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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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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31 19:52:26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非仙非神不入

    一個個形象各異的九頭鳥圖案鑲嵌於門內,散發著玄奧晦澀的光澤,如同嵌入了天地之間,蒼莽又荒蠻。

    九璃靠近了石門,手中多了一把五顏六色的羽毛扇,玄黃為底,黑白貫通,紫色尊貴,淺白素雅,水色點綴,交織出了美而不豔,燦而不刺的五德花紋,神聖與莊嚴並重。

    此乃幻想天鳳凰一族歷代大妖妖神褪去羽毛煉製成的「五德乾坤扇」,甚至夾雜了傳說層次的材質,雖然最終未成絕世,但也是天仙級神兵裡出類拔萃的存在。

    絕世神兵與法寶向來稀少,即使鳳凰一族傳承於妖聖,代代積累,至今何止萬古,也不過那麼寥寥幾件,若貿然賜予九璃,誰都知道她肯定身負著別的重任,失去了派她前來的意義。

    「五德乾坤扇」的花紋一個又一個亮起,最終蕩漾起水色,於九璃頭頂凝聚出朦朧書冊,垂下道道清光。

    然後九璃右手往前一推,沉著觸動了大門之上的諸天血煞陣。

    轟然之間,大門泛起了古老陳舊的血色,腥味瀰漫,中人欲嘔,頭懸目眩。

    一道道赤光化成煞氣利箭,鋪天蓋地射向了九璃,像是一塊籠罩天地的血布。

    噗噗噗!

    一根根血煞之劍還未觸及九璃便偏離了方向,遠遠貫入了寒冷黑暗的宇宙之中,僅僅蕩起那層層水色清光陣陣漣漪。

    聖德潤物,萬法不沾!

    與此同時,敖秦、古越和金鱗仙子呈天地人三才站立,各自也拿出了家中長輩賜予的寶物,預防著陣法的異變,警惕著四周可能潛伏的敵人。

    他們雖然心高氣傲,但也絕非沒有真材實料,做事頗為妥帖。

    直到這個時候,何暮才看清楚了他們手中的神兵法寶,敖秦提著一口晶瑩剔透寒氣繚繞的冰魄長劍。內裡顆粒分明,棱邊反射著光芒,煥發著異彩,既美得彷彿夢幻。又能禍亂敵人的元神真靈。

    古越兩隻手各自握著一個銅環,它們色澤怪異,彷彿長滿了鏽綠,沉重與輕靈這截然相反的感覺竟同時具備,而金鱗仙子身周繞著一根軟鞭。由片片金色魚鱗鑲嵌而成,水波時而蕩漾,光芒細碎刺目。

    打量了一圈,何暮見九璃已經將諸天血煞大陣完全引動,赤色彷彿巨浪洶湧於此間,於是默算了變化,推衍了契機,忽地斬出了手中離仙之劍。

    赤色為火,灼熱焚燒,青色是木。蓬勃糾纏,黃色乃土,厚重沉凝,白色屬金,鋒銳堅固,黑色生水,連綿沖刷,五行劍光絞成一束,相生相伴,融洽如一。

    身為孟奇的劍道傳人。何暮這一劍將截天、誅仙的少許真意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劍可破天,一劍可裂地!

    劍光大盛,凌厲之氣讓旁邊的敖秦、金鱗仙子等在神兵法寶護佑之下都有臉龐刺痛的感覺,赤青黃白黑五色流轉。貫穿了血煞,斬在了洞府大門左下方那個九頭鳥圖案旁邊。

    當!

    石門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血煞猛地回縮,赤色轉淡,轟然坍塌。

    禁制迸發出不斷變化的各色光芒,最終難以成形。潮水般褪去,大門以沉重的姿態緩緩向內打開。

    好強的劍法……敖秦、古越與金鱗仙子絕非沒有見識之輩,心頭竟忍不住升起了這樣的感嘆。

    這月落既認得太古文字,又有如此強的劍法,當真像九璃所言般有德有運,非是等閒?

    九璃微微點頭,神情略顯愉悅,似乎對自己的眼光很滿意。

    隨著大門慢慢打開,所有的目光又集中了回來,少頃,裡面的景象徹底暴露於了他們視野之中。

    這是一片古老蒼莽的荒原,大地乾裂,處處能見縫隙,高空則有足足九****日一字排開,赤紅火熱,炎浪翻滾,奪目刺眼。

    九日橫空,陽極反惡!

    「真是太古景象……」冷漠寡言的古越瞄了何暮一眼,似自語似疑問。

    對此,敖秦反倒沉默了,雖然還看不到太古仙界的影子,但洪荒年間的特徵已昭然若揭,月落對門上古老文字的解讀至少對了一半,而這已經相當不凡了,沒有傳說境界的直接感悟,全憑本身積累,不提素材的難以蒐集,怕也得皓首窮經才能辦到,對實力境界的提升在低層次非常耽擱。

    但這一點在月落身上毫無體現……

    要麼他恰好有著類似方面的絕佳天賦,要麼他曾經獲得過相關的寶典經書。

    九璃看向何暮,讚許地點了點頭,接著黛眉微皺道:「九頭大聖的實力和境界都超過了我們的預計,足以一言為天下法,永久改變洞府的天地規則,構建近乎萬古不朽的大陣,為何只是用在了維持這太古環境之上?」

    這亦是何暮的疑問。

    彼此討論了幾句,都毫無頭緒,敖秦不願白白耽擱時光,提議邊深入邊尋找蛛絲馬跡。

    各自神兵法寶綻放光芒,護著他們通過了大門,踏足了那片太古洪荒,灼熱之感撲面而來,縱有層層防禦,何暮亦生出頭髮焦卷的幻覺,九日之威,可見一斑,並且越往高空越是恐怖,能直接點燃事物!

    有鑑於此,一行都壓低了遁光,僅高於地面幾十丈,能清晰看到那一條條乾裂的痕跡,有的甚至分成峽谷,深不見底。

    突然,一股恐怖的氣息從峽谷內沖霄而出,搖動了高空熱浪,何暮直接元神震顫,如有凍結,若非離仙劍劍柄反饋回來一絲劍氣,刺痛了他的魂魄,怕是會駕馭不住神兵,從半空墜落,摔於地上。

    古越繞身的青色狂風消散了,簇擁金鱗仙子的層層波浪化成雨水落下,身在雲朵之間的敖秦臉色發白,險些將手中冰魄之劍丟失,唯有九璃在聖德水光的籠罩下巍然不動,未受影響,但她的神情已然改變。

    從峽谷內探出的是一條龐大而恐怖的巨蛇,八頭八尾,充斥半空。云雨環繞,眼睛鮮紅,氣息磅礡,遠超妖王等階。

    「接近傳說境界的太古妖神……」九璃的聲音竟帶上了幾分顫慄。

    不是說只有妖王上下的禁制嗎?

    這差距何止百倍千倍!

    難道說自己能靠著妖聖後裔的名頭狐假虎威一番?

    何暮心頭亦是震驚惶然。直接碰上接近傳說境界的太古妖神簡直讓他有今日命喪於此的想法,但他腦海裡終究保持了一分冷靜,既是這麼多年曆練的收穫,也是對師父的相信。

    師父絕不會給自己指一條死路!

    以他的境界,他的神通。他身為獨一無二諸果之因的強勢,肯定能算得出自己這番遠行有沒有死劫!

    靜生定,定生慧,幾個念頭起伏間,何暮就注意到了一點不對。

    那條八頭八尾的恐怖大蛇眼神殘忍嗜血,毫無靈性,並且對九璃的態度是沒有敵意,對自己、敖秦等的態度是遲疑,似乎想下口又覺得不該下口,以至於沒有當即出手。給了自己思考的時間。

    定生慧,慧生智,何暮靈光一閃,當即傳音九璃:

    「將聖德水光籠罩大家!」

    「那條大蛇沒有靈智,全拼野獸本能行事,對聖德水光的感官是親近,是不願敵對!」

    九璃來不及深思,順著何暮的話語,擴散了聖德水光,清芒蕩漾。將敖秦等妖和何暮覆蓋,頓時,那條大蛇搖了搖八個腦袋,緩緩退回了峽谷深處。再不見蹤影。

    「月落先生,你判斷真準。」九璃回過神來,欣喜讚了何暮一句。

    何暮長長吐了口氣:「其實,我也沒有把握,有什麼想法就嘗試,算瞎貓碰到死耗子。」

    謙虛風趣的話語頓時引來九璃與金鱗仙子的笑聲。讓敖秦與古越對他的感官亦有所好轉,至少這個時候,他沒有自傲本事,鄙夷自己等妖。

    「如此強悍的妖神都沒有靈智,可見此地多有蹊蹺,恐怕這片太古洪荒界域的妖神皆未開慧光,可以靠聖德之意矇混過關。」九璃沉吟判斷道,剛才她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還好結果不錯,也符合娘親所言的危險在妖王上下的話語。

    何暮點頭認可,同樣相信著自家師父,一行繼續深入,沿途果真遇到了一個個強橫龐大的妖神,有的長著九頭,噴吐水火,啼如嬰兒,有的人臉馬蹄,牛身紅毛,有的形狀奇怪,彷彿無數種野獸的集合……

    它們正如判斷般沒有靈智,對聖德籠罩者不生敵意。

    深入許久,何暮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座高聳入云不見頂端的山峰。

    九璃等妖目睹過大如星辰的神山,但看到這座山峰時,卻覺得它有著前所未見的高,貫入諸天,直抵九幽的高!

    「莫非是洪荒年間的撐天神山?」敖秦疑惑低語。

    九璃搖頭道:「肯定不是,撐天神山早就隨著紀元終結的破碎,殘餘部分稱為道門九尊之一廣成天尊的翻天印材料,這應當是九頭大聖依據撐天神山,自行佈置衍化而成的。」

    交流說話間,他們抵達了山峰底部,只見那裡刻著兩行不同形象的九頭鳥圖案,皆散發著荒蠻玄奧的感覺。

    「月落先生,這有什麼含義?」九璃看向了何暮,敖秦等妖亦是如此,頗有期待。

    仿照的撐天神山貫入雲霄,多半是進入太古仙界,這與何暮之前的解讀非常吻合!

    何暮頗感慶幸,若是以往,進入類似地界,萬界通識符肯定會受到干擾甚至被隔絕,可今時今日,師父身成造化,已能無視這種層次的影響。

    他盤腿坐下,再次進入萬界通識天地求助,沒過多久,得出了答案。

    「右側的意思是『此地生靈不開靈智』。」何暮沉聲說道。

    「嗯。」九璃點了點頭,這與剛才所見完全一致。

    何暮在一道道期待目光之下繼續說道:「左邊的意思是『非仙非神不入』。」

    「非仙非神不入?」九璃皺起眉頭,「不成妖神難道就進不了此山?」

    她試著催發了五德乾坤扇的氣息,可前方如有無形牆壁,任她怎麼折騰,都無法通過!

    何暮心頭一動,走了過去,試探著邁步,一陣水波蕩漾,他竟然穿透了過去,踏入了山路起點!

