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史萊姆 -【異界之機關大師】《全書完》

040 被踢飛的椅子



常鳴吃完飯，到達金屬工房時，門外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個乾瘦的小個子女人站在門口，無精打彩地看了常鳴一眼，說：“遲到十分鐘，扣一百銅。”

常鳴看了一眼大鐘：“可是現在離上工還有五分鐘！”

小個子女人譏嘲地說：“準時上工，好再給你們十五分鐘休息聊天？想得倒美！金工房跟其他地方不一樣，要提前十五分鐘上工，來遲了的，全算遲到！”

這女人這嘲諷的表情酷似傅明理，都是那種看了就想一拳打上去的樣子。不過常鳴現在頂的是張國華的工，當然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他淡淡一笑，說：“行，反正是你們的地盤，就照你們說的算。一百銅子是吧，從我的工資裡扣就行了。”

說著，他把自己的身份鐵牌遞那個女人，對方冷冷一笑，接了過去，果然毫不猶豫地給他劃了個叉。

常鳴拿著鐵牌在手上拋了拋，淡淡睨了那女人一眼，並不含什麼情緒，卻讓那女人打了個寒噤。

常鳴走進廠房裡，果然各個工位上人都已經到齊了，看見他進來，不少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諷，有輕視，有幸災樂禍……各種各樣不同的目光混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種刺人的關注。

看，有人主動跑來找死了……

哼哼，這小子還不知道傅明理的厲害吧……

許多人用眼神這樣交流著。

他們不是不同情張國華，也不是真的覺得常鳴不應該幫忙。只是長期受傅明理壓迫，又非得保住這份工作，不知不覺裡，他們的心理也有些扭曲。恨不得看到更多的人跟他們一樣，幹得比牛還累，吃得比牛還少。

傅明理搬了把椅子坐在張國華的工位旁邊，雙手交叉，帶著嘲諷的笑容，看著常鳴走過來。

常鳴的拳頭動了動，強忍住衝動，笑了笑說：“傅先生擔心我，想要現場指導下？”

傅明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撇著嘴笑道：“是啊，我非常，非常擔心……”

他向工位上指了指，說：“你已經遲到了，趕緊幹活吧。”

常鳴輕鬆地說：“好嘞，早點幹完早點休息！”

傅明理眉毛一動，又笑了開來，看著常鳴走到工位前，拈起鐵錘，掂了一掂。

鐵水從高爐裡流出，分出一股，冷卻後落到常鳴面前。常鳴深深吸進一口氣，這一瞬間，傅明理有點變色——他感覺，常鳴整個的氣勢有了些微的變化！

常鳴舉起鐵錘，劃了一個完美的弧線，“當”地一聲敲了下去。鐵錘與六角晶鐵表面輕輕一觸，晶鐵表面好像有彈性一樣，把鐵錘“彈”了回來，讓它再度高高揮起。常鳴揚手又在空氣中劃了半個圈，再次砸了下去！

“當、當、當、當、當……”

鐵錘在常鳴手上好像變成了一根繡花針，一點重量也沒有，讓他隨心所欲地揮舞著。他每一次敲下，都只用了五分力氣，餘下的五分留力回彈，蓄積起來準備下一擊。只聽聲音就知道，常鳴的動作比普通工人快了至少三倍，敲擊聲接連不斷，像是連續砸下的鼓點，帶著激動人心的韻律！

一聲更加響亮的“當”聲，不到三分鐘，六角晶鐵已經在常鳴的錘下變成了一張十五釐米見方的鐵板，表面光可鑒人，不像直接錘打而成的，好像另外經過打磨一樣！

不知不覺中，旁邊工位的工人已經停止了舉動，被這聲音驚得呆看了過來。每個人的嘴巴都張得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傅明理沒有教訓他們，因為他自己也完全看呆了！

這這這這，這是什麼效率！這是什麼技巧！

不用檢查他就知道，這塊鐵板完全符合品質標準，不，即使再把品質標準提高十倍，它也完全能夠符合！如果是一個技術精熟的機關學徒或者初級機關師，絕對能用這塊鐵板做出精良等級的金屬配件！

他坐在這裡，就是等著看常鳴的笑話。沒想到常鳴來了還不到五分鐘，就用自己的舉動重重地抽了他一個耳光！

場上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周圍的人全部看呆了。

常鳴不耐煩地等了一會兒，回頭問道：“喂，鐵水輸送能不能調整下？這樣做三分鐘等十分鐘，太浪費時間了吧？不如把一半的鐵水直接送過來，我一次性全部敲完！”

傅明理這才回過神來，他馬上就想教訓常鳴，但張開嘴，他啞然發現，常鳴說的是對的，他根本沒法反駁。他怫然道：“哼，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我就不信，你能保持這樣的水準！”

他讓常鳴換了個位置，到了這個流程的第一工位元。就像木工廠房一樣，這些工位元都是根據工人的平均技術熟練度來的。原本張國華位於二十個工位元的中間區域，結果常鳴一來，就直接換到了最前面！

原本在第一工位的是一個三十多年的男子，傅明理不耐煩地讓他走開，他看了常鳴一眼，老老實實地讓開了。常鳴剛才那一亮眼，就已經充分說明，在這個流程上，對方的水準已經遠超過他。

傅明理調整了鐵水的輸送，果然大部分鐵水都往這邊送過來，速度極快。

一個量級的鐵水落下兩分半鐘，又一個量級的鐵水就送過來了。

傅明理在一旁冷笑：“行，照你說的辦了，如果忙不過來，造成的浪費還是要扣你的錢！”

旁邊的工人皺起眉頭，覺得傅明理過分了。普通工人敲一塊鐵板大概用二十分鐘，常鳴只用三分鐘，這速度已經是驚人的快。現在傅明理把速度調到兩分半，分明是存心欺負人！

常鳴斜斜地瞥了傅明理一眼，這個中級機關師被常鳴眼中的冷光激得一愣。

他這是什麼眼神？他想說什麼？

哼，想打人嗎？區區一個機關學徒，難道還敢對我這個中級機關師做什麼？

常鳴再次舉錘，深深吸進一口氣。他削瘦身體上的肌肉好像微微膨脹起來，整個人的氣勢猛然間向上一竄！

傅明理握緊椅子的扶手，皺緊了眉頭。

這是什麼氣勢！

區區一個機關學徒……

“當當當當當……”

常鳴再次揮錘，如果說上一塊鐵塊時，他錘擊的聲音像是落雨，這一次，雨勢明顯加大，已經變成了連綿的暴雨！

兩分鐘！

只有兩分鐘時間，又一塊鐵板打著旋兒飛了出來，正落在傅明理的腳下。

常鳴把錘子扛在肩上，笑著看過來：“哎呀不好意思，手上失了準頭，本來應該放進筐裡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嘴上道歉，但一點過來揀的意思也沒有。他笑嘻嘻地說，“不過傅先生幫忙看看唄，像這樣的品質行不行？還是說得再升一點？”

傅明理盯著那塊鐵板，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哼了一聲，向旁邊掃過一眼。一個識相的工人立刻小跑著揀過來，遞到他手裡。傅明理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這塊鐵板的表面，微帶溫熱的觸感透過敏感的手指，清晰地傳了過來。

平整、光滑、細膩……不過兩分鐘時間，這塊鐵塊已經得到了充分的鍛打，雜質含量極少，極其平整！毫不疑問，這又是一塊品質水準極高的產品！

傅明理冷哼一聲，不屑地把它丟進筐裡，說：“還行，給人做代工倒是夠水準。”

說著，他轉過身，走了兩步，突然被擺在路正中的椅子擋住了去路。他勃然大怒，呯地一聲把椅子踢飛！椅子撞在旁邊的牆壁上，四分五裂。

哼，區區機關學徒而已，只是一個金屬配件的基礎流程之一，有什麼值得讓人看重的？他一個中級機關師，跟這小子糾纏不休只是掉自己身價！

這次休息日之後，傅海就要回來了……以他的能力和在工廠的人望——

哼，有這小子好看的！

傅明理的身影消失在金屬廠房裡，正好又一團新的鐵水過來，落在常鳴面前。

常鳴瞥了傅明理的背影一眼，得意地嘿然兩聲，暴雨般疾速的敲打聲再次連續響起。

旁邊的工人又怔怔地看著他用兩分鐘搞定一塊，這時才反應過來——這小子，用自己無庸置疑的實力，把“特別明理”的傅明理給激走了！

不管傅明理怎麼給自己找藉口，在大家眼裡，他就是失敗了。他想用苛刻的要求來刁難常鳴，但是常鳴卻用更高的品質、更快的速度，毫不留情地反抽了回去！

你這也叫難度？我給你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天才！

結果，傅明理準備了老久，常鳴只敲了兩塊鐵板，就讓他無話可說，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掉了。

這個新來的機關學徒，居然搞定了傅明理！

太牛逼了！

無視周圍各種崇拜的目光，常鳴一如往常般沉浸進工作裡。他的動作極為流暢舒展，搞得旁邊的工人不時偷偷看他，想要試著模仿，結果模仿不成，反倒險些扭了腰、砸到腳。

常鳴的身體周圍騰起淡淡的白霧，那是汗水化成的蒸汽。在看不見的皮膚深處，他的身體正持續發生著變化。脂肪含量越來越少，肌肉逐漸增加。

無人的角落，小智的光影出現了。從它的身上擴散出一道淡淡的光芒，別人都看不見。這道光芒籠罩了常鳴的全身，上下來回掃描。

肌肉強度……肌肉彈性……肌肉活性……

各種各樣的資料通過掃描，匯總到小智的系統裡，讓它對常鳴的進步了若指掌。

構成它身體的光影快速流轉，不過除了常鳴，沒人能看得見它。

041 利人利己



一般來說，金工房的這個崗位的限額是每天至少30張鐵板。

這個數量，需要一個工人從早到晚不停地加工，幾乎沒什麼休息時間，大部分情況下都要額外無償加班。

這個量當然是傅明理定的，就這，他還整天對工人罵罵咧咧，嫌他們偷懶速度慢。

這些工人很快就發現，兩分鐘甚至還不是常鳴的極限。

他身體微弓，站在鐵砧旁，聲音如同雨打荷葉，接連成片，聽久了甚至覺得像樂曲一樣悅耳。他全神貫注，眼睛凝視著砧上的鐵板，每一次敲擊都保持著固定的節奏，好像不知疲倦一樣。

汗水從他身體上溢出，讓他的皮膚油光水滑，整個人體像是一尊優雅完美的雕像，無論哪個動作單截下來，都是一副力與美的畫面。

兩分，一分五十秒，一分四十秒，一分三十五秒……一分三十秒！

一分三十秒仿佛是常鳴的極限，到達這個程度之後，他的速度就不再變化。如果這時候有人掐著碼錶在旁邊看，就會發現，一分三十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每張鐵板都是一模一樣的用時！

很快，六十張鐵板加工完畢，這正是張國華兩天的限額。

這六十張鐵板，加上中間的等待時間，常鳴總共也只用了不到三小時，連中午吃飯時間都還沒到呢。

他已經渾然忘我，根本不知時間，也沒有留意數量，就這樣一張接一張地打下去。

到中午吃飯時，他已經打了一百多張鐵板，他半天的量，就相當於人家三天多的量！

吃飯的鐘聲響了起來，常鳴舒了口氣，直起身子。他習慣性地去摸旁邊的水瓶，結果摸了個空，這才發現自己不是在機關房裡。

他轉頭看了一眼，正對上一雙哀怨的眼神，不由得一愣。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看上去比常鳴強壯多了，但長著一張極不協調的娃娃臉。

