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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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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8 10:14:03
第六十二章 匕現

    葉三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神有點躲閃地與孟奇對視,有了幾分之前一刀之下膽怯跪倒的懦弱紈袴樣子。

    不過孟奇卻覺得他雙眼幽暗深邃,彷彿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時不時蕩起一圈圈微弱漩渦。

    「唐二少,當然是商談投效王氏,排擠浣花劍派之事。」安氏笑得風情萬種,胸口顫顫巍巍,穿了衣服比花魁羅衫半解更顯誘惑,讓人恨不得撲上去撕掉,就連唐忍這年近古稀的老者都忍不住瞄了一眼。

    孟奇見過的絕色不少,不動聲色地道:「我為什麼要投效王氏,排擠浣花劍派?我們唐家一貫與浣花劍派交好,另投別家還得背忘恩負義之名。」

    安氏眼波如水,嘴角噙笑:「先不提唐五爺所作所為讓你們唐家與浣花劍派有了罅隙,我們先說說其他,事成之後,浣花劍派在邑城的田產莊園和店舖肯定會低價拋售,到時候,唐葉淩萬四家均分,而且唐二少你還能得到周郡王氏外景強者的指點,可以翻閱相關典籍,你如今不過二十六歲,就已打開六竅,刀法登堂,未嘗不能衝擊半步外景。」

    「當然,家主之位毫無疑問是你的。」

    半步外景若成,這些世家都有豐富的內外交匯資料,外景僅是時間的問題,以唐二少的年紀完全不用擔心。

    見「唐二公子」歷經磨難歸來後武道入門,成為刀法高手,所以從武道方面著手誘惑?孟奇神情不變地聽著,他又不是真的唐二公子,再多的利益自己也無法享用,故而能從旁觀客觀的角度評斷。

    「除了田產莊園和店舖,其他方面,我若投向浣花劍派。一樣能得到,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收穫,反正對浣花劍派而言,邑城的產業並不重要,純粹是隨手佈置,控制水運樞紐,所以,為什麼要選擇你們?」

    孟奇用一種家主和利益至上的口吻反問,心中疑惑萬分,光憑這樣的誘惑。葉家和淩家不說,本身就在王氏船上,萬家和唐家憑什麼要冒險反水,還主動觸怒浣花劍派?

    唐忍眼觀鼻鼻觀心,不再看安氏,平復了內心的波動,這讓發現他動靜的孟奇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臉皮,什麼時候自己的定力如此強了?

    於他而言,安氏雖然魅惑。但畢竟隔了距離,衣著完好,談不上太過引誘,因此略微飽了一下眼福就心如止水。專心致志於分析對方的話語,尋找蛛絲馬跡,可現在對比唐忍老爺子的狀態,頓時有了自己定力大漲的感覺。

    正當安氏要回答。孟奇打亂節奏地追問:「若我答應,你們又怎麼安撫我的二叔和七叔?你們之前用什麼承諾讓他們相安無事?」

    葉三微笑看著孟奇的眼睛:「之前是承諾唐二叔做家主,分割浣花劍派產業。唐五叔和唐七叔各帶自己這一支,前去周郡別的地方,在王氏財物和高手支持下購地置業,紮穩根基,為你們唐家開枝散葉,如今你做家主,唐二叔自然是得到唐五叔那一份。」

    「難怪五叔七叔會與二叔合作。」孟奇恍然道,但還是覺得不對,唐五爺完全可以投向浣花劍派,得到的絕對比他將要收穫的多,除非他是一個膽小鬼,見大勢已定,趨炎附勢,可這樣的人敢觸怒浣花劍派嗎?

    葉三幽如深潭的瞳孔蕩起一圈圈漣漪:「若你不滿意,王氏還可以給你邑城附近的一間藥園,一處碧水元銅礦洞。」

    碧水元銅,可以打造利器的高品質材料,就連孟奇這假冒的唐二公子都忍不住怦然心動,腦海裡迴蕩得都是善功善功和善功。

    縱使利器打造需要武功不錯又懂得操縱一種火焰的煉器師,且頗為耗費時日,但若材料不缺,以唐家這方面的能力,一年多個四五把還是沒問題的。

    孟奇沉聲道:「王氏付出如此大代價,只是為了擠走浣花劍派?縱使完全控制邑城,也彌補不了損失。」

    「哈哈,王氏自有用意,日後在邑城的收穫將是如今的十倍百倍,你們到時亦有分潤。」葉三大笑道。

    「什麼收穫?」孟奇追問道。

    葉三公子含笑道:「秘密,暫時不能告訴你們,免得走漏了風聲,我們會立下元神誓言,保證承諾實現。」

    他眼睛裡一圈圈的漣漪變成了漩渦,深邃迷人,似乎能吸引心神:「若你們答應,如意和沉香兩個丫環都送給你們,她們天生媚骨,只是年紀幼小,美妙不比安氏差……」

    氣氛似乎變得**,燭光顯得昏黃,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動。

    孟奇腦袋忽地一陣眩暈,眉心元神自發精神外放,對抗入侵,旋即清明。

    「哼,葉三,哪來的邪門歪道!」孟奇暴喝一聲,抽出了邪劫。

    若非自己練了幻形**和不死印法,剛才已經著了道!

    唐忍跟隨站起,滄瀾刀斜指葉三,刀身色玄,似有水波重重,房間內嘩啦之聲不斷。

    葉三公子腦袋一抬,兩道鮮血從鼻孔流出,賠笑道:「唐二哥息怒,小弟只是急功近利,一時暈了腦袋。」

    「沒有誠意!忍爺爺,我們走!」孟奇提著邪劫就往門外走。

    同時他傳音入密道:「忍爺爺,他剛才試圖以精神秘法控制我!我看二叔、五叔和七叔多半也是這樣,能夠誘惑收買的就收買,不能的就強行控制,事後贈送丫環,保證精神控制的延續。」

    「我就說老二、老五和老七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新收丫環入房!」唐忍蘊含怒意地回答。

    對唐二爺這種世家老爺而言,隨時都可能收個丫環,納個妾,此乃正常之事,加上唐老爺子病倒,人心惶惶,自然無人關注,也就沒有懷疑。

    果然如此,難怪四家行動一致……孟奇肯定了猜測。

    唐家比較麻煩,家主昏迷,需要誘惑收買和控制的有三位,其餘三家只需找個機會影響到家主便可,反正其他長老不會知道實情,等到觸怒浣花劍派後,已無法挽回。

    以葉三與其他兩家紈褲子弟的交情,私下見到家主並不難,唯一的問題在於,這種精神控制若是重了,一眼就可以看出端倪,如果輕了,或許轉頭就清醒,葉三什麼時候在精神控制上如此強了?

    精神控制並不萬能,首先只有對實力比自己差的人施展才能奏效,其次在開竅階段,要想讓被控制者完全聽令,就須得對方喪失自主,形同呆滯,誰都可以發覺不對,所以只能適中,誘導他去做並不太抗拒的事情,故而,葉三可以「控制」其他家主「投效」王氏,卻無法讓他們將鎮族寶兵送人。

    另外,精神控制維持的時效並不會長,若沒有後續手段,很快就會清醒,明白自己著了道,縱使葉三有送「丫環」,日積月累之下,要麼呆滯加重,要麼清醒的可能提升,所以這只能是短期行為,還得擔心被懂行之人或半步外景以上的強者看出,擔心對方經常接觸寶兵,寶兵自行激發,蕩滅「外魔」。

    葉三就不怕事後被幾個世家聯手報復嗎?

    而且這種事情影響極其惡劣,六扇門察覺後肯定會發海捕文書,天下共誅,葉家甚至會因此傾覆,葉三他為什麼敢如此不計後果?

    除非他有恃無恐!

    除非他壓根兒不在意有什麼後果!

    「也許,他根本不是葉三……」孟奇忽地升起了這個明悟,否則他哪來的實力比眾位家主強?

    而且開竅期的精神秘法少之又少,就連江芷微都得依靠幻形**!

    「……王氏也不可能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唐家萬家願意投效,他們自然樂意,派個王載過來鎮壓局勢,但若要付出藥園和碧水元銅礦,誰會這麼傻?」

    「如此看來,『葉三』的圖謀就是一錘子買賣,做完他就遠遁,至於承諾,反正是以王氏名義立的誓,根本做不得準……」

    之前種種疑惑盡數貫通,但孟奇還無法猜到「葉三」的真正目的。

    此時,孟奇正裝作怒氣勃發地出門,唐忍緊隨其後。

    葉三依然有一句沒一句地道歉,安氏始終保持著笑意,不減半點誘惑,兩名丫環宛如精緻人偶,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眼看孟奇就要走到門邊,他突然一個轉身,早就出鞘的邪劫揚起,聲如狂雷,震耳欲聾:

    「動手!」

    從一開始,他就打算搶攻!

    不突然發難,打亂對方佈置,難道還等著對方準備好圍殺或暗殺不成?

    刀如閃電,剛猛暴烈,竟似無堅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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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1 02:27:05
第六十三章 小院血戰

    「動手!」

    孟奇的吼聲宛如滾滾雷浪,震得人耳朵嗡隆作響,心神顫慄。

    乒乒乓乓,圓桌之上的酒杯、茶杯同時炸開,酒水亂濺,盤子瓷碗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葉三話剛出口就戛然而止,眼神透著呆滯,安氏則頭暈目眩,氣血翻滾,如意和沉香兩名侍女更是腿一軟,直接暈了過去。

    唐忍老爺子眉頭一跳,手中滄瀾刀嘩啦浪聲大作,將雷言阻隔在外。

    邪劫當頭劈下,一絲絲電光從刀身激發出來,青雷流轉,襯托得一道道古樸雷痕蒼莽而剛正。

    這一刀宛如來自蒼穹之上的雷霆天罰,既剛且正,既陽且猛!

