟我分手?你直說無妨,我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從來沒想過能得到你一輩子的珍愛,隨時都等著你開口……」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聽得心裡發急了起來,「我什麼時候說討厭你,要跟你分手了?鈴,我說得很清楚,不管將來我娶了誰,我永遠要你,不會放開你!」

  真是個自私又霸道的男人!

  丁鈴心裡盈滿酸楚,雖然早習慣這樣的他,也認了當年自己選擇這條路必有的後果,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她吸了吸鼻子,勉強將嘴角往上輕揚。「既然這樣,就別為這種事吵架了。」

  這種事?程羲張了張嘴,隨即緊緊閉起。偏偏這種事是他此刻最在意的,如果不能搬開壓在心裡的這塊大石頭,做什麼事都不起勁。

  「我無意爭吵,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他臉色一整,很嚴肅的說,「你為什麼不喜歡煙味?」

  她瞅了他一眼,見他一副非追根究底的模樣,只好道:「對一個不抽煙且嗅覺正常的人,不喜歡煙味是再自然不過。沒人一喜歡抽二手煙的,即使是個癮君子也一樣吧。」

  「那……以後我不在你面前抽煙了!」他臉色難看的決定。

  「別這麼說。」她笑了笑,「你本來就很少在我面前抽煙。」

  這是實情,他只有在情緒煩躁時才會抽煙。而每次回到這裡,即使再煩的情緒也會因她而消減,何況在這裡有比抽煙更能讓他終解情緒的事可做,那就是跟她做愛。

  眼眸因思緒而轉黯,程羲注視著橫陳在視線下的曼妙女體,每一道優美的曲線都是他熟悉的。她的美、她的嬌、她的媚,她的愛慾和喘息,只有他一個人可以擁有、獨享。他伸手拉她進懷裡,低頭攫住她的唇!深深的吻住她。

  她的滋味美妙極了,柔軟、芬芳,不管是嗅覺、味覺或觸覺,都令他滿意極了。可她是否也對自己都滿意?

  想到她先前提及不喜歡煙味,程羲的心情飄來烏雲。

  「我的吻曾經讓你厭惡得想吐嗎?在最初我吻你的時候,你會討厭嗎?」他不放心地抵住她的唇質問,目光銳利得想穿透她氤氳著情慾的美眸,看清她最隱微的思緒。

  丁鈴不知他是受了什麼刺激,執拗的非確定這點不可,她徐緩的勾起嘴角,綻出一個柔媚得足以蝕人骨頭的笑容,兩手勾著他的頸,媚眼如絲。

  「你的吻達聖女也可以哄誘,當你親我時,除了撩動身心的火熱,我無暇想到其他事……」

  她漸次低嘎的語音,微微合起滿含誘人情意的眸光,在在令程羲身心陶醉。受傷的自尊心在她柔情的勸說下得到安撫,他心滿意足的擁緊她,傾向她香軟的身軀,覺得由自己置身在天堂。

  模糊又熱切的愛語情不自禁的在吻與吻之間呢喃出聲,丁鈴聽得不分明,卻被他聲音裡充滿的感情所震撼,難以自持的投進他掀起的愛慾狂潮。

  喘息聲中,男體與女體火熱的交纏在一塊,完美的默契下,情慾的旋律流轉不歇,直至肉體得到滿足。但激情過後,看著程羲酣然睡去,丁鈴卻睡不著。

  剛才的心醉神迷,好像是上一世紀的事,明明在他懷裡,她卻覺得冷,心好空。

  癡迷的注視著他睡去的俊顏,五年了,丁鈴還是覺得他好看,臉上的每道線條都那麼迷人,即使是擺出冷酷的表情,還是最帥的。

  這份難以自持的著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記不清楚了,此刻也沒有追究的必要。她該記得,想清楚的是——程羲訂婚了。

  一直知道有天他會跟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也不斷提醒自己,不可以對他有所希求。但當他溫柔的求愛時,她投入的不僅是身體,連心都賠上了。

  一次又一次,還可以堅持多久?還可以騙自己多久?

  給他的,只是身體嗎?為何心也會痛?

  溫熱的珠淚滾出眼眶,模糊的視線就像兩人的未來,就像她再確定不了的心意。

  好傻……明知這點,卻無能回頭。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等待他的拋棄,等待一顆心被傷害,等待絕望,等待愛情死去。或許到那時候,心才不會再痛吧。

  從燠熱的街道走進五星級飯店,一股沁涼的冷空氣拂得人渾身舒爽。

  丁鈴玉筍般的纖指捏著手絹,抹去額際的汗珠。

  只是過條馬路,身上就出了不少汗,可見天際的烈陽有多毒,怪不得一進入夏天,UV防曬傘就大發利市,人人爭相購買。

  姑且不管有用沒用,尊崇白就是美的女性朋友只要聽聞紫外線指數節節高昇,就擔心脆弱的肌膚會受到荼毒,除了盡量避免出門外,在非得到外頭時,也會做好全套的防護。

  其實,若不是要到銀行辦事,丁鈴也不會揀這種時間離開沁涼舒適的公寓。反正是出門了,她索性一古腦的將些瑣事都辦完。到美術用品店買了顏料、素描紙、雲彩紙、色紙等;逛到書局翻閱雜誌、買書;去郵局的信箱取信……看看腕表,已經到了下午茶時間,抬眼看到對面的五星級飯店,便信步走來。

  一樓的咖啡廳有醒目的標示,才到門口,便有名男性服務人員趨前招呼。

  在對方的引領下,丁鈴來到靠窗的桌位,目光隨意瀏覽了一遍,發現經濟不景氣歸不景氣,有錢有閒上飯店喝下午茶的客人仍大有人在,約坐了五成滿,其中以女性居多,這似乎也反映出台灣飲食文化的另一種風貌——屬於女性的下午茶形態飲食。

  不過,好像只有她一個人獨坐。

  隨便看過去,都是結伴而坐的客人,像是八點鐘方向,與她隔了三個空桌位的那桌,便是四名充滿青春氣息、各有特色的少女。

  她們就像萬綠叢中的一點紅,這不是指咖啡廳裡的其他賓客都是男性,而是說,在眾多有點年紀的男女賓客中,四人年輕、活潑的氣息,像綠叢中僅有的幾朵鮮妍花朵一樣吸引人。

  丁鈴犯起職業病,不自禁的注意起人家的打扮及神情。寫作、繪畫,是她的興趣也是工作。瞞著程羲,她從升大二的那年暑假開始投稿,起初是為了完成兄長的遺作,後來是自己寫出興趣來。

  她寫小說,畫小說封面和漫畫,四年來,出版了十二本小說,三本漫畫和一本插畫集。所得的收入,能養活自己了。

  總有一天她得獨立,當程羲不再需要她……酸澀的情緒驀然攫住她胸回,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不放她走,但那一日……終究會來臨吧。

  他訂婚,很快會結婚,昨夜的纏綿終將成為一份記憶,隨著時間消逝,再甜蜜火熱的愛語也都會褪色成記憶,最後,連記憶都當不成,被遺忘了。

  想到會被遺忘,胸口便難受得緊,幾乎無法呼吸。她連忙緊握了一下拳頭,努力的深深吸氣吐氣,不教絕望的情緒駕馭此刻的心情。好過了點後,憂邑的眸光卻和四雙眸子對個正著。

  被人瞧見自己的傷心了嗎?她狼狽的轉開眸,其中的三對眼睛也同時飛開,令她警覺了起來。眼角餘光瞄見那三顆聚在一塊交頭接耳的頭顱,及三道不時往她瞄來的窺視。

  還有一雙呢?那仍朝她專在望來的靈黠眼眸不就是了。

  那大膽、毫不顧忌的凝視,不知為何竟讓她臉頰灼熱。同是女性呀,為什麼會被看得不好意思?

  困惑中,一抹好奇盤踞胸坎,丁鈴微垂下墨睫,目光偷偷望過去。幸好那大膽汪視她的眼睛主人,已經加入同伴的討論,在放心的同時,欣羨悄悄的升起。

  有朋友應該是種很好的感覺吧。看她們聊得好熱鬧,像在分享什麼秘密似的。好久以前,自己也擁有同樣一份美好,可惜……心神閃爍間,差一點就將為她倒好水,不知立在桌旁等待多久的男侍者的慇勤詢問當成馬耳東風。她歉疚的朝對方一笑,好心的男侍者不但沒生她氣,還很溫柔、有耐心的重複問題。

  「這時間我們有精緻的下午茶套餐,還是小姐想單點?」

  她翻看著他送上來的菜單,很快找到下午茶套餐的內容,迅速決定飲品及點心種類。

  當侍者離去,她以餐巾紙抿去唇上的口紅,舉起水杯就唇,啜飲帶著檸檬香味的冰涼開水,感覺全身舒暢。

  在等待的期間,她決定看幾封讀者的來信。對她來講,讀者的來信是孤獨的寫作生涯裡最大的安慰,只有從那些字裡行間裡,她才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然而,當她從提袋裡取出信時,並沒機會拆信閱覽,一道直直往她走來的身影,闖進了她抬起的視線,攫取了她的汪意力。

  ***

  時間推到稍早之前。

  蔡依蘋和三隻麻雀……更正,是她的三個死黨,坐在舒適的五星級飯店咖啡廳裡喝著下午茶……再更正,真正在喝茶、吃點心的,好像只有她那張嘴,其他三張嘴忙著講話。

  謝孟琳和高曉曙輪流為方書雅轉播昨晚宴會的實況,後者是程羲的表妹,本該去參加依蘋的生日宴會,卻因為生理痛而錯過。聽到兩位好友說到表哥慘遭依蘋毒手,忍不住驚叫出聲——「你們說依蘋吐了我表哥一肚子酸水,還把他推倒在生日蛋糕上?!」書雅瞪圓眼睛,難以置信地將目光轉向涼在一旁的主角,發現那人不但一點悔意都沒有,竟然還閒適的喝茶、吃點心,不由得滿肚子的火氣。

  「依蘋,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表哥可是公認的美男子,是多少深閨少女的夢中情人,你居然吐他一身酸水,還將他推到蛋糕上,太過分了!」

  孟琳和曉君對視一眼,同聲附和:「我也有同感!」

  依蘋老神在在,絲毫不為同伴的聯口炮轟而失去平靜,似笑非笑的眼光掃過三張等待她回答的嬌臉,櫻唇慢條斯理的開啟。

  「你們都知道我對香煙味道敏感,我爸、我哥,非但不在我面前抽煙,假使抽煙了,也得趕快嚼片口香糖,離我有三尺遠才敢跟我說話。」

  雖然很誇張,但的確是這樣沒錯,可是跟那件事有什麼關係?三人眼中雖有疑惑,仍然點著頭。

  「昨天晚上,爸爸忽然宣我跟程羲訂婚,我正震驚得無以復加時,程羲在我毫無心理準備下,湊過來親我。我一個忍不住……」

  「你是說我表哥的吻讓你噁心得想吐?」書雅無法接受這個說法,相心她表哥可是公認的宇宙無敵大帥哥,就算依蘋再怎麼沒有提防,遇到帥哥獻吻,也不該會有那種反應呀!

  「對嘛!程羲很帥的。依蘋,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這個疑問從昨晚就一直懸在孟琳心上。

  「是不是懷孕了?」曉君一言既出,立刻引來其他兩人的驚呼。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孟琳恍然大悟,「怪不得uncle會在依蘋生日宴會上宣佈兩人訂婚,事前一點風聲都沒漏出來哩,」

  「依蘋,這是真的嗎?你懷了表哥……」

  依蘋沒好氣的翻瞪了一下白眼,雖然早知道這三人的想像力豐富,但沒料到會豐富到這樣的地步。

  她惱火的連珠炮道:「你們有點腦筋好不好!你們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跟程羲在一起?他根本達追都沒追過我,我跟他之間怎麼會有什麼?我剛才說得夠清楚了,我討厭煙味!程羲一撲上來,我就被他滿嘴的煙味嗆得無法呼吸,可惡的他竟然還用那張臭嘴吻住我,為了自救,我只好推開他,接著難受得酸水直往上冒,無法自主的吐出來。那惡劣的傢伙邊詛咒邊跳開,自己不小心撞向蛋糕,可不是我有那種蠻力把他推倒!」

  「啊!」三人異口同聲的呼喊。

  孟琳和曉君的「啊」,代表的是「原來如此」的感慨。兩人雖然在現場目擊,但同其他目擊者一樣,只看到表象,卻不知其中的曲折,直到依蘋說明原委,方知眾人心目中的大帥哥之所以被吐一身,是自找的,誰教他要犯了依蘋的忌諱。

  至於書雅的「啊」,則是為自己竟然錯過這麼精采的場面扼腕不已。她那位天之驕子的表哥,向來如高掛在天空的太陽神睥睨著她們這些渺小的女性生物,卻在昨晚慘遭依蘋的「毒手」。如此大快人心的場面她竟然沒看到,太可惜了!

  「現場有沒有攝影什麼的,快告訴我!」她發狂的伸手搖著孟琳,令後者錯愕。

  「別搖孟琳了,你想嚇死她呀!」曉君制止她粗魯的舉動。「想看錄影重播畫面是不是?uncle昨晚有請人來攝影,我自己也帶了台攝影機過去,最精采的畫面我都拍攝到了,今天早上拷貝了好幾卷……」

  「曉君,你太夠意思了!」書雅喜形於色。

  「哪裡。」她得意的揚起嘴角。「別忘了我阿姨在。衣週刊。當總編,昨晚我在電話裡跟她說起這件事,她立刻跑來我家跟我要錄影畫面。等著看後天出版的『衣週刊』,有精采的畫面喔。」

  「衣週刊。不是報導服裝的嗎?」盂琳納悶。

  Z衣週刊。有名人時尚單元,報導各地的名人穿著打扮,我阿姨已經為昨晚的宴會想到了個不錯的標題:『亞曼尼遇劫記』,程羲身上那套亞曼尼西裝栽進蛋糕裡毀了!」

  說到這裡,曉君掩住唇發出巫婆般的呵呵笑聲,孟琳和書雅也因為想像到那個畫面,跟著幸災樂禍的噗哧噗哧笑著。

  依蘋卻笑不出來,昨晚是她這輩子最丟臉的一夜。她嘔、她怨,也氣,偏偏這事在朋友眼中只是個笑話。她當然知道她們沒有惡意,可是身為這場荒謬劇裡的主角,她若沒有絲毫的不快,還是個有情緒的正常人類嗎?

  一個人一生中有幾次二十歲的生日派對?她最寶貴且惟一的一次,就這麼給毀了!

  怪誰?她老爸?還是程羲?

  笑聲停歇,孟琳發現依蘋的悶悶不樂,眼中升起一抹同情。

  「依蘋,你以後要怎麼辦?我們都知道你對煙味有多敏感,程羲有可能為你戒煙嗎?」

  「就是嘛!要是他不肯戒煙,每次跟你親熱時,你豈不是每次都吐!」想像著程羲一靠近,依蘋就作嘔的畫面,曉君忍不住噗睛笑出聲。

  對於好友的沒同情心,依蘋再度翻了翻白眼。

  「既然你不喜歡表哥,幹嘛跟他訂婚呀?」書雅一語中的,滿眼的疑惑。

  「是我要跟他訂婚嗎?」依蘋沒好氣的反問。

  整件事她最無辜,好不好!

  昨晚她本是歡天喜地的參加父親為她盛大舉辦的生日宴會,像個公主雍容華貴地從樓梯走下宴會廳,接受眾人的祝福,愉快的對著蠟燭許下心願,用力的吹滅燭火……一切都進行很順利,誰曉得她父親突然對著眾人宣佈——「謝謝大家蒞臨小女依蘋二十歲的生日宴會,在此我還要宣佈一件事,邀請各位嘉賓分享這喜訊。百代集團程主席的公子程羲已向我提出希望和小女結婚的請求,我欣然同意,藉著小女的生日宴會,宣兩人的婚事……」

  好像被五根雷槌同時擊中,她腦中一片空白,父親接下來講什麼都沒聽清楚,直到一陣熱烈的掌聲驚醒了她,緊接著聞到一縷她最厭惡的香煙味道。

  如果理智還有一絲作用,她不會任其發生,可當時她根本嚇壞了。她不是故意推開程羲……好嘛,她承認她的力氣是有那麼一點故意的大,但那純屬被人強吻的正常女人會有的反應,後來她也很後悔,想跟程羲道歉,誰知道思緒停頓了一下,她皺了皺眉,有些不對勁,像是少了什麼。

  啊,可不是耳邊的噪音嘛!那三隻麻雀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發現同伴全看向咖啡廳入口,她好奇的瞧過去。

  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眼睛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哪來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哩!

  只見現場眾人的目光,不管老少男女,都隨著美女移動。這樣的美景對她這雙向來只被美吸引的眼睛尤其具殺傷力,無法自主的被吸引,看了一眼,便想瞧第二眼、第三眼……難以轉眸。

  看著美人兒落坐在靠窗的桌位,看著她放下皮包和購物提袋,優雅的端坐著,看著看著……雖然隔了三個桌位,但她托腮捧心的憂鬱神情,仍隱隱約約的收入她眼底,讓人好心疼喔。

  她為何傷心?是在想誰怨誰恨誰嗎?

  反覆的猜測間,美人的目光忽然望來,雖然兩人隔了一段距離,依蘋卻彷彿能從其明媚的眼眸裡看出深深的絕望,及她臉上被人窺見傷痛的狼狽。這一幕格外的讓她心痛,尤其那雙滿是煎熬的眼眸裡,隱隱透露出來的滿含渴望和癡情,更教她想要一掬同情之淚。

  哎哎哎,到底是哪個沒良心的,讓這樣的大美人傷心?

  當她忙著反覆推敲時,她身邊的三個同伴也沒閒著,吱喳聲老在她耳際飄來蕩去,干擾著她。雖然她們還刻意壓低嗓音,但那聲浪還是鑽了來。

  「你說她是……」孟琳的抽氣聲細細的。

  「嗯……」書雅壓低聲音回應。

  「……你怎麼知道的?」

  「有次在俱樂部碰到,表哥跟我做了介紹。」

  「程羲也真是的!他還敢把那種女人介紹給你……」

  「一點都不像耶!書雅,你有沒有搞錯呀?」曉君不出自覺的提高聲音。

  「對呀,情婦不都是很妖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嗎?你看她那樣子有哪點像!看起來跟我們年紀差不多,一臉的清純,如落入幾間的精靈,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孟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你在吟詩作對呀?」書雅嗤笑道。

  「我是說真的,她怎麼可能是程羲的情婦?」孟琳懷疑道。

  「喂,你……」怎麼越說越大聲了,要是給依蘋聽見還得了!

  書雅心裡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便發現由自己對上一雙精光燦燦的眼睛,嘿咻,嘿咻,磨刀霍霍向豬羊,那雙眼裡有刀光,而她就像待宰的豬羊……「你們說她是……」依蘋笑容可掬的問。

  「我們什麼都沒說呀!」書雅膽怯的否認。

  「對對,她不是程羲的情婦……嗯嗯……」孟琳驚慌之下,說溜了嘴,曉頊慌張的伸手掩住她嘴巴,但已來不及。

  「你們還真是我的好朋友呀!」依蘋美眸滴溜溜的在三人臉上轉動,嘴角噙著冷笑,心裡則洋溢起一抹興奮。

  呵呵呵……原來她就是程羲的情婦!還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差點就錯過這招好棋了!

  「依蘋,我是擔心你會難過,才不跟你說。」書雅解釋道。

  「哼,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依蘋踐踐的回了句。

  「你早就知道?」三張小嘴異口同聲的喊道,目光驚愕的瞪視過來。

  依蘋得意的揚高下顎,不願多做解釋,視線投向獨據一桌的佳人。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隔了好幾個桌位的丁鈴,綽約的身姿格外動人。

  她穿了一件無袖的黑色絲質洋裝,柔亮的秀髮隨意盤在腦後,恬靜優雅的姿態有種令人看不透的神秘感,及吸引人著迷的女性風情。

  就是這份純然的女性風情和神秘感吸引程羲;讓他為了她,連親如手足的表弟都可以揍嗎?

  依蘋越來越好奇。

  她決定了!

  「依蘋,你要幹嘛?」書雅被她突然站起來的舉動嚇一跳,驚恐戒懼的問。

  「我要去會會那位大美人。」她微笑的說。

  她眼中閃爍的興奮光芒,讓三名同伴看得膽戰心驚,孟琳忍不住喊道:「你不要衝動啊!」

  「衝動?」她們以為她想幹嘛呀?她好笑的想。

  「依蘋,別忘了你是出身名門的淑女,萬萬不能在五星級飯店演出全武行,尤其昨晚你才對程羲做了那種事,今天又為了他爭風吃醋,那些三姑六婆會怎麼想?傳出去,你這輩子別想兒人了!三思呀!」曉瑁苦口婆心的勸道,就擔心她會做傻事。

  「對呀,依蘋。我知道這事很傷你的自尊心,可小不忍則亂大謀。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們會幫你想辦法排除情敵,給表哥好看,你現在一定要忍耐。」書雅很義氣的規勸。

  「對對對,依蘋,我跟你說……」

  孟琳嬌滴滴的聲音才說個頭,依蘋已經沒法子再忍受了,沒好氣的道:「你們有完沒完?我只是想過去跟她打聲招呼,你們胡思亂想個什麼勁?以為我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找她興師問罪嗎?拜託,我像是那種沒腦筋,只會吃醋的潑婦嗎?」

  「噢!」三張之前還連珠炮議論不休的小嘴,在她惱怒的目光下,噤若寒蟬。

  依蘋翻了翻白眼,真是被這三個傢伙給打敗了。虧她們認識這麼久,居然還搞不懂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無力的輕歎一聲,勉強扯了扯嘴角。

  「我保證不會亂咬人。」從齒縫間擠出嘲諷意味甚濃的保證,依蘋不再理會同伴,朝目標物緩步而去,留下三雙有點擔心,但更多是期待的興奮眼眸。

  好戲開鑼!

  ***

  距離產生美感,依蘋認為這句話在此刻的解釋應該是隨著距離縮短,近看之下的美人越發剔透晶瑩,如珠如玉的散發出惟有造物之主有能力創造出來的驚人美麗。

  世俗人眼中的美女,其實有百份之五十是距離越遠,看起來越美麗;百份之三十是以人工方式修飾出的美貌,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兢兢業業,才能保持美人的聲譽;最後的百份之二十,才算得上是得天獨厚,不需刻意打扮,隨時讓人眼睛一亮。

  可這百份之二十中的絕大部分,仍可以讓挑剔的審美者找到瑕疵,惟有不到百份之一的美人,能讓人——尤其是同性中的美人由衷讚歎,承認她是美人中的美人。

  依蘋認為自己是屬於美女中的百份之二十族群,但比起眼前這位美人中的美人,她就像路邊一株不起眼的牽牛花!

  人家是空谷的幽蘭,嬌艷的玫瑰,高貴的牡丹,出水的芙蓉……總之,所有文人雅士公認最美的花都拿來形容她,還是難以說盡她的美。

  那娉婷優美的體態,秀色可餐的姿容,魅惑入骨的風情,無論是遠看、近看,左瞄、右睇,從腳挑剔到頭,還是從頭檢視到腳,再用放大鏡鉅細靡遺的看一遍,依然是美呀。

  滴溜溜的嬌眼,青簇簇的蛾眉。滿眶秋水逐人來,兩點春山描不就。

  哎,活脫脫是戲曲「浣紗記」裡的西施嘛。

  單樣貌就迷煞人,遑論她的神韻、氣質,簡直是生來讓人膜拜頂禮的天仙。

  貌美、體態美、骨秀、神秀,這樣上天入地難得一見的大美女,竟被程羲當成情婦狎玩,還有天理嗎?愛美成癡的依蘋,不禁痛得想捶心肝。

  這一生,最見不得美被糟蹋了!

  舉凡世上的美人、美景、美食、美術……都能擄獲依蘋的芳心,但前提是,能達到她挑剔的審美標準。

  一旦獲得她全心靈的感動,赴湯蹈火,也要維護個周全。此刻,她就是這種心情。

  近距離注視下,越發姣好的面容,是她眼中美的極品。看著那粉嫩粉柔、白哲賽過冰雪的肌膚,在眼前逐漸放大,細緻的肌理尋找不到毛細孔,找不到黑斑、雀斑、黑痣之類的,只有一層泛起的薄暈,如搖曳的芙蓉花正在對她招呼著——你可以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啊,多麼美妙的召喚呀!她當然是欣喜的靠近、靠近、再靠近……「啊?」

  櫻唇微綻,露出珍珠般小顆粒的貝齒,輕吟出微嘎的輕呼,光一個字,就足以攝人心魂,就連那迷人的氣息都清新的如蘭花綻放,令依蘋全身酥麻,指下的觸感軟綿如入口即化的冰淇淋,這一刻的心醉神迷,讓她好想湊上前咬一口,嘗嘗那滋味是不是就像觸覺一樣的棒。

  「你……」美人兒驚慌失措的避開湊上來的唇。

  這人怎麼這樣?先前看她走過來時,只覺得她模樣可愛,純真無害得如嬰兒,也就沒有提防。沒想到她站定在她面前,可愛的臉龐朝她越俯越近,伸出指頭摸她也就算了,怎麼連那張小嘴也嘟過來,轉眼間變成撲羊的惡狼了!