他抱怨說：“你打得這麼快，把鐵水都占完了，我們這邊量都不夠了！”

常鳴一看，同樣表情的工人還不少，也有些人有些憤憤不平。但在廠裡幹活就是憑本事吃飯，幹得多占得多拿得多，他們只能抱怨兩句，根本沒資格責怪常鳴。

常鳴撓撓頭，說：“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干起活來就忘形了……嗯，這樣吧，我這裡留下幫張叔幹的份量，剩下的你們拿去分分吧。就當賠給你們的好不好？”

年青人一愣，說：“可是這是你幹的活啊！”

常鳴攤攤手：“我只是過來幫忙的，沒考慮好妨礙到你們了，是我的錯。反正我幫張叔的活已經足夠了，剩下的也沒什麼用！”

什麼沒什麼用，多幹的話有額外的計件工資啊……

工人們盯著常鳴看了一會兒，發現他是真心實意說出這話的，大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來就是憑本事吃飯，人家打得快是人家的本事，他們有什麼可抱怨的。大家紛紛搖頭說：“不用了不用了，晚上我們多加點班就行了！”

常鳴真心誠意地說：“你們這樣說，我就不好意思待這裡了。你們看，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好的練習，對我來說，這個練習的機會比這點兒計件工資重要多了。就當大家互利互惠，你們給我機會，我幫你們幹活，怎麼樣？”

這小子真是個厚道人！

大家哪裡聽不出來常鳴這只是個藉口，他是真心想把多餘的成品讓給大家。一時間，工人們對常鳴大生好感，紛紛拍打著常鳴的背，笑道：“好小子，你真是個好人！”

年青人大著膽子又問了一句：“小常哥，那下午你還來嗎？”

常鳴爽快地說：“來，我還要繼續練習呢！”

大家一陣歡呼。常鳴自己的活已經幹完了，也就是說，下午他的活都是幫大家幹的，今天終於可以輕鬆一點，說不定可以准點下班呢！

一時間，金工廠房裡一片歡聲笑語，大家簇擁著常鳴一起去食堂吃飯，鬧騰得讓不少人側目。

尤其是路丁，他現在還在木工廠房，已經升了兩個崗了。他跟幾個同事在一起吃飯，看見金工廠房的一群人簇擁著常鳴進來，人人爭相跟他說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悅與尊敬的笑容，一時間竟然看呆了。

他早就知道常鳴擅長與人交流，但今天，他到金工廠房才半天時間吧？

常鳴的確是那種喜歡給人搭把手的人，但他剛才說的話也是真的。在虛擬訓練室裡鍛煉了雙倍時間的兩天，今天上午到真實場景裡工作，他發現感覺有些不同。

虛擬訓練室的確非常真實，但是再怎麼真實，有些東西仍然像是飄浮在空氣裡，落不著實處。回到現實場景裡，就像已經埋進地裡的種子開始發芽了一樣，原先在訓練室裡訓練出來的一些東西深深地紮根進了身體裡，實實在在地沉澱了下來。

所以，明明虛擬訓練室裡毫無干擾，所有的場景都進行了最優化處理，但常鳴在訓練室裡的極限速度就是兩分鐘，而到了真實場景裡，竟然在適應了一段時間後，縮短到了一分半鐘。

接下來，他需要進一步在真實場景裡訓練，繼續夯實訓練結果。

常鳴暗暗想到，以後也可以在虛擬訓練室裡訓練，然後在現實裡鞏固，這樣才能達到最好效果。

下午，常鳴的工作進度仍然保持在一分半鐘一張，極其穩定。三點鐘，在常鳴的幫助下，所有同崗位的工人都完成了今天的進度。他們驚訝地發現，常鳴竟然沒有休息，仍然在不知疲倦地繼續工作！

他們駭然對望，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常鳴能這麼厲害了。

工作靠一段落時，常鳴又習慣性地向旁邊一伸手，這時，他沒有像剛才那樣抓個空。一瓶水恰好到處地遞到他手上。那個娃娃臉的年青人憨笑著說：“小常哥，你真是太努力了！”

常鳴笑著說：“嗯，那是因為，我喜歡幹這個！”

是的，想要變強、想要有自保之力，的確是他成為機關師的動力之一。但最根本的，是他喜歡這樣的工作。他喜歡用自己的雙手，去製造一件物品。喜歡看著粗糙的毛胚，在自己的手上逐漸變得精細完整。

小時候無法完成的夢想，可以放到這個世界來實現，讓他的心情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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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工作完成，平均下來，這個崗位的所有人幹的活計都比平時多了三分之一有餘。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實實在在的金錢。

他們看著常鳴的眼神越來越親切，不光是因為常鳴把多做的成品讓給了他們，讓他們多賺了錢。更重要的是，在他們眼裡，常鳴是天才，是比他們層次更高的人物。像這樣的人物，竟然對他們如此友好，還願意出手幫助他們，太令人受寵若驚了。

晚上，他們堅持要請常鳴吃小食堂，常鳴婉拒了。吃飯的一點小錢對常鳴來說不算什麼，但對這些人來說，一分一厘也非常重要。

常鳴端著例餐坐到桌邊，羅小莉一蹦一跳地跑過來，一屁股坐下。她笑嘻嘻地說：“小常哥，你真厲害！”

常鳴說：“你昨天不是就猜到了嗎？”

羅小莉搖搖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她劃了個圈，正好把金工廠房的人劃進去，“他們！一天時間，就這麼受歡迎，小常哥，你真是魅力無窮啊！”

常鳴搖頭說：“什麼魅力，只是與人為善而已。”

羅小莉眨著眼睛：“你好像很喜歡幫助別人？”

常鳴笑著說：“你不喜歡嗎？”

羅小莉黝黑的眼睛突然變得有些朦朧，她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為什麼要做？”

常鳴說：“對我也很有好處啊。我以前只接觸過木制配件，通過這個機會，開始嘗試金屬配件的製作……這不是一個機關學徒必經的歷程嗎？如果不是張叔，我也不可能走得這麼早。”

羅小莉說：“可是就憑你自己的本事，也能很快繼續升崗進去啊……”

常鳴聳聳肩：“能幫助別人，也能便利自己，這不是雙贏嗎？”

羅小莉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說：“小常哥，你跟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常鳴說：“沒什麼不一樣吧？我覺得大部分普通人都是這樣的。有時候付出一點，說不定可以得到更多的東西。”

羅小莉喃喃道：“付出，然後得到……嗎？”

她托著腮望著窗外，眼睛裡像是蒙上了淡淡的霧氣，陷入了沉思。

常鳴快吃完飯時，她突然轉過頭問道：“小常哥，後天休息，你有什麼計畫嗎？”

常鳴說：“我可能還是在廠裡繼續幹活吧，要多練習才行。”

羅小莉說：“老是練習練習，你不覺得枯燥嗎？”

常鳴笑了起來：“怎麼會枯燥，很有趣啊。每次練習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感覺超爽的！”

羅小莉兩手一拍桌子，叫道：“你這個工作狂！行了，我說了算，休息日不准幹活，陪我一起去金檀城！機關師可不能閉門造車，必須要多點見聞！”

金檀城？

工廠附近那個比紫槐城更大的商業城市？

好像……有點意思。

042 競爭之始



夜幕低垂時，傅明理走進了一幢精美的別墅裡。

一個僕人出來開門，畢恭畢敬地把他迎了進去。

傅明理陰沉地向他點點頭，大步走進廳裡，正迎上老闆那張胖胖的面孔，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打了個招呼。

老闆笑嘻嘻地拉著他的手，說：“傅先生，真是貴客！”

傅明理扯著嘴說：“老闆請客，我怎麼敢不來。”他淡淡掃了一眼，發現大廳裡一個人也沒有，有些詫異。

老闆把他拉到餐桌旁邊，僕人們一道接一道精美的菜肴上了上來。老闆說：“難得人家送了一條青背龍魚過來，我記得傅先生最嗜魚了，請你過來嘗個新鮮！”

“青背龍魚，這可是難得的美味！”

傅明理的嘴角旁果然露出一絲喜意，拱手道：“難得老闆記得我這點喜好。”

老闆哈哈大笑：“你們五位可是我們廠的中堅人物，我當然得格外放在心上！”

這條青背龍魚足有十斤重，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它肉質細嫩，微帶彈性，吃在嘴裡極其爽口。老闆家的廚子也是高手，把一條魚做出了八種吃法，整出了一條全魚宴。傅明理吃得心滿意足，長年青白的面孔難得泛出了一絲紅光。

吃完之後，僕人們收拾著狼藉的杯盤，老闆引著傅明理到書房坐下，女僕送上兩杯熱茶。傅明理小啜一口，抬起眼睛說：“老闆有什麼話吩咐，現在可以說了。”

老闆摸了摸腦袋，笑著說：“哪裡有什麼吩咐，的確是剛好有人送上了好魚，好魚請好客，恰逢其會而已。”

他靠坐在椅子上：“過兩天，小海就要回來了吧？”

提到自己的侄兒兼徒弟，傅明理的笑容更加明顯：“是。他正好是今天考核，剛剛接到資訊，已經通過測試了。”

老闆大喜：“太好了！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傅明理說：“他跟廠裡的合同還有半年，肯定要先履約的……”

老闆粗短的手指敲了兩下桌面，沉吟片刻。

傅明理皺起了眉：“老闆還有什麼其他打算不成？”

老闆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他，傅明理掃了一眼，臉色頓時一變：“這事又要來了？”他沉吟半晌，喜道，“不錯，這倒是個機會，正好小海……”

老闆打斷了他，突然問道：“聽說今天金工廠房有點事情？”

傅明理盯著紙上的文字細看，漫不經心地說：“小事而已，那小子倒是有點本事……”

說到這裡，他猛地抬頭，審視的目光盯著老闆，質問的語氣問道：“難道說……”

老闆說：“只有小海一人，未免有點勢單力薄……”

傅明理打斷他：“這事，只有一個人能參與！”

老闆笑了笑，端起茶：“這是廠裡的大事，還是慎重點好。這事要是成了，我們廠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目標，也就完成了一半了……”

傅明理注視著他，半晌後緩緩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老闆搖頭：“只是有點想頭，具體怎麼辦，還得等小海回來……”

燈光下，傅明理的臉籠罩在晦暗的角落裡，看不明白。片刻後，他冷冷哼了一聲，眼中掠過一抹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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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智，今天你好像沒有提醒我中途休息？”

這時，常鳴正非常難得地留在單身宿舍裡。他用手托著頭躺在床上，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問道。

小智出現在他身邊，淡淡的光影投射在牆壁上，像泛出漣漪的湖光。

他冷靜地說：“今天我全天都在掃描監測你的身體資料。”

常鳴頗感興趣地翻了個身：“怎麼，有什麼結果？”

“虛擬訓練室的訓練是有效果的，但最終還是要落實到實境訓練中。”

果然如此！常鳴之前就有這種感覺，小智的掃描進一步證實了這點，他笑了起來，問道：“有原因嗎？”

小智說：“實境訓練中，你的大腦更加活躍，以致於全身的協調性更優秀。”