    葉三猛地渾身顫慄,又像畏懼又像厭惡,可刀如迅雷,已是到了他的面前。

    突然,他眉心自行裂開,長出了一隻幽綠邪異的眼睛,裡面映照的孟奇身影,扭曲而醜陋。

    妖邪豎眼之中,綠華大盛,蔓延出來,如滔似浪,拍向孟奇。

    幽綠浪潮湧身,孟奇眉心發脹,精神外放,護住元神,可猶是如此,他依然頭痛欲裂,暈厥噁心,恨不得直接昏迷過去。

    他強忍住這種感覺,手中邪劫不停,依然斬落,可終究是受了點影響,速度放緩了一些。

    「葉三」在眉心妖眼長出之時就已恢復清醒,右手一抬,掌心雷光迸發,打在孟奇身上。

    衣衫焦黑,孟奇只覺身體酥麻,短暫失去了對右手對邪劫的感應,再沒有長刀成為身體延伸,感應著對方真氣流動和肌肉變化的能力。

    他的金鐘罩和不死印法還沒到硬抗雷擊和化去閃電的境界,僅能保持肉身經脈沒受太大傷害。

    突然,他左手手背雷痕凸顯,紫色淚滴。入體的一絲絲電流盡數湧入,麻痺迅速消失。

    但這時,「葉三」左拳已然打出,拙於變化,古樸邪異,纏繞著一層讓人心悸的黑色火焰。

    唐忍出刀了,搶在葉三打中孟奇前出刀了,滄瀾刀揮出,周圍濁浪湧現,隨著刀勢一**拍向「葉三」。

    他已經掌握了「裂江刀法」真意。水之勢和刀之快皆能運用自如,若沒有「滄瀾刀」,自有真氣外放,形成波浪,一重重壓過去,讓敵人接一刀如接好幾刀,沉重難擋。

    而有了滄瀾刀後,略微催發,就已浪濤凝聚。結合湧出的真氣,更加難測,勢如江潮,滾滾而來。籠罩一方,萬鈞加身!

    小築正對商水,靜靜流淌的河面突地有波浪躍起,似乎與唐忍這一刀交相輝映。

    圓桌碎裂了。不是被刀氣劈成了兩截,而是被直接壓得粉碎,瓷盤碗筷盡數化渣。

    葉三還保持著打向孟奇的姿勢。左拳黑色火焰忽明忽暗,最終被滔天濁浪壓滅,整個身體一下凹陷,骨折之聲齊鳴,體液鮮血噴發。

    刀光過去,葉三已是一灘爛泥。

    縱使九竅齊開,內功雄厚,接近半步外景,但終究年老體衰,這樣一刀之後,唐忍額頭見汗,蒼白的頭髮像是被水澆過一樣,幸好他已得裂江刀法真意,催動滄瀾刀不至於像別人那麼吃力,還能再來兩刀。

    正當他收斂寶兵,打算當做普通利器使用,抓住安氏時,忽地心頭一跳,變化頓生。

    砰!

    磚木橫飛,牆壁出現了一個大洞,外面膚成暗灰的高個男子直接打破外牆,衝了進來。

    他光滑如玉、骨節分明的兩隻手掌以「臨江擊浪」的姿勢打向孟奇,掌風淩冽,剛猛無儔,尚未擊至,就讓滿地碎末飛起,紛紛揚揚。

    安氏如花,搖曳躍出,一指點向孟奇眉心。

    與此同時,一面牆壁無聲垮塌,一道紫紅劍氣激射而入。

    外面商水翻滾,水面分裂,一道深深的痕跡急速向著小築奔來。

    唐忍無力去管高個男子,滄瀾揮出,刀光黑沉,快得超乎想像,宛如天上的明月,你尚未看清楚它,月光就已灑在了你的身上。

    商水洶湧,河流豎著裂開,幾可看見底部砂石,以迅猛之勢湧向裂痕。

    轟!

    兩者相撞,浪花滔天,水擊長空。

    黑沉吞沒紫紅,紫紅又頑強透出,砰的一聲,半個小院垮塌,刀氣劍氣將遠處牆壁都弄得千瘡百孔。

    滄瀾對紫殤!

    遠處小巷,一道人影急速靠近,正是當日圍殺孟奇的劍客,但他此時面目呆滯,手持紫殤卻毫無靈性。

    唐忍心中暗驚,他跟著孟奇過來肯定得預防被暗殺被圍殺,也預料到可能遭遇紫殤,但完全沒想到葉三形同邪神,可怕難測,若自己兩人沒有搶先發難,而是打算回去之後召集人手,那半路遭遇圍攻時,就沒了先手,難有善果!

    看葉三佈置的人手,他顯然存了必殺之心,只不過不想在商水小築動手,免得引人懷疑,壞了陰謀。

    如果自己兩人沒有動手,出了小院,拐入長街時,必定遭遇紫殤和精神衝擊的雙重打擊!

    幸好現在打亂了他們的佈置!

    如意身上一絲絲急速黑氣冒出,腹部鼓起,迅速脹大,宛如懷胎十月。

    噗,一隻血淋淋的手掌從她腹部穿出,黑氣變濃,腐蝕血肉。

    呼吸之間,黑氣越來越濃,一道瘦削的人影站了起來,眉心裂開,幽綠大作。

    在滄瀾與紫殤即將碰撞時,孟奇由於剛才從元神受創的眩暈和雷光加身的麻痺中恢復,一時躲閃不及,也難以回刀防禦,被高個男子雙掌拍在了背部。

    高個男子心中篤定,眼前彷彿出現了唐二公子脊樑斷折,肋骨開裂,內臟噴出,鮮血四濺的場景。

    噗!

    雙掌發出怪響,高個男子只覺掌心似空空蕩蕩,虛無一物,又好像堅如金石,難動分毫。

    掌力之下。孟奇背後衣服一下粉碎,化成一隻隻蝴蝶飛舞,裸露的皮膚色成暗金,肌肉鼓起,棱角分明,宛如銅澆鐵鑄,好一條莽漢子!

    高個男子看得目光一凝,只見雙掌陷在暗金之中,烙出了深深掌印,卻沒有擊穿。

    孟奇借力前躍。左掌抬起,猛地揮出,掌緣擦過安氏食指。

    安氏只覺孟奇掌風剛猛無儔,手指麻痺,順勢後躍,不願硬抗。

    他的掌力好熟悉……

    孟奇險些一口鮮血噴出,只覺經脈難受,差點被撕裂。

    這高大男子或許還沒有九竅,但他的掌法勝過唐恕不少。對掌力的應用更是臻至圓滿,凝聚收束,若非他事先不知曉,自己根本借不到力。只能憑金鐘罩和不死印法硬抗了,或許會破關。

    他身如幻魔,原地躍起,詭異轉身。直面高大男子,臨空一刀斬出。

    刀光明淨,似從心頭躍起。滿是煙火之氣,卻朦朦朧朧難以把握,

    這是孟奇在借助「天刀綱要」刀法掌握了「斷清淨」刀道精義之後,第一次全力斬出。

    此時此刻,他腦海裡沒有身份揭穿,沒有唐忍沒有葉三,沒有顧慮沒有猶豫,只有眼前的敵人和應該使出的刀法。

    心如明鏡,心意如一,勝負已忘,俗事已忘。

    刀意催發之下,這一次不僅僅是真氣流動和肌肉反應盡數映照入孟奇心湖,就連情緒波動也如一張畫卷,徐徐展開。

    以心印心,斷人清淨,斷己清淨!

    故而阿難破戒刀法一向絕大部分僧人看做違背佛門禪意的武學,故而歷代以來只得寥寥幾位高僧學會。

    高大男子心中念頭紛呈,就像染料交雜在一起,色彩繽紛,忽然,一股顏色迅速變濃,籠罩了一切。

    這是黑色,深沉的黑色!

    自幼被師父養大,動則打罵,時不時折磨死人給自己看,每日都給自己灌輸天道不公,蒼生墮落,欲求一淨的話語。

    恩愛難久,殺!

    天倫終逝,殺!

    縱情聲色,殺!

    眾生墮落,殺!

    仙佛無情,殺!

    聖人幹世,殺!

    天道不公,殺!

    殺出一個新乾坤!

    高大男子雙眼赤紅,殺意沖霄,掌力混元兇猛,站在地上打斷了橫樑。

    刀光閃爍,順著他掌力邊緣落下,輕輕飄飄,宛如一羽加身。

    刀鋒斜斜切入脖子,鮮血噴湧,高大男子怒吼一聲,左掌提起,拍在刀身。

    邪劫之上雷霆迸發,讓他一下麻痺,掌力雖吐,卻是慢了剎那,等到掌退長刀,已是一顆大好頭顱落地。

    這高大男子雖然厲害,勝過唐恕和劍客不少,但還比不上當日的安國邪,而且他不是九竅,沒有外放的護體罡氣,孟奇比之那時,則六竅打開,金鐘罩第六關圓滿,**玄功也開始修煉開竅篇,刀法更是脫胎換骨,「斷清淨」變強許多,並且長刀換成了昂貴好幾倍的邪劫,一分錢一分貨!