  最近傳出清大女生宿舍闖入女狼,該不會是她吧?

  丁鈴害怕了起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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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6:16
  第三章

  「我……我沒有惡意……」就差那麼一點點!可借之餘,依蘋微微的漲紅臉,一雙漂亮、慧黠的眼眸裡盈滿受傷的情緒,語氣結巴又可憐兮兮。

  丁鈴於心不忍,連忙道:「我沒有怪你,只是……」不習慣被女人非禮呀!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讓人誤會,可是……」依蘋嘟著櫻唇,委屈的為自己辯解,「我是個愛美成癡的人,姐姐的……」雖然她看起來很年輕,但估計應該比自己大一些些吧?心裡安了些,她接著說:「美麗令我食指大動……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怕她以為她是食人族,連忙進一步解釋,「我是說姐姐的皮膚真好,綿軟得好像入口即化的冰淇淋,我一個忍不住……總之,對不起啦。」

  雖然說來說去,還是將她比喻成美食,但她打恭作揖的可愛表情,足以讓人火氣全消,何況她的話是那麼甜蜜,身為被稱讚的人,丁鈴更不好意思生她的氣了。

  見那張粉色生香的嬌臉漾出一抹淺笑,水盈盈的眼眸裡流露出溫柔,依蘋只覺得像被一陣暖郁的風兒拂過,全身每個毛細孔都舒服了起來,膽子也大了。

  「你好,我叫蔡依蘋,姐姐說不定聽過我的名字。」

  豈止聽過,簡直是……丁鈴心神大亂。當蔡依蘋只是程羲嘴裡的一個名字時,她可以不理。但當她由名字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就不得不面對現實了。諸多不曾設想過的情緒在心海裡形成風雨,頓時讓她不知所措。

  反觀那雙正滴溜溜的在她臉上打量的圓黑眸子,閒適的流轉著一抹慧黠,而剛剛吐出那個驚嚇到她的名字的兩片櫻紅粉潤的唇,仍噙著甜美笑意,溫和得嗅不出敵意來。

  她知道她跟程羲的事嗎?

  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還能這麼氣定神閒嗎?

  如果不知道,為什麼又說她會聽過她的名字?

  反來覆去猜想的同時,陣陣不安籠上心頭,反映在那雙清澄如水的眼眸裡,讓依蘋一目瞭然。

  真是讓人傷腦筋呀。沒想到自己才露面就嚇著她,這麼單純的人,怎會是當情婦的料?今天要是換成個心機重、盛氣凌人的未婚妻找上門,她要怎麼應付?想到這裡,依蘋就為她捏一把冷汗,心裡的疼惜更甚。

  「我們有個共同認識的人。」她刻意放柔音調,微偏過頭,目光看向好幾個桌位外,三名探頭探腦的少女。「她們是我的朋友,那個留了一頭短俏、帥氣的髮型的,是程羲的表妹方書雅,她說見過你。」

  丁鈴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看起來有點面熟,可……她承認自己認人的技巧有點差,要不是依蘋提醒,與她僅有一面之緣的書雅,大概會被當成路人甲晃點過去。

  「好像見過。」她低聲回應,不安的眨動髻翹綿密的睫毛。

  所以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其實在書雅說出姐姐跟程羲的關係前,我昨晚就知道姐姐在程羲心裡的重要地位,便一直很好奇是怎樣的天仙美女,能讓程羲如此在意。所以當書雅認出姐姐來,我才會唐突的過來想認識姐姐。說到這裡,人家站得好累喔,可以坐下來嗎?」

  她撒嬌的姿態讓丁鈴無法拒絕,只能點頭。

  「請坐。」

  「謝謝姐姐。」她喜孜孜的綻出可愛的笑容,拉開椅子坐下。

  精緻的下午茶餐點這時候被送了來,依蘋眨巴著眼看著侍者在美麗的骨瓷茶杯裡注入冒著蒸氣的茶液,一股清新香甜的氣息撲鼻而來,嘴裡的津液不斷湧出。

  很好喝的樣子耶!

  丁鈴被她吞口水的模樣逗笑,盤踞在心頭的不安消散了些。

  「這是菩蓮茶,由燕提子和蓮花泡成的,要不要喝一杯?我請他們再添個杯子。」

  「好呀。」糟糕,答應得太快了。為了保持優雅的淑女風範,依蘋只好亡羊補牢的加上一句:「如果不麻煩的話。」「不會。」她溫雅的彎起嘴角。

  依蘋當然曉得不麻煩。

  看那名男侍者一副想隨侍在側,等著被吩咐的模樣,叫他拿個杯子來,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看美人,哪還會嫌她們麻煩呢?

  不到一分鐘他就拿了個同款式的杯子回來。若不是該倒的茶也倒了,該加的水也加了,再找不到可以做的事,只怕還要硬賴下去。

  不相干的閒雜人終於走了,依蘋邊啜飲著清香的菩蓮茶,邊欣賞身旁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可謂是心滿意足。然而,她是心滿意足,丁鈴卻沒有同感,胸腔裡像放了座翹翹板般上下不停。

  她來找她,是想跟她攤牌,要她離開程羲嗎?

  連續劇都這樣演,小說裡也有類似的橋段,正牌未婚妻找上情婦,或盛氣凌人的用隆勢壓人,再丟一張面額可觀的支票……丁鈴秀眉微蹙,忍不住想,如果由她編寫情節,該讓未婚妻拿出面額多大的支票,才具有戲劇性。

  不能太少,以程羲的身價,至少也要一百萬?不,兩百萬?太小家子氣了,五百萬如何?

  然而,那張正對她笑得極為甜蜜的娃娃臉,可以擺出趾高氣揚、出手誇張的刁蠻千金嘴臉嗎?莫非她想用哀兵之計,要她同情她,自願退出?

  「天呀,姐姐連皺著眉也這樣好看哩。」依蘋誇張的歎氣道。

  丁鈴回過神來,不明白的看進那雙滿是驚艷的眼眸裡。

  「可是姐姐煩惱的樣子會讓人心疼。」她眨巴著眼,溫柔的說話時,纖纖玉指朝丁鈴擱在桌上的小手摸來。

  啊,好好摸喔。古人所謂的柔弱無骨,膚如凝脂,就是這種觸感吧?

  她笑瞇了眼。

  還沒覺悟到自己被吃了豆腐,丁鈴滿心懸念的,仍是依蘋的用意。

  她真的很古怪,不但沒有對她興師問罪,還一徑的讚她,說心疼她。是想用懷柔計策感化她?

  傻女孩!她生出一抹同情,關鍵不在她,而是程羲。她隨時可以離開,只要程羲願意放她走。

  但一想到離開程羲,丁鈴胸口便有股難以言喻的疼在抽動著,她憂慢的迷濛了視線,心緒煩亂。

  「姐姐哪裡不舒服了?看你又皺眉了。」依蘋忍不住伸手撫平她眉心處的皺折,嘀咕道:「雖然你皺眉的表情也是好看的,可是常皺眉,會容易老喔。要是哪裡犯疼,還是去看醫生吧。」

  「我沒事。」她聞言苦笑,即使再高明的醫生,也治不了因愛產生的內咎吧?

  對程羲,她情根深重,難以割捨;對眼前坦率可愛的少女,她為自私而無顏相對。明曉得她對程羲的難捨會讓依蘋受到傷害,可是……唉,三角習題好難解,得怎麼做,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甚至求得一個圓滿,誰都不會受傷?

  「姐姐不要胡思亂想!」依蘋是何等聰敏的伶利人,眼光一溜便從丁鈴眼中的苦惱窺出端倪。「今天的相遇純屬巧合,我沒有找你麻煩的意思喔。」

  「我知道。」丁鈴微垂下眼睫,就因為這樣,更讓她覺得愧疚。

  「真的知道嗎?」依蘋很懷疑。「我剛才說過,從昨晚就對你很好奇了。」

  「好奇?」她訝異的抬起眼睫,而且為何是昨晚?

  「嗯。」依蘋點頭,「程羲跟他表弟方書綸的感情一直很好,卻為了你,狠揍他一頓。雖然說,方書綸很欠揍,竟然說要接收你,但程羲會打他,還是讓我吃驚。」

  她也是!丁鈴瞪大眼睛,程羲回來時,並沒有提這件事。

  「這是千真萬確。」依蘋傾向她,刻意壓低嗓音說話,神秘兮兮的。「我連書雅都沒說喔。昨晚我到哥的房間,想找程羲道歉時,親眼看到的。對了,程羲有沒有告訴你,他跌進蛋糕裡的事?」

  「跌進蛋糕裡?!」丁鈴吃驚的重複她的話。

  怪不得他會帶著不屬於自己的味道回來,想必是在蔡家清洗一身狼狽後,就直接回來。

  「嗯。」依蘋有些心虛的畏縮了一下,隨即悻悻然的為自己辯護了起來。「都怪程羲啦,家父突然宣佈我跟程羲訂婚,已夠教我意外啦,他還來親我……現在想來,那股嗯心的味道還是讓我好想吐。那傢伙絕對是故意的!明曉得我討厭煙味,還故意滿嘴煙臭味的親我,害得人家難受的嘔吐。說到這裡,我真好奇姐姐怎麼可以忍受他。」

  從她曖昧的眼光裡,丁鈴很快就領悟到她話裡的含意,粉頰難以自禁的湧上一陣潮熱。同時也明白了程羲昨晚纏著她問那些奇怪問題的原因,是因為依蘋的關係。

  酸酸澀澀的情緒在胸臆間擴大,程羲是因為在未婚妻面前自尊心受挫,才來尋她的保證嗎?

  「姐姐怎麼不說呢?人家很想知道哩。」

  在兩汪好奇的眼眸注視下,丁鈴心中的難過被混合著羞赧的不知所措取代,她含糊的道:「他……沒抽那麼多煙——」

  「那是在姐姐面前吧?」依蘋不滿的打斷她的話。「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他對你有多好,對我有多壞,根本就是故意虐待我,用煙臭味想熏死我!真是個大爛人!」

  「他沒那麼糟,應該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幫他講話,我知道他是哪種人。」

  「你誤會了,他真的很……好……」

  依蘋翻了翻白眼,心裡不以為然。這時候,丁鈴應該附和她的話,跟她一塊數落程羲,最好把他罵得豬狗不如,讓她這個新上任的未婚妻打心眼裡鄙視他,誓死不願下嫁,這樣才能保住程羲嘛!

  可聽聽她說什麼呀?還在為那個爛人講話,難道她一點都不想要嫁給程羲嗎?

  依蘋暗暗盤算著,決定在弄清楚對方心裡的想法前,先按兵不動。她很快將對程羲的不滿收起,換上一張天真可愛的笑靨。

  「我知道了,在姐姐心裡,程羲的確是好的。」她唱歌似的說,還朝她似笑非笑的眨眼,令丁鈴剛褪下的紅暈又氾濫了。

  「對了,昨晚程羲有去找你吧?他有沒有很生氣?」

  「啊?」能照實講嗎?他有點生氣,然後……丁鈴困窘著,正當她不知所措時,「蘭花草」的優美旋律響起,她如獲救星般的取出行動電話。

  「喂?」她以愉悅的音調默默向打電話來的人致上謝意。

  「鈴,你在哪裡?」

  低沉優雅的聲音熟悉的飄來,正是兩人談話的焦點人物——程羲。

  丁鈴心虛的瞄向依蘋,後者正拈了一塊她點的手工餅乾,閒適的放進嘴裡,見她眼光飄來,還回了她一個甜柔的笑容,讓她心生罪惡感。

  「程羲呀。」她刻意喊出他的名字,但依蘋知道後,表情並沒有出現太大的變化,臉上也沒有不悅的線條。

  「太陽那麼大,你還跑出去。」電話另一端的男人沒發覺她的異樣,語氣滿含寵溺。「以後盡量在四點以後出門,紫外線才不會那麼傷人。」

  「嗯。」

  「你現在做什麼?」

  「我在飯店喝下午茶。」她乖乖的說。

  「一個人?」他很理所當然的問,也以為她一定會說——「呃?」

  聽出聲音裡的猶疑,程羲警覺了起來。

  「跟朋友嗎?」

  「嗯。」

  「誰?我認識嗎?」

  可以想像出他瞇著眼質疑的樣子,她有什麼朋友,他比誰都清楚。成為她的情婦後,罪惡感使得她深居簡出,就擔心在意的朋友知道這件事,久而久之,既有的友誼淡了,之後認識的人也僅是點頭之交。這些他都知道的,不是嗎?

  「怎麼不說話呢?」程羲的語調不悅了起來。

  「我……」該跟他說,他未婚妻就在這裡嗎?遲疑問,依蘋已朝她伸手過來。

  「我可以跟程羲講話嗎?」

  那麼甜美的聲音,是很難拒絕的,何況她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程羲,索性交給依蘋。

  輕巧的Wap手機,還是摩托羅拉的最新機型,依蘋拿在手上覺得大小適宜,重量剛剛好,放到耳朵上,以刻意擠出的甜蜜音韻,活潑愉快的向無線傳訊一端的人打招呼。

  「程羲,是我啦。很意外吧?」

  「依——蘋?!」他無法相信的倒抽了口氣,咬牙切齒的迸出質疑,「你想對丁鈴做什麼?」

  耳朵有點痛耶,嗓門那麼大幹嘛?一開口就把她當成連續劇裡的壞女人,想她可是溫柔嫻雅的名門閨秀,會做出那種沒氣質的事嗎?搞不清楚的臭傢伙!

  依蘋將手機拿遠了些,語氣輕柔的回答:「我找姐姐喝下午茶。」

  「你哪來的什麼姐姐?」男人懷疑的怒吼。

  「就是丁鈴姐姐呀。她應該比我大一點,對吧。」她笑容還是很甜蜜。

  「你到底想做什麼?別給我打馬虎眼!」

  「人家本來和書雅她們約好喝下午茶,在這裡碰巧遇到姐姐啦。你好壞喔,都沒跟人家說姐姐那麼美麗,害人家看到她時,差點就失態。」

  「失態?」

  「對呀。你也知道人家對美是最沒有抗拒力的,姐姐這麼好看,你說我能怎麼辦?好想抱住她,然後……」

  「你敢!」她語意裡的曖昧,氣壞了程羲。

  暴跳如雷的憤怒隨著無線電波而來,依蘋卻像聽了句甜言蜜語般的吃吃笑,眼兒更媚,語氣更柔。

  「你是知道我的,來而無往非禮也,你對我好,我會對你更好的」

  「蔡依蘋!」這是句挑釁,也是威脅,程羲比誰都明白。「昨晚你整得我還不夠嗎?我警告你,不准傷害丁鈴!」

  「對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還為昨晚的事生氣呀!」她故意噘著嘴嬌噴,還朝丁鈴調皮的眨眨眼。

  不理會另一端的人哇啦哇啦的氣惱,她自顧自的接著道:「好討厭喔,姐姐說你人好,不會氣我的嘛。我知道了啦,總之,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你還想跟姐姐說話吧?我幫你轉給她喔。」

  笑吟吟的把手機交回到丁鈴手中,後者只見到她溫柔甜蜜的一面,哪裡曉得她對程羲說的每一句話都另含玄機,還以為兩人相談甚歡呢。

  心酸酸的,她輕輕的開口,「喂,我——」

  「你怎麼會跟依蘋在一起?」氣急敗壞的男聲截斷她,不等她回話又迅速做了結論。「算了,回去再說。我大概七點會到,不要相信那個鬼丫頭,她對你不安好心。」

  「不會的。」她直覺的反駁。

  「你!」還說不會呢,現在就為了她,跟他強嘴!程羲不悅的道:「反正我不要你跟她太接近。其他事,晚上再說。我要掛電話了。」

  「好,再見。」

  看著丁鈴悵然的收起手機,依蘋早就暗自把程羲罵一遍。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程羲那頭自以為是的大沙豬會跟丁鈴說什麼,想必是用暴君般的專制口氣限制這限制那的,尤其是限制她跟她說話!

  不讓她們在一起,嘿嘿!她就偏要纏著丁鈴!

  收斂住心頭對程羲的惱怒,她朝那張美麗、憂邑的臉容綻出甜沁到心底的柔笑,指了指不遠處的朋友。

  「那三個傢伙不耐煩了。姐姐要是不介意,我讓她們一塊過來坐,好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喝茶,才有趣嘛!」

  「啊?」

  丁鈴還來不及說什麼,依蘋便興高采烈的朝她們招手。很快地,前者便發現自己陷進一片吱喳的麻雀叫聲……不,應該是鶯聲燕語中。

  吱吱喳喳,吱吱喳喳……再沒有空思想程羲的話,再沒空分心去憂、去愁……***

  「我來拿。」溫柔的聲音自粉潤的小嘴送出,盈盈秋水似的美目照得人失魂。

  一進門就有這麼一張賞心悅目的笑顏等待,是男人最大的幸福吧。

  交出手上的萬寶龍公文箱時,碰觸到柔若無骨的小手,程羲一陣身心陶醉,湊過去想抱她,丁鈴卻旋身把公文箱放置在玄關桌上,讓他抱個空,但很快地,她又轉回他懷裡幫他脫西裝。

  兩人靠得好近,一縷清爽迷人的女性幽香鑽進他鼻腔,隔著襯衫可以感覺到那雙春筍般的柔美在他身上移動,他不由得輕喘了起來。

  「拖鞋在這裡。」

  丁鈴手臂掛著西裝,指了指鞋櫃旁專屬於他的拖鞋,雖然沒有如傳統的日本女子為丈夫換鞋,但程羲已經很滿意了。坐在鞋櫃上,眼光無法自主的隨著同樣屬於他的美人兒移動。

  看著她提起公文箱往客廳走,一襲藍色印花圖案的絲質背心式洋裝顯露出她性感、美麗的體態。一雙藕臂瘦不露骨,細嫩的肌膚就同身上的其他部位一樣,粉粉柔柔得像灑上一層珍珠粉似的。

  飄逸柔軟的布料順著她優美的曲線包裹住她身軀,長度到膝蓋上方的裙緣隨著那雙勻稱的長腿移動,擦觸出令男性悸動的火花。

  就連露在拖鞋外的腳踝、腳背,都是那麼的美麗,晶瑩的肌膚有著最溫潤的觸感,那是他曾親身體驗過無數回的……思緒至此,再壓抑不了一親芳澤的渴望,程羲站起身,隨著她進入客廳,從身後抱住她。

  「不可以啦……」很清楚放任他為所欲為的後果——一場火辣辣的性事將就地解決。丁鈴閃躲著他的吻,語氣是嬌嗔的。「你先洗澡!」

  「先讓我親嘛……」

  「不行,你會賴皮……」

  一個不注意,讓她滑溜的從懷中掙脫出,慾求不滿的程羲本該有滿肚子的不高興,怛一對上她巧笑倩兮的嬌臉,及適時奉上的冷飲,什麼怒都沒了。

  「你先喝這個,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被人塞了一杯新鮮的果汁在手上,芬芳的果香撲鼻而來,嘴巴的乾澀及體內燃燒的慾火,驅使程羲啜飲了一大口,混合著碎冰的汁液恰如其分的解了他部分的渴。

  他端著透明的深口杯跟在丁鈴身後走進臥室,後者將公文箱留在客廳,只拿著他的西裝進來,小心的安置在衣架上掛好,轉身進入浴室。

  他一口喝乾果汁,隨手擱在房內的小茶几上,跟了進去。

  嘩啦啦的水流聲中,蒸氣開始瀰漫,丁鈴調好水的溫度出來,卻撞進程羲懷裡。

  「我幫你放洗澡水了……」嬌軟無力的嗓音微惱的逸出引人犯罪的小嘴,見程羲色迷迷的低下頭,她就知道不妙,連忙以雙手擋在兩人之間。

  「一起洗……」被情慾沖昏頭的男人霸道的要求著。

  「我洗過了。」

  「再洗一次。」反正重點不在洗澡。

  「等一下蒼萃樓的人送菜過來怎麼辦?我跟他們約七點半,快到了。」

  苔萃樓?那不是附近一家他們常去光顧、兼做中西料理的餐廳嗎?程羲狐疑的看進丁鈴無辜的眼眸。

  「我回來晚了,來不及買菜做飯,跟苦萃樓訂了幾樣你喜歡的菜色。」

  她倒招供得挺坦白,但為什麼會晚回來?程羲瞇起的眼眸裡,明顯有著質疑和不悅。

  丁鈴動了動唇,正猶豫著該怎麼解釋,才不會惹他更生氣,救命的門鈴聲適時傳來,她暫時鬆了口氣。

  「應該是他們來了。你快點洗,免得菜涼了。」她慇勤的為他拉上浴室門,一溜煙的跑掉。

  陰沉的脫去衣物,程羲只隨便沖洗了一下,連按摩浴缸也不想泡,披了浴袍走出來。

  餐桌上有飯、點心,及精緻的四菜一湯,就如丁鈴說的,全是他喜歡的菜色。

  「肚子餓了吧?」像以往一樣,丁鈴溫婉的為他盛飯、布菜,縷縷誘人的食物香氣刺激著口腹之慾,程羲決定暫時先擱置一肚子的疑惑。

  先喝一碗竹笙雞湯暖胃,再來吃枸杞山藥雞肉燒賣,鮮甜的滋味頓時充滿口腔。接著是昔萃樓的招牌料理之一,香菇竹筍飯,搭配絲瓜燴鮮始、梅子排骨燒、蟹肉扒蘆筍、魚香茄子,清淡不油膩卻很下飯,而且色香味俱全。

  丁鈴太瞭解他了,知道什麼樣的食物能討好他的胃,解語如她,為何今天老跟他唱反調?

  吃完梅酒凍,丁鈴收拾好碗筷回到客廳,為兩人泡了壺百里香茶,一縷縷清香充滿鼻腔,但程羲的臉色卻很臭,讓坐在他身邊的她頗不自在。

  「喝完下午茶又去哪了?為什麼晚回來?」

  審訊似的語氣讓丁鈴心生反感,咬著粉唇,悶聲回答:「沒去哪,就是在喝下午茶。」

  「一個人也能喝那麼久?你倒有閒情逸致呀,知不知道為了今晚能早點回來,我在公司裡有多忙?」

  她又沒要他早回來!在心裡膽怯的辯駁,丁鈴嘴上卻不敢講,「我不是一個人,依蘋跟她的朋友——」

  他氣急敗壞的打斷她的話,「我不是要你別跟她太接近,為什麼你又……」

  「我能怎麼樣?」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態度,丁鈴衝口便道:「她是你的未婚妻!她都紆尊降貴的來找我了,我這個當你情婦的,還能擺譜不理她嗎?」

  她眼中的霧氣看得程羲心頭一擰,語氣更加急迫了,r她給你排頭吃了?我就知道她不懷好意,怕你受委屈,才再三叮嚀要你別理她。你為何不聽我的話!」

  「她沒給我排頭吃,給我排頭吃的,是你!」淚水禁制不住的滑溜下來,丁鈴扭開頭,不想讓他瞧見她眼裡的傷心,然而,聲調裡的哽咽還是洩漏了她的難過。「你不知依蘋對我有多好,親親熱熱的喊我姐姐,把她的朋友叫來跟我們一塊坐,大伙聊東聊西可有趣呢!」

  回想起那幕,丁鈴仍覺得窩心。

  三個女孩最初加入她們時,三雙睜圓的眼睛滿含著無法責信,一會兒看依蘋,一會兒又看她,像是在納悶為什麼兩人沒有打起來。

  這樣的疑惑,丁鈴也有,但在依蘋親切的態度下,很快的,她就不再多想了。方書雅、謝孟琳和高曉君,顯然得到依蘋的暗示,並沒有因為她的身份而說出失禮的話,反而拋開彼此間的陌生距離感侃侃而談。

  女孩子湊在一塊,能聊的話題太多了,等到丁鈴發覺,已經是五點以後的事。依蘋知道她的難處,主動提出離開,交換了彼此的聯絡地址、電話,便分道揚鑣。

  「你笑什麼?」淚串還掛在頰邊,嘴角卻是揚起的,程羲一頭霧水。

  原來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笑了起來,丁鈴瞅了他一眼,扁著小嘴說:「你不明白的。今天下午是我這幾年來,過得最快樂的時光。依蘋跟她的朋友都對我很好,不像你這麼壞。」

  「我壞?!」程羲揚高聲音,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跟他在一起五年,還比不上跟蔡依蘋相處一個下午的快樂?「我擔心你會被欺負,還被你當成壞人?」

  「人家根本沒有欺負我。程羲,我不曉得你哪來這種想法,依蘋是那麼善良、單純、體貼、溫柔……」

  「她善良、單純、體貼、溫柔?」

  「沒錯。你一定也清楚,所以……」淚水再度蓄滿眼眶,丁鈴雖然拚命告訴自己不要難過,但心情就是這麼酸苦。「你不想要我接近她,其實不是擔心她會欺負我,而是認為我不夠資格跟她說話……」

  「你胡說什麼?」程羲的頭痛了起來,她哪裡得來這種結論?