常鳴摸了摸下巴，大致知道這是為什麼了。虛擬訓練再真實，自己的潛意識裡也知道這是假的，真實與虛擬之間就產生了落差。

小智繼續道：“因為這種協調性，你的肌肉更加放鬆，更加……”它難得地沉默了片刻，光影疾閃，常鳴突然想起了以前電腦瘋狂處理資料時狂閃的硬碟燈，跟小智現在的樣子倒是有點類似……小智“思索”了半天，還是沒辦法選擇合適的措辭，“總之，實境訓練時，你產生了一種優異的迴圈，可以長時間不產生疲勞。”

常鳴點了點頭。小智說得不甚清楚，但常鳴隱約也明白了它的意思。他躺在床上，默默總結著這幾天的訓練結果。

基礎體術的前三個動作已經熟練掌握，利用這三個動作進行的鍛打鐵板工作進入了穩定階段，接下來需要每天鍛煉，來逐漸改造體質、積累體力，像前幾天那樣迅速的突破，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再有了。

木制基礎配件的精良率已經達到了90%，還在緩慢持續地進步中，再過一段時間也許就能達到100%了。

不過之前自己想得有點太輕鬆。木制配件是基礎配件中相當重要的一種，但絕不是全部。金屬配件、異種材料配件……學徒階段，需要嘗試適應各種各樣的材料，為今後打下堅實的基礎。所以，現在他不僅要繼續製作木制配件，還需要開始涉足其他材料了。

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金屬配件訓練室兌換出來了，可不能浪費。解決了張國華的難題，接下來還需要長時間在裡面進行訓練。虛擬訓練室的訓練是有效果的，訓練一段時間之後，再到工房裡通過實境練習進行鞏固。今天跟工人們搞好了關係，他們應該不會反對自己插一腳，但是傅明理……要在這傢伙的眼皮子下面搞這搞那，說不定會被他干涉，這個倒是很麻煩。

想辦法跟他搞好關係？

呸！

常鳴喜歡與人為善，但傅明理這麼討厭的傢伙，能忍住不動手揍人已經很辛苦了，跟他搞好關係？再穿越一次也不可能！

那麼，就得另外想想辦法了……

常鳴沒在傅明理身上花太多心思。老實說，這傢伙即使是個中級機關師，也不值得他放在眼裡。他想著想著，從褲袋裡摸出那個半成品的扇骨，用手指摩挲著那條完美的弧度，沉思起來。

完美天刀……

這兩天，他沒有斷掉配件的製作，可是再也沒有出現過一次天刀。是少了什麼嗎？可是製作過程沒什麼不同啊……

常鳴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機關師應該多見識一點東西，不能閉門造車嗎？

羅小莉的話好像有點道理！

他走到“冰箱”旁邊，拿出一瓶冰水，對金檀城產生了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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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還是在金工廠房做了一天活。跟頭天一樣，留足給張國華的雙倍份量，剩下的全部分給了同崗位的工人。大家對常鳴的態度更親熱了幾分，不停地讚美他又能幹又厚道。

這一天傅明理都沒出現，只在下工時，兩人在廠房門口擦肩而過。

傅明理青白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屑，常鳴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麼，結果對方只是冷哼一聲，就從他旁邊過去了。常鳴望著他的背影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晚飯時，羅小莉拉著路丁一起過來，笑著說：“小常哥，明天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金檀城！”

常鳴笑著對路丁點了點頭，他面無表情，耳根卻有點微微發紅，很不自在地想要甩開羅小莉的手。

羅小莉滿不在乎地拉著他坐下，說：“我已經跟老楊叔打招呼了，明天他載我們過去。還是老樣子，來回50個銅子，我請你們倆去玩的，這個錢我出了。”

路丁馬上反駁說：“哪有讓女孩子出錢的！”

羅小莉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客氣，你們倆初來乍到，還沒到發工資的時候呢，哪有什麼錢。我好歹來了這麼久，就當前輩請你們的！”

常鳴戲謔道：“好啊，那就謝謝前輩了。你請坐車，我們請客吃飯，剛好合適！”

聽見常鳴的話，路丁的臉上掠過一抹懊惱，但什麼話也沒說。

羅小莉笑著答應了，接著介紹說，每次休息日出門的人都不多，去金檀城除了車費以外還要花錢買東西，很多人捨不得出這個錢。所以明天也只有他們三個人去。可以當天去當天回，也可以在城裡住一晚隔天回。明天預定的行程還是不留宿了……

她把行程安排得很合適，常鳴聽得連連點頭，路丁盯著自己盤子裡的菜，吃得心不在焉，偶爾看羅小莉一眼，又迅速垂下頭去。

最後，羅小莉開心地笑著說：“明天我帶你們好好逛逛金檀城，對了，還有一個特別好玩的地方……”

她說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三人言笑晏晏的影子，倒映在食堂的窗戶上，顯得分外的和諧。

043 山水之匯



金檀城位於青芒山東北，秦羅河穿城而過，帶來發達的水運，也使得金檀城成為附近最大的商業城市。

常鳴一邊聽羅小莉講述，一邊望著兩邊連綿不絕的山峰，說：“這一路過來都是山啊。”

路丁一直沉默不語地坐在一邊，這時突然開口說：“青芒山屬於閩嶺山脈，這條山脈把東梧州分為東西兩個地區，東區寬闊，西區狹長。西邊名叫白林區，東邊名叫皇森區。這兩個區雖然都統屬於青木帝國，但是由於這條山脈，帝國對白林區的統轄力度比較小。”

這段時間的交往下來，他知道常鳴在機關術上天分極高，但好像出身荒野一樣，對各種常識不是很瞭解。所以這時他主動介紹起概況，說得簡明又清晰。

常鳴目光一閃，問道：“金檀城是位於閩嶺山脈的出口？”

路丁唇畔露出一抹笑意，點了點頭。

正在說話時，老楊吆喝一聲：“馬上就到了！”

他沿著山路轉過去，常鳴眼前突然一片豁然開朗，藍天白雲下，無邊無際的平原向著遠方伸展開去。在這樣漫無邊際的平原上，城牆高聳而起，一個城市莊嚴而華麗地蹲踞，好像一頭安靜的猛獸，帶著些許慵懶的兇猛。

一條寬廣的河流從視線盡頭洶湧而來，穿城而過，又向著遠方奔騰而去，隱沒在另一頭的山后。

這應該就是秦羅河了。之前聽羅小莉說，常鳴還以為是這是一條普通的河流，現在看，倒不遜于長江黃河啊。

常鳴估算著這個世界的大小，問道：“秦羅河是東梧州最大的河嗎？”

羅小莉笑了起來：“小常哥，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你真的是東梧州人嗎？”

常鳴向她做了個鬼臉：“是啊，我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羅小莉大笑，根本就沒把他的話當真。路丁也微微笑著，說：“秦羅河是東梧州第三大河流，從西向東，匯入東盡海。它在這一段跟閩嶺山脈相交，大約同行一千公里左右然後分開。”

常鳴聽得怔了一會兒，說：“如果有張地圖就好了。”

路丁不以為意地說：“簡單的地圖，金檀城書店裡就有。如果你要看更仔細一點的，恐怕只有皇室或者大家族裡有了。”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陰霾，常鳴敏銳地看見了，但什麼話也沒說。

從青芒山出來到金檀城，有一條平整的大路，這條路是青石板鋪成的，常鳴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沒看過這麼好的路。而且這條路非常寬闊，足夠容納八輛機關車同時並肩而行。現在，上面來來往往地行走著許多機關車，多種多樣，讓人目不睱接。

常鳴一直以為，這個世界的機關車比以前那個世界的汽車落後多了，別的不說，光是這顛簸程度就差遠了——之前路丁沒說話，多半也是因為強忍著暈車呢。好在這次出來，比上次的路程短很多，路也比上次好走，還不至於讓他吐得七葷八素，不知今夕是何年。現在看到金檀城的車流，常鳴才知道，不是機關術落後，而是因為自己的見識太少！

車流裡，有像他們這樣四個輪子、方方正正憨憨實實的箱型車；也有六隻或者八隻長腳的多足車；還有底面平平整整，通體由流暢線條組成的懸浮車！偶爾，還有一個像鳥一樣長出翅膀的機關天翼滑翔而過，眨眼間就消失在視線範圍裡。

常鳴看得眼花繚亂，突然，他的眼角掠過一團青藍色的光芒，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乘坐在一頭虎形的機關獸身上狂奔而過！這頭機關獸通體由一種靛藍色的金屬組成，四肢堅定有力，奔跑時身上藍光起伏，好像肌肉運動的光影一樣，帶著一種生氣勃勃的美麗。

路上車多，機關虎個頭比較小，在車縫間靈活穿行。前方有兩輛車挨得很近，那人在機關虎頭上一拍，機關虎突然騰空躍起，輕而易舉地跳過了車頂，繼續向前奔行。

它跳躍得極為靈動，四肢伸展，在空氣中留下淡藍色的光影，常鳴忍不住叫了出來：“好漂亮！”

直到機關虎消失，常鳴還戀戀不捨地望著它消失的方向，喃喃重複道：“好漂亮，要是我能做出這樣的機關就好了……”

路丁說：“這是一個可騎乘用的高級戰鬥機關，高級機關師才能做出來。”

羅小莉反駁說：“你看走眼了，這頭機關虎可不是凡品，至少要機關大宗師才做得出來。你看它的動作多麼自然流暢……”

路丁臉色微紅，一點也不反駁：“你說是就是吧……”

他明明是在表示贊同，羅小莉卻更不滿了：“什麼叫我說是就是？我說的是真的！我以前……”

話沒說完，她突然悻悻地閉上了嘴，沒再繼續說下去了。常鳴盯著機關虎消失的方向，沒有留意她的表情，只有路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看山跑死馬，繞過山頭時，感覺離城門不是很遠，但是等機關車開上了路，就發現這距離著實不遠。

金檀城不愧是附近最繁華的城市，大路上車水馬龍，除了那種能夠飛起來的，再好性能的車也沒辦法放開速度，只能跟在前車後面緩緩行走。

大約走了半小時，機關車才穿過城門。

老楊跟他們約好了晚上過來接的時間，他們就下了車做自己的事去。

羅小莉興致勃勃地說：“走走，我帶你們吃東西去！”

她一邊走一邊介紹，金檀城有一條美食街，裡面有各地的風味小吃，味道非常正宗，是她每次必來的地方。

常鳴笑她：“你之前說的帶我們來的好玩地方就是這裡？”

羅小莉說：“才不是！這只是預熱一下，預熱你懂伐！”

常鳴笑著點頭：“知道知道，吃飽喝足好辦事！不過我還有點事情，你們先去玩吧，回頭約個地方碰面。”

羅小莉睜大眼睛看他一眼，發現他是認真的，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扁了扁嘴：“那下次來再去吃吧……你認得地方嗎？”

常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知道我會問的，放心吧！”

說著，他拍拍路丁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路丁有些莫明，與羅小莉對視一眼之後，耳根突然紅了起來。他輕咳一聲，說：“有好吃的嗎……之前就說好了我請客的，我們走吧。”

羅小莉沒注意兩名男同胞之間的小動作，爽快地說：“好啊，那就不管那個沒口福的傢伙了！”

兩人說說笑笑地背身而去，常鳴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笑了笑。他不跟他們倆一起走，一方面是看出了路丁的心思，留給他們獨處的時間；另一方面，也的確是有一些自己的事要做。