    「怎麼回事?」

    「你怎麼進去的?」

    一聲聲疑問從敖秦、金鱗仙子等妖口中發出,神情皆是愕然與迷茫。

    何暮似乎自身也不清楚,呆在原地,苦苦思索。

    他們神兵法寶的氣息都無法偽造仙神通過,我為什麼可以?

    對了,我現在的氣息其實就是哮天師兄的氣息,雖然降了許多,但足以算是仙神了!

    這是巧合嗎?

    不對,師父怕是早有預見,一切都在他的把握當中!

    何暮下意識看向洞府大門位置,似乎要透過那裡望向崑崙山玉虛宮。

    …………

    崑崙山玉虛宮中。

    孟奇身居靜室,盤坐雲床,雙目半開半闔,陷在幽深之中,不知神遊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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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31 19:52:42
第一百一十八章 機緣?

    九璃、敖秦等妖的神兵法寶氣息非來自他們本身,乃屬外物,因此不被太古文字確立的規則認可,非仙亦非神,不得「開門」過,而自己變化氣息的法器根植於八九玄功,以傳說大能哮天師兄的氣息為源,對肉身內景進行了改造和糅合,以便能散發出純正的妖族氣息,傳說若不注意,都難以窺破。

    也就是說,自己目前相當於因受傷而實力下降到非法身層次的妖神,「本質」符合太古文字的規定,並且這種規則層面的限制沒有靈性,滿足要求就能通過,不會主動分析為什麼滿足,是不是有問題。

    何暮目光收回,腦海內念頭紛呈,對此事有了清醒的認識,明白了實際非仙亦非神的自己為什麼能穿過「一言為法」設立的「屏障」。

    自己可以,九璃等妖卻似乎沒有辦法,是不是表明師父對九鳳遺府的推算、預見和把握都勝過輝光、北極等小聖不止一籌?

    他們清楚這片太古荒原的危險只有妖王上下,有「五德乾坤扇」的神異足以護佑後裔們安全通過,但彷彿並不知道仿造的撐天神山需要仙神氣息才能進入,以至於九璃等頓足太古文字之前,而師父早就不著煙火之氣安排妥當,事情成功後,自己這當事人才明白怎麼回事!

    敖秦、金鱗仙子等錯愕慌亂的疑問聲中,九璃收斂了種種情緒,沉聲問道:

    「月落先生,不知你是如何瞞天過海,穿過了這層限制?」

    難道他是妖王、大妖或者妖神偽裝假扮,被騙的其實不是「非仙非神不入」的規矩,而是自己等妖?

    看著九璃清澈晶瑩的眸子,何暮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其實我是人族,靠著變化氣息和調整肉體的法器才瞞過你們,而這氣息來自純正的妖族小聖,縱然感覺降低了很多層次。可依舊被規則認為屬於仙神?

    換做很多人,其實根本理都不會理九璃等妖,在他們無法穿過限制的情況下,自身可以大搖大擺攀登撐天神山。進入九鳳大聖所言的太古仙界,獨吞所有好處,但何暮向來行事有底線,又受當初師父蘇孟吟「天問」創招式的高人風姿影響,喜歡讀書閱文。自具幾分風骨,在九璃始終信任,主要相邀的前提,委實做不出背信之舉。

    更為重要的是,撐天神山頂峰或許涉及太古仙界碎片,誰知會遇到什麼詭異事物,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安全!

    即使師父言自己此行是機緣,並未暗示有劫數,也不表示萬無一失,說不得前提是與幾妖精誠合作到最後呢?

    何暮思緒飛轉。略作沉吟就看向九璃等妖道:「在下得到這口仙劍時,機緣巧合煉化了一位本族妖神的殘留氣息,能用在關鍵時刻震懾對手元神,驚嚇他們的心靈,想不到此時竟也能派上用場。」

    說話間,他眼睛一眯,運轉自身竅穴,將哮天犬氣息完全逼到了表層。

    頓時,天空有所昏暗,彷彿那九輪*大日都有被吞噬之感。恐怖強橫的威壓散發出來,讓敖秦、古越、金鱗仙子都忍不住有點瑟瑟發抖,像是面對著上位者,只有九璃稍好。聖德滋潤,萬法不沾,上位者亦如芻狗,勉強承受住了那種震懾與壓制,並感應到了蓬勃可怕之下的虛弱。

    「月落先生誠不欺我也。」九璃嘴角勾起,泛出笑意。「此等壓箱底手段都坦然相告。」

    何暮收斂氣息,回以微笑:「這點關係重大,若不明言,大家還怎麼合作?」

    九璃微微點頭,似乎對何暮的回答很滿意,敖秦、古越等略感嫉妒的同時亦覺得月落做得確實不錯,能夠對他多一點信任。

    「可是,我們都過不了『一言為法』的限制,還怎麼合作?」金鱗仙子細眉緊皺。

    九璃輕笑道:「你忘了天狗一族的吞日神通,腹中自有乾坤,能將我等藏於其內,帶過限制?」

    「對啊!」金鱗仙子輕拍雙掌,敖秦與古越也露出了少許欣喜之意。

    何暮卻有些呆住了,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天狗,哪會什麼吞日神通?

    這……念頭急轉,互相碰撞,迸發火花,何暮猛地有了主意,返身穿過限制,回到了山腳,沉聲道:「我這吞日神通初成,還不夠熟練,各位謹守自身要害,免得被誤傷。」

    這句話當然沒引起任何疑問,九璃等妖反倒頗為欣賞何暮的細心,立刻各施手段護住自身,注意力也大半集中於此。

    趁這個機會,何暮嘴巴張開的同時,左手袖袍悄然揚了起來。

    天地陡然昏暗,大日彷彿盡被吞噬,一切渾渾噩噩,如同另成乾坤。

    九璃等妖沒有抵抗吸力,看清楚怎麼回事前就被吸入了袖袍內。

    袖裡乾坤!

    何暮移花接木,以此瞞天過海!

    在孟奇同齊桓公小白交換到袖裡乾坤這門大神通後,它毫無疑問成為了玉虛宮的標配,畢竟其不必主修,不必擔心玄關無悔,委實好用,人人兼修!

    袖袍垂下,何暮邁步穿過了太古文字確立的無形規則屏障,再次踏入了仿造的撐天神山。

    然後,他張開嘴巴,揮了揮袖袍,將九璃等妖扔了出去,在他們略感眩暈的時候,雙手負到了身後,嘴巴緩緩合攏。

    「天狗一族的吞日神通當真不凡。」九璃讚了一句。

    「還好,還好……」何暮真心誠意回答。

    沒有多做耽擱,一行往神山峰頂攀登,沿途只覺此地異常死寂,不僅沒有各種妖物,就連一根草都看不到,除了青灰色的岩石,還是青灰色岩石。

    見此情狀,何暮沉吟了一下,凝重說道:「先前發現這座遺府的朋友肯定沒有深入到這種程度,兩位小聖的窺視與推衍肯定也會到『一言為法』的影響,換句話說,踏入這座山峰後,我們不能再想著禁制或危險只有妖王層次,甚至不到,一旦有什麼異常,我提議立刻退走,絕不冒險。」

    師父對天機的把握應當也會受到九鳳「一言為法」的影響,如果頂端真的直通太古仙界碎片,天機更加容易被擾亂……

    聽何暮說得這般鄭重,九璃等人短暫沉默,彼此目光交接後道:

    「好!」

    他們前途光明,沒誰願意為了此事葬送自身。

    不知不覺間,何暮似乎取代了九璃,成為了隊伍的首領。

    仿造的撐天神山不能飛行,在死寂到極點的環境裡,他們花費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登臨了頂峰,只見雲海覆蓋四周,輕靈飄散裡多了沉凝,踏足其上,可以行走,而居於高處,俯視萬界與荒蠻古老的感覺撲面而來。

    「真的是太古仙界……」九璃似感慨似嘆息了一句。

    這時,金鱗仙子眼尖的發現前方雲海內藏著一件物品,於是伸手攝了過來,只見是一口鏽跡斑斑的長劍,黯淡無光,沒有靈性,像是已然死亡,其上刻有兩枚上古篆字——低於「九天正文」一個層級的文字。

    「九霄……這可是有名神兵,竟然折損於此……」敖秦看了一眼,頗感訝異與惋惜。

    九璃點了點頭道:「虎死威猶在,九霄縱然折損,本身材質也不低,我先收起來,出去後再行分配。」

    沒誰有異議,一行繼續往前,沿途發現了不少珍貴的神兵、稀有的材料,但都失去了光澤和力量,像是被歲月所腐蝕。

    這種詭異的狀況讓他們愈發凝重與戒備。

    當繞過一座白雲塑造的宮殿後,他們眼前一亮,看到了遠處彷彿山丘般的事物,它以氤氳為表,繚繞著清光,四周白雲凸起,化成一根根長條,有毫芒在上面流淌,彷彿妖異的血管。

    這山丘的事物散發著極端古老極端蒼莽的感覺,正緩慢鼓脹收縮,似乎在孕育著什麼。

    何暮頭皮發麻的同時心頭一動,九鳳不惜消耗掉積累,以一言為法讓太古仙界永存,就是為了培育這事物?

    難道這就是師父所言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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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滴滴血液

    噗通,噗通,噗通,看著那清光繚繞、氤氳環抱的山丘般事物,何暮只覺自家心跳不由自主隨著它的緩慢膨脹收縮而變化,怎麼都無法遏制,漸漸有了頭暈目眩渾身乏力之感。

    更為重要的是,這一切都發生於自己被離仙劍赤青黃白黑五色劍光盤繞護佑的前提下!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了兩道震動心神的聲音,一道如吼似嘯,蒼莽磅礡,威壓眾生,一道輕鳴高亢,似從九天之上降下,美妙悅耳。

    龍嘯鳳吟,環繞盤旋,原地彷彿颳起了旋風,將山丘般古老事物帶來的種種詭異影響消散一空——九璃與敖秦見勢不妙,分別借助五德乾坤扇與那口冰魄似的仙劍發出了自身種族的特有神音!

    何暮神智為之一清,從近乎軟綿暈厥的狀態裡擺脫,眉頭皺起,凝重開口:

    「此物神異遠超妖王水準,我們怕是力有未逮,若強行往前,恐命喪當場,不若暫且退去,等你們將所見所聞回報自身長輩後再做定奪。」

    這究竟是機緣,還是危險?