    孟奇化去刀身掌勁,借力轉身,正好斜斜一刀挑向重新撲來的安氏。

    安氏撲倒一半,就看見高大男子授首,瞳孔劇烈收縮,對孟奇的實力愈發感覺難測,雙掌一番,十指之間夾了幾根藍汪汪透明長針,此乃她的壓箱底手段,配合形如妖魔的身法,屢次在強敵面前暗殺目標後脫身。

    唐小二剛才那一刀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滄瀾和紫殤碰撞後,唐忍和劍客都顯得非常吃力,沒有再激發寶兵,叮叮噹噹戰成一團。

    唐忍感覺到孟奇無事後,雖然奇怪,心中卻是大定,刀法展開,如滾滾波浪,將劍客壓得岌岌可危。

    劍客目光呆滯,出手缺乏變化,若非紫殤劍強橫,早就被唐忍自得意境的「裂江刀法」斬殺。

    旁邊黑氣之中走出了一道**身影,面容儼然便是葉三,他眉心幽綠大放,左掌一按,唐忍頓時感覺身體沉重,動作變得緩慢,險些被劍客一劍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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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2 01:46:32
第六十四章 蠻不講理的打法

    「葉三」右掌再抬,掌心青雷流轉,幾道電光直接劈向唐忍。

    唐忍之前見過他這手段,在他抬手之時,滄瀾刀一劃,兜了個弧形,將自身守得水洩不通。

    劈裡啪啦,電光被刀身牽引,火花亂躍,旋即被似水深沉的黑光吞沒。

    唐忍防住了掌心雷,卻險些被劍客陡然加快的紫殤刺中,若非劍客精神被制,行動呆板,一身劍法十停裡發揮不出五停,他恐怕就要飲恨當場。

    長刀豎劈,斬在紫殤劍脊,唐忍被葉三影響,身體沉重,漸漸無法發揮自身刀法的精妙,只好走並不擅長的剛猛古拙之道。

    在葉三和劍客聯手之下,他迅速變得岌岌可危,雖然還能再催發一下滄瀾刀,但劍客也具備驅使一次紫殤的能力,若互相抵消,旁邊還剩葉三這個武功詭秘的敵人,筋疲力盡的自己肯定討不了好。

    若唐忍被殺或遭受重創,即使可以拼掉劍客,孟奇也將陷入絕大的危機,葉三不比別的高手,武功詭異,擅長遠程,多借自然天地之力,讓自己的不死印法借無可借,化死為生也難以完全,光靠金鐘罩硬抗,撐不了多久,即使想逃,風神腿再快,還快得過雷霆,快得過月光?

    孟奇洞悉戰局,邪劫由挑變劈,剛猛無儔,宛如晴天霹靂,狠狠斬向安氏。

    安氏以身法和暗殺見長,藍雪神針中者利斃,面對孟奇彷彿雷霆天降的霸烈一刀,她身影妙曼,如臨波戲水,悠閒避開,帶著與生俱來般的誘惑姿態,轉到孟奇身側,夾著的藍汪汪毒針陰狠刺下。

    月光照入。針影蕩起一片殘影,讓人無法捉摸,無法把握。

    孟奇頭也不回,大步向前,如同戰車,撞向「葉三」。

    與此同時,邪劫回身一繞,刀光恰似江中月華,隨著水波蕩漾,變化不定。又彷彿來自安氏心底,念生念滅,變起變消。

    兩人皆是極盡招式之變化,但孟奇的邪劫似乎總能感應到安氏的改變,提前應和,刀鋒、刀背、刀柄等翻轉騰挪,分別擋下幽藍毒針。

    叮叮噹噹,短短時間內,孟奇的邪劫與安氏的藍雪神針連續碰撞了十幾次。發出悅耳的聲音。

    長刀對細針,孟奇又力量出眾,精元渾厚,安氏虎口發麻。只得放棄進攻,身法展開,回氣恢復。

    「殺!」孟奇暴喝一聲。

    安氏雖早有防備,還但是腳步一頓。加上她早就被孟奇用剛猛打法逼開,只能眼睜睜看著孟奇狂暴地衝向葉三,背後裸露的肌膚色成古銅。汗水流淌,鼓起的肌肉之上有兩個深深的掌印。

    深吸口氣,安氏蓮步輕踩,一溜煙追了過去。

    孟奇打的主意就是欺負安氏不擅正面作戰,以剛猛之勢強行衝破她的糾纏,刀劈葉三,讓他無力配合劍客圍殺唐忍。

    只要支撐一兩個呼吸,唐忍不難斬殺眼神呆滯的劍客,甚至讓他沒機會催發紫殤!

    葉三眉心豎眼打開,幽綠妖異,陰靈和肉體受到保護,並未被雷言影響,見孟奇衝殺過來,左掌猛地下壓。

    孟奇身體頓時一重,衝擊之勢為之放緩,只覺周圍氣流化成了重重枷鎖,盡數加於己身。

    不過他練的武功是金鐘罩,是八九玄功,在力量之上甚至強於唐忍,此時肌肉一塊塊鼓結,猛然發力之下,身周突地發出一聲聲脆響,彷彿拔罐。

    他掙脫束縛,如魚得水,邪劫化成一道威嚴青雷,電光閃爍地劈了過去,對背後的安氏不管不顧。

    葉三本待再次進攻唐忍,沒想到孟奇竟然狂暴地扯斷了「枷鎖」,只好側身出拳,黑焰燃起。

    而且他的右臂鼓起,迅速脹大,有正常人兩倍粗細,看似緩慢沉重,卻不偏不倚,不早不慢地打中了孟奇的邪劫。

    砰!

    雷光跳躍,擊碎黑焰,孟奇只覺大力湧來,葉三的力量竟然比自己全力而為還強!

    不死印法運轉,孟奇借力盪開,回身一刀,剛猛畢露,再次將安氏逼退。

    「這是神的力量!」「葉三」面容肅穆,眉心綠光大作。

    外面商水突地湧起狂濤,足有十丈,嘩啦啦拍向小院。

    水流來勢洶洶,清澈之水迅速變得暗黑,腥氣撲鼻,眾人欲嘔。

    孟奇不敢怠慢,邪劫繞身,一陣雷光暴起,將自身護得水洩不通。

    沒有葉三的幹擾,唐忍本已佔據上風,眼看就要將劍客斃於刀下,卻被黑浪湧來,打亂了步伐,只好滄瀾豎劈,擋向波浪,刀光如白馬過隙,快得彷彿夢幻,黑浪從中裂開,在唐忍兩邊經過。

    孟奇這個時候最怕的便是劍客不顧自身,躲在波浪之中催發紫殤,那樣唐忍就不得不用滄瀾阻攔了,之後再無戰力,留自己獨立面對葉三和安氏兩人。

    到了那時,縱使唐忍將滄瀾刀丟給自己,不提得唐家血脈才能迅速掌握和驅使家族寶兵,自己這偽唐二必須溝通懾服一陣,光是自己用了「斷清淨」後消耗極大的精神就不夠激發滄瀾!

    畢竟自己非是九竅,即使內力真氣可以靠不死印法始終保持在巔峰狀態,不怕揮霍,可精神卻不行,只能靠捨身訣了——用寶兵比用雷痕消耗更大,因為它非借助天象,而是自行溝通天地,衍化自然之威,不拘泥環境。

    而且對面「葉三」和安氏不知是否提前溝通過紫殤,哪怕「葉三」復活消耗極大,有安氏在,也能用紫殤擋住自己的滄瀾,於是,保存了大部分實力的「葉三」就可以面對精神疲倦難有作為的自己和唐忍了,結果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雷光纏繞,刀光如練,黑浪在孟奇身外煙消雲散,越過他去。

    正當他想著是趁黑浪過去的短暫混亂帶著唐忍逃離,召集援兵,還是糾纏一陣,等待齊正言趕到時。心中忽然一動,因為感應之中,再無「葉三」、安氏、劍客和沉香蹤跡了!

    ——孟奇將唐恕的屍體送去浣花米舖,除了是緩解唐家與浣花劍派的關係,還有告知齊正言,自己這邊劍拔弩張,快到幕後之人現身的時候,讓他密切關注,而自己與唐忍外出光明正大,他不至於忽略。

    水面波浪收斂。漸歸平靜,月光如初,依然灑落,千百年不變。

    院子內,高大男子的屍體被拍爛腐蝕,成為血泥,除此之外,只剩孟奇和唐忍。

    逃了?他們逃了!

    剛才威勢赫赫的攻擊後,「葉三」他們居然逃了!

    孟奇短暫錯愕。旋即明悟,劍客是被精神控制強行驅使,這才直接與唐忍開戰,否則葉家之人哪會如此魯莽。鐵了心和邪魔外道走到底?

    但精神控制有一個底線,那就是無論你怎麼控制,都無法讓對方做類似自殺的事情,除非他本身就有自殺傾向。求生的本能會使得元神爆發,掙脫控制!

    所以劍客若短時間內第二次催發紫殤,將會真氣精力耗盡。在交手當中,於武者本能而言,形同自殺。

    也就是說,葉三無法直接讓劍客這麼做,只能等待他面臨生死危機時,或在滄瀾威力展露,氣機牽引之下,自行激發,但安氏和葉三皆不擅正面作戰,被孟奇蠻不講理的霸道風格沖得七零八落,難以分心削弱唐忍,而唐忍外景刀法已然小成,很可能不給劍客催發紫殤的機會。

    加上剛才動靜極大,交手再拖延下去,六扇門和各家高手都會趕到,到時候,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肯定會選擇圍殺邪魔。

    所以,葉三以攻為守,搶得上風後當即逃走。

    「做事真夠果決,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縱使是敵人,孟奇也忍不住讚了一句。

    他轉頭對唐忍道:「忍爺爺,我們速去六扇門,請求開啟護城之陣,封鎖邪魔逃走之路。」

    戰到這個地步,他如何猜不到對面「葉三」的根底是養邪神!