  「本來就是這樣!」丁鈴扭開臉,哽咽的道:「依蘋那麼好,換成是我也會愛上她。你不想我接近她的心情,我能理解,你說一聲好了,我不會纏著你……」

  「你到底在亂講什麼?」程羲發現事情真的很大條,她是不是那個來了,才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他怎會愛上蔡依蘋?那瘋女人究竟跟丁鈴灌輸了什麼,讓她產生這麼離譜的想法?

  「我沒有亂講,你本來就是……」

  「我哪有可能愛上她,她昨晚還害我出了大糗!」

  「她又不是故意的。你明曉得她討厭煙味,還滿嘴煙味的去熏她,依蘋才……」

  「她告訴你的?」程羲氣得想抓頭髮,才認識人家一個下午,就把她的話當成聖諭,全不管他了!

  「依蘋又沒說謊,你的確那麼做了。」

  「我哪裡曉得她對煙味敏不敏感!我只是心情不好,才……」

  「你也承認是抽了很多煙去親她,就不能怪她會有那種反應。」

  「我不能怪她?那個瘋女人把我推進蛋糕裡耶!」程羲簡直不敢相信丁鈴會」面倒的向著依蘋。

  「她又不是故意的!」

  「我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我……」事情怎會扯到這裡來?程羲覺得腦子裡的思緒快要像一團找不到線頭的毛線球了。「我們不要說她的事了。鈴,我開心得想跟你分享我的喜悅——二房雖然對我昨晚遭依蘋陷害的事極盡所能的嘲諷,但爸爸知道我得到蔡家的支持,便決定把公司最大的投資計劃交給我負責。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爸爸總算正視我的實力,不再聽二房的。可下午我call你的時候,你卻跟依蘋在一塊,把我所有的喜悅都沖走了,就擔心著你。我拋開公事趕到這裡來,你還為了她跟我吵,這麼做很讓我失望!」

  他就不讓她失望嗎?扯了這麼一大堆,沒一句是她想聽的,反讓她的心一寸一寸冷了。丁鈴有種身心俱疲的無奈感。

  「你對我失望,我隨時可以走……」

  「你亂講什麼!」震驚猛然襲來,程羲懊惱著,她就是不讓他好過,是不是?「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她知道。

  他還不想放開她。

  在自私、貪婪的借由婚姻鞏固權勢的同時,程羲仍希望能擁有她的溫柔。可這樣公平嗎?愛他的她,已經對這份隱藏在暗影裡的愛情感到疲憊,無法再背負對另一個女人的罪惡感繼續下去;而對與他有婚約的依蘋而言,跟另個女人分享准丈夫,又是何等的屈辱、愁慘?她不忍心讓她受這種罪呀。

  「你不是很為今天受到你父親肯定而開心嗎?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開心是誰給你的?如果不是依蘋跟你訂婚,你能有今天嗎?程羲,公平一點。依蘋是個好女孩,她倩得你珍惜。」儘管心痛如絞,丁鈴仍然說出來。

  她已經被一下午的心虛和愧疚折騰得好累,如果蔡依蘋是個不講理的千金女,她或許還能昧著良心和程羲在一塊,但她那麼好……「我就知道不能讓你跟她在一起,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他氣急敗壞的吼道,有力的雙掌捉緊她的肩,迫使她別開的眼正視他的怒氣,但在看清楚她臉上交錯的淚痕時,僵冷的表情轉柔。

  「鈴,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懂?」心痛又無奈的將她擁在懷中,程羲藉著熱烈的擁吻傳達他難以說出口的情意,「我不會讓你走……」

  不給她機會再說出任何刺傷他的話,他霸道的向她索歡,很快的,兩具身軀便火熱的纏在一塊,讓激情暫時驅走懸巖心頭的煩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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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6:40
  第四章

  「請進。」丁鈴忐忑不安地迎進她的客人。

  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已經是三天前的事,當時留下地址、電話,並沒有想到她真的會找上門。

  「打擾了。」依蘋淺笑吟吟的進門,精靈的美目在將女主人的美麗盡收眼底時,差一點瞪出眼眶。

  式樣簡單的白色雪紡紗肚兜恰如其分地裹住她玲瓏有致的上身,下身則搭配黑色的紗裙,黑白對比的簡約風格,襯得她肌膚勝雪,凝脂般的絲滑。裸露在外的修長四肢勻稱有致,加上婀娜的女性體態散發出的不矯揉造作的嫵媚,組合起來的魅力讓她這個同性也為之怦然心動哩。

  「這裡好找嗎?」被看得不自在,丁鈴下意識的環抱住胸。

  先前貪涼快,想在家裡又沒人看,便穿著清涼點,接到依蘋要來訪的電話,也沒想到要換,現在卻被她骨碌碌亂轉的眼眸瞅得好羞。

  她羞,人家可一點都不羞。只是她侷促的表情,讓依蘋覺得她似乎不擅長招待客人,心微微疼痛著。據她請徵信社初步調查的結果,丁鈴的生活單純,平常深居簡出,除了程羲外,也沒有朋友來找過她。

  「很好找。」她笑著說。

  丁鈴所住的大樓雖然是在安靜的巷子內,卻是這地區赫赫有名的豪宅,門禁森嚴,若不是她事先打過電話跟丁鈴約好,可能會被警衛攔在門外。

  「那就好。」她靦腆的微笑,指了指安置在鞋櫃旁的一雙室內拖鞋。「這雙是新的,你要不要換上?會比較舒服喔。」「好啊。」坐在鞋櫃上,依蘋邊換鞋,邊看著丁鈴。

  瓜子臉上的笑容仍像記憶裡一般的溫柔,眼中卻有著不確定,顯然她的來訪讓她不知所措。依蘋朝她燦爛的一笑,綻開的唇辦裡有抹費人猜疑的深意。

  「我的到訪困擾了你嗎?」

  「不會呀。」她急急的說,像是要保證什麼似的,一雙柔和的星眸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渴望。

  其實,她是開心的,難得有年齡相近的朋友來,何況兩人上次見面時相談甚歡。可依蘋是程羲的未婚妻,面對她,心情好複雜。喜歡她,也嫉妒她,同時還有種內疚感在作祟,心情好矛盾,讓她不曉得該怎麼面對。

  「那就好。」依蘋起身將隨身帶來的提袋遞過去,親熱的道:「上次跟鈴姐聊了好多有關花草茶的事,這次便帶了一組新款的茶具過來,希望鈴姐喜歡。」

  「太破費了。」她不好意思的說,招呼她到客廳,「請坐。我煮了些甘蔗冬瓜茶,很退火消暑,要不要喝一杯?」

  「好呀。」依蘋回答得很快。

  今年的夏天特別熱,氣溫動不動就升到攝氏三十五度以上,屋外像個天然的大烤箱,烤得行人頭昏腦脹。幸好丁鈴的屋子裡開足了冷氣,不然她還真的會中暑。

  「我加了冰塊。」丁鈴以茶盤托了一隻透明玻璃杯遞給她。

  「謝謝。」依蘋無意客套,將吸管含在嘴裡用力吸了一大口,甘美冰涼的汁液緩和了舌乾喉燥,一路涼快到心底。她喝掉一大半才滿足的嚥著嘴,讚歎道:「好喝。鈴姐好能幹,做出這麼好喝的飲品。」

  「我是看書學的,不算什麼。」

  「這還不算什麼呀?」依蘋誇張的歎了口氣,「對我來說,可是很算什麼喔。即使請了老師來教,都不見得能學會呢。」

  「這個很簡單的。」丁鈴被她的話逗笑。

  「那是對姐姐來講啦。」她漫不經心的說,目光在客廳裡來回飛舞。「客廳佈置得好優雅,是姐姐親手料理的嗎?」「嗯。」

  「我好喜歡分離式冷氣機下的牆面掛的那兩幅畫喔。一幅是中式的水墨畫,另一幅是西式的靜物水彩,奇異的是,一中一西竟能散發出如此諧調的美感。還有沙發角落的那一大瓶海芋,看起來很隨興,放暑的位置與插的方式,卻相當的匠心獨具。隨意放在沙發上的兩個布面繡著草書文字的抱枕,好精巧的手藝,不曉得是哪買的喔。」

  「丁鈴被她讚得不好意思,頰面、耳朵都紅熱了起來,支吾的道:「是我弄的……」

  「啊?」依蘋驚訝的直眨眼,「姐姐是指所有的擺飾是姐姐的主意,還是指這些可愛的飾品都是姐姐親手做的?」

  「我當然沒那麼能幹,至少海芋就不是我種的。」覺得她的表情有趣,丁鈴幽默的回答。

  「姐姐是說……那兩幅畫是姐姐畫的,抱枕也是姐姐做的嗎?」

  依蘋心裡其實早有譜了,根據徵信社給的資料,丁鈴大學念的雖是商業設計,但曾得過好幾屆的美術比賽優勝,更有美術系的師長認為,她沒念美術系相當可惜。所以在看到兩幅畫時,她就猜到是丁鈴畫的,可抱枕?天呀,沒想到她不僅有藝術天分,還有雙擅長女紅的巧手。

  「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遊戲之作,你別見笑。」

  「見笑?」依蘋一副你別開玩笑的表情,美眸在丁鈴口中的遊戲之作上打轉了好幾圈,接著將客廳裡的其他置也打量了一遍。

  撇開在她眼中充滿美感的「遊戲之作」外,客廳裡的進口傢俱,和頂級的家庭電影院配備,至少超過一百萬。但這些比起這棟位於大安區的華宅本身,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這棟高級公寓不僅所處的地段高貴,地價也很高貴,看客廳的坪數大概將近十坪,其他房間應該不至於太狹隘,加上公共設施,四十坪跑不掉,估算下來,恐怕在一千五百萬以上吧!

  程羲好大的手筆,買了這棟公寓來藏嬌。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丁鈴,「姐姐太謙虛了。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才華,若有人說我這些是遊戲之作,非請對方洗眼睛不可。如果不是真正的好東西,只怕程羲也不允許你實上去,他那個人呀……」

  她嘖嘖有聲的搖著頭,丁鈴心裡則有萬般滋味。

  從依蘋的口氣聽來,她似乎很瞭解程羲,而且也該死的說對了。牆上那兩幅畫就是程羲堅持她掛上的。

  「房子是在姐姐的名下吧?」

  沒料到她突然這麼問,丁鈴怔在當場,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只是隨口問問。」她笑了笑。

  真的只是隨口問問嗎?輕歎了聲,她艱難卻坦承的回答,「程羲在我搬進來不久,就把房子過戶給我。」

  「沒想到他這麼有良心。」本來把程羲想得極糟的依蘋,這時候也不得不對未婚夫另眼相看。雖然早就查出房子是屬於丁鈴的,但程羲會在最初時就把房子過戶到丁鈴名下,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方。

  丁鈴不曉得該怎麼接口,尷尬的道:「要不要吃點心?我烤了些餅乾,還有早上做好的相思福連塔,可以拿來配茶。」

  「好呀,好呀。」依蘋興高采烈的道,」提到美食,什麼都可以暫時拋下不管了。「用我帶來的茶具,這組二十一世紀特別組很漂亮喔,是我精挑細選的。」

  說著,她催促丁鈴拆開精美的包裝。

  茶具禮盒包括一個骨瓷茶壺,和相同質料的對杯,圖案是藍色的草花。丁鈴認出牌子,知道這組茶具不便宜。

  「我來幫忙。」

  兩人來到廚房,丁鈴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三層銀製點心盤,將鵝肝醬雞肉三明治、薰衣草司康餅、薄荷餅乾,及相思福連塔放上去。等水開後,詢問過依蘋的意見,她在茶壺裡放了百里香和甜菊沖泡,清爽香甜的氣味加入了滿溢著點心味道的空間。

  兩人分工合作的將餐點拿到客廳,享受優閒的下午茶時光。

  好好吃喔!這些都是丁鈴親手做的耶!

  消化系統裡充滿幸福感覺的同時,依蘋再一次覺得程羲根本配不上丁鈴這麼蕙質蘭心、內外兼美的好女孩!他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能擁有她?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她衝口而出:「你跟程羲怎麼認識的?」

  「在便利商店,他來買煙,我是店員。」丁鈴瞬間恍惚了起來,思緒悠悠飄蕩。

  「便利商店?」依蘋想不到兩人會是在這種地方認識。

  「是啊,那是個同今天一樣酷熱的夏日……」

  ***

  那是丁鈴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

  她早經過甄試入學方案,考進某國立大學的商業設計系,利用暑假期間在便利商店打工。

  自動門開啟時,她職業化的朝門口說:「歡迎光臨。」

  雖然是職業化,但那甜美的嗓音總是能令進來的客人耳朵聳立,忍不住循著聲音找過來,而當他們這麼做了,往往會被一張清麗秀美的容顏吸引住,眼光很難在短時間內移開。

  雖然習慣了旁人驚艷的眸光,然而,當雄視闊步走進來的男人一雙深沉的眼眸看來時,丁鈴陡地呼吸一窒,心跳亂了節拍,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道強勁的電流給擊中,無法動彈。

  冷峻而熾熱的光芒自他眼中迸射而出,高大挺拔的身軀以一種不慌不慢的優雅步姿逼近,她只能仰望他,臣服在他掠奪的眼神下,失去了自己的意志……「結帳。」略顯低沉的語音清楚的自寬闊薄抿的唇間飄出。

  丁鈴貪看著那兩片唇運動的姿態,只覺得耳邊飄過的聲韻是那麼迷人,一時間竟沒聽懂簡單的兩個字節所代表的意思。

  「結帳。」同樣的音節被重複,說話的嘴微上揚成似笑非笑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閃爍出一抹趣味。「我要買這包Marboro,多少錢?」

  抓在他手中的香煙盒在她眼前搖晃了一下,驅走了她腦中的茫然,也將一把火焰燒上她臉頰。丁鈴趕緊拿起他重新放在櫃檯上的香煙,為他結帳。

  她不敢看他,只低聲報出金額,接過他手上的千元大鈔,訓練有素的操作收銀機,找錢。

  「謝謝光臨。」

  以為他已經走了,抬起的視線卻與他對個正著。

  那雙令人看不透的眼眸仍陰爍的鎖住她,看得她喘不過氣來,在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眸光後,他轉身朝門口走去,像來時那般突然的離開,走出了她的視線。

  丁鈴的思緒恢復運轉,對自己竟在對方的注視下失態,她既震驚又不解,身子仍微微顫抖著,之前體認的情緒是那麼強烈又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

  下個結帳的客人很快地佔據了她的心神,讓她沒空進一步思考。等到有空閒的時候,曾經震撼過她的感覺,已經像一場遙遠的夢境,撲朔迷離,難以捕捉了。

  對她,或他而言,短短的幾分鐘照面只是一個偶然吧?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但怎麼想都不覺得有再交集的機會。

  是這樣吧?

  ***

  走出醫院,前程像一片找不到方向的曠野,思緒則宛如車潮不斷的街道,她下意識地跟著車流的方向前進,沉重地拖著腳步往前走,往前行……直到一陣震痛耳膜的雷聲嚇了她一跳,停住了腳步。

  丁鈴抬頭望天,先前還照得她皮膚發燙的陽光已隱沒在密的灰雲裡,陣陣狂風夾帶著飽滿的水氣撲捲而來。

  雨點爆豆般劈下,落得她滿頭滿臉,渾身濕了一半。

  她本能的尋找躲雨的地方,長長的人行道上連個公車亭都沒有,最近的建築物離她至少有三、四十公尺。

  怔然間,雨水傾盆而下,迷茫了她的視線,刺痛了她眼睛,難言的酸楚洶湧在胸坎。

  老天賺她還不夠慘嗎?又下了這場雨來。

  雨水成片的打在她身上,滲透進她心裡的茫然,或許這陣雨是在提醒她人有多脆弱,現實有多冷酷,不管你對人生規畫得有多完美,還是抵不住老天心血來潮的玩笑,轉眼間,跌落進愁慘的地獄。

  就像這場毫無預警的雷陣雨,嘩啦啦的揚起滿地驚慌的煙塵。走避不及的行人無不被淋成落湯雞,即使有帶雨具,也無法完全防護兇猛的雨勢攻擊,身上或多或少還是沾了雨水。

  但淋濕了,總可以弄乾,就像轉小的雨勢,終究還是會停,懸巖在她面前的難關和打擊,卻無法隨著雨收雲散而消失。

  丁鈴悲苦的明白這點,冰冷的感覺裡外夾擊她。

  稍早之前與醫生的對話彷彿又在耳際迴響,他的宣告就像法官宣判死刑般重重打擊著她這個被告家屬。

  「……胎兒球蛋白有上升的跡象,腹部超音波掃瞄到病人的肝臟部位有腫瘤,詳細情形,得做電腦斷層攝影與血管攝影……」

  聽到這麼多專有名詞,丁鈴只覺得頭暈目眩,她無法理解的一字一字問:「您、是、什、麼、意、思?我哥哥不是因為感冒暈倒,而被送進醫院裡來的嗎?怎麼隔了三天,卻說這種話?還要我們做一堆有的沒有的檢查?」

  醫生沒有因為她無理的質問而不耐煩,面對這張年輕清麗的臉容,再沒耐心的人也不忍心發脾氣。

  鏡片下的眼光充滿同情,他回答道:「令兄昨天被送來的時候,我們就發現病情不只是感冒那麼簡單,才會做進一步檢查。丁小姐,我們很遺憾會是這樣的結果,現在最要緊的是對症下藥,通常肝癌經由開刀切除及化學藥物的治療,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您這麼說是……」她顫抖著,非是因為室內的冷氣太強而畏冷的關係,而是心中強大的驚懼緊攫住她的心臟,讓她無法自主的顫抖。

  「令兄罹患的可能是肝癌,癌症的癌。」

  「不!」她悲痛的低喊著。「不會的,哥哥只是感冒,不是什麼肝癌,您一定是弄錯了。」

  「丁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一般癌症病患的家屬都跟你一樣。你一定要冷靜,才能對令兄有幫助。」

  「可是哥哥一直很健康!退伍之後,他……」

  「丁小姐,肝癌與其他癌症一樣,在早期可能都沒有症狀,病情發展到了一個程度後才發現不舒服,最常見的是倦怠或右上腹不適。我們原先只懷疑令兄有肝硬化的情況,是經過進一步檢驗後,才發現是惡性腫瘤。我只能以專業的立場建議你們,盡快開刀,因為目前我也無法確定情況會有多惡劣……」

  醫生後來說了什麼,丁鈴全沒聽清楚,她已經被他的話給嚇壞了。

  他的意思是,哥哥會死嗎?

  不,不要,她不要呀!

  「丁小姐,你別哭呀。」醫生驚慌的道,「你還有沒有其他親人,要不要找他們來商量?」

  「沒有了。」她努力吸著鼻子,克制著心中的悲痛和絕望。「就我跟哥哥而已。」

  「那……不如……跟令兄商量……」

  「不!」她聲音破碎的搖著頭,「哥哥受不了這個打擊的。醫生,您讓我想想,我……」

  「要盡快,拖久了,對病人沒好處。」醫生語氣沉重的說。

  「我知道。」她踉蹌的離開醫院,甚至連跟哥哥打聲招呼都沒有,混亂的心情讓她不曉得該怎麼辦。

  她曾從報章雜誌看過對肝癌的報導,很清楚即使開刀,都不保證哥哥會好,但不開刀,病情繼續惡化下去,必死無疑呀。

  想到開刀,又有很現實的問題逼來。雖然有全民健保,但部分負擔、看護費用、手術後的療養,及以後的生活費都是筆龐大的開銷。

  要照顧哥哥,她就不能工作賺錢,如果去賺錢,微薄的收入又請不起看護,靠他們的積蓄根本應付不了,何況積蓄中的一筆錢,還是她上大學的學費……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想要上大學?丁鈴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既羞愧又悲痛。雖然上大學是她人生規劃裡的一個重要目標,但只要哥哥能活下去,不上大學又何足可惜呢?

  問題是,哥哥會好嗎?

  她不知道,同時明白就算拿出兄妹倆所有積蓄,也應付不了治病所需要的開銷。

  不夠,要怎麼辦?她不能讓哥哥擔心呀,他一擔心就沒法安心養病,甚至不肯治病,到時……不,她不能失去哥哥,一定要想辦法籌錢,讓哥哥能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

  但要到哪裡籌錢?

  認識的朋友家境也不富裕,又沒有至親可以幫忙,光靠自己,能去哪裡賺一大筆錢?

  想到這裡,丁鈴就覺得好絕望。不斷落下的雨水滲透進她的T恤和牛仔褲裡,那冰冷的重量,及滲進她皮膚裡的寒意,讓她又冷又沉重,舉步為艱。

  四顧茫然,何去何從,她該怎麼做?

  問天,雨水豆大地落在她臉上,滿腮的冰冷分不出是雨還是淚,鹹鹹的流進她嘴裡;問地,行人道上雨水泥濘,一片片被風雨打落的殘葉殘花委頓在泥水裡遭人踐踏,彷彿暗示著什麼。

  丁鈴摀住胸房,咬住下唇,年輕的心徬徨而疼痛著,真的無路可走嗎?貴的要……她無措、不甘,不願如落花萎落,可是……一輛駛過她身邊的車子吱的一聲在前方緊急煞車,打斷了她腦中混亂的思緒。丁鈴迷茫的向前看去,模糊的視線下,被用力打開的車門竄出一條身影,隨著車門被甩上,高大的男子渾然不顧雨勢朝她快步趕來,威猛得如一隻正朝她撲掠而來的獵鷹,目光冷峻而熱烈地緊盯住她,一刻也不放鬆。

  她又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你該死的不在便利商店上班,跑到這裡淋雨做什麼?!」打雷般的怒吼無情的落向她。

  丁鈴被轟得一顆心更加無措,困惑不解的看進他鬱怒的眼眸。

  他是在生氣嗎?

  驚愕的同時,一隻鐵掌緊箍住她左側瘦弱的臂膀,丁鈴被他扯得往前踉蹌,繞到藍色轎車的另一側,被粗魯的力道推進前座。

  沒幾秒鐘,駕駛座上多了個人,惱火的眼睛瞪向她顫抖的身軀。

  「該死的……」薄抿的唇發出一連串的詛咒,沾著雨水的大手急急的伸向空調鍵,調成暖氣。

  在車內四處尋找,除了面紙外,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擦拭的毛巾,及保暖的毯子,男子控制下的怒氣陡然又高昂了起來,將一整盒面紙都丟給她。

  「你為什麼……」氣急敗壞的聲音才吼了幾個音節,一見到她蒼白、茫然的表情,及渾身濕透的樣子,接下來的話便吞回喉嚨裡。

  他備感挫折爬了幾下被雨淋濕的短髮,甩了一下頭,用力踩下油門,車子疾駛而去。

  ***

  車子開進一棟華廈的地下停車場,丁鈴被帶下車,箍住手腕的鐵掌拉著她往電梯方向走,匆忙得彷彿身後有惡人在追趕。

  但惡人就是他,不是嗎?