金檀城的繁華程度跟紫槐城不是一個等級的。理所當然，它不僅在秦羅河畔，更是閩嶺山脈的出口。如果路丁說的沒錯的話，它還是白林區和皇森區的交匯之地。這樣一個城市，正是危機與機遇交織的地點。

常鳴向路人打聽了一下，瞭解到這個城市分四個區，貿易區、居住區、政務區、碼頭區。常鳴此行的目的地當然是貿易區，順著路人的指引，他很快就找了過去。

貿易區在碼頭區旁邊，白林區的貨物通過空艇運過來，皇森區的貨物走水路，在碼頭區匯合之後，在貿易區進行交易。

貿易區的交易形式多種多樣，大宗貨物的批發、少量貨物的零售、稀有貨物的拍賣……最有特色的是貨物定制服務。有些罕見的稀有材料不是一般情況下能得到的，機關師於是發出懸賞。這種材料一般非常昂貴，自然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採集。

常鳴在金檀城的目的就是開眼界長見識，貿易區的景象也的確讓他頗為咋舌。五花八門的機關應用到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五光十色，令人目不睱接。這些機關充滿濃濃的異界風情，讓常鳴非常明確地意識到，這不是現代的高科技，而是另一個世界的——機關術！

他一路走一路看，羅小莉之前說的話也許只是拉他出來玩的藉口，但現在看來，這話說得非常對。不實際出來走一趟，他怎麼能夠如此清晰地體會到機關術的奇妙之處。它有許多方面的應用，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奇思妙想，讓常鳴大開眼界。

不過，常鳴進城時要跟羅小莉他們分開行動也是有原因的，他在貿易區看了看情況，走進一家叫“喜相逢”的拍賣行。

這個拍賣行有點像遊戲裡常見的那種，主要是供給各種散戶進行短期小量交易。賣家把貨物委託給拍賣行，拍賣行收取10%的傭金，把貨物名稱和資訊加入產品清單。買家可以搜索產品清單，尋找自己想買的東西。

在這樣的拍賣行裡，買東西多少有點碰運氣的感覺，“喜相逢”這個名字看上去有點喜感，但想一想，還挺合適。

喜相逢拍賣行分為“委託拍賣區”和“貨物展示區”兩個部分，前者是賣的，後者是買的，常鳴直接去了後面那個區。

這裡有許多機關公會裡的那種立體投影屏，前面有個巴掌大的倒放的傘，常鳴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旁邊的人都在對著它喃喃低語，於是他也清了清嗓子，清晰地說：“完美配件。”

他的聲音不大，但也沒有刻意壓低，站他旁邊的那個人聽見了，猛地轉過頭來！

044 名師高徒



那人約摸二十來歲，長著一張娃娃臉，眉清目秀，眼神尤為清澈，看上去頗為惹人好感。他聽見“完美配件”四個字就扭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常鳴一會兒，認真地說：“這位小兄弟……”

常鳴左右看看，疑惑地問道：“你在叫我？”

對方認真地點頭：“年輕人，你應該還是個機關學徒吧？”

常鳴這才看見他胸口的徽章，這傢伙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紀，但是佩戴的已經是初級機關師的徽章。他一向佩服有本事的人，笑著點頭說：“是啊，我還是個機關學徒。”

那人面容誠摯：“機關學徒最要緊的，就是夯實基礎，盡可能廣泛地接觸各種材料。這個階段準備好了，將來升上初級機關師，甚至中級、高級機關師都受用無窮。千萬不能好高鶩遠，還沒學會走路，就先想著怎麼才能跑得更快。”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個道理，我以前也不明白。以前還覺得我師父要求太多。現在才發現，這都是逆耳忠言，不聽的話，會吃大虧的。”

萍水相逢，還不知道名字，對方就說了這麼多。常鳴愣了愣，覺得對方有點憨實，但憨得挺可愛。

他也笑了起來，誠心誠意地說：“謝謝你，你有個好師父！”

年輕人的笑容裡帶著明顯的驕傲：“是的，我的師父可是衛明琰！”

他這句話說得頗為大聲，旁邊不少人都聽見了。大家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片刻後，又紛紛轉回頭去，不屑地說：“呸，拿這種話出來騙人，**才會信。衛大師成名這麼多年，徒弟怎麼可能才是一個初級機關師！”

常鳴從他的眼神就看出他說的是真話。老實說他不知道衛明琰是誰，不過看人家的反應也知道，肯定是什麼牛逼的機關師。出門就碰見牛逼機關師——的徒弟啊。

他留意看著這個年輕人，明明真是大師的弟子，卻被人家那樣質疑，一定覺得很鬱悶吧？

令人意外的是，年輕人只是笑了笑，一點反駁的意思也沒有。看見常鳴疑惑的目光，他目光清澄，解釋說：“師父的名氣是師父的，我成就不夠，會被人質疑也很正常！”

常鳴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赧顏道：“我叫莫遠望，前天剛考上初級機關師。”

莫遠望，這個名字倒挺有趣，是說不要看向遠方嗎？常鳴也自我介紹了一下，又問：“為什麼說在這裡看完美配件就是好高鶩遠？”

莫遠望漲紅了面孔，說：“我不是說別的，我是說，完美配件是水準足夠之後，自然而然做出來的，如果刻意追求，反而會起到反效果！嗯……我也不是說你水準不夠……”

這個名師之徒明顯口齒不是太伶俐，說了老半天，怎麼說都不對勁，把自己憋得面紅耳赤，最後只能悻悻然低頭閉嘴。

常鳴笑著拍他的肩膀：“你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你的忠告，不過我也有我的打算。”

他轉頭看向投影，上面從上到下出現了一排完美配件的列表，各種類型各種型號都有。常鳴喃喃道：“這麼多！”

莫遠望在旁邊解釋說：“理論上說，高級機關師才能做出完美配件，但那是能夠比較有把握地做出來。實際上有一些技藝嫺熟的機關學徒也能做出來。不過那通常都是碰運氣出現的，大概一萬個配件裡會出現一個。”

他小心覷看著常鳴，補充說：“有時候，一些機關學徒偶爾做出一個完美配件，可能被它迷惑，就不斷想著要再做一個出來。結果沉迷進去之後，手藝反而從此停滯不前。這種情況，通常叫做機關迷障。”

他就差沒問常鳴是不是做出過完美配件了，顯然把他當成了機關迷障的受害者。不過從某種角度來說，常鳴的情況跟這種的確有些類似！

“你這麼著急，以前也遇到過？”

常鳴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莫遠望竟然老老實實地點頭：“嗯！我用了好久才擺脫那種感覺，所以不想別人也遇到。”

難怪這小子一聽那四個字就馬上轉頭呢。常鳴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你說得沒錯，踏踏實實地工作是最重要的。不過我還是要一個完美配件，平時觀察揣摩，也可以當個目標！”

莫遠望想了想，說：“你說得對，師父也說過，人不能好高鶩遠，也不能沒有目標。不過這中間的度，必須得把握好了！”

常鳴哈哈大笑：“你說得對，不過老是師父師父的，不怕別人把你當沒斷奶的奶娃兒？”

莫遠望不以為意地說：“師父說得對的話，何必管別人怎麼看。”

常鳴再次大笑，這小子當真有趣，看來衛明琰不僅是一個厲害的機關師，也是一個好師父！

他看向投影，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他媽的，完美配件怎麼這麼貴！定價最便宜的那個，也要100金幣！

一個精良型配件只要兩銀幣一個，在常鳴的估算裡，完美配件的價格即使貴一百倍，也只需要兩百銀幣。之前在紫槐城賣的那些配件讓他賺了將近一個金幣，按照這個世界的物價來看，一個金幣已經是一筆不小的財產，沒想到……

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村長那句斬釘截鐵的話。要想成為機關師，最重要的是什麼？

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這話，果然沒錯啊……

“主人。”

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小智這還是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出聲。常鳴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對上莫遠望疑惑的眼神。常鳴這才意識到，除了自己以外，沒人能聽見小智的聲音。他對著莫遠望笑笑，把視線調回到投影上，在腦子裡回應道：“媽的，你嚇死我了，啥事？”

小智說：“只有主人能聽見我的聲音。”

常鳴說：“我知道！不過你突然出聲，我反應不過來呀！”

“……看來主人得再鍛煉一下危急時刻的應變能力。”

“少廢話！啥事？”

“主人，你需要多多購買各種材料。”

“哦？”

光影閃過，機關天書打開，這個介面非常簡單，就像一本書一樣。書頁裡分成一格一格的，有些格子裡已經有了內容，都是各種材料的名稱、形態、屬性。常鳴很快發現，這些材料全部都是他得到並使用過的那些。另外還有大部分格子都是空著的。常鳴反應很快：“你是說，要用材料把這本書填滿？”

小智說：“沒錯，特殊材料虛擬訓練空間裡，使用的就是這本材料圖鑒裡的材料。你搜集得越多，能夠用來訓練的材料類型也就越多。”

常鳴馬上明白，這就相當於收集資料，收集來的資料儲存在機關天書裡，可以用在虛擬空間使用。

他毫不猶豫地找到了材料欄，按照價格高低，從低到高掃遍了所有的材料，每種各買了一份。各種一級二級的材料都比較便宜，但是一升上三級，材料價格就直線上升。一金幣用在日常生活足夠常鳴一個人過幾年，但用來購買材料——他總共只買了二十七種一級材料，十六種二級材料，兩種三級材料。

這些材料幾乎把他身上的錢花去了一大半，他盯著剩下的各色三級四級材料，喃喃道：“窮啊……得賺錢了。”

剩下的這些錢也保不住，就像碎金絲一樣，所有的特種材料都需要炮製——炮製材料，是特種材料配件製作的重要環節。炮製需要一些特定的物品或工具，常鳴剩下的錢全部花在購置這些東西上。

買完材料，他全身上下只剩下兩銀幣十銅幣。他得留點錢日常花用，離月底出薪還有好幾天呢。

在拍賣區買完東西，到取貨區拿。喜相逢的服務不錯，常鳴買的東西多，他們主動提供打包服務。調貨需要一段時間，常鳴拿了一張單子，約好了下午過來拿。

他走出喜相逢的門，望著天空長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真窮真窮……”

“不過你做得對。”

常鳴轉頭，莫遠望竟然一直跟著他，跟到了門口。他把常鳴買東西的全部過程收在眼裡，這時認真地點頭贊同，“師父說過，機關學徒階段，最好能夠更多地接觸各種各樣的材料，觀察並熟悉它們的物性。看來你的老師也是這樣教你的啊！”

常鳴搖頭說：“沒有。”

莫遠望一愣。

常鳴說：“我沒有老師，機關術都是自學的，現在在工廠當工人。”

這是一個最平凡最普通的機關學徒的經歷，可以說，百分之八十的機關學徒都只是靠這門手藝養家糊口，一輩子也不可能有晉升的機會。

莫遠望誠懇地說：“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放棄比較好！你還這麼年輕，沒有老師就知道怎麼選擇一條正確的路……我覺得你有這方面的天分，不要放棄比較好！”

他看上去比常鳴還年輕，這話卻說得像師長的告誡一樣。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可能會把這當成一種炫耀或者諷刺，但常鳴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說的是真心的。多少有點交淺言深，但常鳴聽得卻覺得心裡暖洋洋的，感覺挺舒服。