    而這種東西,六扇門和世家都是深惡痛絕,除之而後快。

    當然,邑城不大,護城之陣並不強,孟奇自己都能闖過,但如此一來,行蹤就暴露了,將會陷入六扇門和世家圍追堵截。

    「還得通知各家,斬殺葉三送的丫環!」唐忍咬牙切齒地道,剛才他用滄瀾與紫殤對抗,無法分心孟奇的戰鬥,加上事情緊迫,暫時沒有懷疑之心。

    「好!」孟奇沒有意見,這能防止葉三復活。

    根據江芷微的描述,孟奇知道在開竅期內,養邪神者借助爐鼎肉身復活須得保持在三裡距離中,而且短時間內最多三次,否則陰靈磨滅,煙消雲散。

    …………

    「千面,走吧,不管唐二是真是假,養邪神之事一出,六扇門肯定將主要目標對準你,我們的計劃難以實現了。」葉家附近,安氏凝重道。

    經過交手,她大概肯定唐二是假的。

    「葉三」臉色難看地道:「該死!我還等著周郡王氏和浣花劍派衝突,殘破邑城,重創四家,藉此血祭,讓邪神突破瓶頸,跨入真正神靈領域……」

    他策劃此事,一是本派使命,挑動混亂,增加門派和世家的仇恨,二則也是為自身突破創造條件。

    「衝突不起來了。」安氏嘆了口氣,「走吧,盡快出城。」

    葉三搖了搖頭:「你先走,帶著沉香,我自己返回葉家。」

    「佈置這麼久,我不甘心就此離去,即使無法血祭四家,葉家我還是有把握的,只要邪神突破,我這具肉身不要也罷,換了面貌,誰還能找到我不成?」

    「小心朝廷震怒,世家震怒,請出蔔算和追蹤高手。」安氏不太贊成,她倒不是有同伴之情,而是怕連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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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3 01:39:14
第六十五章 千面

「葉三」固執地道:「大不了回總壇躲一陣,我意已決,無須多說。」

安氏知道「邪神」詭異強橫,以自己的實力,正面對戰沒有絲毫勝算,因此也不堅持:「那好,我帶著沉香和紫殤劍先走。」

劍客正在旁邊盤腿調息,紫殤橫於膝上。

「不行,沒有他和紫殤,我沒機會一下幹掉葉家的老鬼們,如今時間緊迫,只能捨去寶兵了,等到我這一關過去,成為真正神靈,還怕沒有寶兵?」「葉三」態度堅決地要求留下紫殤劍。

安氏抿了抿嘴,對「千面」的決定非常不滿,但她也知道「千面」這人急功近利,抓住一切機會提升自己,彷彿背後有洪水猛獸追著,不敢有絲毫放鬆和懈怠。

當初本門灑落在外的眾多種子裡,「千面」最普通最沒有希望,卻不知從哪裡學到了「養邪神」之法,幹掉了一個個對手,存活了下來,成為本門精英,並且因為經常更換肉身,容貌隨之改變,被稱為「千面」。

「哪怕你的邪神突破瓶頸,也頂多相當於半步外景的實力,哪有寶兵實在?」安氏還是捨不得紫殤劍,即使自己不用劍,交回總壇後,自己和千面也能得到異常豐厚的獎勵,畢竟寶兵這種東西非是靠堆積材料就能製成的,只有融匯了外景高手的意境,並得他日夜溫養,才有望成形。

「葉三」搖了搖頭:「如今拿到寶兵,我們也只能發揮半步外景的威力,而且戰鬥之中只能催發一兩次,若我突破瓶頸,舉手投足皆有相仿的效果。」

安氏咬了咬牙:「希望你成功,我在老地方等你。」

葉三的復活有距離限制。所以他們早就準備好臨時躲藏之地。

「好。」葉三沒有多說,喚醒劍客,返回葉家。

他知道這一次計劃被打斷。原本九成把握的突破幾乎沒有可能了,但至少獻祭葉家後。自身與突破的距離又近了,下一次就不用如此冒險,也許輕鬆就能突破。

看著葉三的背影,安氏哼了一聲,抓著沉香,消失在黑暗裡。

若非她不知道千面還有沒有別的復活爐鼎隱藏,真想在千面復活歸來前幹掉沉香,掠走寶物秘笈——千面每次行動時。價值高的事物都是放在爐鼎身上的,畢竟他的*就像衣服,換了就換了,陰靈可以借助邪神庇佑轉移,實物卻不行。

…………

孟奇和唐忍剛出巷子,就碰到了負劍而來的齊正言。

「……葉三早死,肉體被養邪神者佔據,從中挑撥。」孟奇開口將剛才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不用詳細,有過共同經歷的齊正言一聽就懂。

齊正言依然是死人臉。沒有表情:「養邪神?須得通知六扇門封鎖城池。」

見狀,唐忍略微感慨,大派弟子就是大派弟子。一聽養邪神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而自己活了六七十歲,也不過是執掌滄瀾刀後,與六扇門接觸比較多才知曉什麼是養邪神。

說來,小二外出遊歷果然遇事豐富,連養邪神都知道!

三人沒有多話,越過一個個因為商水小築劇烈動靜過來看熱鬧的江湖人士,向著六扇門奔去。

孟奇身居幻魔身法和風神腿,在不詭異變化的情況下。奔走如風,身化殘影。而齊正言浣花劍派的輕功高雅文藝,衣衫飄飄。姿態瀟灑。兩人並行,將靠著九竅實力才勉強追上的唐忍襯托得像是鄉下老頭子。

後生可畏啊,我年輕時候怎麼沒個奇遇……唐忍一邊想著,一邊緊跟,忽然,他開口招呼道:「黃捕頭,可是去商水小築?」

對面領著幾個捕頭的中年男子放緩步伐,捏著五絡長鬚,微笑道:「忍公可有教我?」

這名捕頭正是邑城知事捕頭黃知清,主理一地武林,有望半步外景的九竅高手——若說天下之間何方勢力九竅者最多,那肯定得屬大晉朝廷,他們許之重酬,給予地位,招攬了眾多高手,至少在宗師以下的外景和開竅好手上,比任何一個武道大宗或世家都多很多。

畢竟對於散修強者而言,投效世家和門派,遠不如直接效力朝廷,不僅有資源財物,還有主理江湖事物的權利和地位,並且不是客卿,沒有上升的血緣和傳承障礙,若立功晉陞,更是可以得到皇室提供的相應秘笈。

另外,朝廷還有武進士,這是讓天下英才有出頭的光明大道,不至於只能依附門派和世家,所以若非朝廷的資源也是有限的,若非不少強者習慣不受太大拘束的江湖生活,說不得六扇門和皇室宿衛早就將還能挽救的散修強者盡收囊中。

當然,門派和世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在這方面施加了很大壓力,讓六扇門的實力不至於膨脹,保持在各方可以接受的水準,而且,門派和世家也在往六扇門,往朝廷裡摻沙子,比如每三年一次的武進士榜少不得真武俗家弟子崔家支脈子弟的名字。

而在六扇門裡,一城為一地,包含附近鄉村,設一名知事捕頭,兩名協理捕頭,十名正印捕頭,十班捕快,郡城則有主管一郡事物的銀章捕頭和副手青綬捕頭,以及精銳的虎豹捕頭,州城有金章捕頭和紫綬捕頭,神都有六扇門總部,有八大神捕,有封侯賜爵的總捕頭。

「六扇門總捕頭」,前後六個字,沒有多餘修飾,但在江湖上,卻讓諸多強者聞風喪膽,他沒有將自己放入地榜,但公認有地榜前十的實力。

「剛才之戰是滄瀾與紫殤的對決。」唐忍開門見山。

「什麼?」黃知清脫口而出,四個世家內訌?

唐忍道:「葉小三已死,被邪神佔據了肉體,挑撥各家與浣花劍派對抗。」

「養邪神?」黃知清的面色變得凝重,這可比世家內訌嚴重多了,好歹他們知道收斂,知道克制,知道朝堂威嚴,但養邪神者行事狠毒,喜歡血祭獻祭,若邪神失控,更是可能一城生靈塗炭!

唐忍將剛才的遭遇簡略說了一遍,孟奇則補充安氏的出手風格,高大男子的掌力特點。

黃知清越聽越是鄭重:「從那名男子的外貌特徵和掌法特點看,他應該是滅天門十九人魔中的鐵手人魔。」

孟奇一驚,鐵手人魔?

他不僅僅是驚訝六扇門收集的資料豐富,知事捕頭對江湖人物瞭如指掌,一聽描述就能知道是誰,更驚訝於鐵手人魔四個字!

剛才殺掉的是鐵手人魔,船上遇到的又是誰?

難道是單秀眉為了釣金龜婿,請人來演「英雄救美」的戲?

黃知清感覺到他的訝異,略微解釋了一句:「鐵手人魔與歡喜人魔常年在桓州出沒,故而本官瞭解詳細,換做別州強者,就得回去慢慢翻閱資料了,嗯,如此看來,安氏當是歡喜人魔,佔據葉三少肉身的應是千面人魔,難怪千面人魔在十九人魔中最為神秘,容貌百變,原來是因為走得養邪神路子!」

他聲音漸高,吩咐帶著的正印捕頭們:

「你們三個分頭去唐家、萬家、淩家,將此事告知各位長老,務必斬殺邪神爐鼎,不給他留復活機會,並請萬家和淩家長老帶上燎原槍和翻雲刀到葉家會合。」

「你回六扇門,開啟護城大陣,派出所有捕快,封鎖要道,逐個搜查,不讓邪神爐鼎藏匿。」

「你去逐水院,請王載王公子到葉家,此事關系王家,浩然之氣又克制邪神,須得請他出手。」

捕頭們紛紛離開後,黃知清看著孟奇三人:「齊主事,唐二少爺,忍公,煩請你們與我一起前往葉家,看能否找到邪神蹤跡並處置葉家。」

「好!」孟奇乾脆回答,對這種能夠復活的敵人,他頗為忌憚,迫切希望一次解決,不留後患。

齊正言板著一張臉,輕輕點頭,不管千面人魔是不是陣營對抗中遇到的那人,養邪神者都得死,畢竟太防不勝防,太破壞安定了!