  丁鈴沒有絲毫的害怕,或許,在最初時有些被他的怒氣嚇著,但很快地,那份驚嚇就消失了。

  不知為什麼,她不認為他會傷害她。

  雖然情況頗不尋常,風雨中,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被他強拉上車,但以一個人質的身份來說,她除了因為淋雨的關係而渾身發抖,在暖氣作用下仍畏冷著,處境其實不算糟。

  他甚至給了她一盒面紙。

  只是當她拭去臉上的水漬,發現身上的衣物不斷滲水出來,弄濕了身下的座位,想拿面紙拭去自己造成的災害,結果仍是徒勞無功時,心裡難免不好意思。

  但他什麼都沒說,目光直視前方,操縱著方向盤,左彎、右拐的,不到五分鐘,就將車開進了這棟大廈。

  不知道他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被人推進電梯裡時,丁鈴仍在想,但她很快發現寬敞的空間因男人的逼近而變得狹窄。同樣淋了雨的他,高大的身軀輻射出灼人的熱度,加上專注凝視著她的熾熱眼神,讓她呼吸急促,心跳也失去控制了。

  壓抑的呻吟逸出他緊抿的薄唇,冷峻鷹眸裡的火焰陡然大熾,燒向她抵著潮濕單薄的布料挺立的胸脯。

  丁鈴下意識地以雙手交叉在胸前往後退,阻擋他的視線。

  隔著濕衣服緊靠著冰冷的牆面,絲絲金屬的寒意透衣而入,竄進她背脊。身前是他逼近的軀體,男性手掌朝她伸來,在她一顆心快提到喉腔時,僅掠過她滴水的頭髮,砰的落在她身後的金屬牆上,將她鎖在牆與他之間。

  溫度陡然上升了好幾度,夾帶著強烈男子氣息的體熱吸引著她冰涼、畏冷的身軀想要靠近,丁鈴緊握住手掌,感覺到指甲刺進掌心的微痛感。

  她心跳如鼓,顫抖的身軀似在害怕,又像是在期待著什麼。當他急促、灼熱的鼻息噴向她,引起頰膚處一陣微帶電流的刺麻感,她驚愕的微抬起濃黑的睫毛看他,卻情不自禁的被他眼中的火焰給吸引住。

  那火焰有種令人目眩神迷的魔力,丁鈴的頭腦暈沉了起來,看著他俊美的臉龐越逼越近,感覺著彼此的呼吸幾乎要融合在一塊……當的聲響打斷了兩人間的親密,他倏的抽身而退,她來不及思索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纖瘦的臂膀再度被他掌握住,被迫跟著男子大而快的步伐離開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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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7:06
  第五章

  挾持她的男人取出一張卡片,往氣派恢宏的金屬門上一刷,順利開啟門戶。

  被推進門內,觸目所及的富麗景象令她目瞪口呆,也讓她感到自卑。腳下的球鞋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潮濕的污痕,她不敢再往前走了。

  「你杵在那裡做什麼!」男子利落的踢開腳上的皮鞋,順道將襪子也褪去,站在一旁皺著眉看她。

  丁鈴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引起男子的不滿。

  「還不快點把鞋襪脫掉,我帶你去浴室!不然你這身濕,很容易感冒。」

  他才說完,丁鈴就很配合的哈啾哈啾聲不斷。打完噴嚏後,看到他臉上一副「我早就說了」的表情,難堪的紅暈頓時侵奪住她臉上的蒼白,窘得她低下頭,褪去鞋襪,換上他從鞋櫃拿出來的拖鞋。

  「跟我來。」

  他領她穿過客廳,來到提供給客人使用的浴室。

  「這裡有乾淨的毛巾和浴袍,你請自便。」

  說完,他並沒有立刻退出去,反而以一雙深沉的眼眸緩慢的繞著她冷得發抖的嬌軀轉動。

  刺刺麻麻的微弱電流隨著他眼光所到之處通過她身軀,也將一團團火焰燒進她體內。丁鈴顫抖著,這次不是因為寒冷——寒意早不知被驅趕到哪去了,替代的是讓她又熱又慌張,直達下腹深處的一股強烈卻陌生的悸動。

  大腦彷彿融化了,在他火焰般的日光下,任何東西都可能融化。但女性的矜持卻教她下意識的以雙臂抱住身體,好像這麼做就真的能保護自己似的。

  她不安地自眨動的眼睫間偷窺他。

  他為什麼不走?請她自便的意思,不會是要她當著他的面脫衣洗澡吧?她想得頭皮發麻,血液衝上臉頰,將臉燒得如鳳凰木樹冠層上燃燒如火焰的花色。

  在她因為腦充血而昏倒之前,男子火熱的目光終於轉開,高大的身軀朝門口走去,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任何話。

  丁鈴吁出憋住的呼吸,緊靠在關上的浴室門,呼吸和心跳仍是那麼急促。

  為什麼他的一個眼神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他又為何要用那種擾亂人心情的眼光看她?

  隱約間,像是意識到什麼,但丁鈴本能地否認這個可能性;可除此之外,混亂的思維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他對她……有可能嗎?

  心臟怦怦跳動,她做夢似的直起身,朝淋浴間走去,目光不期然的飄過盥洗台上方的鏡面。

  鏡子裡的女孩一雙眼眸嬌媚得似要滴出水來,可惜眼眶紅腫,還頂著一頭凌亂的濕發。這副狼狽的模樣,自己看了都倒胃口,對方怎麼可能對她生出什麼遐思?

  她喪氣的收回目光,藉著解開身上潮濕的衣物,阻止自己妄想下去。

  進入淋浴間,調節好的溫暖水流像個小型瀑布衝擊下來,將她體膚上最後一抹的寒冷也給驅離。她閉起眼,背對著蓬蓬頭,享受水流按摩似的快感,直到身體上的疲乏似都遠離了,才關上水龍頭。

  浴室裡有吹風機,丁鈴穿上長及膝蓋的溫暖浴袍後,先將洗乾淨的內褲吹乾,才整理濕發。做完這一切,便開始煩惱換下來的其他衣物要怎麼處理。正當她大傷腦筋時,門上傳來有力的敲擊。

  「洗好了沒?」

  是他的聲音。

  她呼吸一窒,連忙深吸了口氣,清了清喉嚨回答,「洗好了。」

  「那快出來,我煮了咖啡。」

  主人都這麼說了,她只好硬著頭皮拉開門,眼睫一抬,和一雙深沉的眼眸對個正著。

  火花從兩人的對視中撞擊出來,男子的視線燃燒似的席捲向她女性化的身軀,丁鈴頓時覺得裡在身上的浴袍彷彿在他的目光下燒成灰,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垂下眼臉,想躲避他噬人的眸光,激烈的心跳撞得胸骨都要疼痛了起來,女性的直覺警告她,繼續留在這裡並不明智。可她能穿著浴袍離開嗎?總得先把衣褲弄乾,才能走呀。

  她提起勇氣,眼睛仍看著地面,蠕動著唇開口。

  「府上……不知道……有沒有……」

  「有什麼?」

  低沉悅耳的嗓音忽然親密的拂過她耳垂,引起一陣輕顫。丁鈴驚嚇地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近得彷彿一低頭,那似笑非笑揚起的唇瓣就能碰觸到她。

  她再度呼吸困難,結結巴巴的說:「洗衣機……或……烘衣機……借我……」

  「你怕我?」他眼中的火焰轉為怒焰,丁鈴急忙地搖頭。

  「我不怕……我……」

  「都怕得說話不清楚,牙齒打顫,還說不怕?」他一副「你就是!」的不快口吻。

  「不是啦!」怕他誤會,她接著解釋,「我是不習慣……你靠得好近,我……」

  或許是她的說法取悅了他,男子終於沒再為難她,語氣由噴轉喜。「你要借洗衣機、烘衣機,是要處理你那些濕衣服?」

  「嗯,我——」

  「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他霸道地打斷她,一隻手佔有慾意味濃厚地攬住她的肩,將一波電流傳進她體內。

  丁鈴一顆心碰撞得厲害,猜忖著他話裡的含意。

  男子像是沒察覺到她的不安,邊將她帶往客廳,邊說:「我跟餐廳訂了點心,他們一分鐘前送來,我怕會冷掉,催你出來。等會吃完後,你再去處理那些衣服吧。」

  被安實在三人座的沙發上,丁鈴領悟的眼光從咖啡桌上的點心盤,追上他忙碌的身影,眼眶潮熱。

  顯然在她洗澡的時候,他做了很多事。

  除了也洗了澡——清爽的男子氣味飄來,帶著剛沐浴後的清新;換了衣服成套的休閒衫褲,取代了他被雨淋濕的衣物,那剪裁合身、設計感強烈的套裝,將他修長結實的身軀襯托得優雅道勁,年輕俊朗的臉龐更加的神采飛揚,只是倒咖啡的動作,也自有一股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宛如是天生的貴胄;他甚至費心的幫她準備點心,誘人的食物氣味帶起她內心深處溫暖的感動。

  記憶裡,除了過世的父母,和哥哥之外,從來沒人對她這麼體貼。

  「趁熱喝。」

  濃郁的咖啡香味飄進鼻腔,精美的杯子放在她面前,無法拒絕他的好意,雖然自己罕少喝咖啡,丁鈴仍順從的啜飲了一口。

  味蕾嘗到苦的滋味,黛眉微微一皺,但一對上他期待的眸光,丁鈴口腔裡的苦澀竟奇跡似的轉為甜蜜,溫郁的順著食道暖了胃袋,也溫熱了心房。

  她怔怔的瞧著他,看進他深沉而溫暖的眼眸裡,剎那間,竟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而在親人面前,還有什麼傷痛是不能訴說的?激盪滿懷的情潮無法控制的洶湧澎湃著,淹過喉頭,漫過鼻腔,奪眶而出。

  「你怎麼了?」

  他的出聲詢問,無疑地將她最後一道情緒封鎖牆也給擊垮,她嗚咽一聲,投進他懷中,一整天來承受的壓力和害怕,全都藉著淚水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哥哥……嗚嗚……」

  「我不是你哥哥。」他問聲道。

  「我……知道你不是,是哥哥……他……嗚……」

  「你哥哥怎麼了?」

  「……肝癌……」

  她口齒不清的陳述,雖然聽得男子一頭霧水,但他仍溫柔地拍著她的肩背安慰,「別顧著哭,總要把話說清楚,我才知道該怎麼幫忙。」

  耳邊的聲音是那麼值得人信賴,丁鈴吸了吸鼻子,努力平撫激動的心情,組織腦中混亂的思緒,不好意思的從他懷中退開。

  「前幾天,我接到哥哥的同事打來的電話,說哥哥昏倒,被送進醫院。我請假趕去,哥哥躺在急診室裡,手上打著點滴,我以為只是感冒,當時醫生也說他是重感冒,還要他住院。今天下午我到醫院,醫生卻說檢查出哥哥的肝臟裡有腫瘤……如果不開刀就……」

  說到這裡,她悲痛得直哽咽。先前與醫生的談話,像個沉重的負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所以你在街上淋雨……」

  丁鈴傷心的點頭,「聽完醫生的話後,我心情好亂,不曉得該怎麼跟哥哥講。我離開醫院,走著走著,就下起雨來……」

  「你不會先找個地方躲雨呀!」

  突然的一聲大吼,嚇了她一跳,濕氣飽滿的睫毛上揚,怔怔的瞧著他發怒的表情,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凶。

  「把自己淋得像落湯雞,就能解決問題嗎?如果不是我開車經過,你說不定會被那場雨給淋死,還能再擔心你哥哥的事嗎?」

  「我……」她承認他說的話有道理,可是他幹嘛這樣咄咄逼人?

  委屈頓時湧上心頭,丁鈴悲喊出聲:「我又不是故意淋雨!那個時候……前後可以躲雨的地方,都離得我好遠……人家走得好累,沒力氣用跑的,才……你怎麼可以凶我……嗚,你壞……我還以為你是好人……」

  「我當然是好人!」像是無法忍受她將他當成惡人,男子斬釘截鐵的宣稱。「我承認語氣有點不好,那是因為我……擔心你!」彆扭的說出自己所在意的,語調更能理直氣壯了。「四天沒見到你,我已經夠心煩了,還在路上看見你失魂落魄的被雨淋著,你要是我,會怎麼想?」

  「我……」她不知道耶,如果在路上看見他淋雨,她……怯怯的垂下眼臉,不敢看那張鐵青起來的臉孔。

  「你這幾天根本沒想過我,是不是?」火氣味濃厚的語音陰森森的自他唇間飄出。

  「我……」

  「你好沒良心!」

  啊?什麼跟什麼呀!他不過是個這陣子常來買煙的顧客,為什麼四天沒見面,她就得想他?

  可她真的完全沒想過他嗎?

  他第一次來買煙時,她以為兩人不可能會有交集,沒想到第二天,他又在下午四點出現,同樣用一雙冷峻而熱烈的眼眸盯得她喘不過氣來,拿了一包香煙,結完帳後就離開。

  第三天,第四天……她開始期待下午四點的到來。

  數著時間,想著四點鐘什麼時候會到。想著他會來,還是不會來。想著,他為何每天都來買煙,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呀。想著,如果他湮沒抽完,是不是就不會來。而如果他不來,她就見不到他……思緒反反覆覆,既期待他來,又不希望他抽太多煙,矛盾的心情備受煎熬,只能瞪著時針分針,焦灼地等待。

  而當他終於來了,仍然用同樣的眼眸鎖住她,那一刻,她覺得兩人彷彿獨處於一個小世界,一個旁人無法進入、只有他倆的世界。

  親密的氛圍包圍住他們,藉著彼此眼神的交流,似乎能碰觸到對方的靈魂,交換著某種只有兩人才懂的情懷。

  那一刻卻是那麼短暫,他買了香煙,她為他結帳,眼神交會又錯過,注視他離去的背影,寸心芳緒,萬般滋味,剪不斷,理還亂,只能祈求時間過得快些,另一個下午四點很快來臨。

  久了,他的形影不習刻意記憶,卻深深烙印在神魂中,彷彿隨時都能感覺到他燙人的眼光,在腦中描繪出他俊美剛毅的輪廓,他深秀迷人的五官。

  是的,她不曾想他,至少不會刻意想過他,因為他早就是屬於她靈魂的一部分,不用去想,就存在的。

  但這一切,只是她片面的單相思,屬於詩歌般的少女情懷,她無法確定他也有相同的意思。兩人間有的不過是幾句顧客與店員的簡短對話,算不了什麼。

  現在他卻說這樣的話,好像他曾經熱烈的跟她表示過什麼,所以她也該有相同的回報。

  該生氣,該覺得莫名其妙,可在他幽怨、控訴的眸光下,她竟不爭氣的感到心虛,語氣跟著結巴起來。

  「我……哥哥病了,我……沒心情想……」

  銳利的眸光默默的注視她,像在考量這幾句話是否能讓他滿意,良久,那張繃緊的臉顏略顯舒緩。

  「我暫時不跟你計較這個。」

  說得好像他有多寬宏大量似的,丁鈴哭笑不得。

  「現在對你最緊要的,是令兄的病吧?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愁緒頓時堆積重重的瀰漫上淚意盈盈的眼眸,丁鈴臉色一陣蒼白。「就是為了這件事犯愁,從醫院出來後,我一直走,一直想,卻越想越亂,越想越愁,越想越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哥哥是一定得開刀的,要怎麼說服他,手術費用又要從哪裡來,都是個難題。開完刀後,要長期療養……我可以不上大學,專職工作,可憑我一個高中剛畢業的女孩子,能賺多少錢?給哥哥治病得花很多錢,家裡的積蓄又不多,哥哥手術後,大概也花光了,到時候該怎麼辦……」

  淚水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不斷淌出,丁鈴並不想在他面前掉淚,可眼淚呀……就是有自己的主張,不聽她使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她以手背抹去淚水,可怎麼就是抹不完,讓她心情更加沮喪。

  「說什麼傻話!」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霸氣的說:「想哭就在這裡哭,我可不要你再傻氣的跑去風雨裡傷心。」

  「我……」雖然他的語氣不好,卻充滿溫暖的關懷。

  丁鈴放心的靠向那副寬闊的胸膛,陣陣帶著麝香味的男子氣息迷人的竄進她鼻腔,耳邊則響動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登時,彷彿所有的煩惱都遠離了,只要能繼續待在他懷裡,她就沒什麼事可煩。

  但僅是彷彿,兄長的病是那麼危急,她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裡風花雪月,眷戀他的懷抱?

  罪惡感登時湧上心頭。

  「請……放開我,現在我……擔心哥哥,不能……」她語無倫次了,丁鈴羞愧的領悟到這點,憂慮他會誤會,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是不是都沒關係,反正我曉得你最在意的是令兄的病。」男子倒沒有乘機取笑她,表情顯得深思,不過沒放開她。

  「沒錯。」她苦著臉,「我要想辦法籌錢。謝謝你好心的把我帶到這裡,但我想還是盡快把濕衣服弄乾,好回醫院去看哥哥。」

  他像是沒注意她說什麼,皺著眉,疑惑的問:「你家裡只有你們兄妹嗎?我剛才沒聽你提起父母或其他人。」

  「我父母在五年前相繼過世,只剩下我們兄妹相依為命。」她眼神一黯,「哥哥為了養我,選擇建教合作的五專餐飲科,半工半讀。服完兵役後,他在老師的推薦下,聿運的進入一間五星級飯店的點心部當助手。他做的點心就跟爸爸在世時做的一樣好吃,將來要自己開店……可現在卻被診斷出得了肝癌……哥哥要是知道自己的病,一定受不了……」說到這裡,淚水再度氾濫成災。

  「你先不要這麼絕望,也許……」

  「我怎能不絕望?」她悲傷的說:「哥哥像大樹一樣的保護我,照顧我,現在這棵樹病了,受到保護、照顧的我,卻不曉得如何做才能回饋他,好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倒下去……我不要失去哥哥,不能失去他呀……」

  「你別哭呀。」

  「可是人家好難過……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哥哥身上!他還那麼年輕。他說等我念完大學,我們要一起存錢,把爸爸過世時預讓給別人的麵包店買回來,現在哥哥病了……我連他的醫藥費都籌不出來,怎麼完成這個夢想?哥哥……我好難受……哥哥……」

  「這種事哭也沒用,眼前最要緊的是替他治病,其他事還是等他病好了再說。」男子的聲音有著百般的無奈,像是頭一次遇到這麼會哭的女人。

  「這些我都知道……」她苦澀的彎起嘴角,漸漸的收起淚意,毅然從他寬厚的胸膛抬起頭,可惜那雙鐵臂仍不放開她,丁鈴只好道:「謝謝你願意安慰我。我現在好多了,我……」

  「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那雙睦瞪過來的眼眸,即使不怒也是威風凜凜的,何況現在還充滿惱意。

  「啊?」丁鈴的確沒有聽懂,甚至莫名其妙。她不是謝過他了,還要怎麼樣?

  「我帶你來這裡,不是為了聽你吐苦水。」他一字一字的說,深沉的眸光閃爍著某種令人厚動的深意。

  「那是為什麼?」她惴惴不安的問,女性的本能像是偵測到他的用意。

  「當然是要幫你解決問題。」他說得理直氣壯。

  「你!你要幫我?」她驚喜交加,旋又滿是狐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不幫你,難道你籌得出錢替今兒治病?就憑你在便利商店打工賺的錢嗎?別傻了!」

  「可是……」她苦惱的蹙起秀眉,雖然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兩人非親非故的,怎麼好意思請他幫忙。

  「難道你有別的法子?」銳利如鷹的眼眸嚴厲的看向她,彷彿想窺探出她腦中的思緒,「除非你賣了自己。」

  「我……才不會……」她滿臉驚恐,就算她想過那回事,也不願意在他面前承認。「你不要亂講,我……」

  「就算你有那個意思,也只能賣給我!」他霸氣的說,陰沉的眼眸裡閃爍著一種獵食者的光芒,教丁鈴看得心房打鼓。

  「你是什麼意思?」她本能地感到害怕,無法自主地輕輕顫抖。

  「就是這個意思上他突然攫住她想閃躲的下巴,如鷹集俯衝般的擒住她因驚愕而圓張的小嘴,火辣辣的傳遞出他的慾望。

  丁鈴在他嘴下悶悶的抗議,從來沒被人吻過的她,只覺得像被某種令人炫目的電流給擊中,慾望潮浪滾滾襲來,打得她措手不及。但當她軟弱的想癱倒在他懷中時,他卻像來時迅速的抽離他的唇。

  她瞪視他,嘴巴上的刺麻快感,勾引起心坎處濃濃的委屈,升上那兩汪氤氳著水氣的潭眸。他怎麼可以不經她同意就侵犯她?小嘴兒委屈的扁起,晶瑩的珠淚滾出眼眶。

  「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那雙溫柔時可以迷得人失魂,冷酷起來時又讓人心寒膽戰的眼眸,並沒有迴避她眼中的控訴,反而坦率又尖銳的直視進她眼中。「在你跟我來到這裡時,你就該知道……」

  「是你強拉我來的!」對他竟敢說這種話,丁鈴氣得滿臉通紅。「我怎麼知道你……你……」她羞得說不出口。

  「跟個男人進他屋子,你就該有心理準備,這算是給你一個教訓。」

  「你胡說什麼!我以為……」說著,她眼淚又要掉下來。

  「你不要動不動就哭。」他眼中的無情忽然軟折成一抹溫柔,多了點寵溺。「我是跟你說真的,以後不可以隨便跟人上車。」

  「我沒有隨便,是你……強拉我……」她好委屈的說。

  「就算我強拉你,你也應該當眾喊救命,抵死不從,而不是被我成功的拉上車,還跟我來這裡。」

  「可是你……我知道你不會……」天呀,這男人才剛偷走她的初吻,她還認為他不會對她……呃,使壞!

  顯然被她的話取悅了,男子笑彎了唇。

  「所以你是知道的,對不對?」見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水樣明眸裡的迷惑加深,他輕歎了口氣,接著解釋,「你信任我,相信我不會傷害你,所以跟我回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願意相信我?」

  「我……」她眨巴著惶惑不安的眼眸。

  「你不會以為我每天閒閒沒事,開十五分鐘的車程,只為了到便利商店買包香煙吧?」他由自嘲的說。

  難道不是?呃,十五分鐘的車程,是遠了點,但不是為了買煙,他是為了……白玉般無瑕的頰膚湧起一抹嫣紅,丁鈴低下頭,心臟跳得像跑完百米賽的選手。

  「公司附近就有好幾家便利商店,何況我煙抽得不凶,通常還是朋友一箱一箱的送,根本沒必要購買。第一次到你工作的便利商店,是因為我剛好把煙抽完,心情又問得發慌,非得再抽一根宣洩不可,才會進去買煙,沒想到會遇見你。」說到最後,他像是在歎氣。

  她聽得入神,反覆推敲著他話裡的意思。是照她想的那樣嗎?他是因為她而來的。

  「你該知道自己有多美,就算有所提防,也免不了陷進你的美麗中,何況我是在完全沒有防備下,更無法抵擋,只能就這麼……陷下去。」

  說得好像她是某種誘人的陷阱!嘴裡無聲嘀咕的同時,丁鈴心坎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這表示他……喜歡她嗎?

  「第二天,在我又開車經過那裡時,我身不由己地停下車。當時並不確定還能看到你,但你就在那裡,同上回一樣,睜著水亮晶瑩的眼眸,可愛的表情充滿夢幻,好像很高興見到我。第三天下午,我在公司坐立難安,直到坐上駕駛座,將車開往你那裡,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接下來的第四天、第五天……也是一樣,著魔似的每天下午都找你報到,一直持續到第十天,發現你竟不如預期的等在那裡,我慌了、亂了,連續幾天都找不到你,今天下午我又去便利商店,你仍然不在,我陷進前所未有的焦慮,才會在路上看到你時,衝動的停下車,到你跟前……」

  丁鈴這時才明白,他當時為什麼要對她吼那句話——「你該死的不在便利商店上班,跑到這裡淋雨做什麼?!」原來他是因為……擔心她吧?暖馥的潮流沖刷過她全身,讓她暈陶陶的。

  「我已經想通了,每天之所以到便利商店買煙,全是為了要見你一面。尤其在經過你這幾天的失蹤後,我更明白這種心情是迷戀,而且是到了沒辦法只純情的看著你,而不採取行動的地步。我要你,那種非擁有你不可的急切已經快逼瘋我了。所以,你非得屬於我不可!」

  她聽得目瞪口呆,先前盤踞在心中的甜蜜,因為他這番話而被震驚、困惑、不知所措所取代。而那兩道深黑懾人的眼神還不肯放鬆的鎖緊她,向她索求她純真的心靈所無法負荷的欲求。

  丁鈴一顆心跳得咚咚響,她想開口反駁他霸道的宣稱,卻在他熾熱的凝視下啞口無奏口。

  「做我的女人!」他把話說得更明白。

  「是女朋友吧?」她以為自己聽錯,跟他確認。

  「不,是女人!」他斬釘截鐵的說。

  「你瘋了!」她無法置信地驚呼出聲,羞惱交加。他真的是說「女人」,而不是「女朋友」,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是再認真不過。」

  「可是我們根本算不上認識,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她避開他掠奪意味濃烈的眼光,結巴的道。

  「如果你指的是姓名、年齡、學歷之類的,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叫程羲,今年二十四歲,去年從哈佛大學拿到兩個博士學位,目前在家族企業擔任要職。你呢?」

  「我叫丁鈴,十八歲……可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們僅是兩個陌生人,你怎麼可以要求我那種事……」好難啟齒喔,幸好也被他打斷了。

  「你說謊!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去便利商店買煙,你能否認你不期望我來?你能否認在我們眼光對視時,你心裡沒有任何悸動?你能否認你不受我吸引,在我剛剛吻你時,你分明也很陶醉。」

  「這些我……都可以承認!這只表示我喜歡你,而不代表我……我……」想當你的女人呀!她羞惱得滿臉通紅。程羲深深看她一眼,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皺起濃眉,不太高興的說:「我沒時間陪你玩純情的戀愛遊戲,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正值內憂外患,保衛自己權益的重要時刻,女人、戀愛,都是我目前的生命裡最不需要的!若不是遇上你,我壓根沒想過要為自己找個情婦。」怎麼連情婦都出來了!丁鈴惱得淚意盈眸。

  「我也不想當……」

  「你有權利說不嗎?」他射來的銳利眼光充滿不耐煩,「也不想想自己的處境,不是還為籌措替哥哥治病的費用而苦惱嗎?以你的能力,是不可能負荷這些花費,到頭來說不定為了賺錢而出賣自己。與其這樣,倒不如當我的女人,我會珍惜你、疼愛你,替你處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我自己的事會解決,不要你雞婆!」婆娑的淚水阻擋了她的視線,丁鈴心中氣苦,他說得好聽,其實也只是想……佔她便宜,她才不要呢!