他拍拍莫遠望的肩膀，說：“我知道你的意思，謝謝你！走，有緣見面，我請你吃飯……”

話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窮光蛋了！不過兩個多銀幣，請次客應該還是夠的吧？

他正在琢磨，突然聽見前方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與此同時，地面劇烈震動！

045 機關戰爭



“怎麼回事？”

震動從碼頭區傳來，只一下就停止了。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往那邊張望著，相互之間大聲詢問。

常鳴小跑過去打聽消息，過了一會兒又跑了回來。莫遠望問道：“是不是有大型機關靠岸？”

常鳴笑著說：“挺厲害啊你，一聽就聽出來了！對，聽說有個超級大的機關堡壘在碼頭附近靠岸了，我們去看看？”

莫遠望也很有興趣：“好啊，這種機關我只聽老師說過，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兩人興致勃勃地跑到碼頭區去看，常鳴忍不住張大嘴巴，發出驚奇地讚歎聲！

他原以為，所謂的機關堡壘再大，頂多就也跟巨型遊輪差不多。結果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機關術的強大！

這是異世界，這是機關，不要老拿現代的科技的標準套用在上面，否則總有一天會吃大虧的！

他對自己念叨了好幾遍，再次抬頭。

這個機關堡壘名副其實，就是如同一座鋼鐵城堡，龐然橫在秦羅河上，把整個河面占了大半。

堡壘的前方插了五面旗幟，正在江風的吹拂下烈烈鼓動，發出“呼啦啦”的劇烈聲響。這五面旗幟有兩面稍高，三面稍矮，每一面上面都有不同的圖案。常鳴是個外來的小白，什麼也不懂，但旁邊的人一看就已經討論開了。

看見這五面旗幟，莫遠望臉色微變，常鳴沒留意，他正在聽旁邊人的討論。

“青木國國旗、青木王旗、白林區三大家族族旗……這是說，談判又要開始了？”

“這樣說起來，機關戰爭不是明年就要開始了嗎？”

“對對對，我們東梧州都輸了二十七年了，再輸就不像話了啊。”

“你別說，再像現在這樣搞下去，再輸二十七年都有可能！”

“誰說不是呢……”

什麼也不懂的常小白捅了捅莫遠望，小聲問道：“機關戰爭是什麼？”

莫遠望有點心不在焉，沒驚訝常鳴怎麼什麼也不知道，下意識地回答道：“每隔三年，東梧州、西鉑州、南煬州都會在北浮州進行一次機關戰爭，打贏的就能開採三年北浮州的資源……”

“這樣倒挺不錯，用小規模可控制的戰爭來決定大事，感覺挺和諧啊。怎麼咱們東梧州已經很多年沒贏過了？”

常鳴還挺自來熟，“降落”在東梧州，又呆了這麼段時間，就把自己當成了東梧州的人，連“咱們”也叫上了。

莫遠望解釋說：“東梧州分成皇森區和白林區，白林區只是名義上歸屬于青木王國，但他們由白、林、西門三大家族控制，不接受王室的管理。每年的機關戰爭他們也不參加……每次機關戰爭相當於只有一半的東梧州參加，已經連續二十七年，也就是九次機關戰爭失敗了。”

常鳴皺眉頭：“就是說，因為內耗搞得國家大事失敗了？”

旁邊的人也在討論這件事，他們小聲笑著說：“王室這麼快就掛上三家的旗幟，是保證他們一定敢過來嗎？”

“敢不敢還兩說，三大家族肯定會先跟他們算算垣橋慘案的帳！”

常鳴又小聲問莫遠望：“垣橋慘案又是什麼？”

莫遠望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垣橋慘案，讓白林區三大家族跟青木王室結下血仇！他們說得沒錯，王室想重新拿下三大家族，肯定得先把舊事清算一下……”

十五年前，那時候也是新一場機關戰爭將要開始的時候。當時，東梧州因為白林區，已經連續輸了四次機關戰爭。每次機關戰爭都會耗去國內的大量資源，輸掉一場戰爭對國力損耗極大。

機關戰爭必須要參加，但不能再像這樣打！

當時，有許多人這樣認為，最後，有一個叫莫喬生的機關大宗師站了出來，四處奔走，聯繫白林區三大家族。

聽見這個機關大宗師的姓，常鳴的目光微微一閃，注意到莫遠望有點不大對勁。

不過莫遠望一鼓作氣地講了下去。

那時候，在白林區也有這樣的呼聲，覺得機關戰爭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所以莫喬生的遊說很快就起到了效果，三大家族同意了他的看法，商討過後，主動向青木王室示好，表示要共襄盛舉，力求獲得機關戰爭的勝利！

王室對這件事表現得比較淡然，但總體來說還是高興的。他們很快給出了回應，要求雙方在一個叫垣橋的地方會晤商談。

白林區有莫喬生在，表現得比較積極，他們的代表提前到達了垣橋。青木王室的人姍姍來遲，他們到達時，發現白林區的代表全數死亡——一個不剩！

之前就聽到了“慘案”兩個字，常鳴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這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不由得問道：“誰幹的？”

莫遠望的表情有點生硬，他搖了搖頭說：“沒人知道。不過之後所有的跡象都指向了青木王室。他們內部的確有想跟白林區和解的，但也有一大批人覺得白林區是臣，他們是王室，白林區本來就應該向他們俯首稱臣……”

常鳴問道：“有證據嗎？”

莫遠望看他一眼，簡單地說：“有，人證物證都有。”

常鳴喃喃道：“難怪說是血仇呢……但是沒道理啊。就算瞧不起人，也沒必要把對方全殺了，這擺明瞭就是要結仇啊。”他覷了莫遠望一眼，問道：“那莫喬生呢，他怎麼樣了？”

莫遠望簡單地說：“死了。”

“死了？跟那些代表一起死的？”

“不，被殺的……有證據表示，莫喬生是王室的內應。白林區挾怨報復，莫家滿門全滅。”

常鳴張大嘴看著他，很想問問他跟莫家的關係，不過畢竟認識不久，不太好問。他拍拍莫遠望的肩膀，轉頭看向機關堡壘：“這樣說來，這次談判能不能成，還很難說嘛……”

機關戰爭是東梧州的大事，但跟常鳴關係不大。他看著氣氛有點低落，咳了一聲，說：“看夠了，走走，還是吃飯去！”

一路上，他插科打諢，莫遠望很快就又笑了起來，常鳴也松了口氣。

事實證明，機關術是一門超級耗錢的學科。兩銀幣買不到多少材料，但是用來吃飯則綽綽有餘。常鳴和莫遠望一頓飯只花了兩百多銅子，還吃得非常豐盛。兩人邊吃邊聊，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

莫遠望不愧是名師弟子，雖然只是個初級機關師，但各種基礎打得極牢。他對機關術的各種基礎知識了若指掌，理解的非常透徹。常鳴在穿越前從來沒接觸過機關術，最缺乏的就是這方面的知識。而且莫遠望為人厚道，有問必答，即使是常鳴問到他不瞭解的內容，他也老實說不清楚，絕不說假話。常鳴跟他聊了一個多小時，越聊越是帶勁，很多以前不明白的東西都逐漸清晰起來，好像眼前的一層迷霧被逐漸揭開了。

莫遠望也很驚奇。他一聽就知道，常鳴沒有騙人，他的確沒有老師，所有知識都是自學得來的。而且，他以前好像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很多基礎常識他都不知道。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懵懂，讓他對機關術有了一種與眾不同的認知。就像一個小孩子，在剛剛接觸世界時擁有種種奇思妙想，也許不合理，也許很荒誕，但是卻別出機杼，常常能夠發人深省。

兩人越聊越是投機，在飯館裡一坐就是老久，最後吃完飯了，還擺著空碗講個不停。如果不是夥計語氣委婉地趕人了，說不定他們會在這裡坐一下午。

常鳴結了帳，兩人走出飯館，莫遠望有點戀戀不捨地問：“再找個茶樓坐坐？”

常鳴想了想，說：“我覺得差不多了，新學到的知識我得消化消化……之前聽人家說金檀城有個好玩兒的地方，我們去看看吧。”

金檀城有一條後街，街道不寬，兩邊的房子很破舊，街上的石板因為時間太久、走得人太多而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裂縫。但這裡人不少，街道兩邊有很多人擺著地攤，地攤旁蹲著一些人在翻翻揀揀。

地攤上擺的通常都是些破爛，不少看上去跟垃圾差不了多少，但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這些“破爛”都跟機關有關，大部分都很古舊，好像經歷了無數時光的摧殘。

莫遠望眼睛一亮：“古代機關街！”

常鳴知道的時候也很驚奇。就像現代的古玩街一樣，這個世界也有古代機關街。這裡的東西不是年代久遠的價格高，而是根據製造這個機關的機關師的等級和知名度來決定的。不過理所當然，各種機關有真有假，關鍵還是要靠眼力。

常鳴說：“走走，過去看看。分頭行動，到時候看看誰的眼力好能撿到漏！”

莫遠望眼睛閃閃，連連點頭。他自信滿滿地說：“論眼力，你可比不過我。”

常鳴哼了一聲：“那可未必……”

說著，兩人對視一眼，閃電般竄進古街裡！

046 古街撿漏



機關古街跟現代的古玩街一模一樣。街道兩邊開著一些店鋪，裡面空曠安靜，帶著濃濃的古意。店鋪門口不遠處則是各種各樣的地攤，這裡就雜亂熱鬧很多，攤上的東西很零亂，大部分東西沒人介紹，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

想也想得到，店鋪裡的東西可能比較真，但是價格絕對貴。常鳴現在幾乎是個窮光蛋，根本不用想著去裡面買什麼。他的目標就是街道兩邊的小地攤。

這裡有殘破的、可能可以修復，但大部分情況下只能拿來當裝飾品的廢棄機關；有一些古老的工具，以尺規居多；有七零八落的配件，一樣是收藏價值遠大於實用價值。

地攤上的小販各自叫賣，常鳴的目光在這些貨物上掃過，沒有停留。

他現在只是個機關學徒，一直只在配件上打轉，還沒真正開始接觸機關呢。對於機關，他只瞭解最粗淺的一些常識，根本沒能力看出它們的真假好壞。所以，他也只留意地攤上的各種配件。

這樣一看，他倒看出一些有趣的東西來。

他在一個地攤旁邊蹲了下去，這裡有一大堆各種各樣的配件，甲型齒輪，乙型螺絲……破破爛爛的，並不成套，還有一些奇怪的形狀，應該是為某種機關特別定制的。

攤上的小販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打量了常鳴一下，撇了撇嘴。常鳴穿著工廠裡發的粗布工作服，胸前還印著青芒工廠的名稱，一看就知道是在工廠幹活的窮逼。這種人是他們最不喜歡的顧客，身上沒什麼錢，過來只是為了開開眼界散散心，經常問了半天，連個齒輪都捨不得買。

果然，常鳴翻了一會兒這些配件，就開口問了：“兄弟，這些配件是從哪裡來的啊？”

小販懶洋洋地說：“我這裡的配件都是從北浮州拾荒拾回來的，都是戰爭巨獸的殘骸！貴得很，不懂不要買！”

北浮州不就是機關戰爭的發生地點嗎？戰爭巨獸是什麼？多半是機關戰爭裡的大型機關兵器。集全國全州之力發動的機關戰爭，聚集的當然是最強大的武力、最先進的技術、最優秀的機關師，即使是一個配件，也多有講究。