…………

葉府之外,孟奇故地重遊,卻是換了一個身份,換了一種心情。

大門邊應該須臾不離的護衛消失無蹤,整個葉府沒有絲毫聲音傳出,安靜得讓人頭皮發麻,雞皮疙瘩生起,像是有極詭異極陰森的事情在裡面醞釀。

「小心!」作為知事捕頭,黃知清就算沒遇到過類似情況,也聽說過。

「有怨毒沖霄,有血氣蔓延。」王載提著長劍趕了過來,沉聲說道,「應該是在獻祭,必須馬上阻止!」

他一張國字臉沉靜鄭重,但目光隱含恨意,被葉三或者說「千面人魔」玩得團團轉,讓他有點惱羞成怒。

幾人皆是想到了裡面的畫面,心情變得沉重,救人如救火,紛紛衝進了葉府。

王載一馬當先,孟奇等人緊隨其後,沿路之上,沒有看到一個家丁一個僕人,路邊躺滿了老鼠和蟲豸的屍體,讓人分外心悸。

到了葉家大廳外,一具具屍體整齊排放,皮膚煞白,彷彿被人直接放掉了鮮血,而地上沒有半點血痕。

王載稍微放緩了腳步,踏入大廳,只見裡面屍體成山,中間站著一個黑氣繚繞的人,他身周僅剩的一層血液猛地晃蕩,盡數融入體內。

紫殤漂浮在他的面前,被血污包裹,未能感應到家族危機,自行激發。

「你們是來朝拜真神的嗎?」

外貌還是葉三的「千面人魔」似莊嚴似癲狂地喝問,震得屋頂顫抖,一蓬蓬灰塵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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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神靈不死」

    一蓬蓬灰塵從屋頂灑落,激起大片灰濛,整個葉家大廳忽地陰沉了許多,千面人魔與孟奇等人中間彷彿有一道道陰魂在遊蕩,在哭喊,在詛咒,陰風四起,中人欲僵。

    孟奇手中的邪劫電光亂跳,陰風止步,灰濛消散。

    他雖然未換衣服,但背心掌印已經恢復,若不全力運轉金鐘罩,無人能看出不對,頂多覺得唐二郎肌肉結實勻稱,力量肯定不小,難怪刀法走得是剛猛路線。

    王載莊重嚴肅地喝道:「邪魔外道豈可在世稱神!」

    彷彿有無形之氣從他頂門騰起,充塞一方,至正至大,這讓他顯得莊嚴又仁厚,肅穆又剛強,似乎代表著天地之間的正氣,遵法守理,誅滅不諧!

    一劍斬出,堂堂正正,千般變化萬般技巧盡數融於不變,以勢壓人,以正壓人!

    守正劍所向,群邪辟易,無形陰魂消失,慘淡愁雲澄清,葉家大廳原本的黯淡一下亮堂,千面人魔與眾人的距離似乎被拉近了許多。

    「不愧儒門至高絕學的浩然之氣……」孟奇讚歎一聲,若自己面對王載這一劍,恐怕就得全力而為了,獨孤九劍沒有破勢,所以不行,只能以「天刀綱要」和全部真氣施展「斷清淨」或「落紅塵」,以人心鬼蜮對浩然正氣,反正有不死印法在,真氣始終保持巔峰,自己倒是不怕如此消耗。

    當然,這只是王載的開門第一劍,多半不是壓箱底手段,要是自己與他交手,不出外景刀意是不可能的。

    孟奇沒有光看著,緊隨王載之後,邪劫揚起,雷光劈啪。同樣沒有花哨和太多變化的一刀劈下,勢大力猛,強橫剛烈!

    與此同時,唐忍從側方夾擊,滄瀾展開,似化水流,一波接一波湧向千面人魔,在另一個側方,黃知清右拳打出,沿途風雷激盪。千面人魔背後的桌子啪一聲垮塌,卻是被拳風所壓。

    「風雷神拳」,大晉皇室用來作為賞賜的外景絕學之一!

    黃知清自為捕頭後,屢立大功,實力提升也極快,在九竅齊開,成為知事時,入神都六扇門述職,得見總捕頭和當今天子。被賞賜「風雷神拳」,再也不缺打開生死玄關和內外天地交匯的道路,因此他感恩戴德,誓死效忠朝廷。效忠天子。

    九竅之後,「風雷神拳」會打出一團高度凝聚的真氣,內藏風雷,中人炸開。實力稍差,就是死無全屍!

    齊正言提著龍紋赤金劍,沒有全力施展。拖在了後面,為前面四人掠陣。

    以他四竅的實力,即使當日在花月樓表現出了讓人心驚的戰力,但畢竟無人得見,在王載和唐忍心中,他還是不要出手的好,免得被千面人魔的邪神利用,礙手礙腳。

    千面人魔眉心裂開,幽綠豎眼愈發妖異,彷彿染上了一層淡紅,綠光大作,化成一隻利箭,直射王載。

    他的精神衝擊已經不僅僅是連綿不斷的波浪了,還能高度凝聚成箭,更銳利更可怕!

    利箭的綠光伸縮不定,朦朦朧朧,不似實物,極快就欺近了王載,眼看就要越過守正劍,打中身體。

    就在這時,千面人魔催發的精神之箭一下變得緩慢,彷彿王載周圍真有宏大剛正之氣,阻擋著它的前行!

    王載長劍一折,斬在綠光之上,浩大磅礡之氣壓下,一切不正之物隨之潰散。

    綠華點點,散於半空。

    浩然之氣竟然還能防禦精神攻擊,真夠強橫,不愧為世家鎮族之學……孟奇沒想太多,因為千面人魔身周繚繞的黑氣盡數騰空,化成一隻大手,抓向邪劫。

    孟奇心靈沉浸,不死印法運轉,黑氣流動變化的軌跡半清晰融入。

    邪劫如同天罰,吸取了周圍所有氣流和生機,電光跳躍,青雷凸顯,以至剛至陽之態狠狠斬在了黑氣大手之上。

    劈啪!

    電光擊碎黑氣,長刀順著薄弱之處將大手斬成了兩截。

    就在孟奇和王載正面硬剛千面人魔時,他右拳帶著跳躍的銀白電光擋下滄瀾刀,左手則黑焰灼灼,與風雷神拳隔空對轟。

    轟!

    風雷炸開,黑焰遍地,兩人中間的一根樑柱哢嚓一聲斷折,旋即沾染上黑色火焰,無聲無息中化為了灰燼。

    拳頭與拳頭終於碰撞,砰砰砰的爆炸聲在交鋒處不斷響起,黃知清直接以風雷真氣粘住千面人魔的內力,讓他難以分心。

    而另外一邊,滄瀾割開左拳電光,寸寸臨近。

    四大強者聯手之下,哪怕邪神在身,千面人魔也在一招後岌岌可危!

    突然,千面人魔雙臂下方的腋窩血肉蠕動,兩條粗大不似人類的黑色手臂一下伸出,帶著血水,帶著裸露皮膚,分別打中了黃知清和唐忍。

    這兩條手臂不僅粗,而且長,足有長刀加三條手臂的長度!

    黃知清和唐忍倒飛出去,鮮血噴出,幸好有護體罡氣,才沒有重傷。

    四隻手臂合攏,孟奇和王載招式已老,各自兵刃一蕩,借力躍向兩旁。

    千面人魔的實力雖然比之前更強了,但還只是熱身的兩人並沒有太過畏懼。

    「哈哈,這就是神靈的力量。」千面人魔兩長兩短,兩黑兩白的手臂揮舞,大笑出聲。

    他並未突破,可邪神力量卻有所增強,反應於肉身,除了豎眼,又多了兩條長臂。

    蹬蹬蹬,外面一群人湧來,卻是唐萬淩三家之人,圍殺孟奇的劍客和槍者搶在了最前——哪怕他們是被家主矇蔽才參與的圍殺,但畢竟實打實做了,浣花劍派問難時,邪魔外道可不會幫他們抗,因此急著誅殺邪魔,戴罪立功。

    「既然都來了,就一起死吧。」千面人魔神色扭曲,滿是殺戮和嗜血快意,

    他四條手臂抓住面前漂浮的紫殤。將它從血污中拖出,向著眾人就是一斬。

    紫紅明媚,劍氣激盪,屋頂感其鋒銳,直接裂開,磚瓦橫樑不斷掉落,皆是切口平整,光滑如鏡!

    「不好!」唐忍顧不得消耗,滄瀾一揮,黑浪滔天。重若萬鈞,驚濤拍浪般湧向千面人魔,沿途地磚粉碎,虛空搖晃。

    萬家一位長老瞳孔收縮,手中赤紅之槍刺出,槍影漫天,宛如朵朵火焰,以燎原之勢迅速燒向前方,燃盡了疊疊屍體。燃盡了地面磚土。

    淩家長老橫刀立馬,暴喝一聲,當頭劈下,整個房頂一下垮塌。白雲滾滾,翻滾反側,彷彿蒼天為之倒懸,為之壓落。無人能撐。

    寶兵交戰,孟奇身法極快,閃出了葉家大廳。恰好看看見這翻雲一刀。

    「不同於裂江刀法的『勢』之精要……」孟奇凝目觀看。

    轟隆!

    整個房屋垮塌,周圍院牆垮塌,火焰衝天,水浪衝刷,所有的磚瓦木樑,不是被燒成灰燼,就是被壓得粉碎,紫紅劍氣努力掙紮,洞穿了一層又一層,終於消失無蹤。

    唐忍腳步虛浮地退了出來,萬家和淩家之人各自分散,防止前面人魔逃走。

    「愚蠢,神靈不死!」千面人魔忽地高高躍起,身體急速崩解,就連白骨都化成了齏粉,一點若有似無的幻影漸漸消散。

    這讓參戰眾人忍不住心生寒意,這樣也能復活?