    一向謹慎的何暮受剛才詭異的影響,覺得還是不能魯莽冒險。

    九璃等妖的神情頗有點古怪,互相看了看之後,皆微不可及點頭,接著九璃轉頭望向何暮,勾起一抹略顯不好意思的笑容:「月落先生,你請放心,之前的收穫必定均分你一份,等下的事物若有剩餘,也會優先考慮你。」

    「什麼意思?」何暮頓時感覺不對,沉聲反問。

    九璃神情一正道:「看到這件事物後,我們就明白此行的任務圓滿結束了,接下來的事情,非我們能夠插手。」

    何暮心頭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半帶遲疑道:「你是說……」

    九璃不等他將話講完,微微頷首道:「我們皆有類似佈置祭台請神降臨的準備,提前煉製好了相應事物,哪怕在太古仙界碎片中,在九頭大聖的洞府裡,只要沒有克制又足夠強力的禁法隔絕,亦能召喚各家長輩降臨部分力量,隔空出手,將前面的危險拔除,將繚繞的清光與氤氳打開。」

    大體說完後,她心念起伏,下意識補充了一句:「這樣的出手當然也難逃有心者的關注,會引來各種變數,因此只能在最後關頭使用,到時候,有心者縱然察覺,從追溯來源,到穿透禁法,橫渡荒原,攀登神山,打退各種沒有靈智的妖神,都需要時間,已然緩不濟急,無力再幹擾或阻止……我們之前真的不是刻意隱瞞,實在沒到需要的時候。」

    這才是應有之意啊……何暮聽完九璃的解釋,最先泛起的念頭竟然是這個。

    我就說小聖妖神們不可能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完完全全寄託在幾位後裔小輩身上,不怕出點意外嗎?

    緊接著,何暮情緒湧起,百味雜陳,衡量了當前實力對比後,苦笑感嘆了一聲:「能得小聖妖神打開前面壁壘,讓我有一定希望獲得極大好處,而且之前收穫的物品也得到了承諾,在下還能有什麼意見?」

    他念頭轉動,苦苦思索,卻沒能找到師父有類似的吩咐和暗示,因此識時務者為俊傑,更為重要的是,光靠本身也確實奈何不得眼前的詭異事物。

    九璃本身寬慰兩句,但話到嘴邊卻只剩下一聲輕嘆,接著,她從芥子環內取出了五色流轉的古樸祭壇,安放於身前,將斑駁石子、豔麗羽毛、流淌成渦的清水等物品佈置在對應位置,最後把五德乾坤扇鑲嵌於了核心中樞,整個過程只是簡單拼裝,僅僅花了幾息的工夫。

    與此同時,敖秦、古越、金鱗仙子也以冰魄長劍、銅鏽雙環、金鱗長鞭等為引子,分別佈置了「請神降臨」的法壇。

    何暮冷眼旁觀,悄然退後了很多步,自身的氣息偽裝瞞不過傳說大能專注時的審視,必須躲開一點。

    當然,對方僅是降臨部分力量,非本體駕到,窺破的可能委實渺茫,如此舉動,屬有備無患。

    九璃神情變得莊重,登臨了那五色流轉的祭台,右手駢指成劍,點在了五德乾坤扇之上。

    霍然之間,紫白青黑與玄黃水色齊齊亮起,沿著祭壇盤旋往上,最終匯成噴泉,凝出了一扇佈滿玄奧花紋的虛幻大門。

    哐當!

    大門猛地打開,內裡探出了一根如幻似真的手指,四周光芒聚合,神聖凝縮,化生出一尊三十三層黃金玲瓏寶塔,直接鎮壓向緩緩膨脹收縮的事物。

    無聲無息間,外圍那一根根彷彿血管般的「白雲經絡」寸寸瓦解,像是倒塌的建築,往著核心蔓延,隱藏的各種危險黑影在玄黃掃蕩過後,紛紛煙消雲散。

    另外幾邊,敖秦頭頂的雲彩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海洋」,它旋轉裂開,顯化出一張長著根根龍鬚的巨口,噴吐出片片冰晶匯聚的洪流,所過之處,萬物凍結,天地一片素白剔透,美得宛若夢幻,又寒入心頭,繚繞著山丘般事物的清光頓時凝固成冰。

    古越身周狂風呼嘯,幻化出一根蒙著慘白火焰的枯骨,火借風勢,陡然膨脹,以席捲天地的姿態燃燒向了散發著古老意味的事物,金鱗仙子腳下蔚藍湧動,一片大如湖泊的赤金之物飛了出來,緊隨火焰往前。

    兩兩結合,頓時將成為了冰壁的清光弄得粉碎,如有雨水天降。

    一股股磅礡威嚴的氣息迴蕩之中,何暮看到山丘般事物僅僅支撐了幾個剎那就告土崩瓦解。

    轟隆!

    一道道清光從內噴出,一重重氤氳往外擴散,整座「山丘」像是被打碎的雞蛋,很快便顯露出了核心處的東西。

    那是一滴滴涇渭分明但又糾纏成團的血液,古老而滄桑,赤紅裡帶著一抹幽暗,彷彿虛空倒影其中,僅僅它們本身的存在之感就讓鎮壓過來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冰魄神息、枯骨白焰和斬仙金鱗自行遲緩,如陷沼澤的同時彷彿與目標隔了千山萬水,不知何時才能抵達。

    本來在緩慢融合的這一滴滴血液隨著外力的衝擊和孕育的中斷亦出現了分解,重新變成一個個表面毫無瑕疵,完美至極的血色圓球,懸掛漂浮於半空,似乎隨時會四散寥落!

    九頭蟲看來是想以這一滴滴古老血液孕育什麼,但本身隕落在了靈山,後續再無補給,讓它們歷經萬古也未徹底融合……何暮心神搖動,似乎有些明白上古妖神九鳳的佈置和目前情況的緣由了。

    傳說大能的力量何等強橫,不過剎那,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和冰魄神息就竭力掙脫了束縛,正要分別抓向不同的古老血液,九璃、敖秦等妖臉上忍不住泛出了笑意。

    事情即將大功告成,而變數並未出現!

    就在這時,太古仙界忽然一暗,像是有了什麼不好變化,只見那黃金寶塔詭異頓在了半空,失去了後續,緩緩崩解!

    冰魄神息、枯骨白焰和斬仙金鱗亦是失去了實質,復歸虛影,漸漸消散。

    「怎麼了?」

    包括何暮在內,此地所有生靈都睜大了眼睛,一片茫然。

    ……………

    幻想天內,靜坐殿閣,正隔空降臨力量的五德鳳凰輝光猛地睜開了眼睛,又驚又疑地脫口而出:

    「聯繫中斷了……」

    自己與請神降臨的祭台之間的聯繫中斷了!

    也就是說,沒辦法傳遞過去力量了!

    一座冰魄凝成的星球般山峰深處,龍吟之聲遍傳星空,憤怒之感溢於言表:

    「誰隔絕了聯繫?」

    …………

    崑崙山玉虛宮內,孟奇雙眼依舊半開半闔,只是隱有黑白流轉的神光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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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各」有收穫

    靜室幽深,黑白時轉,讓雲床四周與孟奇本身染上了些許詭異神秘的色彩。

    請神降臨,依靠聯繫,有因有果,自然難逃諸果之因的影響!

    …………

    「難道是那一滴滴血液造成的異變?」

    幻想天內,輝光顧不得探查緣由,當機立斷,身影一閃,已是降臨於九頭蟲洞府門口,因著太古仙界碎片滲透氣息和一言為法的影響,她沒辦法直接以無處不在之能出現於乾裂荒原裡,更加窺探不到「撐天神山」左近的狀況。

    吼!

    輝光還未來得及邁步進入洞府,四周忽有點點虛幻星光閃爍,彷彿匯成了一條銀河,凝聚出通體晶瑩彷彿點點冰魄組成的五爪真龍,北極小聖也是毫不猶豫前來,不再顧忌有心者的摻合。

    至於枯骨火神和龍魚帝君,縱然遁速出眾,神通不少,此時亦只能望洋興嘆,根本沒辦法與傳說大能的無處不在相比!

    輝光與北極小聖沒有目光交接,沒有密語傳音,默契前行,各自身影縮小,進入了九頭蟲洞府。

    轟隆!

    他們剛過大門,虛空搖動,陡然漆黑,上下左右前後的遠方星空似被遮掩,一隻氣息擾動了苦海,蕩起陣陣莫名漣漪的金翅大鵬鳥莫名出現,雙翅一展,就要將整座山峰環抱,直接搬走!

    簡單粗暴,盡顯造化大聖的威能!

    但與此同時,又有一股股強橫氣息降臨,牛魔王、蛟魔王等大聖感天機變化,紛紛前來,一時之間,大能大神通者雲集薈萃。

    牛魔王眼睛一眯,巨掌探出,啪的一聲擋住了鵬魔王試圖搬走洞府的行動,故作憨厚道:「三弟,到底怎麼回事?這似乎是九頭蟲的洞府?」

    祂們雖為結義兄弟。同被封於靈山深處多年,交情算得深厚,彼此常有照料,亦能兩肋插刀。但終究不是同一種族,各有利益所在,難免都有些小心思,尤其在場皆是妖族強者,除非佛道等勢力傾巢而出。根本撼動不了局面,因此,好處必然歸於妖族的大前提下,打一打自家算盤無可厚非。

    鵬魔王顯化出人形,沉聲道:「大哥,裡面似有異變,先將洞府搬回去再做計較!」

    轟隆!

    祂話音未落,整座山峰劇烈搖動,一塊塊風化岩石掉落,飛入星空。

    ……………

    當九璃、敖秦、古越和金鱗仙子詫異錯愕於三十三層玲瓏寶塔、冰魄神息、枯骨白焰、斬仙金鱗等莫名消散。請神祭台再無力量傳出時,那一滴滴懸掛漂浮於半空的古老神秘血液已然失去了所有的保護,****裸地呈現於他們眼前,唾手可得。

    輝光等小聖妖神將所有的阻礙與隱患統統破除掉卻恰好沒能觸及收穫!

    散發著玄奧超絕之感的血液就這樣原地震顫,引來虛空的時明時暗,陣陣搖動,何暮看得莫名心悸,最先回過神來,陡然冒出拿到其中部分的念頭。

    這是自己的機緣所在。

    自己前所未有地肯定!

    雖然不明白輝光等小聖妖神出了什麼岔子,但眼前的局面不會假。趁九璃等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有足夠的機會與能力攝取到那古老的血液。

    而問題在於,得手之後如何脫身?

    先不提九璃敖秦等妖看見自己拿到部分血液後必然出現的阻攔與糾纏,根據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和岔子後,輝光等小聖必定放手一搏,隔空降臨此地,穿過大門與荒原趕來,自己得手逃出太古仙界碎片時,肯定迎面撞見。無法脫身。

    並且祂們被有心者關注者,牽一髮而動全身,即使借助荒原地形,自己瞞天過海,潛出了洞府,也難逃外面陸續趕來的強者。

    該怎麼辦?

    要不要冒險?

    就在他念頭紛呈,貪慾與理智爭執不下時,那一滴滴血液的震顫突地劇烈,引來虛空地震般搖動,漣漪化作了波浪。

    轟隆!

    巨大爆炸聲從那一滴滴血液的間隔裡傳出,白雲為地與氤氳繚繞的太古仙界碎片詭異寸寸坍塌。

    轟隆!

    那一滴滴古老而滄桑的血液陡然崩散,化作流光,奔向各處,本能尋找著能提供力量與生機的地方。

    嗖嗖嗖!