  「你不要任性,」他試圖阻止她在他懷裡掙扎,那隔著浴袍磨蹭他的女性嬌軀,每一扭動就引起他體內一陣火熱的悸動,尤其當他瞥見她在掙扎中鬆開的領口,裡頭的春色粉嫩,更讓他忍不住倒抽口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咬牙切齒的吼道,但很快就在她充盈著驚懼的淚眸裡覺悟到自己的語氣太凶悍了,連忙放柔聲調。「我不是想凶你,是你這樣扭來扭去,會讓我很……不舒服。」

  他間暗眼眸裡熊熊燒起的慾火,讓丁鈴登時領悟到他的意思。驚呼聲中,她抓緊洩漏春光的領口,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都是你害的,放開我,請你放開我……」

  「你知道我不會放,一輩子都不會放。」他忽然改弦易轍,不再用霸道、掠奪的態度對她,瘠痘的音調裡有著壓抑不住的濃烈情感。

  丁鈴顫抖著,抬起的目光對上那雙深沉眼眸裡的綿綿情意。他的眼神是那麼堅定而熾烈,向她表示他絕不放手的決心。

  「答應我,做我的女人。」他俯向她,濃濁的氣息燒灼著她的肌膚,丁鈴頓時心慌了、意亂了。

  他為什麼不像剛才那麼凶悍、霸道?為什麼變得這樣溫柔深情?以醉死人的濃情蜜意,以令人難以拒絕的男性魅力,不斷地傾倒向她,蠱惑著她。

  當灼熱的呼吸完全覆蓋住她,當柔軟、燙熱的嘴唇烙印在她花瓣似的唇,丁鈴暈沉的頭腦難以再做理智的思考,而那索求的靈舌,還要撩撥她早已浮動的心,瓦解她的拒絕。

  唉,她都還沒有答應,這人怎麼這樣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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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7:30
  第六章

  完全不顧床上躺著的男人的臉色有多難看,瞪視他的眼眸充滿猜疑和敵意,程羲開口就道:「你得了肝癌,要開刀。」

  丁鈴驚愕的抽氣,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冷酷的表情完全不像兩個小時前,用擁吻和柔情屈服她意志的男人。

  在吻得她暈頭轉向後,程羲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體貼的幫她溫熱冷掉的鹹點,在她填飽肚子時,以電話交代公事,等她換回洗淨、烘乾的衣褲,開車送她到醫院。

  他要求院方將她哥哥轉進頭等病房,接著找主治醫師瞭解他的病情,這些都讓丁鈴覺得體貼。直到他陪她來到三等病房,見到她哥哥,兩個男人像一對可笑的公牛互瞪著眼,程羲甚至不懂宛轉,直接將病情說了。

  丁鈴擔心地看向哥哥,發現他臉色灰敗如殘葉,眼中充滿震驚,顯然被程羲的話嚇到了,頓時心急如焚,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叫嚷:「你別聽他胡說!」

  「我有胡說嗎?」程羲臉色一沉,不悅的道:「你想瞞他到什麼時候?手術後嗎?」

  「程羲!」她想教他閉嘴,然而傷害已經造成,看哥哥緊閉的雙唇哆嗦著,年輕俊秀的臉龐有著震驚之後的茫然和悲痛,胸坎處翻攪著酸。

  「你會沒事的!我不准,不准你……有事……嗚……哥哥,你會好,一定會好……」她撲到兄長懷裡,淚水撲簌簌的消滿嬌美的小臉,順勢滲進她抱著的那副單薄、消瘦的胸膛。

  他什麼時候瘦成這樣?那些曾經讓她靠起來很舒服、充滿彈性的結實胸肌跑到哪去了?他陽光明朗般的豐潤臉頰,又是何時失去健康的光澤,變得這麼蒼白?丁鈴責怪自己沒注意到兄長的日漸瘦弱,如果早些發覺,或許情況就不會這麼糟。

  想到這裡,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你看她動不動就哭,像個小孩子,忍心丟下她不管嗎?」程羲略顯低沉的嘲弄腔調,犀利的傳來。

  「她本來就是個孩子。」丁寧激動的說,語氣裡充滿對妹妹的保護。「她才十八歲!」

  「我知道她十八歲,」程羲的回答顯得平淡。「但已經是個身心都發展成熟的女人。」

  「在我眼裡,她不是什麼女人,根本只是個孩子!」丁寧的聲音像冰塊一樣冷。

  「我不這麼想。」

  「你!」

  聽出兩人的針鋒相對,丁鈴不安的止住哭泣,從兄長的懷抱裡抬起臉。淚霧下,哥哥儘管因為生病的關係,神情疲弱,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睛卻已經從打擊中恢復精神!怒氣騰騰地瞪視程羲。

  後者回瞪的眼光裡充滿挑釁意味,丁鈴被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驚嚇得屏住呼吸,眼前彷彿有場無形無聲的戰爭在進行,隱約中,似乎還可以聽得見金戈交擊,甚至是炮聲隆隆。

  「你們……」她惶恐的想阻止,一開口卻被兄長擲向程羲的疑問給打斷。

  「你到底是誰?怎會跟我妹妹認識?」

  被問的人,只是無所謂的揚揚眉,重要關係人卻被嚇得一顆心快跳出喉嚨。丁鈴驚恐地看向程羲,擔心他會亂講話,刺激到她哥哥。

  「我是她的男朋友。」程羲俊眸裡閃過一抹狡黠,懶洋洋的回答。

  丁寧惱火的擰起眉,丁鈴的表情卻是如釋重負,慶幸他說的是「男朋友」,而不是其他讓人難堪的名詞。

  「我姓程,單名羲。至於怎麼跟令妹認識的一他刻意拉長尾音,故作親匿的朝丁鈴眨了眨眼,「我是去令妹工作的便利商店買煙時,認識她的。」

  「鈴鈴,這是真的嗎?」丁寧轉向妹妹問。

  「嗯。」丁鈴硬著頭皮點頭。

  「你為什麼沒跟我提過?」

  「我……」被兄長一逼問,丁鈴舌頭僵硬、喉頭發緊,腦子也一團混亂。能告訴他,一開始只是一場單相思,就是到現在,她仍無法確定這份情意的方向,這種情況下,她如何跟他提?

  「你嚇壞她了。」程羲微帶譴責意味的說。「她的膽子小,你想問什麼就衝著我來吧!」

  「我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勞你多嘴!」

  「我是心疼她。你沒看她嚇得臉色發白嗎?」

  「我好聲好氣的問,她有什麼好嚇的?難道這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嗎?」

  「丁先生,我尊重你是丁鈴的哥哥,但請你不要用這種侮辱性的忖測傷害她。」

  「我傷害她?」丁寧提高聲音,驀地發現妹妹眼中盈滿淚水,不由得對自己的作為感到愧疚。「鈴鈴,哥哥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哭。」

  「哥,我……」丁鈴咬住下唇,好想投進兄長的懷抱盡情哭訴,好想把程羲的提議,及自己的憂鬱一古腦說出來,但想到他的病,便不忍心再加深兄長的負擔,只能悄悄收拾自己的傷心,勉強地彎起嘴唇。「沒事,只是不希望你跟程羲再為我的事爭吵。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替你治病,你不用為我擔心。」

  「鈴鈴,哥哥不願意你為了我做傻事。」

  「我沒有……」

  「你這句話太可笑了!難道你認為令妹接受我當她的男朋友是件傻事嗎?」程羲不滿的插嘴,目光不避不躲的迎向丁寧銳利的注視,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沒想到在你眼裡,我的條件真那麼差!」

  「程先生,你不要跟我耍嘴皮子。」丁寧目光如刃的射向程羲,語音冰冷的接著說:「我不像舍妹那麼單純,我見過的人可不算少。你看起來就像那種衛著金湯匙出世的富家子弟,每天穿名牌、開跑車,追著漂亮美眉跑。我警告你,舍妹可不是你玩弄的對象!」

  「丁先生,我才請你不要隨便侮辱人。」程羲回以同樣冰冷的語調,「我十六歲就進哈佛,二十三歲拿到雙博士學位,可不是你口中那種不事生產、只會泡妞的統挎子弟。再說,我對令妹是認真的,從第一眼看到她……」

  「你該不會想說你對她是一見鍾情吧?」丁寧語帶嘲諷。

  程羲沒有立刻回答,眸光深不可測的看向丁鈴,幾秒鐘後,他的嗓音略顯低沉的揚起,「有何不可!我想這可以解釋我為什麼會每天去買煙。」

  「你……」

  「這不難理解,你應該知道她有多美。」他輕佻的笑道,濃眉下的銳眸射出濃濃的挑釁看向丁寧。「如果你還是不肯相信我,何不想辦法讓自己健康的活下來,免得我糟蹋了你心愛的妹妹!」

  丁寧愀然變臉,青白的臉色因怒氣而泛起紅暈,咬牙道:「你放心,我絕對會好好活下去,不讓你或任何人有機會傷害鈴鈴!」

  「那是最好!」

  ***

  「謝謝你,我知道你說那些話是想激哥哥接受治療。我之前還誤會你,真是對不起。」走向通往停車場的路上,丁鈴對著身邊高大的男子深深鞠了一躬。

  程羲唇角微揚,輕握住她臂膀,看向她的眼眸裡有著令人臉紅的深意。

  「現在謝我還太早。」他聲音低啞,灼熱的氣息一波波拂著她,拂得她臉紅心跳。「再說,我想要的不只是感謝。」「你……我們……」她羞赧的瞟他一眼,玫瑰色的紅唇才分開,一根修長的手指就按住上面,帶來微微的壓力。

  「噓,我可不想聽這兩片可愛的嘴唇說出不討好我耳朵的話喔。」他狀似玩笑的說,深澈的眼眸裡有抹瞭然。「現在,我只要小小的報酬即可。」他的嗓音陡然降了八度,眼中多了些熱意。

  丁鈴的頭腦微微暈沉,焚風般的氣息籠罩住她的呼吸,程羲的眼瞳像兩泓奧深的潭水,勾引她神魂陷落,眼睫困乏地垂下。

  腰腹一緊,像是被一隻鐵臂給摟緊,唇上傳來熱熱麻麻的快感。男性靈活的銳舌技巧地侵入她口中,快速的挑起她深藏在內心的渴望……但就在她熱血沸騰,情不自禁想更靠近他時,像來時那般迅猛的吻突地抽離,她驚愕的瞪大眼。

  「可惜,這裡不是親熱的好地方,不然我要的就不僅是這點甜頭了。」他促狹的道,懸宕在她唇上方不到一寸的性感薄唇揚起優美的弧度,低啞的笑聲輕輕飄出。

  丁鈴羞紅臉,領悟到自己不僅在大庭廣眾下沉迷在他的熱吻中,甚至貪婪得想要更多,掙扎得想逃離。

  「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別忘了我們的關係。」程羲拉住她,扳著她的肩不讓她逃避,眼中閃爍出不容人錯視的熊熊慾火,丁鈴心慌了起來。

  「程羲,我……」

  「什麼都別說。」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他堅決的搖著頭。「等你哥哥手術後,我們再來討論。不用送我了,明天見。」

  丁鈴咬了咬唇,目送他遠去的挺拔身影在街燈投射下影子拉得好長,心裡好像也有一根線被這樣拉扯著,隨著他的離去越拉越長「

  ***

  他在生氣。

  「我可以自己去,你其實不用來接我。」丁鈴細聲細氣的說,偷覷他難看的臉色。「你那麼忙,根本不用……」

  「是啊,我不來,還有那個陳哥和小劉陪你。」程羲臉色一沉,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有些發白。

  聽出他語氣裡的酸意,丁鈴急忙解釋,「你誤會了!這幾天我為了哥哥的事請假,是陳哥好心幫我代班,他跟小劉有點小爭吵,我想到接下來的幾天還得請假,不希望陳哥和小劉鬧下去,影響到工作,才會請陳哥早點來,為他跟小劉調解。」

  「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兩個人是為了你吵的嗎?」程羲沒好氣地說。

  「為我?」她訝異地眨著眼。

  「算了。」程羲搖了搖頭,眼中的怒氣陡然消失。「我看你別去上班了。」

  「不行啦,哥哥的病很需要用錢,我不能辭職。而且老闆對我很好,像我這幾天請假,他都很體諒。」

  「你是說那個中年怪叔叔?」

  「什麼中年怪叔叔,人家才三十歲!」她白他一眼。

  「他腦門中問禿了一塊,又色迷迷的盯著你看,還不能叫中年怪叔叔嗎?」

  「他不是色迷迷,他的隱形眼鏡不小心掉了,還來不及去配副新的,才會瞇著眼看人。」

  「總之,你別去了。你哥今天動手術,以後你得忙著照顧他,還有空去工作嗎?」

  「可是程羲,我要賺錢,我……」

  「我說了,一切的費用我會負擔。」

  「可是……我不能……」她著急地說,心裡有好多話是老早就該跟他說清楚的,但每次都被他打斷,今天非說不可了。「程羲,我很感激你,但你的錢我是要還的。我不能……你知道那件事我沒答應,而且哥哥知道了會生氣。我們可以做朋友,但那件事……」

  「等丁寧好了再說。」

  那語調是那麼輕,但每個字卻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嘶聲,丁鈴看著那張冷峻的臉,心裡好擔心。

  「你現在還得起嗎?」察覺到身邊的人兒那戒慎戒懼的眼光,程羲眼中的慍怒一閃而逝,邊注意著路況,邊溫和的說:「你哥哥手術後,還需要在醫院靜養一段時間,要花多少錢不知道呢,何必這麼急著跟我劃清界線?」

  「我沒有要跟你劃清界線,我只是……」

  「我懂。」他騰出一手,輕柔的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含笑的目光蘊滿情意。「要還我錢,是吧?但總得等你有錢再還吧?現在最要緊的是你哥哥的病,等他病好了,我們再來談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那件事,我不會強人所難,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那表示他放棄那個念頭了!

  丁鈴心情一鬆,粉嫩的唇辦開起一朵嬌美的笑,正停下車等紅綠燈的程羲,一轉頭就被那朵笑給吸引,情不自禁的傾下唇覆住那惹人犯罪的小嘴。

  輕輕的喘息聲在唇舌交換間逸出,丁鈴被吻得渾身失去力氣,秀美如初綻芳蕊的臉龐,染上一層醉人的紅暈,嬌媚的模樣即使是柳下惠也難免動情。

  程羲不是柳下惠,只是清楚現在不是縱情的時候,他強迫自己放開她的唇,額抵著她的,低聲呢喃道:「願意讓我吻你,當你是女朋友?」

  「嗯。」他的目光是兩泓誘人往下跳的深井,丁鈴如受蠱惑地漫聲回應。

  程羲滿意地揚起唇角,一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將自己的體溫點滴傳給她,另一手操縱著愛車,在綠燈亮起時,往前馳騁。

  到了醫院後,那隻手仍沒有離開她,在她等待兄長手術的期間,或緊緊與她交握,或拉到唇邊親吻,情人般的親密舉止,為她躁急、慌亂的心情帶來甘泉般的滋潤。等待的時間變得不再難挨,當丁寧手術完畢,被推進加護病房觀察,兩人都鬆了口氣。

  「我送你回去。」

  「不要。」丁鈴柔婉的搖頭拒絕他的好意。「哥哥還沒度過危險期,我得在這裡看著。」

  「加護病房裡有護士,你在這裡也是多餘。」

  「我不放心。」她還是搖頭,疲累的唇角掛著一抹清淺的笑意看向他,「倒是你,陪我一下午,回去休息吧。」

  程羲沒有勉強她,去為她買了幾乎要變成消夜的晚餐,還自願充當靠墊,護衛她渴睡的身軀。天亮後,他離開她回家沖洗,接著去上班。傍晚到醫院時,醫生宣佈丁寧脫離了危險期,被送進普通病房,程羲再度催促丁鈴去休息。

  聶顧了寧是曠日費時的工作,你得先把自己照顧好。這裡有特別護士照顧,回去休息吧。」

  這次,她接受了他的好意,在確定兄長會得到妥善的照料後,順從地跟他離去。

  或許是長時間沒好好睡上一覺,上車後她便睡著,不曉得過了多久,沉沉的意識被某種感官知覺給喚醒。

  朦朧中,丁鈴覺得自己好像被柔如絲綢,溫郁如泉水的力量給保護住,弓著的身軀靠進一堵堅實、富有彈性的……什麼東西上,臂膀上有沉重但不至於讓人不舒服的壓力,躺著的床面也比她平常睡的小床要柔軟舒適,淡淡柑橘味的沁涼空氣在周邊圍繞,這使得她分外感覺到身後的灼熱。

  那股熱呀,化作清風沿著她的髮,拂向她的耳朵、臉頰、頸肩,某種潮熱觸碰著她的肌膚,令她在悚然一驚時,又覺得渾身發燙、搔癢,心跳不自主的急促跳動,嬌軀輕顫地掙扎了起來。

  「別怕,是我。」黑暗中傳來低啞、熟悉的男子聲音。

  丁鈴認出是程羲,全身的細胞越發的敏感,顯然先前察覺到靠著的什麼東西,是程羲的胸膛,臂膀上的壓力來自他橫過來的手臂,她睡的是他的床,空氣裡的柑橘味出自他慣用的沐浴用品和古龍水,至於令她背後一陣灼熱的,當然是程羲的身體。

  這樣,他還叫她不用害怕?

  但她真的害怕嗎?也不盡然,或許慌亂還多些,對於他的擁抱,還有親吻——她現在可以確定他在親她,用那靈敏、性感的舌頭在她頸肩處游移,挑弄出她體內深層的悸動。

  「程……羲……」幽暗中,她不自在的想掙脫他的擁抱,但程羲的擁抱是那麼有力,在他的堅持下,她僅能在他懷裡轉過身,看進他在微光中炯炯發亮的眼眸。

  她被他看得渾身發燙,內心驚濤翻湧,本能地知道自己應該擺脫他,身體卻像被磁鐵吸引一般,想要投向他。

  身心相互衝擊成的矛盾,讓她不敢再瞪著那張帶著邪氣的俊臉,尤其是不敢與他眼裡的熾熱相對,只能低下頭,卻不意瞪上一堵寬厚的……裸胸?

  她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敏感的聽見他濃濁急促的呼吸,她瑟縮地顫抖,怯怯抬起的小臉可憐兮兮。

  「程羲……」軟軟柔柔的呼喚裡,竟有著強烈求救的意味,使得那張修向她的俊臉停頓下來,深暗的眼眸裡揚起小小的風暴,正反兩種情緒在拔河,輸贏瞬息萬變,感覺好像過了一輩子,其實只有幾秒鐘,結果出來了。

  濃睫掩住了他眼裡的情緒,丁鈴僅能從他抽緊的下顎,窺出他正在努力克制什麼,這讓她無端地為之心痛。

  幸好,繃緊的肌肉徐緩放鬆了,他好看的眼睫重新張開,漂亮的眸子裡不再是讓人害怕的濃烈情慾,替代的是溫郁的憐惜。他伸手撫過她的髮,略略施力,將她按壓在他溫暖且赤裸的胸膛,一個親愛但嗅不出情慾味道的吻落在她光潔的額上,頭頂傳來他低啞的聲音。

  「睡覺。」

  她要怎麼睡覺?他抱著她呢!

  丁鈴想說,緊澀的喉頭卻難以言語。她嘗試地閉起眼臉,感覺到一隻厚實的手掌有節奏地拍撫著她的背,耳邊傳來男性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鼻腔聞嗅的是程羲的體味,感覺著、傾聽著、聞嗅著……不安的情緒漸漸地沉澱,之前籠罩她的困意像張溫柔的網蓋過來,她沉入甜美的夢鄉。

  再醒來時,閉著的眼皮隱約感應到光亮,她伸展四肢,下意識的東摸西摸,一晚上護衛她的男體已不知所蹤,難以言喻的空虛感油然而起。

  「在找什麼?」低沉悅耳的男音揶揄地響起。

  丁鈴這下子睡意全沒了,猛然睜大的眼眸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粉頰倏的撲紅。

  「我……我……」她尷尬地垂下睫羽,其實已經將他整齊煥發的神采盡收眼底。昨夜短暫的插曲像南柯一夢無法尋跡,雖然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卻萬分肯定那曾真實發生過。

  她確確實實地枕在他懷裡一夜,那倚靠的裸胸充滿彈性,比枕頭還舒服。

  裸胸?