    「搜尋附近爐鼎!」黃知清高喝道,同時內心補充了一句,還有埋在廢墟裡的紫殤。

    …………

    城內一處平常院子裡,歡喜人魔安氏姿態搖曳地走來走去,旁邊是安靜端坐的沉香。

    忽然,沉香肚子鼓脹起來,眼看著就要懷胎十月。

    「還好有密道出城……」安氏見狀鬆了口氣,

    周圍虛空之中,一根潔白如玉的手指突然出現,似慢實快地點在了沉香眉心,一陣陣仙音禪唱響起: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沉香露出安靜解脫的笑意,身軀連同鼓脹的腹部一起枯萎,絲絲血光流入潔白手指。

    這完全超乎安氏預料,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枉我等待幾日,總算殺掉了他。」一道帶著幾分天真魅惑感覺的聲音響起,一位身著白裙的少女從安氏背後踱到了她的面前,容顏精緻,難描難言,氣質空靈之中透著幾分精怪。

    「顧小桑……」安氏的話語像是從牙齒縫裡透出,身體微微顫抖,想要出手,想要逃跑,卻魔怔了一般沒有動彈。

    「是我。」顧小桑笑吟吟地回答,「原本我只是追著**道那人入了桓州,沒想過其他,可路過邑城時,察覺暗流洶湧,於是耽擱了半日觀察,發現了這滿身陰氣邪氣的傢夥,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姿勢妙曼地蹲下,摸著沉香的身體。

    「你,你要做什麼?」安氏懾服恐懼,沉聲問道。

    顧小桑頭也不抬,半點不擔心旁邊安氏偷襲地回答:「做我家孩子他爹最愛做的事情,搜尋戰利品。」

    「孩,孩子,你有孩子了?」作為女性,安氏的關注重點有些奇怪。

    顧小桑揚起小臉,聖潔又正經地道:「現在還沒有,但遲早會有的,早點稱呼孩子他爹,也能讓他習慣一下。」

    她忽地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他有一張輪迴符,不枉我一直尋他。」

    她緩緩起身,笑看著安氏:「知道輪迴符嗎?」

    「不知道。」安氏戒備甚深地搖頭。

    顧小桑笑意淺淡,雙眸如幽潭,狀似清澈,卻讓人怎麼也無法看透:「那你可以走了,回去轉告幻滅天魔,本教掌燈神使想與他合作一件事情,若是答應,可到鄴都安錦樓買一斤八瓣苦蘭。」

    安氏定了定神,問道:「千面真死了?」

    「當然,邪神與陰靈復活之際打斷,會讓邪神失控,吞噬陰靈,我拿本教四位養邪神失敗的使者試過手,無一不准。」顧小桑輕笑一聲,忽地怔了怔,手指放在唇邊,低聲道,「糟糕,他們那邊會有失控的邪神……」

    她旋即釋然,重新笑逐顏開:「反正有那麼多件寶兵在……」

    …………

    火焰處處燃燒,諸多長老客卿分頭行事,剩下部分搜尋著紫殤。

    孟奇也在這個行列,突然,他發現赤紅火焰染上了一層陰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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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5 20:53:08
第六十七章 邪神

    火焰,本該灼熱明亮,陽剛溫暖,可此時卻顯得陰慘慘,綠油油,彷彿墳地裡的鬼火,忽明忽暗。

    「小心!」面對這詭異場景,孟奇脫口而出,邪劫揚起,拖出一抹銀白電光。

    話語剛落,廢墟裡突地撲出來一道幽綠扭曲的身影,他不像實物,宛如水中的倒影,隨著波浪而搖晃。

    嗚嗚嗚!

    虛幻哭泣聲帶著濃鬱畏懼,恐怖的威壓讓孟奇等人心頭一顫。

    這種威嚴不是來自洪荒猛獸般的氣息,亦非天地災難前的渺小感覺,而是起於靈魂深處,彷彿這道幽綠身影是自己靈魂的主宰,生命的主宰,忍不住害怕,忍不住顫慄!

    邪異幽影撲向的目標正是當日圍殺孟奇的刀客,他乃九竅高手,縱使心神被懾,亦能迅速穩定,一刀劈出,剛猛淩厲,刀氣縱橫,殺伐大盛。

    「是邪神!躲開!」王載目光凝固,大喝出聲,長劍如權杖般揮出,浩然之氣勃發,充塞附近,至大至正,蕩滅陰邪。

    他一劍揮出的時候,距離邪神還有七八丈遠,可長劍未落,整個人已經隨著劍勢到了邪神一丈以內,宛如縮地成寸!

    刀客聽到王載呼喊時,刀氣已然斬中了幽綠邪影,但它似乎只是幻影,略微漣漪之中,勁氣直接透了過去,哢嚓一聲斬斷了一根燃燒的木樑。

    邪影快如鬼魅,直接撲中了長刀,然而,它沒有實質地穿透了,一下就與刀客的身體重疊。

    刀客的護體罡氣毫無反應,血肉如初雪遇陽,詭秘融化,在王載「守正劍斬落」前。幽綠邪影穿過肉身,撲向了一位捕頭,原地只有根根毛髮飄落,全部蒼白,不復黑色。

    這看得眾人汗毛聳立,不寒而慄,邪神太恐怖了!

    刀劍無效,勁氣無效,吞血噬肉,無可阻擋!

    開竅期武者內練身體。血氣旺盛,弱小陰邪難侵,加上種種調動自身陽氣和調和之氣的法門,遇到陰鬼邪物時不會毫無辦法,可是,現在的非是普通陰邪,而是邪神,開竅常規手段看來完全無效!

    淩家持著「翻雲刀」的長老受邪神威壓和恐怖表現的影響,心神激盪。咬牙催發了寶兵。

    「等……」王載的阻止被宛如天地塌陷的轟隆巨響淹沒了,月華倒轉,冥冥寞寞,一道刀光夾著翻雲覆雨之勢斬向了邪神。

    邪神突地崩散。化成朵朵幽綠火焰,四面飛舞。

    刀光吞沒了邪神,一切重歸黑暗,月光躍出。照透廢墟。

    淩家長老大口喘氣,略微放鬆之際,瞳孔一下劇烈收縮。只看見一朵朵幽綠火焰在自己面前匯聚,重新化為幽影,雖然比剛才黯淡了不少,但邪氣威壓絲毫不減。

    邪神一撲,血肉消融,白髮飄落,「血祭」了一位淩家長老,若非翻雲刀鋒銳外露,恐怕持兵者難逃此劫。

    「邪神聚散如意,須得用浩然之氣定住,才能被寶兵殺死!」王載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幾分憐憫幾分正氣。

    雖然邪神反噬後,陰靈和爐鼎全亡,不再有復活之能,但邪神本身能散能聚,難以鎖定殺死,必須有特殊法門定住,或趁它吞食活人的剎那,方能奏效,因此六扇門和世家門派將邪神視為必須除去的隱患。

    邪神似乎知道王載的浩然之氣能定住自己,身影虛幻遊走,避開著王載,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有四五道慘叫發出,皆是三家長老客卿被它撲中。

    幽綠邪神一晃,宛如夜裡影子般撲向了孟奇。

    孟奇不死印法運轉,精神外發,心意內守,心靈沉靜,映照著四周,並運轉阿難破戒刀法,以心感心。

    暴虐、殺戮、血腥……邪神就像諸多負面念頭的聚集,扭曲伸縮,最不清淨最墮紅塵,讓孟奇根本無法施展斷清淨和落紅塵。

    他念頭一轉,邪劫暴起,宛如晴空霹靂,當頭斬下!

    這一刀,孟奇全力而為,刀勢幾有雷霆天罰之威,至剛至猛,霸道暴烈,吸取著周圍氣流和生機,催發著邪劫的雷勁。

    刀光化成一道青雷,浩浩蕩蕩劈落,讓目睹之人有種天地變小,從而雷光充塞的感覺。

    邪神幽影原本模糊不清,此時突地裂開一道縫隙,長出一顆妖異威嚴的眼睛,綠光化箭,躲著雷霆,快過刀光,射向孟奇頭部!

    孟奇對邪神的元神衝擊早有預防,外放的精神收縮,死死守住眉心,右手穩如山嶽,沒有絲毫抖動。

    無聲無息間,綠光所化之箭射中了孟奇,他只覺頭腦眩暈,疼痛欲裂,嗡鳴不斷,鼻孔裡流出了兩股鮮血,耳孔、眼角、嘴邊皆有血痕!

    邪劫遲緩了一下,但旋即穩定,依然剛猛無儔地劈下。

    劈裡啪啦,長刀穿過了邪神,但有電光閃爍,跳躍不定,讓一股股陰氣消散。

    邪神麻痺了一下,王載趕了上來,大喝一聲:

    「威武不能屈!」

    他整個人彷彿籠上了一層光輝,氣息節節攀升,浩然之氣充塞院子,壓得邪神顫慄抖動,宛如呆滯。

    孟奇倒退幾步,穩定著受創的元神,恢復著眩暈,可眼睛卻專注地看著王載,不放過見識浩然之氣使用的機會。

    威武不能屈,這是浩然之氣幾**門之一……孟奇心中一凜。

    這一招必須浩然之氣登堂入室才能使用,吸納天地之間無形的浩然之氣,遇強愈強,威武不能屈!

    據說曾經有位王家子弟,在七竅時掌握了這招,結果遭遇半步外景的敵人,遇強越強,歷經血戰,生生殺掉了對方。

    「威武不能屈」效果勝過孟奇的捨身訣,後遺症也輕不少,用孟奇的話來說,簡直是作弊!爆種必備!

    當然,它也有缺點,那就是不能超過面對敵人的總和氣息,不像捨身訣,以自身為標準。

    守正劍落下,以堂堂正正之勢斬中了邪神。

    邪神渾身顫動,一股股似幽綠似淺黑的氣流不斷往外噴出消散,僵立原地。

    王載抽劍急退,萬家長老心領神會地提起燎原槍,刺了過去!