    九璃剛被大爆炸驚醒,就見一滴帶著些許如星空倒影幽暗的血液直奔自己而來,因著不帶惡意,穿透了聖德水光的庇佑,鑽入了自己眉心祖竅。

    她不明所以,本能就運轉了通體力量,全神貫注於對抗這滴血液。

    血液一觸就散,融入了力量,深入了經脈,九璃眼前忽地一暗,只覺天地昏沉,一切變得支離破碎,虛空彷彿在重構。

    與此同時,敖秦、古越和金鱗仙子亦各自被一滴血液鑽入了祖竅,被本能進行著排除的力量消解融合,視線內彷彿出現了幻覺。

    何暮則被剩下的好幾滴血液包圍了,嗖嗖嗖直去他的眉心,嚇得早就回神的他要揮劍阻攔。

    可突然之間,他佩戴那件法器亮了濛濛光彩,像是漩渦般吸引了那一滴滴血液紛紛來投。

    怎麼回事?何暮頓時愣住,被殘留的一滴血液穿過劍光縫隙,鑽入了眉心祖竅,融入了力量與血脈肉體。

    視線變得昏暗,太古仙界寸寸破碎,從整體到一塊塊面,從面到一根根線,從線到一個個點,何暮被這神異的景象所沉醉,然後被席捲而來的風暴包裹,被極亮的白光隔絕了感官。

    轟隆!

    太古仙界徹底破碎,爆炸餘波將神兵法寶護體的九璃等妖拋了出去,緊隨而來的蔓延讓無垠荒原亦坍塌毀滅。

    轟隆!

    輝光與北極小聖眼尖看見幾道熟悉的身影,將他們接了下來,然後九頭蟲洞府的一言為法失效,在大破滅裡徹底崩散。

    轟隆!

    鵬魔王和牛魔王等大聖眼睜睜看著洞府破滅,山峰坍塌,心頭皆咯噔了一下,再要出手,已是無力挽救,只能發現輝光與北極小聖帶著九璃等妖出來。

    「出了什麼事?」鵬魔王眼神銳利地看向輝光。

    輝光哼了一聲:「我剛進入,洞府就出現了坍塌,」

    她的目光望向了懷中的女兒。

    此時說明,免受猜忌。

    九璃頗有些渾噩,竭力回憶剛才的場景道:「我們發現了九頭大聖在用神兵靈物等孕育一滴滴古老血液,於是布下祭壇,請娘親你們降臨力量,可外圍佈置剛被清楚,核心處就發生了異變,出現了猛烈的爆炸,讓太古仙界碎片坍塌,讓那一滴滴血液四散奔逃,不知所蹤。」

    她刻意隱瞞了自身融合一滴古老血液的事情,本能覺得只可告訴母親,而且說得也並非謊話,除了那滴血液,其餘絕大多數,確實四散奔逃,不知所蹤。

    敖秦、古越和金鱗仙子亦是明白自家得了天大好處,不能直言,於是紛紛附和。

    見此情狀,鵬魔王和牛魔王大體弄清楚了原委,見發展符合邏輯和推衍,於是詳細問了問那一滴滴古老血液的特徵後,各自對視一眼,窺視了幾小的芥子環後,開始搜尋周圍,要追索四散奔逃的血液。

    等到一位位小聖大聖離開,九璃悄然鬆了口氣,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猛地記起一事,看向敖秦等妖道:「月落先生呢?」

    「不知道……」金鱗仙子搖了搖頭。

    敖秦皺了皺眉頭:「莫非他葬身於洞府坍塌裡了?」

    畢竟沒有長輩來救。

    「不會,他有德有運。」九璃斷然否定了敖秦的推測。

    輝光與北極小聖對視一眼,背後光芒亮起,幻化五德花紋,凝出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護佑幾妖,帶著他們返回了幻想天,開啟了當年妖聖佈置的禁法,然後才沉聲問道:

    「將剛才沒說清楚的事情詳細道來。」

    九璃、敖秦等趕緊說明了自身份別融合了一滴古老血液,以及月落先生在整個探索過程裡發揮的作用。

    「聯繫隔絕,莫名爆炸……」輝光神情忽然變得凝重,低聲自語般道,「莫非是他的手筆……也只有他能如此舉重若輕地辦到……」

    「誰?誰的手筆?」九璃錯愕問道。

    輝光與北極小聖交流了一下後道:

    「既然你們各自獲得了好處,此行也不算白費功夫,事情到此為止,日後不得再提!」

    自家確實失望,但好歹後裔有收穫,勉強能夠忍受。

    九璃與敖秦等妖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一頭霧水,只好暫時退去,均分收穫。

    看著他們的背影,輝光與北極小聖突然齊齊長嘆一聲,目光望向了人間界崑崙山。

    …………

    此時此刻,何暮已莫名其妙回到了玉虛宮,而孟奇手中多了一滴滴古老滄桑的血液。

    這是昊天上帝的血液,失去了靈性失去了生機失去了滴血重生之能的古老血液,來自上個紀元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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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桃子的異常

    玉虛宮內,孟奇右掌攤開,一滴滴血液彷彿點點水銀在上面滾動,表面毫無瑕疵,完美至極,藏著一抹幽深,彷彿倒映著虛空,表現出了影響周圍天地結構的極強存在感,散發著極端古老極端滄桑的氣息。

    根據扶桑古樹所見,以及歷年來感悟昊天鏡的經驗,他毫無疑問地肯定這些血液屬於昊天上帝,曾經的諸天主宰,太古皇者,威名甚至流傳到了這個紀元,在作為渡世寶筏的洪荒碎片地球之上,還保持了很久對祂的祭祀。

    身為昊天上帝麾下赫赫戰將的古神九鳳,蒐集到祂隕落時崩散的滴滴血液,試圖融合孕育,是想將祂復活?還是打算借雞生蛋,靠外力培育結出血液對應的虛幻道果,然後煉化吸收,踏出登臨彼岸的關鍵一步?孟奇念頭紛呈,思索著過去的太古妖神,如今的九頭大聖究竟想做什麼。

    然而因為缺乏關鍵線索,九頭蟲又已隕落於靈山,灰飛煙滅,死無對證,他一時難有定論。

    如果是前者,那簡直將彼岸者的恐怖又赤*裸*裸地呈現了出來:經過了諸天萬界的破滅,隕落了足足一個紀元,靠著沒有靈性沒有生機沒有滴血重生之能的九滴血液就有一定希望讓祂復活歸來!這幾乎是無法真正死亡啊!

    ——孟奇相信九鳳的見識和實力都足以判斷此事有沒有一點成功的希望。

    若是後者,昊天上帝的境界至少達到彼岸裡的古老者層次就能夠確定了,沒有靈性沒有生機的少許血液依舊蘊含著大道某些方面的內容,可以糅合互補,孕育成長,結出對應的虛幻道果或略低一個層次的事物。

    從這方面看,昊天上帝與東皇太一的血液交雜孕育出極有「紀元」之相的扶桑古樹,就可以理解了。

    孟奇思緒翩飛,做著漫無邊際的聯想,試圖尋找一絲靈光。忽然。他記起了一件東西!

    想到便做,他左手一抖,將赤紅欲滴的妖異血桃弄了出來,它茫然轉圈。似乎沉睡之中被喚醒,一時還有點迷糊。

    此物得自蟠桃園。長於壽星腦袋內,被小桑稱為太古遺留下來的邪物,不知面對昊天上帝這太古皇者的血液會有怎樣的反應?

    這可比昊天鏡碎片僅是神兵法寶。乃昊天上帝本身的一部分!

    妖異血桃轉了半圈後,突然頓住了。接著半透明果皮內,那一根根宛若經脈血管的事物突兀膨脹,詭異凸起。一股滄桑邪異又古老浩瀚的氣息勃然而出!

    靜室內的天地忽地昏暗,虛幻的時光長河自行浮現。既像是壽元在飛快流逝,又彷彿過去在重現,歲月混亂。滿是「憤怒」之意!

    「昊天!」

    一道虛幻又威嚴的聲音似乎從時光長河的源頭之外傳來,語氣裡充斥著憎恨與切齒,它沒有半點靈性和生動,像是銘刻在天地之間的回聲,穿透了紀元承受了破滅的回聲!

    孟奇眉毛微挑,妖異血桃的反應和引來的異變竟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的腦海裡此時此刻有諸多念頭在碰撞,最後匯成了一個名字:

    「東皇太一!」

    隕落於昊天上帝之首的另外一位太古皇者!

    至今仍有名聲流傳的三位太古皇者之一!

    ——太古三皇以昊天上帝為首,其次是東皇太一,最末是伏皇,屬於本紀元仿照上古五帝名頭排出的稱號。

    孟奇的目光幽深難測,落往妖異血桃之上,只見它顫顫巍巍跳起,來到了自家右手,繞著那一滴滴昊天上帝的血液來回打轉,有種咬牙憤恨,誓要將對方生吞的氣勢,但它似乎只能汲取壽元相關之物,對沒有生機的血液毫無辦法。

    壽元乃天地規則的一部分,從根本來說,毫無疑問屬於時光大道的某方面,上古神話時代,天帝雖以光陰成道,能耗敵壽元,催人老朽,但並不唯一和獨佔,蟠桃園這壽元體現依舊屬於金皇西王母,而在太古洪荒年間,以時光之道聞名的首推東皇太一!

    小桃子藏於壽星頭顱內,藉祂的屍骸與蟠桃園孕育成長,能吸收壽元,喜好延長生命時光的事物……有著太古遺留物品特有的妖異詭秘……面對昊天上帝的遺蛻血液,反應如此之大,甚至引來了天地間銘刻的憤怒吼聲和時光的混亂……

    如此種種,結合在一起,孟奇幾乎可以斷言它與東皇太一有關!

    靈性只是初步,屬於神兵法寶那種……難道上古年間,除開九頭蟲這太古妖神,還有誰蒐集了東皇太一的遺蛻血液或類似事物,想借助天庭墜落的劫數契機,依靠壽星和蟠桃園復活東皇,或者孕育結出對應的虛幻道果?

    虛幻道果……桃子也算是果實,害怕能吸食近道之物與仙界九幽的大道之樹……孟奇心頭一動,目光上下打量正蹦跶碾壓著昊天上帝血液的妖異血桃。

    莫非這貨真是未完全成熟或不夠完善的虛幻道果?

    東皇太一對應的虛幻道果?

    因著不知什麼緣由,竟有了幾分靈性?

    種種疑問之中,孟奇悄然吐了口氣,暗自喟嘆道:

    「果然是末劫,太古幾個紀元殘留的因果糾纏也得於此有個瞭解了……」

    仔細研究和摩挲了一陣妖異血桃,暫時沒有收穫的孟奇將它放回了左手,神識浸入一滴昊天上帝的血液,感悟煉化裡面對應虛幻大道的同時,運轉諸果之因和自身改良昇華了不知多少次的變天擊地大法,試圖從血脈裡喚起昊天上帝殘留的記憶碎片。

    一片漆黑,只有漫無邊際的破滅,以及時光歲月的塵封。

    「看來不到觸及過去奧秘層次,是喚醒不了血脈裡殘留的記憶……」孟奇嘆了口氣,將那滴自己準備煉化的血液分開,然後攝起一滴,按在左手竅穴之上,讓它滲入了進去,剩下的則用最後那枚混沌青蓮子包裹孕育,看最後能出來個什麼東西。

    總之,依靠自身的推衍和諸果之因的預感,不會是「昊天上帝」……

    妖異血桃到底是誰放進壽星腦袋裡的?孟奇收斂住疑問,專心致志煉化起血液,至於徒弟何暮,他目前僅算融合,煉化為己有將延綿很長很長的時光。

    …………

    何暮坐在自家房中,一時還有點茫然,不明白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自己怎麼就回到玉虛宮了?