憑著剛才得到的一點資訊，常鳴腦子裡轉了一轉就把事情推斷了個七七八八。他拈起一個齒輪，笑著搖頭：“兄弟，你別唬人了。咱們東梧州就算連輸九次機關戰爭，也不至於拿這種配件去打仗！”

這是一個最常見的木制齒輪，是個殘次件，上面打磨得凸凹不平，不少地方還帶著毛刺。常鳴最早做出的配件也比這個要強得多。

小販眼睛一瞪：“殘次品又怎麼樣？一場機關戰爭下來，連那麼厲害的戰爭巨獸也會被打殘，何況一個小小的配件！”

生產出來的殘次品跟戰鬥過後的殘次品可是兩碼事……

常鳴搖搖頭，懶得跟他多說。他在配件堆裡翻找了一陣，動作漸漸慢下來。

學習機關術以來，他第一次這樣大批量地觀看別人製作的機關配件成品。這些配件裡以殘次件居多，有些甚至連殘次品那灰色的光澤都沒有，顯然是非完成品。裡面連標準件都很少，更別提精良品，翻了半天，常鳴一個也沒看見。

但其中最吸引人的，倒是那些非完成品。

小販說的不全是假話，這些非完成品裡，有不少被外力破壞過，譬如齒輪斷了個齒、扇骨出現裂紋……破壞導致這些配件的成品光澤消失，但是從這些殘骸上，依稀能夠看出它們原有的水準。

這段時間，常鳴沒有一天停止過製作配件，對《基礎配件十二法》熟極而流。現在他已經把十二法融匯貫通，各種搭配信手拈來，直接表現就是，他製作出的配件精良度越來越高。

就是因為這麼熟了，常鳴發現，他竟然可以從這些殘破的配件上看出這個機關師所使用的手法！他拿著一個異形配件發呆，這個配件缺了一小塊，讓它沒辦法再使用，但可以看出，它原先是個精良品。而且，這個配件的製作手法非常特殊，好像是圓削法的某種變型。

原來圓削法還可以這樣用，只是稍微變動一個細節，就能完美地解決這個難點！

圓削法可以變型，那其它方法呢？是不是也可以隨機應變，稍加改動？常鳴拿著這個配件，一時間神遊天外，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紛至遝來，他好像被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喂，你到底買不買？不買不要攔在這裡，耽誤我做生意！”

小販不耐煩地吵吵，常鳴如夢初醒：“哦哦，我再看看！”

他若無其事地把這個異形配件放到一邊，又在配件堆裡劃拉了起來：“兄弟，你這些配件咋賣的？說個實價唄。”

小販說：“一銀幣一個，不二價！”

常鳴笑了起來：“兄弟你真是愛說笑，這些東西就算是從機關戰爭裡來的，也都是廢棄的了，頂多拿回去供起來做個收藏，根本就沒法用。五十銅子一個，我多拿幾個！”

小販說：“就算不能用，也是我千里迢迢從北浮州搬回來的。這路費可也不便宜。而且你也知道這是用來收藏的，收藏品，能跟普通的配件一樣嗎？八百銅子一個，不還價了！”

常鳴說：“要不是收藏品，這些東西扔垃圾堆裡也沒人會揀回去吧？看看，金屬材料還能回收熔煉一下，這些木頭的、骨頭的還能做什麼？我也就是想激勵一下自己，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人生貴在努力啊！八十銅子，早賣完早休息嘛。”

兩邊討價還價，最後定在一百銅子一個。事實上，這裡面的確有從北浮州轉手倒回來的配件，但大部分都是真垃圾，混在裡面魚目混珠的。這些垃圾一銅子也不值，只要能賣出去就是純賺。

小販哼哼著說：“給你這麼便宜了，你可得多拿幾個。”

常鳴笑著說：“好嘞，我再挑挑！”

說著，他從配件堆裡揀出一串五個配件，皺起了眉頭。

這五個配件都是骨制的，看上去像是同一種材料，漆黑得像燒焦了的木炭。它們拿在手上的感覺輕飄飄的，敲擊的聲音非金非木，非常沉悶。它們只有指蓋大小，每個配件都是異型配件，乍看根本不知道會被用在什麼地方。它們全部都黯淡無光，是連殘次品也不如的廢棄物。

小販瞥見常鳴拿起了這個，立刻叫了起來：“我跟你說，這是五個配件，不是一個啊！”

它們被串在一起，可以說是一個，也可以說是五個，小販當然得要利益最大化了。

常鳴漫不經心地點頭，盯著這串配件，感覺非常古怪。

常鳴有點輕微的強迫症，譬如地板上整齊排列的花磚，如果有一塊放反了，被他看到的話，他非得把那塊花磚倒過來重新排整齊。如果做不到，他得難受老半天。現在他的感覺跟這非常類似，好像就是看見了一塊放反了的花磚，但是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樣把放倒過來。

常鳴搖了搖頭，古怪的難受感覺揮之不去。他又揀了幾個配件，一起放到小販面前：“就這十個吧，一起一銀幣！”

小販一看常鳴果然把那一串配件分開來計數的，頓時大喜，一邊收錢一邊嘮叨說：“你眼光真好，挑出來的全是精品配件，都是大師的作品！要是放門店裡賣，一個至少得賣一金！”

花花轎子人抬人，常鳴笑著點頭：“是是，那也是因為你貨好。”

常鳴買了這麼多東西，還這麼會說話，小販一時間要把常鳴當成知己了，對他的態度跟之前截然不同：“行啊兄弟，有眼光！我叫小厚，天天在這裡擺攤，下次來了你還找我！過兩天我還有新貨進來，你瞅空過來看看！”

常鳴點頭說：“行行，下次來絕對找你，拉拉家常，也算解個悶！”

小厚成天在這裡擺攤，沒客人的時候閑得發慌，聽見常鳴的話，他笑著說：“哈哈，我記著的，必須來啊！”

兩人相對大笑，看著這情景，誰能想到，幾分鐘前，小販還對常鳴不耐煩地呼呼喝喝？

常鳴拎著配件，轉身離開，轉頭沒幾步，迎面撞見莫遠望從一個店鋪裡走出來。他手上拿著一個小玩意兒，看見常鳴就笑了起來：“看來你也買到了東西？”

常鳴晃晃手裡的小袋子：“你也有收穫的樣子，比比看？”

兩人走進一個茶樓，莫遠望把捧在掌心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常鳴奇道：“這是什麼？”

他不是認不出來，而是想不到，這個東西為什麼會被莫遠望這樣珍而重之地看待——這分明就是一個小鐘！三根指標，十二個刻度，正在滴滴答答地走著。

常鳴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的各種度量衡都跟他穿越前的世界差不多，時間也是一樣。青芒工廠裡就有一個大鐘，定時就會響，專門用來提醒工人的上下班時間。所以，他沒覺得鐘是什麼稀罕玩意兒。這會兒看莫遠望的樣子，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果然，莫遠望說：“這是初級機關——計時鐘，能把鐘做得這麼小，還這麼準確，不是大師絕對辦不到！”

小？

常鳴看著拳頭般大，跟老式鬧鐘差不多大的鐘，心想：要是這也算小的話，那手錶又算什麼呢？

047 臨界點的修復



常鳴盯著這個鐘，翻來覆去地看，就差沒要求莫遠望讓他拆開。不過光是這樣看，莫遠望都是一副心疼的樣子了，要是常鳴提議拆開來看看，莫遠望得先把他給拆了吧？

仔細看這個鐘的外觀以及走動起來的樣子，跟常鳴在另一個世界見過無數次的機械鐘一模一樣。不過錶殼外，到處都找不到發條，難道用的還是能源晶核？不用發條的機械鐘，又不是石英的……不過，一個小電池足夠讓石英鐘走一年，能源晶核的儲能量比電池大得多，多半只需要米粒那麼大一點。

常鳴把鐘翻過來，盯著它的後殼，目光仿佛透進去看清了所有的內部結構。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喜滋滋地抬頭問莫遠望：“這東西你花多少錢買的？”

說到這個莫遠望就得意了：“我花五十金幣買的，要放到外面能賣到兩百金幣。這一來一回就賺了一百五十金，是我贏了吧！”

他小模樣還挺得瑟，常鳴看他一眼，從袋子裡倒出自己剛剛淘到的那些配件，叮叮噹當地擺在桌面上。

莫遠望翻了翻，說：“都是些破爛啊，不能用了都……咦，這是什麼？”

他翻出來的正是常鳴最後看中的那一套五個黑色的配件，琢磨了半天，搖了搖頭：“看不出來是用在哪裡的……不過這也是廢棄配件啊，不能用的。”

常鳴端起茶喝了一口，高深莫測地笑：“你沒看出來這五個配件有什麼不對？”

莫遠望翻來覆去地看：“沒啊。形狀是比較特殊，但是高級機關用的配件有一半需要定制，形狀特殊的多了去了！”

常鳴說：“如果我說它是完美配件呢？”

莫遠望一驚，瞪著他看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常鳴，你想買完美配件想傻了吧？這五個一點特殊的光澤也沒有，怎麼可能是完美配件……”

他正在說呢，常鳴已經接過這串配件，掏出爺爺傳下的那個扳手。莫遠望眼睛一亮：“這扳手不錯啊，從哪里弄的？應該是哪個大機關師傳下來的吧？”

常鳴打開扳手後面，掏出一個銼子，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在配件的某個地方輕輕銼了兩下。

他完全沒有用力，已經有黑色的粉末隨著銼刀飄了下來，散落在桌面上。莫遠望皺起眉頭，用指尖沾了一點粉末，撚了一撚。他露出一些恍然大悟的表情，緊緊盯著常鳴的動作。

常鳴每銼完一個地方，都要注視著這個配件看老半天，最後換個地方再銼兩刀。總共大概銼了三個地方，黑色的配件突然變了個模樣！原本這黑色是像焦炭一樣乾巴巴的顏色，現在，它仿佛變成了黑玉一樣，從深處泛出瑩潤柔和的光彩。光亮逐漸擴大，很快擴散到配件的每一處，最後，它甚至向外擴散開來，讓整個配件泛出金色的光澤！

莫遠望吸了口涼氣，低聲驚呼：“這光澤，果然是完美配件！”

常鳴的唇角泛出一抹笑意，沒有說話，換了個配件繼續銼。他每個動作都非常小心，像是害怕破壞了什麼一樣，都是在深思熟慮之後才動手。五個配件，他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最後，黑色的粉末在他面前的桌面上鋪了一小片，五個配件全部泛出一模一樣的金色光澤，讓原本毫不起眼的黑色配件，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個完美的藝術品。

常鳴和莫遠望著迷地盯著它們，在他們眼裡，這一套五個配件比普通人看起來更加完美。對於他們來說，這五個配件的美麗完全不是因為從它們內部泛出的亮麗光澤，而是因為它們自身！

常鳴第一次親眼見到完整的完美配件，他深刻地領悟到，所謂的完美配件，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它的每一分每一寸，都達到了人類所想像的極致，好像它不是被人力塑造而成，而是純然天生一樣。

如果天地間有一把尺矩，那麼完美配件一定是嚴絲合縫地符合這個尺矩規定的標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這時，常鳴才聽見一段只有他聽得見的系統提示：“完成成就——修復完美機關，積分增加一萬分。”