    槍影漫天,槍尖卻是千變萬化之中的不變,赤紅火焰匯聚,高度凝練,沒有絲毫分散。

    這一次,附近沒有事物燃燒,也沒有自然感應,那朵搖曳的火焰深沉內斂,隨著槍尖,刺入了邪神體內。

    轟的一下,赤紅火焰爆開,以陰邪之氣為養分,迅速將邪神變成了一根火把。

    王載身周的浩然之氣消失,額頭冷汗如雨,剛才「威武不能屈」讓他受到的反噬顯然不輕,萬家和淩家持兵長老更是筋疲力盡,走路都要喘幾口氣的感覺。

    好在邪神已經被滅,眾人皆是鬆了口氣,還好沒造成嚴重後果。

    嘩啦,燃燒磚木掉落之聲突發,一口紫色明豔之劍漂浮了出來,它的背後有一朵幽綠而黯淡的火焰,正緩緩抽長變大,化為人影!

    「還沒死?」

    「還差一點!」

    眾人又驚又懼,邪神太難殺了吧?若是被它吞食血肉恢復過來,在場之人,甚至全城生靈沒有一個能存活!

    齊正言咬牙就要嘗試渾天寶鑑,不過這不專門克制陰邪,不知效果如何,其他長老客卿都將目光投向了王載,希望他鼓起餘勇,將邪神最後的殘留幹掉。

    王載臉色發白,運氣調息,抓緊時間恢復。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衝了上去。

    「唐二郎!」

    「小二!」

    「唐景!」

    一聲聲驚呼表明了出手之人的身份,正是孟奇!

    孟奇邪劫揚起,雷光纏繞,誅邪滅穢,斬中了幽綠火焰。

    火焰搖曳,不斷被電光擊得消散,但始終堅挺不滅,頑強地想要撲向孟奇。

    眾人呼吸屏住,惴惴不安!

    陰氣撲面,邪意近身,孟奇一咬牙,丹田內凝聚的那幾絲紫雷勁迸發。

    啪!

    一道道紫色雷霆竄出,至剛至陽,尊貴威嚴,順著邪神火焰遊走,一下將它徹底擊潰,連虛影也被打滅!

    孟奇還沒練成紫雷刀法,只是單純地使用紫雷勁,可想不到效果如此之好!

    紫色雷霆纏繞之中,一件幽綠色的事物凝聚掉落,孟奇左手一伸,悄然將它接住。

    這是一顆眼睛,一顆幽綠邪異的眼睛!

    紫雷消散,這處院子內的陰氣徹底瓦解,紫殤劍啪一聲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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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事了

    孟奇不動聲色將「邪神之眼」收起,不管自己能不能用上,交給六道輪迴之主肯定能換取到善功,甚至可能比較豐厚。

    紫殤之上諸多烙印虛凸,光彩奪目,流轉不休,鋒銳之氣幾乎凝成實質,衝入天空。

    孟奇看得怦然心動,可旁邊邑城知事捕頭黃知清、周郡王氏年輕天才王載、萬淩兩家幾位長老皆靠了過來,目光凝聚在流光溢彩的紫色之上。

    王載用了「威武不能屈」,消耗極大,除非另有補充之法,否則構不成威脅,但黃知清僅是輕傷,「風雷神拳」已自得意境,若非年紀較大,說不得能登上人榜末尾,萬淩兩家的幾位長老則沒有出手的機會,一直在躲避邪神,九竅實力保存完好。

    不過,尤是如此,以自己的真實實力,以不死印法不懼群戰之能,以幻魔身法和風神腿逃跑之長,有齊正言暗裡相助,自己若突然出手,有七八成把握搶到紫殤,揚長而去,唯一擔心的是黃知清作為捕頭,有跟蹤秘法,到時少不得血戰一場。

    可如此奪寶真的好嗎?

    葉家之人雖然遭到血祭,但也僅僅是當前在府邸裡的那些,有紈褲子弟在外享樂,有出色後代行走遊歷,遭此大難後還被人奪去紫殤,這樣真的好嗎?

    圍殺之仇,隨著葉三、劍客等人的身亡,已煙消雲散,自己若取走紫殤,明顯與報仇無關,僅是貪慾,僅是對死亡任務的畏懼。

    孟奇目光流轉,看到了旁邊精神萎靡,形容枯蒿的唐忍,想到了他與唐老爺子、唐明月的期盼,想到了他今晚的陪同保護和拼盡全力。想到了他對「唐景」的讚許有加,想到了唐老爺子蒙著一層淚光的眼睛,想到了「冒你身份,擔你因果」這八個字,心裡頓生不忍,不想就此讓唐二這個人真正「消失」。

    嘆了口氣,他開口道:「各位,紫殤劍該如何處置?」

    思前想後,他放棄了直接出手奪寶的想法,這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過不了自己心理這一關,感覺這種行為與自己心性不符,就像之前在唐家祠堂,雖然口口聲聲要重罰唐恕家人,但也只是口頭威脅,以逼出唐恕,若唐恕不出現,孟奇自忖是下不了手的。頂多趕到莊園做雜事,正如同當初拿顧長青喜好男風的玩笑話嚇大檔子一樣,嘴上功夫罷了。

    與葉家交好的一位淩家長老哀嘆一聲:「葉家遭此大劫,根基盡毀。紫殤自然得託付給他們後人,讓他們有重整家業的希望。」

    包括唐忍在內,幾位世家長老雖然也眼饞紫殤,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想到自家家族也可能遭遇類似事情,落到如此境地。難免惻然,於是都點頭同意了淩家長老的意見,反正劍只一口,分也分不均,還不如蹭一點葉家寶庫內的利器財物等作為出手酬勞。

    黃知清搖了搖頭:『此舉不妥,一則葉家在外之人沒有一個六竅以上的高手,縱使有寶兵,也如三歲小兒持金過鬧市,毫無能力自守,徒惹覬覦和垂涎,到時,隨便來一名實力不錯的大盜山匪就可以殺人奪寶,我們總不能日夜輪流看守葉家吧?二則葉家遭此血案,駭人聽聞,須得上報郡城,少不得呈堂證供,紫殤劍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紫殤還是交給我們代管,先了結此案,等到葉家有人成長到穴竅再還於他。」

    無恥!孟奇心中怒罵,看唐忍等人的表情,亦是類似的反應。

    紫殤交給六扇門代管,將來還要得回來嗎?

    這簡直就是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若到時葉家有周郡王氏強力撐腰,自是無妨,可勢單力薄的葉家還有什麼值得王氏看重?孟奇可以預想到,索要時必然會文書往來,筆墨官司,拖個幾十年,拖到葉家徹底敗亡。

    孟奇還未說話,王載開口了,臉色鄭重地道:「黃知事,此言不妥,葉家乃我王氏盟友,他們遭了劫難,理應由我們代管紫殤,栽培葉家後人成才。」

    他的話,孟奇等人不知該信還是不信,若不看周郡王氏這塊牌子,換了其他世家,那就是**裸吞下紫殤的做派,但周郡王氏在類似事情上還算有口碑,行得正做得直,大凡苦主索要,皆會奉還。

    而且,葉家只剩寥寥幾人,又向來依附王氏,有那個膽子去要嗎?

    嘿,還不如讓我代管,至少我小孟一諾千金,說什麼時候還,只要沒死,肯定會還!孟奇腹誹道,看了唐忍一眼,發現他也躍躍欲試,心中忽然一動。

    他正待開口,卻聽見齊正言沉聲說道:「各位,齊某表弟受紫殤重創,險些性命不保,該如何討還公道?」

    孟奇假冒唐二公子後,齊正言對外的說辭是表弟孟奇受了重創,正在隱秘處療傷,否則此等大事,少不了能入人榜的君子劍出手。

    場面一下凝固,唐淩萬三家長老臉色難看,隱藏不安,雖說自己幾家是受了邪魔外道矇蔽,但圍殺齊主事和他表弟之舉貨真價實,若不付出點代價,浣花劍派面子上須不好看,周郡王氏亦不便插手,到時,自己三家肯定損失慘重,葉家更會徹底斷了香火。

    王載表情不豫,卻沒有開口,這件事情上,浣花劍派丟了面子,若不給予彌補,恐有強力反彈,原本若是浣花劍派乒托庇於自家的勢力,正面衝突於名聲有益,小戰一場倒不是不能做,可現在,自己被邪魔外道耍得團團轉,如果再與浣花劍派開戰,負不起這個責任!

    寶兵雖然珍貴稀少,但自家乃天下頂尖勢力,並不缺乏,沒必要冒險。

    黃知清神情陰沉,不發一言,大門派大世家做派強勢,常常視朝廷與六扇門如無物,當真可恨。但又莫可奈何!

    孟奇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齊師兄,不,表哥,要不要配合得這麼默契?我才剛想到這方面,你就開口了!

    他保持著唐二冷酷刀客的做派,淡淡道:「齊主事想要紫殤?這個公道未免太貴重了吧。」

    一個扮白臉,一個扮紅臉。

    唐萬淩三家長老陷入了沉思,寶兵是貴重,但又不是自己的。慷他人之慨換得齊主事諒解,消彌浣花劍派怒火,還是比較划算的。

    而且齊主事不過四竅,縱使隱藏了武功,也高不到哪裡去,能不能守住寶兵還得兩說。

    齊正言面無表情地道:「葉家險些滅門,本派和齊某都很同情,斷斷做不出強奪寶兵之舉,不過齊某表弟乃避禍而來。若有寶兵相助,當能一舉蕩滅仇家,消除後患,如此一來。他肯定不會再計較四家圍殺、紫殤重創之仇,他不計較,齊某自然不會追究。」

    他說得好理直氣壯……這是孟奇的想法。

    作為當事人都不追究,浣花劍派也無話可說了……這是其他人心裡的想法。

    齊正言繼續說道:「齊某表弟的身手。諸位皆知,應能守住紫殤,故而齊某以浣花劍派邑城主事之名提議。為斷前因,葉家將紫殤借與我表弟一年,人在劍在,期滿即還,皇天后土共鑑。」

    只是借?還有期限?王載等人微皺眉頭,反倒覺得齊正言的要求太低了,雖然君子劍孟奇可能拿著寶兵消失於茫茫人海,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齊正言還在,他可是浣花劍派的主事。

    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大派弟子的身份比寶兵更貴重,端看齊正言表現出來的實力,和現在能與黃知清、幾家家主長老平起平坐商量問題的情況便知。

    而且還能讓君子劍孟奇發下元神誓言嘛!