    不是九鳳遺府大爆炸嗎?

    少頃,他清醒了過來,敬畏地看向師父蘇孟閉關的靜室,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從隔絕請神降臨到核心處莫名詭異的爆炸,都非偶然與恰好……

    師父果然天機在握,早有安排……

    就在這時,他耳畔忽地響起了一道試探般的聲音:「月落先生?月落先生?」

    九璃?她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何暮嚇了一跳,然後發現聲音似乎來自融合的那滴古老血液,於是集中靈識,滲透過去,按照使用萬界通識符的辦法回答道:「九璃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你果然也融合昊天上帝的血液。」九璃的聲音露出了笑意。

    何暮訝異道:「昊天上帝的血液?」

    「對,我娘親說那滴滴古老血液是太古皇者昊天上帝隕落後殘留,被九頭大聖蒐集了一些,因著祂對應的大道包括虛空,血液彼此間又有莫名聯繫,故而我們可以依靠融合於體內的血液隨時聯繫,哪怕隔著諸天萬界。」九璃開心解釋了一句。

    何暮恍然大悟,真正明白了自身此次機緣果然好處不小,不由自主泛起笑意,隨口說道:「原來如此,你們都還安好吧?」

    這就是另外形式的萬界通識符啊!

    「我們都回到自己家中了,外人並不知曉融合血液之事,一切如常,你呢?」九璃關切問了一句。

    回到崑崙山玉虛宮了……何暮當然不會這樣回答,沉吟了一下道:「在下沒有出身,怕被北極小聖和兩位知曉經過的妖神盯上,殺我煉血,於是趁爆炸將我送出很遠的機會,遁入了人間界,隱匿於世俗間,如此一來,有當世人皇的守護,就不怕祂們迫害了,等到徹底煉化了血液,境界有了極大突破,再回星域。」

    九璃嗯了一聲:「這倒是好辦法,我能保證我娘親不會覬覦,還真沒辦法相信北極小聖和另外兩位妖神。」

    說到這裡,她忽然笑了起來:「你既然進入了人間界,可要好好給我們長長見識,讓我們知道什麼叫做花花世界。」

    言笑晏晏間,一人一妖聊起了人間界的風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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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廬陽地近南荒,夏日炎炎之時最為難熬,行走於外,如同置身蒸籠,滾滾熱氣繚繞身周,讓人產生自家隨時會熟掉的錯覺。

    但當一行客商在嬌美侍女的引領下進入一座園林後,頓時感覺涼氣襲來,如春風拂面,說不盡的舒爽怡人,抬眼望去,綠樹成蔭,水波微興,湖光山色之間點綴著諸多院落小樓,佈局精巧,頗有上應星宿,下合地脈之感。

    「好地方!好佈置!」為首的客商捋著頷下一部短鬚,情不自禁高聲讚道。

    以他外景的實力自不難看出園林美景之下潛藏著恐怖的大陣禁法,讓居住於此者一陣安心。

    嬌美侍女著薄裙,覆輕紗,微微一笑道:「好叫貴客知曉,此園乃我廬陽赫赫有名之地,喚做稚陽園,本是宋氏祖產,後支脈偏房鬧分家,落到了嫡系之外,子嗣偏又好賭好色,最終抵給了我家主子,專門用來招待貴客。」

    「稚陽園……宋氏……」為首客商愣了愣,遲疑道,「可是廬陽宋氏?前朝時出過好幾位宰相,曾經有法身鎮壓的廬陽宋氏?」

    侍女含笑點頭:「正是這廬陽宋氏,昔年十四世家之一。」

    來客皆是驚嘆,再次眺望四周,各自感慨道:

    「想不到我等還有遊覽並留宿廬陽宋氏稚陽園的一日……」

    「若是前朝,怕是連靠近都沒辦法!」

    「不愧是當初的頂尖世家,光是一處園林,就能窺見鼎盛時的氣象。」

    ……

    言談紛紛間,為首客商輕輕頷首,吐了口氣,對侍女道:

    「你家主子果然不凡,而且誠意十足。」

    說話間,他的目光留戀於湖光山色之中,心頭百味雜陳。

    對自己這種出身貧寒,靠著人皇治世。魔帝傳法,才有幸踏足外景的新晉者而言,能享受一番當年頂尖世家的氣派,當真美好至極!

    前朝時。自己年輕氣盛,充滿了幻想,但也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大搖大擺行於類似廬陽宋氏稚陽園的地方。

    彼時誰能想到會有今日?

    他感嘆之時,稚陽園外,正停著一乘馬車。車身繪刻著一刀一劍交叉的圖案,其乃廬陽宋氏的標誌。

    車窗簾子半開,一張眼角皺紋深深的面孔定定看著那處園林,頭髮花白,氣質頹唐,眼中精光深藏。

    駕車的馬伕安靜等待著,沒有說話,自家老爺,也就是廬陽宋氏當代家主,每次路過此地。總會停頓觀望一陣,彷彿在回憶家族鼎盛時的氣象。

    「走吧,去無憂樓。」宋全略轉回腦袋,閉上眼睛,語氣略帶嘆息。

    車伕愣了愣道:「老爺,又去無憂樓,老夫人會責罵的……」

    「不去無憂樓,又能去哪裡?」宋全略苦笑靠在了軟軟的椅背上。

    車伕不敢再多言,載著宋全略穿街過巷,來到了花船眾多的河邊。停在了一座清幽小樓前。

    宋全略輕車熟路,要了常用的雅間和此地聞名天下的無憂酒,並點了一位擅長彈唱,聲音能沉能清的花魁歌妓。

    「還是老規矩。」宋全略對那歌妓微微點頭。走到了躺椅坐下,自斟自飲。

    而歌妓彷彿早已習慣,隨意就坐,反彈琵琶,唱著輕柔婉轉的曲子。

    美妙的聲音,宋全略沉默著飲了一刻鐘。等到酒意微熏,才提著酒壺,緩緩站起,踱步到窗邊,指著船河對面氣象宏偉連綿起伏的山脈道:

    「你知道嗎?那裡也曾經是我廬陽宋氏的祖產,方圓百里,礦物靈草,皆屬我有!」

    歌妓似乎充耳不聞,依舊彈著琵琶,唱著優美的曲子。

    宋全略沒在意甚至不需要回應,灌了一口酒,自顧自道:

    「曾經,是的,只是曾經!」

    「昔年我廬陽宋氏氣吞南國,天下聞名,被列為世家十四之一,代代皆有政事堂成員,與神都趙氏共治天下,家中看重的子弟,縱有大罪,亦可不需入刑。」

    「南州各地,多少礦藏福地皆屬我家,多少強者高手俯首聽命,祖宅所在的廬陽更是有宋七趙一其他各家分割剩餘的流言。」

    「我便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出生,而且趕上了大晉迴光返照時的烈火焚油似繁盛,心高氣傲至極,雖然在瓊華宴時被『狂刀』蘇孟脆敗,醒悟了過來,於武道上更進一步,但依舊自矜身份,少拿正眼瞧普通好手強者,開竅遊歷之旅堪稱風光。」

    他有些絮絮叨叨,想到什麼說什麼的態勢,彈著琵琶的歌妓繼續且彈且唱,但曲子漸漸轉悲,以合宋全略的心緒變化。

    「那時候,我有個綽號叫『詩刀詞劍』,我很是喜歡,每每沾沾自喜,之後一路順風地開九竅,天人交感,半步外景,晉陞一流,超過同輩的普通世家門派弟子不知凡幾,更勿論尋常江湖人士。」宋全略端著酒杯,望著遠山,還在回憶著往昔崢嶸歲月,「到人皇臨世,趙氏舉國內附,這一切美好還在延續。」

    「魔帝遍傳世人星火,讓他們皆能修煉絕世品階的功法時,各大世家和門派亦從中收穫不淺,領悟了諸多絕學,完善了家傳根基,門下子弟的修煉愈發蓬勃,縱然沉迷於萬界通識天地者變多,可善用此物者開始精益求精,一個的成就能抵過去兩三個。」

    說到這裡,宋全略竟有些迷茫道:「如今的狀況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徵兆的呢?」

    「對了,是從當世人皇鑄封天台,能敕封各地土地山神,城隍天將,於原本的朝堂外多了神道監察和庇佑開始,舉頭三尺有神明不再是虛言……」

    「雖然封天台未盡全功,不僅上四層損毀,中央三層亦有波及,讓人皇敕封仙公仙伯、星官天師等法身以上神靈的數量極其有限,但光是每座大城皆有大宗師水準的城隍鎮守就足以讓人敬畏了,而這也使得未出法身,只得神兵鎮壓氣運的各大世家門派的重要性急劇下降。」

    「及至人皇自證傳說,無處不在,我等過去的頂尖世家門派在他眼裡已是普通臣民,先是被剝奪了恩蔭之權,不復所在州城皆可領牧守之職,政事堂必有一席之地的輝煌,所有的朝堂官吏必須出自文舉與武舉,沒有例外……城隍土地等神靈則是敕封有功之人。」

    「緊接著是所有世家門派必須申報產業,不得隱瞞,同一賦稅納糧……」

    「最後則是朝堂官吏和六扇門密探教唆各家偏房支脈鬧分家,因著神道監察於頭頂,很多陰毒手段不能用,只能眼睜睜這些貪婪蒙心的傢伙將祖業分走,就像那座山脈裡的諸多礦藏,就像稚陽園……」

    宋全略的聲音變得有些淒涼:「我老父,昔年大晉尚書右僕射,就是在這樣無力反抗的狀況下怒火焚心,鬱鬱而終……」

    「我常常在想,若我有狂刀蘇孟,不,如今元皇仙尊的天資和刻苦,能早日證得法身,踏足地仙,成就天仙,這些事情應該就能避免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力至波瀾才覺弱!