他愣了下，沒有馬上打開機關天書。一萬分！成就系統給的分好高！

兩人沉默著看了這套配件很久，直到桌上重新上上來的茶再次涼透，莫遠望才出了一口氣，笑道：“每次看見完美配件都忍不住要發呆。”

“你以前也見過？”

“對，我陷入迷障的時候，師父拿了他做的完美配件給我看，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離所謂的完美有多遠。所以從那之後，我就知道了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莫遠望的視線從完美配件上移開，興致勃勃地問道：“之前它們被污染了，你怎麼看出來它們是完美品的？”

他剛剛看了出來，之所以這些完美配件沒辦法顯露出應有的光澤，是因為粘附在上面的這些黑色膠泥。這些膠泥非常特殊，沾在上面就幾乎跟骨質融合在了一起。而且骨頭是黑色的，膠泥也是黑色的，兩者一點差別也沒有，乍一看上去，根本就看不出這是粘在一起的兩種材料。

常鳴剛才的修復看上去簡單，其實難度極大。他必須先掌握到完美配件的形狀，才能有針對性地銼去不應該存在的部分。只要稍微出一點問題，完美配件就會徹底被破壞，再也沒辦法修復。

無論是辨認還是修復，都展示出了常鳴深厚得驚人的基本功。單說配件這方面，他的造詣已經極其深厚！

如果不是他已經到那個臨界點了，絕對沒辦法做出這樣的修復！

常鳴撓了撓頭：“因為看著這幾個配件，實在太難受啦！”

他把之前的感覺對莫遠望描述了一遍，莫遠望聽得眼中異彩漣漣，感歎道：“這也是因為你差不多已經到了那個境界吧。有了感應，才會發現有不對的地方……”

他拿起冷了的茶，一飲而盡，笑道：“一個完美配件最少能賣到一百金幣，你是一百銅子買到的……五個你就幾乎淨賺了五百金幣，這次打賭，是我輸了！不過我輸得心服口服！”

他笑著伸出手，與常鳴握在一起：“這次出來沒想到會認識你，看來真是緣份。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有緣還能再相見，在此之前，就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常鳴說：“哎哎，你不要搶我的話！不管怎麼說，下次見面的時候，希望我們倆都能更上一層樓了吧。”

莫遠望笑著點頭，站了起來。他沒有像最初見面時那樣告誡常鳴，讓常鳴不要一昧追求完美品。他已經發現，常鳴雖然只是個機關學徒，但絕不是個普通的機關學徒！

不知道下次見面時，這個人會成長到什麼樣的程度……

莫遠望的心裡，不由得有了一絲期待。

莫遠望陪著常鳴去喜相逢取了貨，兩人一起走到城門口，準備分道揚鑣。時間過得很快，現在已經快到傍晚，差不多到了老楊約好來接他們的時間。

莫遠望跟常鳴說笑兩句，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有六個人圍了過來。這六個人清一色的青布勁裝，腰間鼓鼓囊囊的。他們看過來的目光極為不善，明顯是過來找碴的！

常鳴一愣：“你的麻煩？”

莫遠望退到他身邊：“怎麼可能，我這還是第一次出門，沒惹過麻煩！”

常鳴說：“有時候你不惹麻煩，麻煩也可能主動惹到你……”

莫遠望不知道該怎麼說，翻來覆去就是說：“不可能！”

六個人圍了上來，二話不說，舉起手！

常鳴臉色一變，叫道：“不好，趴下！”

說著，一拉莫遠望，立刻往地上倒去！

咻咻咻咻咻！

六人圍成了半個圈，密密麻麻的弩箭閃著寒光，帶著尖利的破空聲向圈內襲來。常鳴和莫遠望站在圈內，這些人竟然根本不分敵人究竟是誰，就要把他們倆一起幹掉！

這下糟了！

常鳴在心裡叫苦。

他們現在在城門外，現在下午臨近日暮時分，出城的人來來往往的，並不算少。但這個時候往這個方向出城的，多半都是沒什麼身份的普通人。遇見這樣的仇殺事件，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出手幫忙？

就算有人幫忙，對手明顯訓練有素，又這樣肆無忌憚地心狠手辣，來的人也只有送死的份兒。還不如不要出手，免得連累無辜。

但沒人幫忙，對方帶著武器呢，難道他們倆今天就要喪命在這裡？！

不要啊，機關師的路才開始走，他還沒活夠呢！

常鳴趴在地上，心亂如麻，拼命地觀察周圍的情況，想要找條活命的路。

突然，他聽見暴雨般“叮叮叮叮”的聲音，緊接著，弩箭的破空聲全部消失，一點兒也聽不見了！緊接著，對面傳來驚呼聲，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常鳴疑惑地抬頭，面前光影掠過，這一下，他也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048 緊迫感



不知何時，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身著甲胄的少女，她一頭及肩黑髮，眉目冷凝，手裡拿著一把巨大的長刀，刃尖閃著鋒銳的寒光。這把長刀通體都是金屬製成的，看上去非常沉重，但少女握在手裡，只讓人覺得舉重若輕。

常鳴抬起眼睛時，看見她握著長刀，輕輕一揮－－三個圓球同時飛了起來，接著砸在地上，咕嚕嚕滾出老遠。

旁邊的人傳來大聲驚呼：“殺人了！砍頭了！”

這時，三個敵人的脖子同時噴出鮮血，呯地一聲倒在地上。

少女長刀又揮，比割草還容易，眨眼間功夫，六個敵人盡數全滅，一個不剩！

常鳴看得發呆，連留個活口問話的念頭也來不及有，只盯著那個甲胄少女發呆。少女轉過臉來，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臉上一片漠然無情－－不，那不是漠然，那是真正的毫無情緒。她的眼睛裡沒有瞳孔，而是純粹的銀色，她的額心鑲嵌著一塊紅色的寶石，從寶石深處閃出了光芒。

常鳴的腦子裡迅速閃過一個念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莫遠望。莫遠望說：“還好師父讓我帶上了少女戊型戰鬥機關，不然這事可有點麻煩！”

說著，他手上握著的某件東西一閃，擋在他們面前的一個透明的光盾突然顯形，很快消失了。常鳴這才發現，光盾前面的地上掉滿了弩箭，剛才應該就是這東西保護了他們。

注意到常鳴的目光，莫遠望晃了晃手裡的一個方匣子，笑著說：“師父給我的防禦機關虹壁匣，很好用的。”

常鳴看了看少女型戰鬥機關，又看了看這個匣子，心裡想：媽的，果然是富二代！

敵人已經全部被消滅，連個活口也沒留，莫遠望一抬手，甲胄少女瞬間化成一道光，投進他手上的指環裡。

他有些遺憾地說：“雖然我從小就鍛煉精神力，也能操縱戰鬥機關，但還是經驗不夠啊……控制力太弱，一順手就殺光了。”

從小就鍛煉精神力……常鳴的心裡百感交集。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很順，他的心裡不自然地產生了一些自得之心。剛才敵人出現時，他心裡大驚，真的以為要就這樣送命了，但峰迴路轉，事情竟然就這樣解決，解決得還這麼乾脆！

莫遠望是個富二代沒錯，但換了自己得到這些機關，有這個本事用嗎？精神力什麼的，他還沒來得及接觸呢……

這時候，常鳴不會去想莫遠望是名師之徒，從小就接受訓練，他只會認識到兩個人之間的巨大差別！

對，要加緊努力了！

常鳴暗暗握拳。些許挫折，越發激發了他的向上之心。

大庭廣眾之下打鬥殺人，不會有人管嗎？

常鳴剛準備發問，就看見莫遠望走到那六個人的屍體旁邊，開始翻翻揀揀。聽見常鳴的問話，他解釋說：“機關師私鬥，只要不累及旁人損壞公物，都會被當成機關師自己的事情，沒人會管的。而且，私鬥勝利的可以取走對方的財物，也是預設的規則。”

常鳴呆了一會兒，突然以拳擊掌。

啊，虧了！

之前在金竹林幹掉齊家的那三個人，忘記搜屍了！

其實也不是真忘了，只是有點心理障礙。再怎麼說常鳴也是和平年代出來的大好青年，殺人劫財什麼的小說裡看看也就罷了，實際幹起來下意識就回避了。

現在看莫遠望說起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他在心裡也暗暗拿定了主意。

兩次爭端，都是對方突下殺手，如果不是運氣好，自己早就喪命了！人家欺到頭上，殺了也就殺了，還要有什麼心理障礙？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唇角微挑。

入鄉隨俗，這四個字得隨時記住啊！

人是莫遠望殺的，戰利品當然也是他的，常鳴沒跟他搶，等他搜完，立刻上前問道：“看出來對方是哪裡來的了嗎？”

莫遠望扔了個牌子給他，常鳴接過來一看，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原來是他們……”

這個圖樣他曾經看到過，紫荊城齊家！

齊家到現在也想要他的命，難道他們發現黃金蟒的事情了？

莫遠望看著他的表情，問道：“是你的敵人？要幫忙嗎？”

常鳴握緊那塊鐵牌，回過神來：“不用，一群雜碎罷了。”

他的眸中閃過一抹冷光，男子漢大丈夫，自己的仇自己報！正好，這也是個磨礪自己的機會！

莫遠望不是那種客套人，常鳴說了不用，他當然也不會多說。兩人自此分手，相約有緣再見。

臨走前，莫遠望把從屍體上揀回來的戰利品分了一部分給常鳴。常鳴剛想拒絕，莫遠望就把兩把金屬連弩遞到他的手上。連弩沉甸甸的，閃著鋒銳的寒光，常鳴明白了莫遠望的意思。他抬頭一笑，抓緊連弩，笑道：“謝了！”

莫遠望笑了一笑，轉身離開，羅小莉和路丁正好躲躲閃閃地從城裡出來。他們看見常鳴，剛才松了口氣，就看見不遠處的屍體，羅小莉驚疑不定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常鳴說：“沒事，你們倆怎麼回事，怎麼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遇見債主了？”

羅小莉扁了扁嘴：“別提了，運氣真不好！比債主還煩，我們趕緊回去吧！”

“喲，你們還挺準時！我還以為要等你們一會呢！”一個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羅小莉一轉頭，笑靨如花：“楊叔叔，你也好准，走走，上車回家！”

說著，小姑娘跟逃跑一樣上了機關車，常鳴疑惑地看了路丁一眼，發現路丁也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這倆究竟是碰見啥了？

不過常鳴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歷自己的秘密，何必刨根問底？

回去的路上比較沉悶，常鳴想了一想，問道：“衛明琰是誰你們知道嗎？”

聽見衛明琰的名字，人人都做震驚貌，看上去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常鳴這個新人小白啥也不知道，他又不好當面直接問莫遠望，早就攢著問題想回來問問。

羅小莉一臉的心不在焉，反倒是路丁回答了他：“衛明琰是一位機關大宗師，他製作的機關以優雅美麗著稱，在東梧州很受歡迎。不過他已經隱居很多年沒有出現了……說起來，已經有十幾年了吧？怎麼，你看見了他的作品？”

機關大宗師！

僅次於地創師的強大存在！

現在世界上最高等級的機關師也就是地創師，機關大宗師離地創師只有一步！而且，現在所有的地創師都去了機關神殿，也就是說，機關大宗師就是整個東梧州最強大的存在。難怪一提到衛明琰的名字，周圍的人都是那種反應呢……