  她臉上的紅暈更熾,下意識的低頭看自己,除了衣服皺了外,一切都正常。

  「現在才怕,會不會太遲?」優雅的男聲打趣地飄在她頭頂,丁鈴感覺身下的床一沉,她訝異的抬起眼,發現程羲坐在她身邊,眼神充滿調侃。

  「程羲!」她嬌嘻地嘟起紅唇,使得身邊的男子眼神一暗,某種熾熱的情意濺射出來,在丁鈴還猜想不出那是什麼時,嬌軀已被人摟起,印下火熱的吻。

  程羲徹底地佔有她的芳唇,吻得丁鈴氣喘吁吁、渾身燥熱才放開。

  「喜歡這個早安吻嗎?」他氣息不穩地笑問她,丁鈴羞赧地將臉埋進他懷裡,惹來他爽朗的笑聲。

  「小懶蟲,睡醒了就不可再賴了。快起來,我帶你去吃早餐,再送你去醫院看你哥。」

  「不用到外頭吃,我來做早餐。」她推開他,利落的跳下床。

  就連身上的牛仔褲,都還是前天的那一件,想到他竟抱著兩天沒洗澡的自己睡覺,丁鈴更困窘了。

  「別忙了,這裡什麼都沒有,我們到外頭吃就行。」

  丁鈴這才記起程羲曾說過,他大半時候都住在他父親的宅邸,這裡僅做為他加班太晚的落腳處。一個落腳處也這麼奢華,她忽然覺得兩人間的差距好大。

  「發什麼呆?還不快點!」

  在他的提醒下,丁鈴紅著臉,匆匆奔進浴室盥洗,發現盥洗台上放著一套全新的用具,知道這是程羲做的,絲絲甜蜜盈滿胸懷。

  程羲帶她到一家餐廳,這對丁鈴而言,是件嶄新的經驗。

  她平常都在家自己做早餐,最奢華的是到麥當勞,這還是頭一次到餐廳用早餐,看那價目表,在這裡吃一頓,足以讓她吃三餐都有餘。

  「這個給你。」程羲將一張卡片遞給她,「我公寓離醫院近,比你回家方便。要是累了,就到公寓休息,醫院裡病菌多,別老待在那裡。」

  「謝謝你。我還是必須回家,哥哥手術後,需要多吃些滋養品,我得回家煮呢。」她沒有接過去。

  「你不用為這種事情煩心,我已經全權委託醫院,他們有營養師,會調理手術後病人的飲食,交給專家,不更好嗎?工作也辭掉,我跟醫生談過,這次的手術並不理想……」

  「不理想?」丁鈴心慌了起來,「怎麼說?」

  「他們發現腫瘤屬多發性,而且有擴散的跡象。」他嚴肅的說,「哥哥只有一個,不如辭了工作,好好陪他。」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緊握住刀叉,眼中醞釀出水氣來。

  「你不要擔心,我是希望你有心理準備,治療的過程可能會很辛苦,你多陪著丁寧,給他打氣。」

  「就這樣?」她仍然感到不安。

  「對。」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反正是打工性質,你原本不也打算開學後,就把工作辭了嗎?」

  「那是十月份的事,現在不到九月呢!」

  「辭了工作,照顧你哥哥也是應該的,乖喔。」伸過去輕拍她的手時,程羲順便把卡片式鑰匙交到她手上,丁鈴無法拒絕,只好收下。

  接下來的日子,她白天裡照顧兄長,夜裡有特別護士來輪班。程羲幾乎每一晚都來接她,帶她去他公寓,久了,丁鈴索性打包了衣物,住在那裡,免得每天早上都得回家換衣服。

  半個月很快過去,丁寧開始接受化療,這天晚上,病房裡來了他以前的同事,丁鈴在一旁招呼,接著,年輕的醫生來巡病房,程羲到的時候,看見一群男子圍著她。

  兩人有三天沒見面了,程羲到香港出差,預定明天才回來,倒是提早了一天。丁鈴開心的上前打招呼,無奈程羲臉色繃得極緊,連帶影響了病房裡的氣氛。

  醫生和探病的客人們陸續離開,程羲接了丁鈴去吃飯。回到公寓,他進書房處理公事,丁鈴洗完澡後,便上床睡覺。這似乎已經成了兩人相處的模式,他總是讓丁鈴先睡,之後上床,摟著她。

  或許是這樣,她很難拒絕跟他同床,雖然覺得不妥當,但總想不出具體的理由拒絕,甚至每當他靠過來,她便情不自禁的投進他張開的懷抱,享受兩具身軀互相依偎的美好感覺。

  是的,美好。他的胸膛是最好的枕頭,他的心跳是鎮靜心神的安眠曲,而他的味道則是全世界最清爽、迷人的氣味,總讓她沉醉其中,愉悅地進入夢鄉。

  這兩天他不在,丁鈴每到夜半總是悵然若失的醒來,睜著眼無法入眠,滿心滿眼都是他。

  幸好他回來了,不然今夜又要睡不安穩。

  丁鈴噙著甜蜜的笑意,模模糊糊睡去,當半夜裡,男性的身軀靠來,她因在睡眠裡的知覺明白那是程羲。修長的手掌伸向她,拂開散落在她臉上的頭髮,灼熱的氣息焚風般吹來,像往常上床時,總要親親她才肯安分。

  濕熱的吻雨點般落下,搔癢的感覺,令寤寐中的人兒埋怨地轉著頭顱,喃喃囈語著別吵別吵什麼的,仍躲不掉他強勢的進攻,花瓣似的嘴唇最後還是被他給捕捉,持續的施壓、刺探,直到她不勝其擾地分開唇瓣,他立即長驅直入,性感的舌頭放肆地翻攪她綿軟的口腔,纏著她舌頭嬉戲。

  強烈的感官刺激熱浪般襲來,引發體內深處海嘯般的顫動熾熱地擴散,她不由自主地逸出呻吟,覺得自己快被這股陌生的熱潮給滅頂。

  彷彿覺得她承受的不夠多,那雙向來有節制的手也不安分了起來,肆無忌憚地自曲線優美的腰臀撫上高聳的胸脯,大膽的伸進她穿來當睡衣的長T恤,揉搓著她絲滑的肌膚,攀上最頂端摘取紅艷的果實,極富技巧地揉捻。

  而他的唇,則順著她頸肩的線條啃吮,留下灼熱潮濕的印痕。

  丁鈴覺得自己彷彿陷進蛛網裡,四肢與身軀都被一隻名為慾望的蜘蛛吐出絲束捆綁住,難以動彈,當身上的衣服被推高、脫離,強烈的不安終於掙脫沉重的暈眩感,直達她大腦。

  她睜開睏倦的眼眸,迎上程羲冒火的眼睛,一股莫名的輕顫從頭直貫腳趾。

  「程……」她害怕的喚他,程羲卻吻住她的嘴。

  她只能瞪大眼睛,但火焰自他眼中燒來,那黃金般的光芒帶著妖異的蠱惑力量,令她抵受不住的閉起眼;接著感受到他唇舌裡也有火,燒進她喉腔、體內;那雙游移在她體膚上的指掌更是帶著電人的火焰,刺麻的快感電得她渾身酥軟,神昏魂茫。

  失神中,她感到全身一涼,輕鬆得沒有絲毫的束縛。在她來得及回過神前,炙人的熱焰隨著他的碰觸而點燃,轉眼間燎原千里,全身都像著火似的。

  原始的電流在體內流竄,她在浮沉,摸不著邊地上上下下,隨著他愛撫地左左右右,陣陣柔膩的低吟不斷逸出她的唇,那是種連自己聽了都要臉紅、難堪的軟語低聲,她不明白自己怎會發出這種怪聲音來。

  啊——」淒絕的吶喊伴隨著無助的低吟逸出她嫩紅的唇瓣,她感到體內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她驚恐的抽泣,卻軟化不了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冷硬的心。

  「不,不要……」

  在她驚懼的目光下,程羲眼中的火焰熾烈得像要奪眶而出,翕張的鼻翼不斷的抽著氣,額上的青筋似乎隨時都會爆開,汗珠自毛細孔迸射而出。看到他這麼痛苦,她竟然感到心痛。可是,不應該呀,他是欺負她的壞人,她該討厭他、詛咒他、逃離他……急促的心跳和喘息在激情之後逐漸緩和,控制丁鈴思考力的情慾迷霧消散開來,她先是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心臟猛地緊縮,剛才發生的事,在體內形成刺骨的寒流,她畏冷似的不住輕顫,淚水潸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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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11 05:47:56
  第七章

  「幹什麼?」因慾望紓解,身心暢足地伏在她身上幾乎要睡著的程羲,忽然被推開,他不滿地翻身坐起,身邊的人兒已跳下床,朝浴室奔去。

  體內的困意全消,他在丁鈴奔進浴室前攔住她,卻差點被她沒頭沒腦揮來的粉拳給擊中,他氣惱的連串詛咒。

  「你瘋了嗎?」

  「放開我,你這個大壞蛋、騙子、小人……」

  「你亂講什麼!」他抓住她胡亂攻擊的手,狼狽地躲掉她險些踢中他命根子的腳,不得已下,只好將她丟上床,人也跟著撲過去,以孔武有力的身軀壓制住她瘋狂攻擊的舉動。

  「放開我,放開我……」她叫著,吼著,哭著,「你是壞人,嗚……你欺負我,騙我,你是壞人……」

  程羲一時無語,翻身仰躺在床上,順勢將她給摟到身上,任那對粉拳發洩似的捶在胸膛上。

  丁鈴其實沒捶幾下,當一隻溫柔的手撫慰似的在背脊移動,當他的溫度帶著男性獨特的體味強烈的傳來,當他的心像在訴說什麼似的跳動,氣憤的情緒忽然無疾而終,替代的是委屈極深的酸楚,渾身失了力氣,淚水肆無忌憚的奔流。

  「你壞……嗚……你壞……」她嘴裡仍在埋怨,卻是又嬌又媚的呢喃,聽得人渾身燥熱又起,心跳和呼吸跟著變得急促。

  「鈴,鈴……」程羲歎息的喚著她,略一翻身,讓兩人面對面的側躺在床上,深黑的眼眸裡暖暖燒著火焰。「我只是男人,一個為你瘋狂的男人,看在這點上,不要生我氣,好嗎?」

  怎麼可以不生氣?他……嗚……「從見你第一眼,我就想要你,若不是知道你還沒準備好,我早就……」

  「我現在也還沒有準備好,你為什麼……嗚……為什麼……」她指控的說。

  程羲懊惱的鎖著眉頭,「你可知道每個擁你入眠的夜晚,對我都是煎熬嗎?鈴,公平點,我只是個男人!」

  他當然是男人,但這跟她公不公平,及他的作為有什麼關係?丁鈴不解的搖著頭,淚汪汪的說:「你欺騙我!我當你是值得倚賴的君子,你卻趁我睡覺時……嗚,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明明說過不會勉強我……」

  「輕點,小姐,別那麼用力捶我,尤其是你那雙腳,小心別踢來。」程羲的語氣微帶苦澀,「我承認自己的作為不君子,但在你面前,沒有任何男人想當君子的!你知道自己有多美,美得勾人心魂,美得讓人想做壞事,我能忍到這時候,已經不容易了。說到勉強,我是趁你睡得迷迷糊糊時,辦……那件事,但沒勉強你,最多只能說是誘惑。我從頭到尾,可是費心的取悅你,等你甜美無邪的身子為我綻放……」

  丁鈴聽得臉紅耳熱,感覺到血液在體內轟轟的流。激情的片段仍記憶猶新,程羲的唇舌和手,曾吻遍、撫遍她全身……她想得渾身燥熱,彷彿他的嘴和手又再度對她使壞。

  「啊,你做什麼?」她飛快拍開他欺上她胸前的指掌,敏感的乳尖被揉搓得硬如梅子,下腹處一陣火熱潮流蔓延。「我要你!」他眼神幽暗,惟有中心處燒著如炬的慾火。「你一直是知道這點的!本來,我願意再多給你一段時間,但在醫院時,我看到那群男人圍繞著你,用男人渴望女人的眼光看著你,而你還對他們笑……」

  她怔了一下,隨即臉色一變,嬌斥道:「我只是禮貌的寒暄,至於哥哥的同事,他們才沒有對我有不良企圖,你不要把別人想的跟你一樣!」

  「不只丁寧的同事,連那個醫生也覬覦你。鈴,你太天真了,如果你世故些、機靈些,不會給我機會佔有你。但你太天真了,任何男子只要對你有企圖,多用點心機,就可以輕易得到你二「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她氣得全身發抖,用力推他,但程羲的胸膛就像一堵搖撼不動的牆,她悲憤的咬著下唇,濕氣飽滿的眼眸冷幽幽的射進他的靈魂深處,吶喊的說:「我不是隨便的女人,更不是天真,我只是喜歡你,信任你!你以為我會讓其他男人近我身嗎?從小到大,追在我身後跑的男生不計其數,如果我像你說的那麼天真,我早就不是我了!」

  見他聽後,只是皺起眉,不知在想什麼,丁鈴由怨生氣,粉拳握起,猛捶向他。

  「放開我,我再不跟你說話了!」她又急又惱,眼淚流了一大串,模糊了視線。

  程羲捉住她,聲音激動的說:「你是說,因為你喜歡我,信任我,才給我可趁之機?鈴,你是那個意思嗎?你喜歡我……」

  「笨蛋,壞蛋,放開我,我不要理你……」

  「別這樣,我就是笨,在感情上我是笨沒錯。鈴,這是我第一次為個女人神魂顛倒,以往都僅是不關痛癢的風月遊戲,遇到你,我一再警告自己不要陷下去,但還是陷下去了,甚至用盡心機,不擇手段。鈴,我是具的喜歡你,做我的女人,讓我照顧你,疼惜你,我會珍惜你……」

  灼熱的吻隨著他欣喜若狂的喃語落在她臉上,丁鈴被吻得頭腦暈沉。儘管知道自己應該繼續生他的氣,明白不應該縱容他為所欲為,但理智已被他熱情的話,和誘人沉淪的愛撫所癱軟,再沒有能力抗拒……

  ***

  「這個給你。」程羲將一張信用卡通來,丁鈴嫌惡的別過臉。

  「我不要。」

  「別孩子氣了。」

  「我不是孩子氣,」丁鈴倏的轉回來,一張近來消瘦不少的臉龐蒼白得近乎透明,鑲嵌在上面的兩泓眼眸射出火炬般的光芒,顯現出她內心裡的悲憤。「我不要用你的錢!」

  「你是什麼意思?你早就用我的錢了。」

  「那是為了哥哥,而且我認定是跟你借,將來要還的!」

  「你幹嘛這麼見外?我們已經是……」

  「就是因為這樣,我更不能……」她緊握著拳頭,氣憤他為什麼就是不懂。

  「鈴,別彆扭了。」程羲猿臂一伸,將她抗拒的身軀硬是給扯進懷中,用雙臂禁錮住她不願就範的身體,附在她耳畔親密的低語:「你已經是我的女人,用我的錢有什麼關係?學雜費你都讓我付了,何必在意這張卡?」

  「那是你……硬搶過去付的,我又沒有要你付……」悲憤的眼眸裡蓄滿淚水,丁鈴委屈不已。

  「是,是,因為我要照顧你呀。你是我的,我希望給你最好的,但你也知道我近來有多忙,沒空多注意你,拿這張卡去買你想要的東西,需要錢還可以提領現金——」

  「我跟你說我不需要!」她氣惱的道。

  「現在是大學生了,總要穿稱頭點,乖喔!」

  「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怒氣衝破了她的自制,丁鈴用力掙開他,連珠炮的發洩心頭的不滿。「你這麼做是在侮辱我!」

  「我侮辱你?」他滿眼不可思議。

  「你讓我覺得你在用錢收買我,就像你最早之前的提議,要我當你的情婦……」說到這裡,她的臉色更白了,忽然間領悟到她目前的處境跟當他的情婦沒什麼兩樣。

  她總是抗拒不了他熱情的索求,順從的迎合他的佔有,而每次激情之後,程羲滿足的睡去,她卻陷進自厭的情緒裡,心靈好空。

  她墮落了,因為程羲,那些自己所堅持的都被輕易拋棄。她不再純潔,成了這個男人慾望的囚奴,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好絕望。

  「留給我一點餘地……」她無力的癱倒在沙發裡,兩手遮在臉上。「求求你……至少讓我保留一點尊嚴,可以在哥的面前……不至於覺得自己好賤……不至於侮辱到他……」

  「你胡說什麼!」他拿下她的手,浮現在她臉上的絕望、傷痛,讓他渾身一僵,無措了起來。「為什麼總要把事情想的這麼複雜?我只是單純的想對你好,盡我所能讓你過最舒適的生活,沒有侮辱你的意思。鈴,這不是交易,我也沒把你當成可以用錢收買的女人,你對我是珍貴、寶貝,難以取代的。我喜歡你,迷戀你,這些你都知道。如果我的方法讓你不開心,你可以告訴我,但不要認為我是在侮辱你,我只是用自己知道的方式寵你、疼你,沒有其他意思。」

  那雙湛然深澈的眼眸裡,流露出的絕給溫柔,令丁鈴堅持的心逐漸軟弱。

  她合起眼臉,避開他的注視,低語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它們只讓我覺得難堪,我不要……」

  「那你要什麼?」

  簡潔的質問像一道炙人的火焰,丁鈴被燒得措手不及。

  她要什麼?他竟然這麼問她!

  「我不想說。」一種難以言喻的疲倦席捲向她,如果他無心,她說再多都沒用。「不早了,你該去上班,我早上第一堂也有課。」

  程羲靜靜的看她一會兒,意味深長的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的是童話,而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我想給的、能給的,都是最實際、對你最有用處的,這道理未必是年輕、單純的你願意接受、明瞭的。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世上惟有掌握在手中的金錢和權勢不會背叛你,其他的,都可能在下一秒鐘跟你為敵。雖然我希望你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走吧,我送你去學校,手機帶著,也許中午我call你一塊吃飯。」

  ***

  往醫院的一路上,丁鈴還在想程羲早上說的話。

  她帶了手機,但沒開,是存心賭氣,因為他說「也許」,好像把她當成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應召女,讓她反感。

  他說得沒錯,她是年輕、單純,學不會他冷血冷眼的看待事情,在被他的魅力迷得暈頭轉向,獻出自己後,她想向他索求的僅是單純的愛,而不是他想用金錢打發的,對她更為實際、有用的物質條件。這麼做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廉價,好像她對他的情意,不過是妓女用來跟嫖客要錢的手段。

  她不要他們的關係變成那樣,為什麼他就是不肯尊重?如果他有一點點愛她,不會讓她這麼難堪。

  想到這裡,一陣寒意湧來。

  他說自己過了做夢的年齡,她想向他索求的,對他只是童話。他願意承認的,不過是喜歡、迷戀,而不是她渴求的愛。那麼,她對他算是什麼?一個他迷戀的、喜歡的女人?一個挑起他性慾、供他狎玩的……情婦?

  所以,她終究是墮落了,淪為男人的玩物!

  混合著絕望的悲痛湧上丁鈴心頭,電梯門打開,走廊上明亮的燈光,與她心裡幽暗的情緒形成對比。她努力控制衝上眼睫的酸澀,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讓哥哥看見她哭泣的臉,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傷心和絕望。

  但越是這麼想,淚水就越發不可收拾。

  如果哥哥沒生病就好了,如果哥哥健康,她所有的委屈和傷痛都可以找人訴說,也不用強自壓抑得這麼苦了。

  但哥哥病了,每一秒鐘都在跟死神拔河,這種情況下,她能把自己的苦告訴他,讓他為她擔心嗎?

  不,將椎心的苦澀沉埋心底,丁鈴跨出電梯。右轉是兄長住的頭等病房區,當她走到護理站時,心臟猛的收縮,一種不祥的感覺躍上心頭。

  「丁小姐,你怎麼現在才來?」

  丁寧住院已有一段時間,護士對每天都來探望兄長的丁鈴已經很熟,杏眼裡滿是同情,「丁先生的病情突然轉壞,我們一直想聯絡上你,但你的手機沒開。」

  「哥……」她撒腿狂奔,在病房門口遇上程羲。

  「醫生正在急救,你別進去。」

  那張英俊的臉龐堆滿凝肅,看得丁鈴心驚。

  「不,哥……」

  「為什麼沒開手機?院方聯絡不到你,只好找我。丁寧突然呼吸衰竭,醫生認為情況不樂觀。」

  「不……」丁鈴無法置信,昨晚他的精神還好,怎麼不到一天就……心臟急速收縮,她感到呼吸困難,因為她沒開手機,老天爺在懲罰她嗎?

  「你怎麼了?」程羲銳眸裡浮現憂慮,擔心的扶住她。

  「我不是故意……沒開手機……是我害了他……」淚水撲簌簌的直落,太多的悲痛,太多的自責和懊惱,使得她頭暈目眩,心思混亂。

  「你說什麼?你開不開手機,跟丁寧病情轉壞沒關係。」程羲好笑復好氣。

  「可是哥哥……」

  「沒關係就是沒關係,你不要再亂講話了!」程羲粗聲的道。

  丁鈴還想說什麼,丁寧的主治醫生從裡走出,她連忙迎上前。

  「醫生,我哥怎麼樣?」

  「丁小姐……」他欲言又止,表情沉痛。「你們進去吧。」

  「什麼?」丁鈴只覺得渾身冰冷,她甩開程羲的扶持,衝到病床前。

  「哥,哥……」

  床上蒼白瘦弱的男子勉強撐開眼皮,看到丁鈴,他抖了一個虛弱的笑容,聲音低微難辨。

  丁鈴俯耳貼到他嘴邊,濃烈的藥味與死亡氣息撲鼻而來,層層疊疊的壓至心口,令她差點沒法喘息。

  「鈴鈴……哥哥撐不下去了……」

  「不,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死亡的陰影籠罩而來,她恐懼的低叫,像個無助的小孩哭泣。

  「對……不起,哥哥……」

  「不要這麼說!我要你活下來,鈴鈴不能沒有你。」

  丁寧的嘴角抽搐,眼神裡充滿無可奈何,顫抖著手伸向妹妹。

  丁鈴用力握住,力氣大得像是擔心手一鬆,哥哥就會離她而去。

  「別走,別離開我……」她哀傷的懇求,丁寧卻只是無奈的抖著嘴角。

  「為我好好照顧自己……替哥哥活下去……」

  「不,我需要你照顧我,求求你。」

  丁寧無語,只是望著妹妹身後的男人。

  程羲像是瞭解他心中所想,向前一步,俯身道:「我會照顧丁鈴。」

  丁寧深深看進程羲眼裡,彷彿想確認他的承諾能否相信,他無力的蠕動嘴唇,像還想說什麼,但連個氣音都沒發出來,強撐的眼皮無力的垂下,被妹妹握住的瘦弱指掌也失去了力氣。

  「十五時二十三分十六秒。」

  醫生報出死亡時間,丁鈴覺得眼前一黑,在昏過去之前,聽到一聲嗚咽,那悲嗚像是從受傷的靈魂裡摩擦出來,聽得人心酸。

  ***

  喪兄之痛,對丁鈴是個沉重的打擊,十八歲的她,在一瞬間變得蒼老。這不是指她的外貌,而是說她的心情就像等死的老人,暮氣沉沉地失去了對生命的熱情,所有的感覺都麻木而遙遠。

  那雙美麗的眼瞳整日裡霧霧茫茫,蒼白的小臉瘦得尖尖小小,她活著,卻像是死去,靈魂陷進絕望的渾噩裡出不來,一顆心空空蕩蕩,著不了力,畏怯地縮在悲傷的外殼裡。

  這段期間,她依賴著程羲,像具行屍接受他的每個指令。兄長的葬禮之後,他要她搬進他公寓裡,她沒有異議的順從。搬家那天,依照程羲的意思,她什麼都不用收拾,只要人過去就行。但連日陷進悲痛裡的丁鈴,在回到與哥哥相依為命多年的公寓,回憶潮水般的湧來,每一樣傢俱和物品,都成了她想念兄長的憑借。

  她非得要一樣一樣清點,程羲由得她,或許他瞭解到這對丁鈴而言是一種療傷止痛的方式。

  在清理兄長的舊物時,丁鈴意外找到他在住院期間所寫的日記。

  那是從丁寧留在病房裡的一箱私人用品裡找到的,當時她沒有細看便帶回家,沒想到裡頭竟有日記。

  她顫抖的打開,裡頭的文字像一道光照亮了她陰暗的心谷,她感到一陣血液沸騰,心頭火熱了起來。

  從知道自己罹患癌症後,丁寧就開始在日記裡寫下心情,最初的文字充滿對病痛和死亡的畏懼與不甘心,以及對妹妹的擔憂,但在手術一星期後,他在日記裡寫故事。

  上面是這麼記錄的——雖然鈴鈴的笑容仍是那麼開朗,但從醫生凝重的臉色,及程羲眼神裡的悲憫,我察覺到病情並不樂觀,死、亡的陰影步步逼來。與其每天無所事事的躺在病床上,除了等死外,總覺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當我這麼想時,一些匪夷所思的意念忽然就這麼冒出來。是呀,在看過數不清的小說後,我也可以構思自己的故事情節,這倒不失為一種打發時間的、萬式。

  就這樣,他開始在日記裡撰寫故事,有時候會在連續的文字間,夾雜忽然冒出來的一個意念,使得日記內容顯得雜亂。丁鈴無法阻止自己一篇一篇的翻閱,藉著閱讀的動作,她彷彿深入了哥哥當時的心情。

  原來,每次她面對的那張充滿信心的愉悅臉孔,只是哥哥的假面,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忍受著肉體的疼痛,精神上的苦悶,只拿歡樂的一面對她,就像她同樣不忍心將自己的委屈和悲痛告訴他,日日強顏歡笑是一樣。

  而到了最後一天,他甚至強撐著身體的不適,寫下遺言。

  鈴鈴,我好像走到了盡頭,昨夜還夢見爸爸和媽媽來接我,哥哥心裡有預感,沒辦法撐下去了。原諒哥哥,我知道哥哥的死,對你會是很大的打擊,你一定會很傷心。我沒辦法叫你不要傷心,只希望在傷心、之後,你能好好活下去,就算是替哥哥活,小兀成那些哥哥來不及實現的夢想……或許開一間糕餅店,寫一部小說,畫一幅好畫……看到這裡,丁鈴陷在悲痛裡的心魂悠悠覺醒,暗夜裡的空氣沁涼的透入心底,她的思緒分外清明,不再渾噩下去了,丁寧的遺言像黑夜裡的一盞明燈,幫助她找到生命的目標。

  她要完成兄長的故事。

  對一個從來沒想過要寫小說的人,這不是樁容易的差事,但對丁鈴,這不僅是替兄長完成夢想,同時也是救贖和療傷止痛,再艱困她亦是甘之如飴。

  她下意識的認為,兄長會罹患肝癌,她有一部分的責任,沒有早期發現,早期治療,她更難辭其疚。如果不是為了要撫養她,兄長不會這麼辛苦,如果他能吃好點,多休息,就不會得肝癌;而如果她有注意到他的蒼白瘦弱,或許能早點發現他的病症。

  從那年的寒冬,寫到來年暑假前,小說終於完稿。她不確定是否能被出版,但在寫作的過程中,她覺得兄長就在身邊陪伴她,這是兩人一起寫成的作品,他們比任何時刻都要更貼近彼此的靈魂。

  當出版社通知她稿子錄取時,她在欣喜之餘,毫不猶豫的以兄長的名字為筆名發表,並為兩人共同完成的作品設計封面,希望出版社能採用。幸運的,她的畫作受到錄用。

  之後,丁鈴開始了寫作和封面繪圖的生涯,生活有了寄托,籠罩著她的哀傷一日一日淡了,程羲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卻欣喜於她的轉變,開始邀她出外旅遊。

  另一年的春假,兩人來到日本賞櫻,丁鈴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片的櫻林。群花怒放的氣勢,比起陽明山上的櫻林更磅礎,尤其是落櫻繽紛,那美到極致的花雨,總是特別撼動人心。

  除了賞櫻之外,還有其他的觀光行程。這天下午,程羲帶她來到涉谷的公園通,這裡除了有數家大型百貨公司,還有東京最具代表性的人氣品牌專賣店。丁鈴沒想到會在異國遇見熟人——不是她的熟人,而她之所以會注意到,實在是因為對方的氣勢驚人,而且是針對他們這個方向而來。

  只見三名打扮時髦的摩登女從擁擠的人潮中突圍而出,其中一名穿著細肩帶、低胸剪裁的迷你洋裝,這在東京春寒料峭的四月天氣裡,算得上是超辣無比的清涼打扮,更猛的是,她完全不顧腳上蹬的恨天高至少有六寸高度,以不怕會扭到腳的方式疾步奔來。那頭長度到肩膀的咖啡金秀髮因為她奔跑的關係,飄逸的向後飛揚,一雙上下眼瞼塗滿最新彩妝的綠眸閃閃亮出驚喜的光彩,髻翹的假睫毛興奮的煽動著。

  「程羲,你怎會在這裡?」她塗著紫色指甲油的纖纖玉手一把捉住程羲的左臂,因為他的右臂正親密的摟著丁鈴的腰。

  「你?」程羲一臉的狐疑,認不出來自動投懷送抱的辣妹是何方人物。

  「我是蓓蓓呀,你不記得人家了呀!」她愛嬌的嘟起紫色的嘴唇。

  「周蓓蓓?」一抹恍然大悟升上他眼瞳,但仍有些不敢買信的微瞇起眼,上下打量對方。「你眼睛什麼時候變成綠色了?」

  「哎,這是隱形眼鏡啦。」她吃吃嬌笑,還曖昧的橫他一眼,「你好壞喔,明明記得人家的,還故意裝做不認識。」

  「的確認不得。那天吃飯時,你不是這樣的。」

  「那是……」她又是一陣呵呵笑聲,「人家到了東京,當然要入境隨俗,做最時髦的打扮。對了,那天之後,為什麼都沒約我?」

  「恐怕我們不太……」

  「她是誰?」沒等程羲說完話,周蓓蓓描黛的媚眼凶光畢露的射向丁鈴,她的同伴在這時候趕過來,兩雙眼睛同樣不懷好意的瞪得人發慌,丁鈴下意識的偎向程羲,尋求保護。

  「我的女朋友。」他不耐煩的介紹,「對不起,我們還有事,失陪了。」

  「什麼女朋友?程羲,喂,等一下呀!」

  完全不顧身後聲嘶力竭的吼叫,程羲帶著她快步問入人群裡,直到兩人來到一家法式餐廳,丁鈴等服務生離開,才開口詢問:「那位小姐是你朋友嗎?」

  「談不上。」程羲傾向她,炯炯的眼眸裡有抹奇異的輝芒,語氣慢條斯理。「只是個相親的對象。」

  「相親?」震驚猛然襲來,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丁鈴從來沒想過程羲會有別的交往對象。再說,憑他萬人迷的臉蛋和體格,好像也不需要相親。

  「對。」他像是無意隱瞞,侃侃而談道:「從我回國那天起,家人就安排了無數次的相親宴。」

  丁鈴怔怔的瞅著他,心裡酸甜苦辣連成一氣。

  「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些相親的對象在我心裡,壓根比不上你一根頭髮。丁鈴,只有你是無可取代的,其他女人都不算什麼。」他傾身向她,眷寵的在她粉嫩的櫻唇上烙下深吻。

  不算什麼?