    「應該就能避免了吧……」宋全略蹲了下來,抱著頭,花白老人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喃喃自語,眼淚橫流,「應該就能避免了……」

    歌妓曲聲一緩,低低唱道:

    「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這是來自萬界通識天地內的一首曲子,不知何人所著,很多典故亦無人知曉,但那種悲涼那種滄桑,那種浮華散盡,明月不變的感覺依舊讓很多經歷改朝換代又混得不如意者頗有同病相憐之意,於是流傳了開來。

    「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宋全略跟著低唱,嗓音沉啞,悲涼莫名。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哈哈大笑之聲傳來:

    「我等世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廬陽宋氏又保存了諸多產業,何止日進斗金,而且門下子弟出眾,將來無論走武舉還是文舉,都有出路,宋兄何必如此頹唐?」

    宋全略望了過去,愕然道:「張元禮?」

    來者正是自己年輕時的好友,隴南張氏的張元禮,如今他父親尚存,因此並未成為家主。

    張元禮看起來只得中年模樣,呵呵笑道:「宋兄啊,這世道不由人,變不了天地就得變自身,君不見周郡王氏如今全力發展書院之業,以王載為總山長,專攻文武舉之路,又復有顯赫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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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的事永遠不會有結局

    “王載兄積累多年,一身浩然之氣驚天地動鬼神,證道法身只是遲早之事,為何要操持俗物,不怕耽擱了修行嗎?”宋全略收斂住了之前的失態,淒涼深藏,側頭看了歌妓一眼,讓她退出房間並隨手關上大門。

    張元禮將冰蟬絲手套取下,悠閒放於桌上,一邊給自己倒著無憂酒,一邊呵呵笑道:“王家傳承自仁聖,教化濟世之事才是正業。”

    “先前政事堂與朝廷被我等世家把持,普通人家並無多少機會,對書院等難免漠然,並不熱衷,如今世事變遷,人皇治世,文舉與武舉並重,也就給了王家機會,王載做了總山長,對浩然之氣的修行有著不可估量的好處,而且據說還能搜集煉化些許道德之氣和聖人之德,為法身奠定最雄渾的根基。”

    他始終未能邁過第三層天梯,成為大宗師,一身“宇外炎陽篇”難以陽極陰生,交濟調和,因此得經常戴著千年冰蟬絲及其他天材地寶製成的透明手套,中和體內炎陽之氣,免得出了岔子,走火入魔。

    宋全略聞言呆了幾息,然後坐到了張元禮對面,斟了杯酒灌下,長歎一聲道:“那一代人榜群星薈萃,王載兄雖然進過前十,但論天資機遇,與元皇、魔帝、太上神劍等都差之甚遠,想不到他也快超脫凡俗,位列仙班了……”

    “嘿,宋兄,哎,還是叫你全略舒坦,你啊,就是太心高氣傲,太沉迷于宋氏過去的輝煌,一心想著證道法身,重振家族。才總是自責,總是觸景傷情,失態人前。怕是連心魔都已經生出了吧。”張元禮旁觀者清,正色勸了一句。“你看我,早早接受了現實,接受了隴南張氏只是普通世家的現狀,從而幫助父親充分利用家族過去的積累,發揚當前的資源,借助萬界通識天地,創辦了諸多商行,算是另有一番成就。過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如今和你站在一起,簡直是兩代人!”

    宋全略被張元禮說中心事,臉部肌肉微微扭曲,顯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人皇已然傳說,再過幾月,青帝將賜下封神榜,完成人道統天的偉業。到時候,星主雷神這一級數能不能敕封不清楚,至少星君真君少不了。大周的傳說數量將有飛躍,你就算證得法身,不過區區人仙,又能怎樣?能讓宋氏回到當初政事堂成員,對天下大事有一定權柄的地位?”張元禮毫不客氣潑了一盆冷水。

    宋全略被說得臉色陣青陣白,好半天才道:“青帝不是還未賜下封神榜,指不定會有什麼變故……”

    “變故?當今諸天萬界唯一行走於世間的彼岸大人物親自出手,會有什麼變故?”張元禮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全略,我們幾家幾派錯過了最好的時代。沒能在那時有人證得法身,如今已然被遠遠拋開。難復舊觀,不是靠你一個人就能追上的,這得家族齊心協力,一代又一代的奮進積累,才有機會。”

    宋全略臉色一正,沉聲問道:“元禮,此言何意,該怎麼做?”

    張元禮手中的無憂酒咕嚕冒出氣泡,竟已被煮沸,他一臉鄭重道:“放棄驕傲,認清現實,按照人皇定下的規矩奮進,家中子弟武道品性皆優者參加武舉,擅長庶務為政的專心文舉,然後從剩下選拔賢才,經營家業,不坐吃山空,如此一代又一代地積累下去,廬陽宋氏於朝中又會生出人脈,將來終究會有傑出子弟身居高位,會有立下功勞,得封土地城隍等神職者。”

    “只要堅持不懈,家風不墜,總有子弟自證傳說或者得封星君的機會,有讓宋家重現輝煌的機會,比起那些出身平凡者,甚至普通世家和小門小派中人,我們有神兵鎮壓,有閱歷足夠的長輩,有各種天材地寶資源,有礦藏藥園靈泉田地等,還怕爭不過他們?”

    “例外肯定會有,但總體大勢不會變!”

    宋全略看著張元禮定定出神,許久才搖頭苦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一直自負,心裡頗有些看不起你,誰知你比我想得透徹,做得踏實。”

    “嘿嘿,這番道理說來容易,經歷過輝煌的我們卻容易被以往遮眼,視而不見,我也是遇到了王思遠王兄,得他提點了幾句,才豁然開朗,規勸了家父。”張元禮笑眯眯說道。

    “王思遠王兄?”宋全略愕然開口。

    張元禮點了點頭道:“對,當年的‘算盡蒼生’王思遠,讓江東王氏敗落的那個不知天才還是瘋子的傢伙!”

    “他證道法身後便消失於世間,想不到還活著……”宋全略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張元禮微微皺眉道:“我遇見他時,他除了病色依舊,其餘都很好,告別之際,說是要去做一樁瘋狂之事,若是失敗,身死道消,如果成功,將能真正地‘算盡蒼生’。”

    “後來呢?”宋全略下意識追問道。

    張元禮搖了搖頭:“後來再沒有見過他,亦沒有聽聞他的蛛絲馬跡……”

    宋全略沉默片刻,眼角皺紋忽地展開,輕笑道:“你遠從隴南而來,沒有用萬界通識符交流,恐怕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哈哈,為了一樁生意。”張元禮大笑道,“我可不敢欺瞞你,擋不住后土生死劍與厚德載物刀啊!”

    說到這裡,他臉色一正:“九葉返陽草只長於靠近南荒的南州與桓州,是煉製延壽丹藥的不錯材料,南州之貨向來被你們廬陽宋氏把持,而桓州經過這些年的衍變整合,最終統屬于邑城唐家,他們不想與全略兄你們家無謂爭鋒,又恰好有樁生意涉及我家,因此請小弟前來做個說客,希望大家將九葉返陽草及相應丹藥的生意拿出來,重新組建一個商號,並以你家為尊。”

    “當然,我家也想摻合一腳。”

    宋全略沉吟了一下道:“邑城唐家之前名不見經傳,背後到底是哪家哪派?”

    “嗯,周郡王氏和浣花劍派對邑城唐家都多有照拂。”張元禮坦然直言。

    宋全略想了想道:“那請唐家的客人進來吧,面對面談一談。”

    張元禮撫掌一笑,站起身來,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片刻之後便與一位宮裝美婦連袂而入。

    “這位是唐家家主唐明月唐仙子。”張元禮介紹道。

    唐明月保持著年少時的明眸皓齒,但多了歲月積澱的成熟與典雅,眼角細微的紋路更讓她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風韻,聞言行禮道:“見過宋家主。”

    宋全略深深看了她一眼,感慨道:“邑城唐家之前默默無聞,名不出桓州,卻在唐仙子手上異軍突起,急劇壯大,宋某委實佩服。”

    這句話有感而發,說得誠懇動人,竟讓唐明月一時觸動,百味雜陳。

    自己接掌唐家時,何止名不出桓州,離開周郡已是少有人知,這麼多年苦熬,算是遇到了好時候:外景前魔帝遍傳星火,讓自己能修煉絕世功法,夯實根基,順利突破至外景,及至勢力需要擴張,又莫名其妙得到周郡王氏和浣花劍派這兩個桓州龐然大物的幫助,奠定了家業,人皇設立封天臺之後,神道監察各方,大周規矩深入了豪族門派,又讓自己少受了諸多陰毒手段。

    這幾十年裡,自己為了唐家殫精竭智,其中辛勞不足為外人道也,就算如今兒女雙全,家事美滿,也常常有半夜驚醒的時候。

    當然,唐家的興盛自嫡親兄長歸來開始,但他再次離開後,卻徹底消失於了人間,像是從未出現過。

    自己尋覓了幾十年,終於放棄,同時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的事情永遠不會有結局,有的疑惑也永遠不會得到答案。

    帶著這樣的情緒,唐明月坐到了側方,正色與宋全略討論起九葉返陽草之事。

    天下變動,大勢更改,有家族沉淪,自也有家族興起!

    一如神都蘇氏。

    顧長青作為當今大周六扇門三十六神捕之一,算得上位高權重,而且本身也是積年半步,又背景深厚,讓屬下的捕頭們不敢有絲毫不敬。

    “顧神捕早。”一位金章捕頭看見主持神都地域六扇門事宜的顧長青過來,忙拱手行禮。

    這位爺向來嫉惡如仇,在他面前,可不能有什麼錯處。

    顧長青微微點頭,臉上帶笑:“今日照常行事,有異常用萬界通識符聯絡。”

    說完,他走出昔日的六扇門總部,往神都蘇氏的祖宅行去。

    顧神捕居然這麼早就走了……那位金章捕頭目瞪口呆。

    聽說蘇夫人新近誕下女孩,原來真有此事……

    顧長青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入府進院的路上亦沒有絲毫消退。

    他剛抱起那可愛的女嬰,回首與妻子蘇子悅說著閒事,五六歲的長子顧蘇同就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一臉疑惑道:“娘親,娘親,我有件事問你。”

    為了蘇子悅平穩邁過第二層天梯,他們最近十年才開始考慮後代的事情。

    “什麼事?”蘇子悅淺笑摩挲著兒子的頭頂。

    顧蘇同皺眉問道:“他們常說我舅舅怎樣舅舅怎樣,可我舅舅不是一直在家嗎?”

    顧長青一邊哄著女兒,一邊聽著妻子語帶笑意說道:

    “他們指的是你二舅舅……”

    “他啊?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絕世無雙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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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皇治下,皆是王土

    頂天立地、絕世無雙的大英雄……聽到妻子的形容,顧長青忽然一陣恍惚,眼前彷彿又出現了莽莽戈壁,飛沙走石,而那一襲灰袍的沙彌情義之所至,雖千萬人亦往矣。

    往事回首,歷歷在目,曾經的意氣風發,俠肝義膽,過去的痛苦煎熬,仇恨自責,於顧長青心頭緩緩流淌而過,像是已經隔了漫長的歲月,可以較為平靜地注視著它們了。

    不是,不是「像」,是確實,當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犢離開瀚海戈壁已經好幾十年了,對普通人來說,幾乎能從新生到凋亡!