聽見路丁的問題，常鳴不知道為什麼沒提莫遠望，只是含含糊糊地說：“是的，是一個少女形態的戰鬥機關……”

路丁點頭說：“沒錯，這就是他的代表作品。各種形態的少女機關，有用於戰鬥的少女武士、有用於日常生活的少女僕從……”

常鳴馬上想歪了，詭笑兩聲，剛準備繼續問，就看見羅小莉抬頭瞥了路丁一眼：“你知道得挺多嘛，果然，男人都是一個德性！”

路丁的臉馬上紅了：“不不，我知道得不多，只是稍微聽說過名字……”

他手足無措地解釋，羅小莉偏過頭去，沒有理會。常鳴笑著說：“小莉，別欺負路小丁，他是個老實孩子。”

路丁感激地看了常鳴一眼，馬上把話題轉了個方向：“你是在哪裡看見的？”

常鳴說：“城門口，有人動手，一個戰鬥機關少女很乾脆地把敵人全殺了。”

這事太多人看見，他也儘量像個旁觀者一樣說得輕描淡寫，但羅小莉和路丁的臉色都變得嚴肅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展開話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金檀城的事情。

常鳴聽著耳邊的話，暗自心想：衛明琰隱居了十幾年，垣橋慘案正是十五年前發生的。這樣說來，莫遠望很有可能就是……

一腔熱血空蒙奇冤，以至於家破人亡，滿門盡滅。在這種情況下被撫養長大的孤兒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想到這裡，常鳴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但想到莫遠望溫和的笑容，不由得又有些感慨。

果然，衛明琰不僅是一個強大的機關師，也是一個好老師啊……

弩箭的影子在他面前閃現，更加驚人的是，纖弱嬌小的機關少女乾脆俐落的斬斷。刀光血影，在常鳴面前血淋淋地展現出這個世界的殘酷。

回去宿舍，常鳴盯著手裡的牌子，突然問道：“小智，上次抽獎得到的小雞，就是幫我殺了齊家三個人的那個，是初級機關？”

“是。”

“不是說只有高級機關才有戰鬥機關嗎？”

“那是謠言。”

“謠言？”

“連螺絲刀也能戳死人，何況機關？不同等級的機關有不同等級的作用，低級機關應用得好，一樣可以致命。”

“……你說得對。那我現在能做嗎？”

“你可以查看機關天書，兌換圖紙。”

常鳴毫不猶豫地調出機關天書打開，一路翻看，發現初級機關天書的兌換物品裡果然有那只機關小雞的圖紙！

049 急需積分！



機關戰鬥小雞（初級）

積分：15000分

功能：接受精神力指引，攻擊指定敵人。持續時間三分鐘。

需求：精神力等級一級

常鳴皺眉：“還需要精神力等級？”

小智說：“是。上次是抽獎結果，所以我直接代替主人操縱了機關。”

常鳴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機關戰鬥小雞需要一萬五千分，精神力鍛煉方法需要十五萬分，這段時間工作加訓練，總共也只得到三萬多分。其中大部分是做配件攢起來的，還有一個一萬分的大頭是成功修復完美機關的成就獎勵。媽的，實在太缺積分了！

他原以為，在工廠裡可以放慢動作，全心全意訓練機關術。但今天這件事情讓他明白，這不是一個和平的世界，自己必須要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然，這次有莫遠望幫忙，下次呢？

不努力，就得死！

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感受到過！

他先把機關小雞的圖紙換了出來，仔細看了一遍。

小雞的材料不複雜，也不需要什麼特殊材料。它的大部分元件都是金屬的，有40%的基礎配件，60%的特殊配件。特殊配件主要是骨架和羽毛，看上去挺多，但很簡單，重複的也多。其中比較關鍵的是它需要一顆一級的原控寶石和一顆一級的能量核晶，這兩樣常鳴手裡都沒有，不過看那兩個一級就知道，應該不是很難弄到。

常鳴想了想，拿出黃金蟒那顆能量核晶。這是一顆二級核晶，他在金檀城的時候考慮過要不要把它賣了，最後還是放棄了。他當時觀察了一下，在拍賣行裡，像這樣的能量核晶一出現就賣掉了，頗有點有價無市的感覺，看來是比較難得又很有用的東西，這樣的東西，魯莽賣掉還不如留著將來自己用。

像這樣的能量核晶用在機關小雞上會有什麼效果？是不是能延長它的持續時間？

啊啊啊啊啊！！！

常鳴拼命撓頭，陌生的新世界好煩！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要摸索，還沒錢沒時間有敵人！

神煩！

常鳴抱怨了一會兒，沮喪地低頭，瞅見了機關天書，吐了口氣。

哎，算了，有機關天書，有小智，已經很幸運啦！

常鳴深吸口氣，坐下來閉上眼睛。他冥想了一陣，靜下心來，再次睜開眼睛，翻開了機關天書。

單憑製作配件漲分太慢，要想快速撈分，還是得依靠成就系統。

他開始細細閱讀成就欄，看看哪些成就可以先想辦法做了。

【成就】成功製作初級機關一個，積分：10000分。

【成就】成功製作初級機關（標準）一個，積分：20000分。

【成就】成功製作初級機關（精良）一個，積分：50000分。

【成就】成功製作完美配件一個，積分：100000分。

……

常鳴的意念一動，這些可能可以完成的成就紛紛移到最上方，排列了起來。

最後，常鳴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特殊而精密的結構，他沉吟片刻，又一個新的成就出現在成就欄的最上方——

【成就】成功製作中級機關（標準）一個，積分：150000分！

********************************************

第二天早上，常鳴的宿舍裡熱氣騰騰。

這段時間，他主要運用的是基礎體術的頭三個動作，但全套十二個動作，他已經全部掌握。

這套體術一共十二個動作，每三個為一組，一共四組。四組動作分別鍛煉身體的不同部位，同時也與機關製作休戚相關，是一套純粹為機關師量身打造的身體鍛煉方法。

全套動作練完，他身體的脂肪含量大量減少，幾乎全部轉化成了肌肉。通過這套方式鍛煉出來的肌肉，密度、強度、反應能力……所有的方面都得到了大量的提升。

據小智的統計，他身體各方面的能力比訓練前提升了平均30%！不過小智也毫不留情地吐槽說，看上去提升很大，是原本的基數很弱小的原因。但這點是打擊不到常鳴的！自己的身體有了多少變化，沒有比他更清楚的。而且，隨著訓練的持續，他還會繼續進步的！

最令人驚訝的是，這套動作鍛煉的似乎不僅是他的身體，同時也錘煉著他的精神。現在，無論他腦子裡有再多的雜念、再多的疲倦，利用這套體術，很快就能達到通達空明的程度，迅速集中起全部的心神。就算是一晚上不睡覺，練完全套動作之後，也會感覺神清氣爽。

“少在那裡做廣告了，老子為這吃了多少苦啊！”

常鳴好險沒忍住破口大駡。

為了最快速度讓身體記住，對於後面的九個動作，常鳴仍然使用的是老辦法——哪錯了電哪，電到讓身體形成條件反射！

這種電擊比普通的鞭打更加痛苦，整個練習過程裡，常鳴一直咬著牙忍耐著，直到最後小智宣佈這組動作分毫無差，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喘著氣，一邊大聲抱怨。

小智理都懶得理他。最早聽到常鳴罵娘，它還好心詢問主人要不要換一種方法。結果常鳴一聽說再沒有比這更快更有效的方法，他立刻毫不猶豫地表示要繼續堅持下去。

之後就一直是這樣，練習過程裡，常鳴屁都不放一個，一練完，馬上哼哼唧唧，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現在小智完全無視他的話，只是現在它已經默認，常鳴比它所知道的更具有韌性，就是喜歡習慣性的裝傻扮可憐。他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對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正是因為這種韌性，在短短幾天裡，常鳴就已經完全掌握了全套四組體術動作。現在，他站在自己的宿舍裡，表情專注、凝重、忘我。體表蒸騰出來熱氣在宿舍的燈光下形成淡淡的白霧，常鳴半裸的身體上鋪滿堅硬結實勻稱的肌肉，滴滴汗水沁滿皮膚的每一寸，就像塗了油打了臘一樣，顯示出純然雄性的剛硬與美麗。

全套動作做完，常鳴收勢凝立。他的目光清澄如水，一夜未眠對他來說毫無影響，他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內都處於純然的巔峰狀態。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呼吸在空氣裡形成白龍，盤旋好一陣之後才緩緩消失。

悅耳的鐘聲響起，這是廠區的起床鐘，再過半小時，就到上班時間了。

常鳴打開冰箱，喝了口水，把剩下的澆在頭上。閃亮的水珠跳躍著，發出七彩的光芒。他洗了個澡，換身衣服出門，到了食堂。

走進食堂裡，他還在想著昨天定下的計畫。昨天晚上他一晚上沒睡，一方面確定了接下來主要要做的工作是什麼，另一方面還安排了時間表。體術訓練、配件製作、金屬配件製作訓練、特殊材料配件製作訓練……這些都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即使有機關房的幫助，該花的時間還是不能少。所以，時間必須妥善安排，最大化利用起來。

他走到餐台旁邊打飯，沒留意周圍的氣氛不同。

打飯的大媽一直很喜歡這個開朗的小夥子，看見常鳴過來，連著給他使眼色。常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完全沒留意。

打完飯，他正準備走開，一支胳膊突然橫過來，呯地一聲把他手上的餐盤打翻了！常鳴的手本來托在餐盤下面，餐盤一翻，上面的稀粥小菜包子全部糊在他身上，把他乾乾淨淨的衣服弄得亂七八糟。

常鳴一愣，叫了起來：“幹嘛呢？走路看著點不行？”

他一邊說一邊抬頭，立刻看見了面前的這個人。這人大概二十四五歲，本來長得還算白淨俊秀，但異常突出的鷹鉤鼻卻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鷹鉤鼻把他的眼睛襯托得陰沉無比，看誰都感覺陰沉兇惡。

他跟常鳴差不多高，但看著他的眼神明顯居高臨下，聽見常鳴的話，他緩緩扯開一個笑容，慢吞吞地說：“不好意思，沒看見。下一次——我會注意的。”

常鳴臉色一沉，對方的眼神、動作，無不表示，他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的嗎……說起來，這人長得好像有點眼熟……

常鳴的目光落在對方的胸前，那裡有一個初級機關師的標誌，非常嶄新，那人稍微動作一樣，徽章的邊角就閃出一道光，醒目。

新鮮出爐的機關師，有點眼熟的長像……

常鳴猜到他是誰了。他挑了挑眉：“傅海？恭喜你啊，順利考上了初級機關師！”

傅海說話的速度非常慢：“有什麼——值得恭喜的，十拿九穩的事情。倒是一回廠就聽見了有趣的事情——作為新來的，你挺張狂啊。”

常鳴抓緊餐盤，微微一笑：“沒，哪有你出名。進廠才幾天，就聽過好多次你的名字了。都說你一定能考上，果然不負眾望。”

傅海緩緩點頭：“是。不過——見到了比你高級的機關師，你不行禮嗎？”他的唇角挑起，“還是說——菜鳥不知道機關師的禮節是什麼樣的呢？”

是的，機關師內部有自己的一套禮節，在某些場合，低級機關師需要向高一級機關師行禮。但那一般都是比較正規的交際場合，絕不包括工廠食堂這樣的地方。傅海現在這樣要求常鳴，純粹就是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