  這些話不知在耳邊悠悠迴盪了多久,好幾個春秋就這麼過了,再次聽他重新保證的言語,對像已經不再只是個相親的對象,而是未婚妻。

  「舅舅和阿姨認為鞏固我的地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跟個門當戶對的財團千金聯姻。鈴,這只是一種手段,跟誰結婚對我沒有意義,只有你對我最重要,至於依蘋……她只是我得到百代集團的踏腳石,跟她訂婚,我並不情願,卻是必要的。」

  踏腳石?

  依蘋?

  丁鈴回過神來,怔怔的注視正一臉關切對著她的可愛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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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在便利商店認識,算得上是滿小說的情節。我記得古老一點的小說,那年代還沒有便利商店,都寫男主角為了親近雜貨店老闆的女兒,每天都去買東西哩,從衛生紙買到衛生棉,跟你們的情況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呵呵。」

  依蘋優雅的舉杯就唇,啜飲了一小口甘甜的百里香甘菊茶,濃睫下一雙眼睛略帶試探意味的注視向丁鈴。

  後者的表情哭笑不得。什麼衛生紙買到衛生棉,程羲從頭到尾買的都是香煙!

  「話說回來,程羲那傢伙每天都抽一包煙,不怕得肺癌嗎?」這次她的語氣更加不客氣,丁鈴甚至聽出一抹悻悻然。

  「他的煙癮其實沒那麼大,只有在心情苦悶,壓力大時,才會抽煙。」她輕柔的解釋。

  「這麼說來,跟我訂婚那天,是他心情最苦悶、壓力最大時?才滿嘴的煙臭味道,活像是把一卡車的香煙全吞進去般的臭氣沖天!」依蘋越講,越是惱火。「既然心情苦悶、壓力又大,幹嘛害人害己!說到苦悶、壓力,我就沒有嗎?最後一刻才知道自己被出賣了,好好一個生日宴會,成了訂婚宴也就算了,那傢伙又存心找碴的湊過來吻我,也不想想自己的嘴有多臭,就算用一整瓶妙管家浴廁清潔劑也香不了,還敢吻我!結果,讓我成了那天宴會的大笑柄,一直到現在,仍然被那群三姑六婆當成笑話講,你說我嘔不嘔呀!,」

  「別氣,別氣!」丁鈴只能溫柔的拍撫著她的肩安慰,臉上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表惰。

  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有人說話這麼毒,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很難相信那張圓潤、可愛的櫻桃小嘴,竟能一口氣不喘的說出又毒又辣,又讓人噴笑的一串話。

  妙管家浴廁清潔劑?不知道程羲若曉得依蘋建議他用浴廁清潔劑洗嘴巴,臉上會有什麼表情。

  「有鈴姐的安慰,我一點氣都沒了。」她陶醉似的順勢倒向丁鈴的懷抱。「鈴姐好香好軟,人家好喜歡。」

  「你真是孩子氣。」丁鈴笑道。

  「哎,人家本來就沒多大嘛。」她皺了皺小臉,語氣幽怨。「我才二十歲耶,就跟個老頭訂婚。」

  「老頭?程羲不到三十歲。」還真是報應。記得約莫五年前,程羲說她工作的那家便利商店老闆是老頭,當時對方也不過是三十歲。

  「大我九歲,還不能叫老頭呀!人家說兩歲一個代溝,我跟他是馬裡亞納海溝了!鈴姐,我沒說你喔,我們雖差三歲,但你看起來甚至比我還小哩。」

  這張嘴還真是損人不帶髒字,甜死人又不償命呀,丁鈴好笑的想。

  那抿嘴輕笑的唇形,像一彎新月般優美,依蘋癡癡的看著。難怪程羲會為她神魂顛倒,連表弟都可以揍,換成是她,別說揍個表弟了,就算揍一打的表弟也願意。

  「剛才聽你提到,程羲駕車經過,在雨中檢到你,這也是很小說的情節喔。是不是他後來幫你負擔你哥哥的住院費用,所以你以身相許?」見那雙晶瑩的美眸忽地暗沉,顯然是勾起了傷心事,依蘋不禁自責,連忙補救。「不對,那個惡劣的傢伙會有這麼好心嗎?我看八成他是乘機揩油,佔了你便宜,姐姐在不得已下,才委屈自己待在他身邊,是不是?」

  說這些話,其實是為了逗笑她,依蘋並沒意料到會在丁鈴眼中看見像被人說中的驚疑。難道真被她猜對了?

  「程羲那傢伙真的這樣下作?他……挾恩要脅你?色狼、色胚、淫蟲、嫖蟲、採花大盜……」

  見她越罵越順口,丁鈴急忙道:「你別這麼說他。」

  不曉得她是從哪裡得來的結論,之前她只簡單的述說她與程羲交往的經過,並沒有透露……不足以為外人道的私密情事。依蘋竟然天才的猜測出部分實情,甚至氣憤的咒罵程羲,令她哭笑不得。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糟,他沒那樣壞。」她歎息的說,「他是用了些手段,但我也不能……算是被……強……迫……」

  她越說,聲音越低,依蘋瞧她臉上一片紅潮,恍然大悟。

  「那麼是半推半就?」她試探的問。

  丁鈴苦笑,她為什麼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心頭的猜疑再度浮上,反映在晶瑩澄澈的瞳眸上。

  依蘋收斂起笑意,閒扯了這麼多,總算要進入正題了。

  「你……」粉嫩粉柔粉水的兩片形狀優美的唇瓣,幾次蠕動著,卻始終沒發出更多聲音,令人等得心焦呀。

  依蘋索性自力救濟。

  「鈴姐是想問我,今天究竟是來幹嘛的?你不願相信我是因為喜歡你才來拜訪?你懷疑我是別有用心?」她邊說,邊偷觀丁鈴的表情,見她羞愧的低下頭,更賣力的演出,故意吸了吸鼻子。

  「也許是因為連續劇、小說都是這麼演、這麼寫——男主角的未婚妻找上門,是為了要逼退女主角,你才這麼想我?因為程羲心裡只有你,為了要獨佔他,我故意對你示好,再乘機說一些……譬如,我才是對他事業有幫助的人,你什麼都不是之類,美其名叫曉以大義的話,好讓你自慚形穢的離開程羲。你認為我會這樣對你?認為我是那種有心機的女人?你可小看我了!」她故意嘟起嘴,神情顯得悲憤。

  「你……我不是這個意思。」丁鈴表情黯然。依蘋說得沒錯,就連程羲也認為依蘋是他能否主控家族企業的踏腳石,自己的存在卻只能讓他開心,什麼忙都幫不上。

  「鈴姐,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瞧你難過的樣子。」依蘋小心的觀察她。

  「沒有,你說的都對。我對程羲沒有好處,只有你能幫他。」

  天哪,她還真是說錯話了!

  「鈴姐,你千萬不能這麼說。」依蘋臉色一整,那雙向來淘氣、愛笑的眼眸,難得地正經起來。「沒有我,程羲充其量得多費周章,才能如願的掌控百代,失去你,他就失去心了。你千萬不可以離開他。」

  丁鈴越聽越糊塗,也越發覺得眼前嬌美、慧黠的少女莫測高深了。

  「我不明白,難道你不想獨佔程羲,願意跟另個女子分享丈夫嗎?」

  就算心裡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依蘋也沒表現出來,笑道:「鈴姐,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我不明白。」她困惑的說。

  「你聽我說完就明白了。」依蘋乘勢握住她軟綿、好摸的玉掌,笑吟吟的解釋。「先說第一點,婚姻對我們這種家庭來講,不過是兩個財團為了利益結合的方便,所採取的便利手段。愛情不是這種便利婚姻的條件,既然雙方當事人之間沒有愛,也就不在意是不是對方的惟一了。第二點,哪個工商界的大佬不是三妻四妾的?拿程羲的父親來講,在程羲的母親為他生下長女後,他就在外頭搞了個二房,程羲的母親懷第二個女兒時,二房已經為程家誕下長子。這也是程羲現在會這麼辛苦的原因,雖然他才是名正言順的嫡子,但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兄長不是省油的燈,他想接掌百代集團還有得拼呢。回歸正題,當年程羲的母親為了鞏固由自己的地位,又懷了程羲,在生產時把身體搞壞了,最後魂歸離恨天,便宜了二房,因為程父後來扶正了她。但你可不要以為程父就守著二房到地老天荒,他早不知換了幾任情婦,只是這二房精明得很,說服了程父去結紮,省得冒出一堆私生子女來搶遺產。第三點嘛……」

  這次她停下來喝茶,好滋潤使用過度的發聲器官,卻讓聽出興味的丁鈴空懸著一顆好奇的心等待。

  「第三點是什麼?」

  依蘋笑咪咪的重新握住她的手,「反正程羲不可能對我忠實,就算沒有你,還是會有別人。而我又正好喜歡你,不如讓你留住程羲的人和心,免得將來弄出一堆女人,讓我沒面子。我們這種富家千金,貴婦人,把面子看得比裡子重要一百倍。只要老公不做得太過分,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就只擔心一件事,怕突然有人宣稱是老公在外頭的私生子女,來爭教養費、繼承權什麼的,到時候不但削了面子,連裡子都吃虧喔。」

  說到這裡,她忽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起丁鈴來,還嘖嘖有聲的搖頭晃腦。

  「怎麼了?」丁鈴上心下心的問。

  「我只是在納悶,」她做出沉思狀,「你跟程羲這麼久了,為什麼沒為他懷過小孩?如果你們有孩子,」那她就不用這麼辛苦,可以早些把程羲給踢下未婚夫的寶座!「那一定漂亮、可愛得緊,呵呵,我一定把他們當成自己的。這樣好了,以後就由你負責生程羲的孩子!」

  丁鈴聽得臉紅耳熱,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呀?

  「鈴姐,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沒有孩子哩!」依蘋不肯放棄的問。

  「那個……」在她堅持的眼光逼視下,丁鈴只好硬著頭皮解釋,二開始……反正沒懷孕。後來程羲會用保險套,我也有吃避孕藥……」

  「避孕藥?」她皺眉,大大的不妙呀。「現在還有吃嗎?」

  「嗯。」

  她轉了轉眸子,興奮的說:「真的呀,我都沒看過避孕藥,可不可以借我看?」

  「啊?」藥就是藥,有什麼好看?她不是應該對保險套比較好奇嗎?丁鈴納悶。「你真的想看?」

  「想看,想看!」她以點頭如搗蒜來強調自己有多想看。

  「好吧。」

  「鈴姐真好呢!」她感動的吸了吸鼻子,讓丁鈴頓時陷入一頭霧水。

  她是答應給她看避孕藥,不是什麼起死回生的靈藥,依蘋為何這樣感動?

  「從媽媽死後,鈴姐是對我最好的人。比起爸爸和哥哥的薄情寡義,更像是我的親人。」她暗暗吐舌頭,不是故意誹謗老爸老哥,實在是他們罪有應得!

  「他們對你不好?」丁鈴遲疑的問。

  「嗯。」她好可憐的說:「拿我這次跟程羲訂婚的事件來說,事前爸爸連知會我一聲都沒有,就宣我跟程羲訂婚。虧他還在我過世的母親床前,承諾要好好照顧我,結果就為了討好程羲的阿姨,連說一聲都沒有,便出賣自己的親生女兒,真是讓人生氣!」

  這麼可憐呀!丁鈴美玉般的瞳人裡,流露出強烈的同情。

  「令尊真的這樣對你?沒有事先問你意見,就決定了這件事?」

  「嗯,可惡的還有我哥哥!他平常嘴裡說有多疼我,遇到這種事,還不是幫著自己的哥兒們,兩個人都沒問過我是否喜歡程羲,就擅自決定。程羲更可惡,他連追都沒追過我。」

  「那你……喜不喜歡他呢?」丁鈴猶豫的問,心情莫名的感到煩躁。

  「那不是重點。」她故意不給答案,涎著笑臉,抱住丁鈴。「其實我喜歡的人是鈴姐,至於程羲……他還好啦,不過讓我選的話,我當然是選鈴姐!」

  講那麼曖昧!對她似認真,又像是開玩笑的話,丁鈴只能苦笑。

  「對了!」那雙精靈的美目再度轉動,只要她做出這個表情,就會有令人難以招架的問題出現,丁鈴的頭隱隱作痛。

  「你剛才是不是有提到令兄叫了寧?鈴姐,你知道嗎?我一聽到你們兄妹的名字,就有種熟悉的感覺呢!尤其是連在一塊,很自然就會想到我好喜歡的一對作者和封面畫家哩!鈴姐看愛情小說吧,丁寧寫的書可棒極了,濃情處感人深刻,纏綿處讓人熱血沸騰。而丁鈴繪的封面,更是美極了,她還有畫漫畫喔,鈴姐看過嗎?」

  「這……」為什麼她的眼光那麼銳利,彷彿已經知道答案,在向她求證?

  「鈴——姐,我又不是外人,說嘛!」她一副瞭然於胸,就等著她招供。「再裝就不像了。」

  「你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她歎息的回答。

  「我猜的果然沒錯!」依蘋得意的叫道,「可是你哥哥明明就過世了,怎麼現在還一直持續出書呢?」

  「最初是完成哥哥沒寫完的稿子,所以用他的名字發表,後來……」

  「是為了紀念他。」從她哀戚的表情,依蘋看得出來她對兄長的感情很深。

  「嗯。」

  「太棒了,人家有鈴姐的書呢,下次帶來給你簽名,好不好?」不想她陷在想念兄長的哀愁裡,依蘋故意撒嬌道。

  她能說不好嗎?丁鈴莞爾。「好呀。」

  「對了,程羲知道你寫小說、畫漫畫的事嗎?」

  在她探究的眼光下,丁鈴搖頭。

  「原來如此。」這倒有趣了,依蘋覺得手上可以玩的籌碼又多了好幾個。

  「啊,都快六點了。」忽然注意到客廳的掛鐘,丁鈴叫道。

  「沒想到這麼晚了,跟鈴姐聊天,就是能讓人忘了時問。」

  「對不起,我該做飯了,程羲說他七點會回來。」

  「鈴姐要做飯?」下午茶的美味點心仍在口齒間留香,想到丁鈴做的飯菜,依蘋的嘴巴裡就充滿口水,兩眼晶亮的問:「我可不可以留下來晚飯?」

  「啊?」不曉得該怎麼拒絕,丁鈴只好點頭,「好呀。」

  太棒了!依蘋露出狡計得逞的笑意。真想立刻看到程羲發現她在這裡的表情!

  ***

  在商場上廝殺了一天,憧憬著情人溫柔撫慰的男人,進門看見一臉不懷好意迎過來的未婚妻,情緒幾近崩潰的叫道:「你怎會在這裡?!」

  「呵呵,當然是來吃飯的。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運?有溫柔美麗的情人,和可愛大方的未婚妻一塊陪你,高興得快飛上天了吧?沒關係,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認。」

  哎,他哪裡是不好意思承認,看他的表情是快氣炸了。丁鈴迎過來,體貼的接過程羲手上的萬寶龍公文箱,心中瞭然。

  這對未婚夫妻看起來並不怎麼和睦,依蘋是只要提到程羲,總要連損帶罵,即使面對面,臉上也是調皮、像要捉弄人的笑意;至於程羲,反應就更大了,簡直是咬牙切齒。

  「餓了吧。」看出他隨時都可能怒氣發作,丁鈴安撫地推他進房間,「洗個手,可以開飯了。」

  她以為讓兩人冷靜一下,情況會好得多,誰知餐桌上的氣氛更糟。

  「嗯,好吃。」依蘋吃得兩眼像少女漫畫裡的角色發出星星般的光芒,即使滿嘴都是食物,還要發出讚歎聲,「鈴姐,你怎麼知道人家最喜歡吃意大利面?這盤雞胸野菇寬面,比我嘗過的任何意大利面料理都要棒呢,鈴姐好手藝。」丁鈴淡淡一笑,是時間太晚,她怕程羲回來會餓著!索性做了簡便的意大利面,不是因為依蘋。

  「唉,不曉得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嘗到鈴姐的好廚藝呢!」

  她可憐兮兮的語氣,讓丁鈴不由得安慰道:「你要是喜歡的話,隨時歡迎。」

  「鈴姐,你真是對我太好了!」她放下叉子,一把抱住她。「要是能天天嘗到你的料理,我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有這麼誇張嗎?丁鈴怯怯的看向身邊的男人,發現他鼻翼翕張,眼中冒著怒火,緊握著刀叉的手背青筋浮起,顯然正在努力控制著脾氣。

  他在氣什麼?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卻暗暗為依蘋捏了把冷汗,因為程羲眼中的怒氣是針對靠在她肩窩的依蘋而來,偏偏她像是不曉得自己惹惱一隻暴龍,嬌憨的抬起頭,衝著火氣悶燒的男子一笑。

  「程羲,以後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有鈴姐燒飯給我吃,她還會生好幾個可愛的小嬰兒,那會讓我愛不釋手的。想到懷裡抱著跟鈴姐一樣美麗的可愛娃娃,呵呵,真是幸福呀。」

  「你們慢用!」像一根繃緊的弦再也承受不住拉力而斷裂,程羲憤然丟下餐具,頭也不回的離開餐桌。

  丁鈴頓時怔在當場,倒是依蘋仍是一副陶醉的模樣,與程羲的憤怒形成強烈對比。

  稍晚,她送走依蘋,準備好點心送進書房給程羲。

  這間書房與她用來兼做畫室的書房風格不同,充滿男性陽剛的氣息,與其說是像書房,倒不如說是辦公室。她不知道程羲的辦公室是何模樣,但猜想,應該跟這裡的感覺相差不多。

  她將點心放在桃花心木書桌上,注意到通往陽台的拱形玻璃門是打開的,猜想程羲在那裡。

  嗆人的煙味傳來,她站在門口,微微的屏住呼吸。

  「那個瘋女人走了嗎?」程羲背對著她,撣著煙灰。

  「你別這麼說依蘋,她又沒惹你。」雖然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只有在心煩時才會抽煙,她仍忍不住為依蘋說話。

  「她沒惹我?」程羲忽然旋身面對她,眼中的熊熊怒火隨著手上揮舞的香煙朝她逼來。「她該死的惹到我了!是誰讓她來的?不是要你別理她嗎?」

  「程羲!」她感到眼眶發熱,陣陣委屈翻湧上來。「她是你的未婚妻,我能拒絕她嗎?依蘋沒有找我麻煩,反而願意跟我做朋友,我感動都來不及了,能將她擋在門外嗎?我不懂,你為何發這麼大的火?依蘋是那麼好的女孩,她……」「她有哪點好?」他臉色鐵青。

  「她……當然好啦,她願意接納我,我們三個人……」

  「哼,是你跟她兩個人,不是三個人!你沒聽見她說的嗎?有你燒飯給她吃,生孩子給她玩,她就幸福。這裡可有我嗎?」

  「這只是一種說法,你也知道依蘋孩子氣,為何要挑她語病?再說,如果沒有你,那孩子……」說到這裡,她感到臉頰發燙,急忙轉開臉躲避他熾熱的凝視。

  「反正我不喜歡她纏著你,還把頭靠在你這裡!」他走過來,焚燒的不再是怒氣的眼眸熱烈的盯著她胸前。

  「她只是……孩子氣……」他投來的視線,熱氣沸沸的燙著她的肌膚,一種動人心魄的灼烈在體內深處升起。

  「或許,但我不管!」一把抓住她,將她摟在胸前,湛黑的目光直視向她,「你是我的,我不准任何人碰你。」

  「程羲……」目光如星子,墜進他如宇宙般湛深的眼瞳裡,她感到目眩、神茫上陣夾雜著淡淡煙味的灼熱氣息隨著他俯近的臉撲來,眼皮倦了似的合起,等待著每次都是那麼熱烈、醉人的深吻降臨。

  「我……先去洗個澡,刷刷牙。」

  意料中的吻不但沒降臨,她還被推開,驚愕的瞪視錯身而過的男人。

  「不先吃點心嗎?」

  「擱著,等我洗澡刷牙後再來吃。」繃緊的語音從他齒縫間擠出,他頭也不回的走出書房。

  洗澡?有必要那麼急切嗎?他晚上沒吃多少呀。刷牙?不應該是吃完東西後再刷牙嗎?

  直到他一身清爽的回來,熱情的抱住她索吻,丁鈴才明白。

  清新的口氣裡沒有煙味,看來,依蘋給他的教訓,還真是深刻呀。

  ***

  「鈴姐,鈴姐……」叫了半天都沒人理,依蘋納悶身邊的美人兒走神到哪了。

  「什麼?」丁鈴回過神來。

  「人家剛才喊了你半天。」幽怨的語氣,代表受傷的心正刺痛著,速速道歉吧!

  「對不起。」那粉嫩粉水的頰膚一下子粉紅了起來,「我在想……」

  「程羲!」她不滿的接口,眼角餘光帶著強烈的不滿。「鈴姐,拜託一下,有我這麼可愛、貼心的妹妹陪你,就別想那個傢伙了,會讓我吃味耶!」

  她莞爾,像是覺得她的話有趣。「好,不想他。你剛才喊我做什麼?」

  「我是要問你覺得這部跑車怎麼樣。這可是爸爸送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不僅外形夠親,性能更是沒話講。」她敲著方向盤,飛揚的眉眼間有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車子正從市中心往北投開去,沿路的街景以穩定的速率倒退,丁鈴聽見她這麼說,一抹狐疑從澄澈的眼裡飛濺而出。

  不是說她父親待她不好,怎麼還送她這種昂貴的跑車?