    時光荏苒,總是催人老,總是讓人喜歡回憶……

    如今的自己,地榜前列的大宗師,六扇門執掌中州的神捕,位高權重,而且還有人皇親自賜予的「太上九天真王使者神籙」,一經運用,立刻便能得封天台臨時敕封和大周龍氣加持,短暫獲得仙公仙伯級的地仙力量,於江湖之中端得少有抗手,日後若是武道不通,人皇已然暗示自身可以轉走神途。

    這樣的重視,雖然無人明言,但自身很清楚,依舊緣起當初的小沙彌,如今端坐崑崙山玉虛宮的那位……

    就在顧長青陷入回憶,恍惚搖著女嬰時,身上的萬界通識符忽然發出異響。

    「顧神捕,有件事情需要您做決斷。」一位金章捕頭的聲音傳出。

    「何事?」顧長青收斂思緒,沉穩問道。

    金章捕頭原原本本回答道:「浣花劍派兩位真傳弟子今日當街殺人,雖有情由,但亦得交給刑部裁決,如今已然確定了他們的落腳之地,不知是否該上門拿人,畢竟是浣花劍派的真傳弟子……」

    真傳弟子乃一大門派的核心成員,對付他們就是在對付所屬門派,而浣花劍派於原大晉諸州聲名顯赫,金章捕頭循著舊例。一時有些遲疑。

    雖然浣花劍派在當今天下翻不起一點浪潮,但想辦法報復經手者還是有能力的。

    顧長青因著當初之事,一向嫉惡如仇,沉聲道:「國有國法。豈能因門規家矩而廢?人皇治下,皆是王土,浣花劍派的掌門都得遵守律法,何況兩名真傳弟子?你派人直接上門,緝拿要犯。送往刑部,相信浣花劍派本地主事能夠理解。」

    在六扇門發展成龐然怪獸之前,高覽做了分拆,將審訊審判和看管犯人的部分剝離了出來,以六扇門出現前的刑部為名。

    「屬下遵命。」金章捕頭恭聲回答。

    有了這次請示,浣花劍派就算埋怨,也怪不得自家,黑鍋已經被顧神捕背上了,以他的實力和背景,誰又敢找他的麻煩?

    顧長青不是不明白屬下的小心思。但身為上司,身為負責中州的神捕,背鍋責無旁貸。

    他中斷了聯繫,看見夫人唐子悅的目光望了過來,於是微微頷首道:「六扇門內一點小事,不用在意。」

    唐子悅淺笑回應,突地皺起黛眉:「西邊顧家堡又有來信,希望你能回去看看……」

    她話音未落,顧長青斬釘截鐵道:「不用理會!」

    唐子悅沒再多言,低頭摸著顧蘇同的小臉蛋。笑眯眯道:「爹爹新得了一壇百年陳釀的無憂酒,讓你過去品一品。」

    她雖然改回了唐姓,但多年養育之恩哪能忘懷,依舊尊蘇離為父。以蘇氏祖宅為娘家,常回來居住,同時亦每年帶孩子去少林寺拜見玄悲。

    顧長青點頭吐氣,剛才內心的躁動煙消雲散,這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人生。西邊的顧家堡於自己再無關聯!

    …………

    假山青苔,水滴徐落,浣花劍派的院落總是有著詩情畫意。

    「六扇門的緝拿文書已經送到了門口。」一位著錦袍的二十歲出頭胖子愁眉苦臉看向對面的長輩,「穆師叔,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跟著六扇門走,你們的事情自有刑部裁決,我會請人幫你們申辯情由。」說話的是位容顏精緻而大氣的女子,做姑娘打扮,藕裙素雅,清爽自然,正是如今浣花劍派最有希望成就法身的穆云樂。

    「哼,惡少當街調戲良家女子,死有餘辜!六扇門莫非要助紂為劣!」小胖子旁邊的披髮年輕人咬牙切齒道。

    穆雲樂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莫非你們想反抗大周朝廷?」

    兩位年輕人頓時啞然,不敢出聲,舉頭三尺有神明!

    人皇登臨傳說,大周氣象已成,王道深入門派世家,莫可抵禦!

    穆雲樂看到他們的樣子,心頭暗嘆一聲,過去頂尖門派世家超然於法外,以門規代之的鼎盛狀況一去不復返了。

    最近十年的真傳弟子比起以往明顯少了大宗門的傲氣,但亦少了那種底蘊帶來的氣魄,變得有點畏首畏尾,有利也有弊。

    想到這裡,她聲音柔和了下來:「放心,只要事出有因,以神道監察和中州大俠夫婦坐鎮此地的狀況,斷不會冤枉了你們,宗門也肯定會多加影響。」

    小胖子齜牙咧嘴了一番才道:「穆師叔既然這麼說,弟子就放心了,就當去天牢修行一段時日,只是……」

    說到這裡,他目光突然變得可憐:「只是牢中清苦,怕沒有好酒好菜,辜負了這番意境,還請穆師叔常來探望,記得帶上阮家『饕餮樓』的八味玲瓏糕、月下青花子……」

    一連串的美食名稱如炒豆子般爆了出來,到了最後,小胖子揉了揉肚子,竟感覺餓了。

    琅琊阮家的「饕餮樓」各州城府城皆有,諸多糕點小食於萬界通識符上亦能買到,堪稱大周排名第一的食鋪商號,與他們家的錢莊並稱。

    穆雲樂忍著笑意道:「好了,好了,身為長輩,又恰好路過神都,只好照拂你們一二了。」

    小胖子滿意恭維道:「穆師叔你真好,性子好,長相好,武功好,提筆能作畫,見景能賦詩。」

    提及這點,小胖子想起師父的叮囑,笑眯眯開起了玩笑:「就是眼光高了點,追隨者甚眾卻不多看一眼,真不知你想找怎樣的道侶……」

    穆雲樂聽得愣了愣,視線穿過滴著岩水的假山,穿過一抹抹青綠,似乎看到了那位又強大又可靠,但卻悲傷痛苦深藏,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的身影。

    一去蓬萊中,從此仙凡別。

    「我想找怎樣的道侶……他啊,他得能比得過元皇仙尊……」穆云樂的聲音帶著幾分飄渺幾分惆悵。

    小胖子頓時失笑:「穆師叔,你啊,你被詩情畫意影響得有些不,不現實了,這世上誰又能比得過元皇仙尊?」

    是啊,誰又能比得過他?穆雲樂眼波收回,輕嘆一聲,拂袖道:

    「你們出去吧,不要讓六扇門的捕頭久等了。」

    …………

    大周長樂,高覽負手立在窗前,聽著臣子的稟報。

    「自有了神道監察,邪魔左道愈發隱蔽深藏,不露半點馬腳……王法深入世家門派,再無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狀況……只是如此一來,外景及以上還好,能夠探索瀚海荒漠,東海南荒,乃至各大星域,開竅期的年輕人除了彼此約戰,開始找不到敵人來磨礪了,對武道的發展頗有隱患……」

    高覽微不可及頷首道:

    「朕清楚,一直在全力扶持虛擬現實,如今已然有成,能夠進行開竅及以下水準的虛擬戰鬥了。」

    然後,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低低自語了一句:

    「快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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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半年期已至

    夜深人不靜,鄴都燈火點點,彷彿星河流於地上,湧動著璀璨,喧囂著熱烈。

    一位頭戴斗笠者,身穿黑色勁裝,腰間懸著一口長刀,逆著街上人潮,分波伏浪,緩步前行。

    突然,有醉鬼跌跌撞撞過來,險些碰到他的身體,可是氣流如海潮,生生將他帶開。

    「秦寬?你怎麼頹喪至此?」斗笠男子頓步看向醉鬼,聲音低沉而略顯蒼老。

    醉鬼迷糊茫然道:「你,你認識我?」

    「孤舟垂釣,獨享江雪的寂寞劍客秦寬,江湖又有幾人不識得?嘿,沒有萬界通識天地的時候,或許有,如今嘛,你敗於白衣卿侯劍下的視頻長期屬於熱點,難道這場失敗讓你灰心喪氣,借酒消愁?」斗笠男子語氣略帶幾分譏諷。

    寂寞劍客和白衣卿侯都是最新一代人榜的佼佼者,比起地榜的非人、天榜的滿天神佛,委實接地氣,在萬界通識天地內各有不少簇擁者和倣傚者。

    秦寬打著酒嗝道:

    「你誰啊?我愛喝酒礙著你了?」

    說到這裡,他哈哈大笑:「世人笑我瘋癲,我笑世人愚鈍,末劫已至、紀元將終的事情早就廣為流傳,就連當世人皇與崑崙山玉虛宮那位道門掌教都未曾否認,你們還不醒悟嗎?抓緊機會,及時行樂,才是末世至理!不要等到天地破碎,紀元終結,才悔恨當初不懂享受!」

    斗笠男子一時竟無言以對,沉吟了下才道:「地府將立,死非盡頭,紀元雖終,或有庇佑,不到那時又如何知曉具體狀況,提前放棄等於自斷生路。」

    秦寬嘿嘿笑道:「所以說,修煉有何用?武道有何用?末世來臨還是尋找庇佑來得簡單,死後有依,安享極樂。若是有幸。還可渡過終結,活到下個紀元!」

    他提著酒壺,晃晃悠悠站起,漫無目的離開。斗笠男子深深看著他的背影,沒有阻止。

    「佛門與羅教總愛宣揚末劫與最終……」嘆了口氣。斗笠男子繼續往前,穿過繁華大街,繞過百姓坊市。來到玉帶橋邊,瀕臨承載著萬家燈火的鄴水。

    橋邊立著一人。儒袍綬帶,器宇軒昂,嶽峙淵渟。正負手等待。

    「王兄好興致。」斗笠男子微微一笑。

    來者正是周郡王氏七十二書院總山長,「守正劍」王載。他蓄著美髯,頗有幾分中古氣象,頭髮染著點點斑白。顯示著歲月的荏苒。

    「嚴兄駕臨鄴都,王某豈能怠慢貴客?」王載含笑回答。

    黑色勁裝男子取下斗笠,露出一張方正剛硬的臉龐,其上多有風霜之色,儼然便是「刀氣長河」嚴沖。

    他嘿了一笑:「我就知道這般漫步鄴都,必定引出王兄。」

    「你找王某有事?」王載疑惑問道。

    嚴沖笑道:「就是來見一見你,我們那一代人榜前十,除了琅琊阮家貴女,都是還未突破又還未放棄,我心血來潮,四處走動,想見見故人,印證彼此,尋找契機。」

    他說的是王載進入前十,自身排在第一時的人榜。

    王載聞言頗為觸動,感慨道:「修羅廟殘餘被魔師整合後,羅睺便不知所蹤,『紫極劍』崔轍擱於家事,心氣已洩,上官橫、聞人安宗師以後變得碌碌,純陽天策道德高深,真武陽和天賦異稟,可惜都亡於劫數,讓人扼腕,唯有五方帝刀清余,武痴真本,厚積而薄發,比之你我,亦不稍差,皆是有望。」

    他將阮玉書、嚴沖與自己之外的人榜前十一都說了一遍。

    「王兄足不出桓州,卻明鑑萬里,如同親眼所睹,與我這一路西行的感受毫無二致。」嚴沖由衷說道,崔轍、上官橫、聞人安確實已經沒什麼銳氣了。

    「這才正常,像我們之前那幾位只要不早早身亡,皆成仙神才違背常理。」王載嘆了口氣。

    嚴沖腦海裡頓時閃過了元皇蘇孟、「太上神劍」江芷微、「算盡蒼生」王思遠,脫口而出:「何九也證法身了?」

    王載點了點頭:「一日前剛收到的消息,何九成就了有無相劍氣真體。」

    「他也不容易啊,苦熬了這麼多年。」嚴沖沉默半響,喟嘆出聲。

    除開早早亡故的「狼王」鐵升、「大羅妖女」顧小桑,曾經排在自己前面的那代人榜高手,還真是個個位列仙班,更為恐怖者已然身成造化,號稱大神通者!