  「這部蓮花,不便宜吧?」她試探的問。

  「我可不管,反正付錢的不是我。」她甜甜一笑,接著說:「你是頭一個被我邀請上車的貴賓哩。在你之前,只有那個送車來的車廠經理有幸陪我試車。」

  「你技術不錯,開車很久了吧?」理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丁鈴索性轉移話題。她對機械方面的事一向沒轍,最羨慕會開車、擅長操作機械的女性了。

  「我十八歲就考上駕照,但爸爸和哥哥規定,除非有人跟我一塊,否則不准我開車。」

  「有人跟你一塊?」這是什麼原因?她納悶著。

  「嗯,他們根本瞧不起我的駕駛能力,說什麼得有個經驗豐富的駕駛在我身邊,才放心讓我開。」她忿忿不平的說。

  「啊!」恍然大悟的同時,丁鈴額上冒出冷汗來。「我不會開車。」

  「那又怎樣?」她好笑的睨她。「安啦,你剛才不還說我技術不錯嗎?其實他們雖然這麼規定,我可沒那麼乖的當聖旨奉行,早不知道瞞著他們開過幾回了。有一次還偷偷開著方書綸的車,載著書雅、孟琳和曉君到北海岸一遊呢。我去接你時,也是一個人開車,還不是平安到達,現在也載著你安安穩穩的往我家唱!」

  丁鈴吁出口氣,暗笑自己太過膽小。「對了,書雅、孟琳和曉君,不用你去接她們嗎?」

  「她們呀,到我家就像走自家廚房似的,不用我接了。」依蘋誇張的道,「再說,方書綸晚點會載她們過來。」

  方書綸?程羲的表弟,為了她,程羲還揍了他,這件事依蘋跟她提過。丁鈴頓覺得不妥當。

  「你是說除了我們外,還有方書綸?這樣不好吧,依蘋。我沒跟程羲說要去你家,而且還……」

  「鈴姐,你幹嘛每件事都跟他報備?他也沒告訴你,他今天要去哪裡吧。」

  「是這樣沒錯,但……」

  「幹嘛?你又不是王寶釧,還苦守寒窯。他自個兒可以找樂子,就不准你玩嗎?」依蘋嗤之以鼻。

  「不是那回事。我本來以為就我們幾個,便聽你的話,帶了那件泳衣,現在有別人……」

  「哈!這點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方書綸要是敢多看你一眼,自有人打得他滿地找牙。」

  「什麼?」她不懂。

  「安啦。」依蘋狡黠的笑意裡暗藏著玄機。「好好享受這趟溫泉之旅吧。我家的溫泉游泳池很棒喔,位於五樓的空中花園,可以俯瞰附近的風景。」

  聽她這麼說,丁鈴好奇起來。游泳池與空中花園,她的確應該好好看看,也許可以用在作品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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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嗨,邱姨,這麼早來我家呀。這麼說,爸爸回來了。」依蘋挽著丁鈴進入富麗堂皇的客廳,懶洋洋的招呼道。

  她口中的邱姨是名風韻猶存的貴婦人,她是程羲的阿姨,今年四十多歲,但外表看來還不到四十,一身香奈兒套裝將她烘托得雍容華貴。

  丁鈴認識她!除了許久前見過一面外,前幾天依蘋曾以不經意的語氣提過她的事。

  「她可是個厲害的女人。三十歲那年,她老公背著她到大陸包二奶,邱姨既沒大吵,也沒大鬧,暗中掌握了他大部分的產業,再把老公出軌的證據呈上法院,由法院宣判離婚,然後把那一文不值的男人踢出台灣,看看那個二奶還要不要他。邱姨後來將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每天打扮得美美的,迷得不少有錢有勢的企業界大佬心癢難禁。最近,她跟我老爸走得近,爸爸之所以會宣我跟程羲訂婚,就是邱姨使弄的。」

  沒想到邱姨這麼能幹,丁鈴暗暗佩服之餘,也有點害怕了起來。幸好,她的注意力全在依蘋身上,似乎沒有認出她來。

  「依蘋,你一早去哪了?你爸爸回來,看不到你,正擔心著呢。」那張精心打扮的美麗臉龐,充滿慈祥和氣,看不出來一點商場女強人的樣子。

  「他會擔心?」依蘋哼了聲,靈黠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憤懣,速度介於能讓人意會,卻來不及確實捕捉。「邱姨,你別安慰我了。爸爸沒見到我,搞不好還覺得鬆口氣呢。」

  「依蘋,你是不是誤會了?」邱蕙萱的語氣顯得謹慎,一雙給人精明利落印象的美眸,在看向依蘋的同時,暗暗打量她身邊的丁鈴,心跳陡地一亂。

  這不是……雖然只見過一次,但邱蕙萱絕不會認錯。

  她太美了,美得教人見過便很難忘懷,即使相距至少有一年的時間。

  蕙萱仍然記得初次見到她時的震撼。當時她到百代集團商業大樓附近辦事,想順便找程羲吃飯,秘書卻告訴她,程羲出去了。她隨意找了一家法國菜餐廳,沒想到會在那裡看見程羲。

  他臉上有著她從未見過的表情,眼中的銳利不再,替代的是滿滿的眷寵與溫柔,深情的籠罩在一名年輕女子身上。

  那女子,她暗暗喝了聲采,有著一張她見過最動人的臉龐。她的五官姣好,尤其是一雙清新純真的眼眸,如湖水般幽深,卻又時露盈盈笑意,令人一見便想醉在她眼裡。

  她的穿著打扮也極為得體,蕙萱一眼就認出是Gucci最新一季的套裝,加上她的氣質端靜嫻雅,蕙萱便以為非得是有家底的人家,才能教養出氣質清雅若此的女兒。但不管她如何搜遍記憶,就找不出符合的對象,於是走向前,直接向程羲求證。

  「程羲,具巧呀。」

  「阿姨。」程羲的表情微微震驚,但很快便恢復過來,站起身,慇勤的請她入座。

  「好漂亮的小姐,是哪家千金,我怎麼不認識?」

  程羲表情一沉,不悅的回道:「難道我連吃餐飯,都得找那些讓我倒盡胃口的富家千金?」

  聽他這麼說,蕙萱再遲鈍也覺得不妙。她沒有當場發作,而是在事後打聽,從程羲的表弟方書綸那裡,得知程羲有個美如天仙的情婦,而且寶貝得很。

  雖然感到詫異,但既然程義從沒提過要娶丁鈴,她便沒放在心上,直到再見到這張嬌妍美麗的臉容,才想起這件事。

  她心情複雜的端詳對方,發現丁鈴出落得比印象中更美。她怎麼會跟依蘋在一塊?依蘋知道她跟程羲的關係嗎?這些意念短如一瞬的在她腦子裡打轉,怔仲間,聽見依蘋的回答。

  「我沒有誤會。」這次依蘋聲音裡的諷意更明顯了。「如果不是討厭我,爸爸怎會在我二十歲生日當晚,就迫不及待的打算把我嫁出去?我知道啦,有人嫌我礙眼,想乾脆將我掃地出門,免得壞了人家的好事。」

  饒是再好的修養,蕙萱也免不了沉下臉來,她努力克制心裡的火氣,淡淡道:「你爸爸是為你好。做父親的,當然想把最好的留給女兒,他視程羲為乘龍快婿,才迫不及待的訂下你們的名分。當然啦,他也捨不得這麼早就把你嫁出去,所以僅是訂婚,結婚的日子由你們小兩口自己決定。」

  「原來如此呀。」漫不經心的笑意甜甜的掛在依蘋嘴角,晶亮的眼眸若有深意的看進蕙萱的靈魂深處,令她感到胸口一陣窒息。「多謝邱姨的解釋。沒事的話,我帶朋友上樓了。」

  「等一下。」她表情複雜的喚住她,「你知道她是……」

  「嗯?」依蘋表情無辜地等待的同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從二樓扶手梯處傳來。

  「蘋蘋,你回來了。可想煞爸爸了!」

  依蘋慢吞吞的看向樓梯,一道保養得宜的頎長身軀熱情洋溢的走下來,身後跟著他同樣高大威猛的兒子——也就是依蘋的哥哥蔡逸駿。

  「真的假的?為什麼這十來天,爸爸一通電話都沒打給我,而且人家連您要出國都不知道呢!」依蘋的回答極為冷淡,身邊的丁鈴聽她這麼說,暗暗替她擔心起來。

  依蘋的爸爸看起來很慈祥,不像她說的,是個為了商業利益出賣女兒婚姻的人呀。儘管如此,他身上仍有種商業霸主不容人小看的凜然氣息,令人心生畏懼。

  「嘿嘿……」蔡萬億清了清喉嚨,對於愛女的怒氣有些難以招架,「爸爸在大陸的投資案臨時出了岔,才會急著出國,沒來得及通知你。我有打電話給逸駿喔,他說你很好、很乖。」

  「沒有大吵大鬧?沒有抓狂的亂摔東西?所以,您就安心的回來了?」

  被女兒說中心事,蔡萬億老臉一紅,別看他平時在商場上是精悍的老狐狸,在女兒面前卻是沒威嚴的老爸,尤其是在自知理虧的時候——他的確是擔心依蘋會對他在生日宴會上宣佈她跟程羲訂婚的事而發怒,才落跑的。

  「嘿,女兒呀……」他討好的湊上前,無奈愛女冷眼冷臉,讓他一時間接不上話。

  正感苦惱時,眼尾餘光掃到她身旁的人兒,眼睛忽的一亮,什麼愁鬱煩惱都不見了。

  「老爸,你看哪裡呀?」依蘋微微側身,攔住他的視線。「人家是你女兒我的朋友,請保留一下,好不好?」

  蔡萬億這下真是窘迫萬分,沒好氣的道:「我只是覺得眼生,沒見過這位小姐,沒有其他意思。」

  「我想也是啦。」依蘋露出一個很願意相信的燦爛笑容。「請客女兒我給您介紹。這位是我的好友丁鈴小姐。鈴姐,這是家父。」

  「蔡伯伯……」

  「啊——啊!」依蘋搖搖手指,誇張的叫道,「叫伯伯太沉重了,沒看到我老爸臉都抽筋了嗎?他喜歡晚輩喊他uncle,這樣的感覺會比較年輕點。」

  uncle跟伯伯有什麼不一樣?丁鈴不明白,但仍從善如流的喊道:「uncle。」

  「好,真乖。」蔡萬億慈祥的點頭。「蘋蘋,你在哪裡認識這麼水的朋友!爸爸都沒見過。」

  「爸爸是說,我其他朋友都不水?」依蘋不懷好意的問。

  「嘿,我可沒這意思。」

  「最好沒有,不然要是讓孟琳聽見,准還你一缸的水,她的眼淚可夠你受了。」

  「是,是。」

  「敘舊完了,我先帶丁鈴上樓,書雅她們來了,直接到我房裡找我。」她湊上前親親父親的頰,朝他扮了個鬼臉,表示她氣消了。

  但在她要帶丁鈴朝走廊盡頭的電梯走去時,逸駿攔住她。

  「啊,忘了介紹一個人。鈴姐,這是我哥哥蔡逸駿,你跟著我喊哥哥就好。哥,這是我朋友丁鈴,請多照顧。」

  「你說什麼?」逸駿瞪著妹妹,先向丁鈴告了聲罪,拉她到一旁。「你說她叫丁鈴?那你知不知道她……」

  「怎樣?」圓睜的眼眸裡滿是無辜,依蘋的小腦袋裡卻充滿計算,她就不信老哥敢當著她的面說出程羲跟丁鈴的事。

  「沒事。」

  終究是吞回去,兩片嘴唇合得跟蚌殼似的,依蘋沒有追問,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後,拉著丁鈴離開。

  ***

  「鈴姐,你的身材好棒喔!」依蘋驚歎的目光上上下下逡巡著丁鈴姣好的身段。

  軛領的綠色比基尼泳裝將丁鈴惹火的身材表露無遺。兩隻形狀優美、渾圓結實的奶油白乳房,在兩片薄薄的綠色布料托住下,成為目光焦點,但她似乎渾然不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只是空口羞的以兩手遮在胸前,那抹清純的靦腆,更增添幾許惹人憐愛。

  泳衣是依蘋送的,丁鈴原先以為是個純女性的聚會,在她的慫恿下,便帶了來,哪裡曉得除了一個方書綸外,還多了好幾個男人。

  其實多的人不是那幾個男人,而是她們這群不請自來的娘子軍。逸駿的一位好友從美國來台,為了歡迎他,邀齊了兩人共同的死黨程羲和書綸前來相聚,依蘋知道這件事,也找了自己的朋友湊上一腳,丁鈴一直到跟程羲碰上面,才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怪不得依蘋會說,如果方書綸敢多看她一眼,自會有人打得他滿地找牙。她早就知道程羲會來,卻故意不告訴她,是何居心?

  目光從那張笑咪咪的可愛臉蛋,看向池畔聚在一塊喝啤酒的男人。

  四名男子,各自有著吸引異性目光、傲視同儕的好身材,在丁鈴眼中,自是程羲最吸引人,其他男子的身材她也不敢多看,只覺得都很不錯。

  「皮膚好好摸喔!」冷不防的,一雙小手摸來,是書雅。

  「像牛奶一樣白,一樣滑耶!」曉君著迷的說。

  「我覺得像豆腐。晶瑩剔透、白皙無瑕,入口即化,粉嫩粉嫩……」

  「依蘋,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書雅納悶的問。

  「嘻,我肚子是不餓,就怕有人瞧得餓了起來。」

  這句調侃立時將丁鈴羞得滿面通紅。

  「有沒有三十四D?哇,你平常都吃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們?尤其是書雅,她很需要喔。」

  「該死的孟琳,你扯上我幹嘛?」

  「別氣……喂,書雅,是孟琳惹你的,幹嘛把水潑到我這裡?」

  「我又不是故意的,曉君……」

  「可惡,不可原諒!」

  「哇,哇……」

  一時間,水花四起,女孩們打起水仗,蔡家頂樓花園的溫泉游泳池裡尖叫聲不斷,那很女孩子、很嬌氣、很容易挑起男性好奇心的笑鬧聲,吸引了池畔男人們的目光。其實,就算沒有那些聲音,男人們的眼睛早就不時偷偷瞄去,現在不過是給了他們更光明正大看的理由罷了。

  丁鈴感覺到投向她的灼熱視線,她抹去濺得滿臉的水珠,一抬頭,便被程羲充滿佔有慾的炯熱雙眸所震撼。

  那兩道濃密雜亂的眉緊緊皺著,似在無聲的譴責她的放浪,冒火的眼睛彷彿隨時都要吞噬過來。

  丁鈴因打水仗的關係,而泛著健康紅暈的頰膚,這下子像紅色煙火炸開來,她感到渾身發燙,下腹處有股熟悉的火焰緩慢的燒。

  程羲的注視太……明目張膽了,好像這裡只有他們兩人那樣親密、赤裸裸的,充滿慾望的眼光強烈暗示著他心中所想。

  雙膝驀地發軟,丁鈴浮沉在水裡的身體燥熱起來,幸好依蘋游到她身前,擋住了程羲的目光,還將一捧水潑來,她體內的燥熱感才降下來。

  對於半路殺出的母夜叉,程羲氣得濃眉倒豎,他狠狠瞪視對方,依蘋卻毫不以為意的朝他擠眉弄眼,拉著丁鈴游到中央的噴泉水柱。

  該死的女人!他敢說丁鈴那身暴露的泳衣就是她搞的鬼!

  這瘋丫頭到底在想什麼?饒是在商場上精明強悍的金頭腦,也感到摸不著頭緒。

  「……沒想到丁鈴不只臉蛋美,身材也棒。嘖嘖嘖,瞧瞧她胸前那對渾圓,線條飽滿得連罩杯也遠不住,更別提露出的那兩團雪嫩了,哇,真想教人咬上一口呀。還有那雙雪白修長的腿,纖瘦的腰身……」

  「你說誰呀?」

  書綸正色迷迷的對著丁鈴評頭論足,冷颼颼的陰沉聲音忽然飄來,他感到頸背寒毛豎起,程羲冒火的眼瞳威脅似的燒過來。

  記起十來天前的教訓,書綸趕緊保持距離,「沒什麼,我是說……」他轉了轉眸子,剛好瞥見依蘋朝他看來,便道:「依蘋身上的淡紫色兩截式泳衣也不錯,簡單的剪裁把她的身材襯得漂亮極了。雖然胸部……」

  咦,怎麼頸背寒毛又豎起來?程羲一聽他提依蘋,便不感興趣的轉開臉了。書綸朝壓力傳來的方向看去,不是愛妹情深的逸駿,而是杜孟夏的綠眼睛。冰冷的寒芒凍得他渾身打顫,他嚇得忙又往反方向跳開。

  這是怎麼回事?書綸一頭霧水,嘴裡喃道:「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孟琳和曉君總可以說吧?不行,誰曉得逸駿會不會也哪根筋燒壞了,衝著我來,我自個兒的老妹總行吧?可……哎,書雅平板的身材有什麼好講的……哇,誰推我?」吃了好幾口水後,才發現兇嫌的嘴臉。

  「方書雅,你幹嘛呀?」

  「你剛才說什麼?」

  窮凶極惡,加咬牙切齒的嘴臉,組合起來的凶殘形象,讓書綸不得不自認倒霉,識相的趕緊游開。

  唉,他今天是倒了什麼霉?盡惹上凶神惡煞!

  ***

  解開胸前的束縛和泳褲,濃密的秀髮依然整齊的盤在泳帽下,丁鈴決定就這麼沖澡,頭髮回去再洗,這裡終究是別人家。

  □纖合度的長腿剛跨進淋浴間,幾聲有力的輕敲便從門上傳來。

  「誰?」

  「我。」不容人置疑的沉穩男聲,丁鈴一聽就認出來。

  「有事嗎?」她緊張的問。

  「開門。」又是霸道不允許人拒絕的聲音。

  「我……還沒洗……」她膽怯的回答。

  「你是要自己開,還是要我撞進來?」

  丁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裡是依蘋的家,他竟然敢——「一、二……」

  他跟她玩一二三?

  丁鈴知道,這絕不是遊戲,她在那聲「二」拉長的微弱尾音結束,「三」威脅著要喊出前,迅速拉了條浴巾遮掩住身無寸縷的自己,轉開門把。

  程羲緊繃的俊臉出現在門縫,他長腿一跨,不讓她有改變主意的機會,順長的身軀擠了進來。

  「你……」來不及說什麼,丁鈴就被他燒灼火炬般慾望的雙眸給震懾住,她心跳如擂鼓的垂下頭,目光落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壯碩平滑的腹肌,兩處部位全都肌理分明,每塊肌肉結實充滿彈性,展現著男性美的體魄。

  他瘦削的腰身上還是那件低腰的黑色泳褲,兩腿間明顯的鼓起刺激著丁鈴的視線,她的心泛起漣漪,胃也在翻攪,膝蓋甚至沒用地發軟了起來。

  卡的一聲,浴室門被鎖上,她驚愕的抬起頭,正好迎上他壓下來的嘴唇,侵略的氣息隨著他探進口腔裡的舌頭翻攪起她體內深處的慾望,男性強壯的臂膀順勢摟過來,一把扯開她惟一的屏障,讓兩具身軀密密擁抱,就像兩顆星球相撞,頓時爆炸出驚人的能量。

  「羲……」丁鈴在熱吻之間喘息,明明有許多抗議的話要說,但在他熱情的攻擊下,她除了喘息外,癱成一團漿糊的腦袋再容不下其他意念。

  程羲的大手揉搓著她胸前的兩團雪嫩,吻遍她嫩紅櫻唇裡的每一處的男性嘴巴,在舔洗過她性感的耳垂後,沿著頸肩線條,來到她胸前加入他愛撫的手掌。他大口吸進一邊乳房,舌頭性感的在乳頭上打轉,丁鈴只覺得渾身發燙,陷進天旋地轉的快感中。

  他熟知她身體上的所有秘密,她也知道他的每個反應,當激情一旦突破有所禁忌的心房,慾火便不受控制的熊熊燒起。丁鈴不由自主的逸出呻吟,發燙的身軀迎合著他的挑逗,感覺他的慾火節節高昇,終於到了再無法忍耐的一刻。

  蒸騰的慾望在兩人交纏的身軀綿綿不絕的洶洶沖卷,但即使是再旺盛的怒火也終究有熄滅的時候,當最後的高潮如決堤的巨浪狂湧而來,他們在窒息的狂喜中緩緩平息。

  丁鈴等他抽離,但程羲只是擁著她,以臉磨蹭著她的頰,熾熱的呼息抵在她耳畔。

  「你快逼瘋我了!那件泳裝是誰讓你穿上的!」他輕嚼著她敏感的耳垂,這甜蜜的折磨再次引起丁鈴體內的悸動。

  不行,不能再來一次了。這裡是依蘋的家,她不能……不能讓依蘋難堪。

  她胡亂的搖頭,程羲懲罰似的在她臀部揉捏,令她倒抽口氣。

  「你不能這樣……」她在一個深呼吸後,抗議道。

  「說!是不是依蘋搞的鬼?」

  「依蘋沒有惡意,她……」

  「還說沒有惡意,她分明是故意惹火我!」程羲氣惱的聲音從密合的齒縫間急促的吐出,「故意要你穿那件該死的泳裝,故意把這身屬於我,只有我能看、能碰的美麗暴露出來!皮膚好好摸,像牛奶一樣白,一樣滑?哼,要摸也是我摸,輪得到旁人嗎?」

  說著,他扶在她腰臀上的手掌不客氣地揉搓著那裡的肌膚,像是要證實書雅說的話。

  「程羲……」丁鈴動也不敢動,就怕一個扭動,一場驚天動地的性愛便避免不了。

  「還像豆腐呢!晶瑩剔透、白皙無瑕,入口即化,粉嫩粉嫩,哼,那也只有我能嘗!」他還不肯罷休,嘴巴嘖嘖有聲的沿著她薄嫩的頸膚往胸口吮出紅印。

  「三十四D?這我得好好量量。」他低啞的聲音曖昧的吐出,性感的嘴唇移到她豐滿的胸房,像是要用嘴巴來量出那裡的尺寸。「嗯,我又餓了起來。」

  仍蜷伏在她體內的慾望像安靜了長時間的地龍,突然的翻身爆發。丁鈴驚叫出聲,只能承受他狂野的索求,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甜蜜的呼喚。

  「鈴姐,你洗好了沒?」

  「啊……」她猛然縮回激情的叫喊,一時間,困窘的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程羲卻停也沒停的衝撞著她,讓丁鈴只能咬牙切齒的嚥下因激情不斷逸出的呻吟。

  「鈴姐,你沒事吧?」

  「沒……事……」她在愉悅極致的痛苦中,不斷吸氣。「我……等、下就……好……你……」

  「要我在外頭等你,是嗎?」

  「不——用!」她急促的說。「你先、先……我很快……」

  「噢,那我先下去了。」

  腳步遠離的同時,程羲發出最後的一擊,丁鈴一等雙腳落地,立刻推開這個令她丟臉極了的男人。

  「你,可惡!」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轉開身,程羲卻不讓她走,從背後摟過來。

  「別哭,你這樣會讓我心疼。」

  「如果會心疼,就不會這樣對我了……」她抽噎著,明曉得該推開他,再也不要理他了,身體卻違背意志軟弱的靠向他。

  「可是我……嫉妒!」他挫敗的承認,激烈的喊道:「你是我的,我不要別人看你、碰你!剛才在游泳池時,我幾乎要發狂,那麼多雙眼睛,還有依蘋、書雅、孟琳和曉君的手,她們碰你,我看到了。」

  「她們跟我一樣都是女人耶!」

  「我不管!」他霸道的說,「再說現在有同性戀!總之我不允許任何人碰你,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程羲……」眼睛微微刺痛,對於他霸道的柔情,丁鈴心中有萬千滋味。

  如果只是情慾,為什麼他對她的獨佔欲會這麼強?但如果不僅是情慾,他何以忍心傷害她?是像依蘋說的,像他們這種家庭,婚姻只是一種商業利益的結合,非關情愛,所以他會娶的是另個女人,依戀的卻是她?但他一句愛都沒講呀,永遠都是那句——我要你,永遠不放。

  程羲抱著她來到淋浴間,溫度適中的泉流衝擊著兩人。丁鈴依偎在他懷裡,任那雙強壯的臂膀擁住她。

  能擁有的,就只有這樣吧!

  如果有一點骨氣,應該離開的。

  可是……她愛程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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