    王載仔細打量了嚴沖幾眼,忽然失笑道:「嚴兄體內水氣與刀意交融奔湧,如同浩瀚汪洋,每處竅****則能隱約聞海潮之音,時時沖刷肉體,洗練己身,內景天地神異如此,距離法身怕是並不遙遠了。」

    嚴沖雖然持重,可聽到王載這番解說後,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王兄果真不負盛名,目光如炬,見解入微!」

    說著,他也觀察起王載,然後微微皺起眉頭,疑惑開口:「王兄你的浩然之氣至剛至大,沛然一體,外御諸邪,內壯己正,已是具備了踏破關隘成就法身的所有跡象,為何還遲遲不肯嘗試?」

    王載含笑說道:「仁聖一脈,講究厚積而薄發,先前王某少有教化濟世之舉,差了這方面的功課,總得補齊才敢嘗試……」

    話未說完,兩人皆想到了自身的堅持自身的淬煉自身的積累,一時頗感默契,相顧而笑。

    鄴都內,兩位大宗師的相遇只是如今真實界諸多微末事情之一,繁華塵世之相,而在崑崙山玉虛宮,在七海二十八界三霄島,在高懸宇外的九仙山等地,在地上佛國,在真空家鄉,在古老地域,一雙雙蘊藏著重重天地條條星河的眼睛皆望向了大周長樂,望向了封天台。

    靜室內端坐的孟奇雙眸神光收斂,幽深彷彿混沌,隔著千山萬水,注視著大哥高覽,注視著戒備甚深的少玄與羲娥等。

    半年期已至!

    高空忽然發出一聲清鳴,美妙得像是大道綸音,綠光成形,化作雲彩,托著一張金光四射的古榜落往封天台,其上有著三個赤明玉文:

    「封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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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意在我

    封神榜緩緩降下,隨風打開,展露出裡面一個個模糊道紋書寫的神名,四周青光成云,變幻萬千,彷彿龍鳳環繞簇擁。

    它每落下一寸,都牽動著一雙雙眼睛,來自各仙家洞府、佛國淨土、家鄉古域的眼睛,祂們似乎在戒備著什麼或期待著什麼。

    高覽已然出現於了封天台上,頭戴平天之冠,身穿玄黃帝袍,腰懸人皇古劍,龍行虎步,雄姿英發,氣吞萬界。

    封天台道道光彩騰起,勾動了大周疆域,引來陣陣地鳴,凝成了四色錦繡山河圖,覆蓋於此,隔絕仙佛,而少玄、羲娥等各領神職,駕馭著末日之舟,護佑在側。

    身為當世人皇,高覽沒有絲毫大意,從開始便竭盡了全力,做出了自身能夠完成的最好佈置!

    然後盡人事,聽天命!

    雖然高覽向來驕傲,志存高遠,但目前的境界目前的層次讓他僅能依靠地位和佔據的大勢影響天意少許,難以更進一步摻合。

    識時務,懂隱忍,知後勇,才是真帝王。

    不過,他一直是矛盾的存在,亦有衝冠一怒為紅顏,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的時候。

    封神榜依舊在金芒青光繚繞之中徐徐降下,不快不慢,恰如平常,而在三霄島、九仙山、地上佛國等地方,一位位大能大神通者卻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似乎它的每一寸下落都深藏著激烈的爭鬥,隱晦的博弈,以及肉眼難見的刀光血影。

    指不定自身感覺不到什麼異常的時候,歷史早就重寫了很多遍,最終定格於看到和「記憶」的模樣!

    金芒越來越盛,封神榜與封天台氣機牽引,降下陡然加速,幾息間便越過了漫長的距離,穿透了錦繡山河圖,落到了高覽伸出的左手之中。

    沒有意外!沒有波瀾!

    整個過程風平浪靜,毫無漣漪!

    難道因為還未徹底甦醒歸來,難以直接抗衡行於世間的青帝,那一位位大人物選擇了妥協,選擇了退讓,選擇了放棄?

    孟奇端坐玉虛宮雲床,靜靜俯視著這一幕,心裡念頭百轉千回,忽然記起了某個細節。

    不經意間被自己察覺的某個細節。

    莫非是那樣?

    如果我是大哥,那種狀況我會樂意出現嗎?

    對本來大業有所影響,但又能分擔壓力,讓自身無需正面碰撞目前難以抗衡的敵人……

    念頭紛呈,孟奇目光幽深,依舊如同混沌裡的天尊,殿閣裡的神像,不動分毫,靜靜注視。

    在一道道宛若實質的目光之中,高覽左手舉起封神榜,右手錚的一聲抽出了人皇劍,淡金流轉,王道蔓延,彼此氣息互相糾纏,完成人道統天的第一步。

    緊接著,置身錦繡山河圖保護內的他跨前一步,來到封天台樞機處,將人皇劍插下,激起光芒匯聚,凝出了一尊繪有五方五帝形象的微妙祭台。

    然後,高覽鄭重又肅穆地將封神榜擺上了祭台。

    轟隆!

    大地深處傳來沉悶低鳴,大周境內每一處山川河流,每一個州府縣村皆感受到了柔和的震顫,只見一股股地氣噴薄而出,色做褐黃,連成了蔓延於大周之上的條條龍脈,它們彷彿活了過來,奔湧往長樂,簇擁向封天台。

    砰!

    高空輕響,殘破的九重天虛影再現,道道氤氳垂下,似漿流如細雨,點點滴落,直降斜飛,皆往封天台。

    嗡嗡嗡!

    九重天虛影微微震顫,孟奇的目光頓時變得專注,要感應共鳴,抓住聯繫,進入第三層,然後穿過灰石大殿,打開封印,踏足仙界最上層,追尋元始天尊的下落,探索天帝的終極秘密,最大程度提升自己。

    就在這時,九重天的震顫忽地停止,垂下的氤氳染上了暗紅,形狀變遷,化作了一個個沒有規律的混亂漩渦,彷彿一隻隻可怕到極點的冷漠眼睛。

    無聲無息間,簇擁向封天台的地之濁氣龍脈與天之清光氣運跟隨混亂,即將分崩離析。

    「來了……」孟奇神色如常,低低自語。

    天道怪物果然不出預料地來了。

    突然,一道青光自無窮高處照下,內裡隱隱綽綽,似有扶桑古樹虛影、八寶功德池、清淨佛國和結著顆顆果實的古老之木,將天道怪物完全籠罩了進去。

    此光一凝,彷彿鏡面,天道怪物頓時就與真實隔絕,成為了鏡中花水中月,只剩一張薄紙,一段描述的存在!

    青帝於東方琉璃世界內親自出手,定住了天道怪物!

    轟隆!

    混亂的龍脈地氣復歸正常,攀爬上了封天台,彌補了中央數層的毀壞,於四周外壁形成了一條條浮雕真龍。

    氤氳如雨,帝降分流,盡數灑在封神榜上,讓它光芒大盛,在周圍重構起當初近乎全毀的上四層,一道道模糊道紋組成的神名相繼騰起,化作流光,投入了進去。

    轟隆!

    天地變色,一片昏暗,不僅真實界中,就連古域星空,萬界宇宙,皆是陷入了相同的狀態。

    然後只見一道金光從封天台噴薄,往九天逆行,染上了青色,染上了紫色,染上了純白,點亮了仙界!

    嗡嗡嗡!

    共鳴徵兆出現,孟奇運轉起諸果之因。

    此時此刻,某個古老地域內,彷彿沉睡多年終於醒來的「魔師」韓廣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陡然站起,出現於九幽之中。

    額頭金色萬字符凸顯,時而正轉,時而逆流,化為黑紅,身周則有飄渺威嚴的天帝化身,和執掌毀滅的閻魔真身。

    「同為耀星雙星,此時豈能讓你獨美……」韓廣跨前一步,天帝化身與閻魔真身同時往本體重疊,似要合一。

    當初的分離,就是為了今日的聚合!

    自己多年壓制,為的便是等待人道統天,引來仙界權柄變化的這個契機!

    從法身前開始,自己的目標便是主宰仙界九幽的帝者,因此才會糅合天帝之軀與閻魔真身!

    金色萬字符佛光陣陣,魔意升騰,天帝化身、閻魔真身與他的本體激發出道道雷霆,似有劇烈的衝突難以克服。

    韓廣臉龐被拉扯得扭曲,突然高聲喝道:

    「各位更待何時?」

    神話首領號稱天帝,絕不僅僅是因為得到了部分《天帝玉冊》,而且還蒐集到了當初天帝散落的些許權柄,一旦成就傳說,就可以將它們整合容納,歸入己身。

    也就是說,在人道統天完成前,證有天帝真身的自己一旦踏入傳說,借助仙界變動,便可以搶佔部分權柄,讓青帝與高覽無法得盡全功!

    雖然還是無力阻止封神榜與封天台的絕大部分神異,但也能讓它們難以完善,使人道統天留有瑕疵,敕封的高層神靈數量會大大減少,需要滿足的要求將變得苛刻,如此一來,當那些彼岸大人物回歸後才有做文章的餘地,有重新博弈的可能。

    因此,除了青帝與道德天尊,除了態度不明的金皇,不知所蹤的元始天尊,其餘大人物都將幫助自己晉陞!

    這是幾年來,或多或少的徵兆們所暗示的。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嗡嗡嗡!

    玄天宗,玉皇山內,那口波光粼粼的長刀忽然震顫,照出了一道道純白之光,隱約能見其中有一顆古印虛影在翻騰,然後穿過了光陰的河流,掙脫了歲月的束縛,落入了韓廣的天帝真身。

    九幽瘋狂晃動,道道漆黑魔氣自虛空噴薄而出,化作了不同種族的邪魔邪神虛影,匯入了韓廣的那具六滅閻魔之身。

    它們互相重疊融合的時候,衝突與排斥依舊殘留少許,就在這時,虛空忽然清澈,分別落下了一枚七彩琉璃舍利,一枚青綠盎然的菩提子,舍利飛入金色萬字符內,菩提子則變化連連,由佛轉魔,撲向了逆佛血光。

    一根青木從天而降,貫入九幽,要打斷這個進程,但黑天帝、九亂天尊、玄冥鬼帝等偽彼岸紛紛出手,將其阻攔。

    韓廣不知動用了什麼,分辨出這些「餽贈」沒有隱患後,三道身影終於徹底重疊融合,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長笑。

    今時今日,「天意」在我!

    九幽虛影浮現,仙界共鳴橫空,兩道異象合一出現。

    崑崙山玉虛宮內,孟奇借助生死原點,目光穿透九幽,靜靜看著這一幕,無喜亦無悲,只是輕嘆了一句:

    「不愧是曠世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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