    「如此也好,一年之後,葉家說不得有人能打開口竅,內天地初成,有初步揮動寶兵之能,勉強可以自守。」黃知清鬆口了,「但得讓君子劍發元神誓言。」

    王載跟著點頭。

    孟奇心頭暗喜,不動聲色地道:「只要能化解浣花劍派的怒火,我沒意見。」

    眾人迅速達成了一致,先由六扇門和三個世家各遣高手於衙門內看住紫殤,明日交予孟奇。

    之後眾人搜尋葉家,發現利器丹藥等皆遭汙穢,形同廢物。

    …………

    一路無言,回到唐家,消耗極大的唐忍直接返回靜室服藥調息,大事已了的幾位長老客卿亦紛紛告辭。

    「二哥,事情解決了?」之前寶兵交鋒的動靜極大,唐明月有所耳聞,加上一直關注此事,看到長老們的神態,心中大定,已然有數。

    孟奇點了點頭,將事情經過大概描述了一遍,聽得唐明月又怕又恨:「滅天門真可惡!養邪神者該死!」

    葉三雖然是紈袴,但葉家還是有不錯子弟的,更有唐明月的閨中密友。

    孟奇看著她精彩可愛的表情,嘆了口氣道:「九妹,日後家族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啊?什麼?」唐明月莫名其妙。

    孟奇表情嚴肅地道:「我已與齊主事商量過,浣花劍派將力撐你做家主,王氏和各位長老有虧,不敢強硬反對,忍爺爺見事成定局,亦會全力支持你。」

    「二哥,你,你呢?」唐明月震驚道。

    孟奇嘆道:「之前的事情,我撒謊了,船上遭遇的不仁樓刺客是我自己惹來的,平白連累了萬兄,我若再待下去,對家族不利,對你們不利。」

    唐明月想到二哥臉上的傷痕,反倒覺得這個解釋理所當然,她關心地道:「二哥,邑城靠近鄴都,我們家又有寶兵,不仁樓刺客不敢亂……」

    說到後面,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若不仁樓懼怕這點,那就不是邪魔九道之一了,而且他們擅長刺殺,凶名猶在滅天門之上,當然,每年都有不仁樓刺客亡於大門派大世家和六扇門之手,彼此默契地保持著一個界限。

    「九妹,不用擔心,天大地大,我再換個人皮面具,不仁樓再多人手也是大海撈針,而且以我實力進展的速度,過不了幾年,說不得就能打開生死玄關,可以對抗不仁樓的刺客了。」孟奇寬慰著唐明月。

    不仁樓不是滅天門那樣的瘋子門派,刺殺是磨練,亦是生意,若是須得動用外景殺手,就得重新審視價錢了。

    「二哥,要不要帶走滄瀾?」唐明月眼淚汪汪地道。

    孟奇微笑道:「這是鎮壓家族之用,我自有妙計。」

    他又寬慰道:「放心,我名聲越大,你做家主越安穩。」

    唐明月神情憂愁,惹人憐惜,咬了咬牙道:「二哥,你什麼時候走?」

    「就今晚,代我給爺爺道歉。」孟奇沉聲道。

    唐明月重重點頭:「你一定要小心!」

    一個時辰後,夜色深重,月光灑落屋頂,一片銀霜,唐明月望著清輝怔怔出神。

    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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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鄴都初聞

  浣花米舖內。

  換回了青衫公子打扮的孟奇揉著變化疲勞的臉,笑得很賤的樣子:「表哥,咱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唐二公子』還沒有提出怎麼應付浣花劍派怒火的問題,你就主動開口了。」

  想到死亡任務中將有一口寶兵供自己隊伍使用,孟奇的心情就非常舒暢。

  看著孟奇那張討打的笑臉,齊正言面皮抽搐了一下,語氣沉重地道:「死亡任務當前,必須抓住一切機會提高隊伍的實力,雖然直接討要顯得不顧臉面,但人若是死了,臉面還有什麼用?」

  「想得真透徹!」孟奇讚了一聲,然後上下打量著齊正言,嘴裡不斷發出嘿嘿的笑聲。

  這笑得齊正言頭皮發麻:「表弟,我怎麼了?」

  「表哥,死亡任務當前,有沒有想過留今後代,傳承香火?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嘿嘿,表哥,你該不會還是童男子吧?死之前怎麼都得嘗下滋味啊,否則白來人間走一遭!」孟奇調侃著齊正言,誰叫他總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死人臉。

  齊正言臉皮跳動了兩下,差點出現咬牙切齒的表情,最後終於忍住,冷冷開口:「和尚沒資格說這種話。」

  「我已經還俗了!」孟奇強調著自己的身份。

  「既然還俗,那怎麼不去煙花巷試試滋味?」齊正言板著一張臉反問道。

  孟六撇了撇嘴:「庸脂俗粉,殘花敗柳,有什麼好試的?我就是這麼一個有潔癖的人!」

  「潔癖?」奇怪的詞彙,不過齊正言能從字面理解,也不等孟奇回答,自顧自道:「你不過十六,正是長身子練內功的關鍵時期,一口純陽童子氣對你幫助極大,還是不要貿然破身的好。」

  大世家大門派都提倡嫡傳在九竅齊開後才嘗試男女之事,當然,僅是提倡,並非強制,因為這也不算太過重要的幫助,只要不沉迷女色或男色就好。

  聽到齊正言的話,孟奇表情呆滯,內心只有一個想法,表哥,我開玩笑的,你不用思考得這麼認真 .

  齊正言沒注意孟奇的表情,死人臉滿是斟酌:「後代之事亦不用太過著急,我有弟妹在家,代我盡孝……這一年必須專注武道,不能分心它顧………」

  呵啊 ……孟奇乾笑一聲,趕緊轉移了話題:「表哥,等拿到紫殤,我就會離開邑城。」

  「你不在這裡安靜潛修了?」齊正言略微疑惑。

  孟奇鄭重地搖了搖頭:「被四名九竅高手加寶兵圍殺而不死,我目前的名頭很是響亮,繼續留下來絕對不可能清淨,違背躲風頭和潛修的初衷,而且紫殤在身,少不得被人凱覦,早走早安心。」

  而且孟奇相信「君子劍」,的身份瞞不過六扇門,等新一期人榜出來,大家就會知道君子劍是莽金剛,是雷刀狂僧,是少林棄徒真定。

  這不是毫無理由地亂猜,孟奇知道,六扇門最後一次得到雷刀狂僧的外貌資訊是在自己與尤還多交手時,那時自己剛被師父剃過頭,戴著假髮,也是今日青衫公子的打扮,自那以後,自己南下三山四水花了一個多月,到真武用了幾日,劍皇魔後的輪迴世界接近一月,入桓州至邑城二十來日,總得大概過去三個月,由四月初步入了盛夏的六月底。

  即使這是身體瘋竄,容貌長開的時期,三個月亦不會讓自己的外貌出現太大的變化,就像頭髮也還比較短,以六扇門的能力,若自己只是地方高手,僅在三山四水和邑城有「檔案,」那倒是不怕被認出,可花月樓一戰,自己被公認為人榜實力,等六扇門總部收到自己的資料,不難對比確認,畢竟人榜只有那麼五十個人。

  想不走都不行啊!

  雖然孟奇覺得有師父在少林,戒律僧不大可能真的追捕自己,因為自己已經立下元神誓言,不私傳少林武功,但這種事情,寧可小心為上,也不能疏忽大意。

  「也是,那你打算去哪裡?」齊正言輕輕頷首,問了一句。

  孟奇想了想道:「也許在鄴都租個院子,足不出戶,專心練武。鄴都乃西南第一城,人煙稠密,龍蛇混雜,外景強者都有不少,我躲在裡面,就像一根針躲入大海。」

  他還有很多需要修煉和消化的武功,比如「天刀綱要」連一半都還未領悟,比如一直不算紮實的劍法基礎,比如紫雷刀法,比如金鐘罩第六關和八九玄功,比如幻魔身法,比如溝通紫殤,他當前最需要的不是打鬥磨礪,而是靜心苦修!

  想到這一點,考慮到舟車勞頓,不適靜修,孟奇放棄了去江東當地主的打算-他有三張江東地契,但從桓州去江東,大概得兩三個月。

  而且鄴都的繁華與江東齊名,美食眾多,店舖眾多,正和孟奇的要求,他打算變賣寶石,買一口利器長劍,做日常之用,邑城這種小地方,想買都難以買到。

  另外,他還想找個機會鑑定一下「邪神之眼,」看有什麼應用和煉製之法,不能等待下次任務前找六道輪迴之主,否則少了配套的材料怎麼辦?臨時也沒多少善功去兌換了!

  「嗯,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齊正言對孟奇的選擇沒有疑問,「你在鄴都,我亦能隨時去找你切磋,免得沒有對手,疏於實戰。」

  邑城到鄴都也就是馬車一個時辰的距離。

  翌日午時,依然是浣花米舖內。

  孟奇摩乍著流光溢彩的紫殤,感受著內蘊的鋒銳之氣,品味著劍身上的。個個虛浮烙印。

  精神外放,孟奇試圖溝通紫殤,但紫殤宛如沉睡,置之不理,若精神太過靠近,更是會被劍氣風捲殘雲般絞碎。

  「呼。」孟奇吐了口氣,知道溝通急切不來,「表哥,我到了鄴都,定下院子,會回來一趟。」

  這種事情,他可放心不下託付他人,免得送信人說漏了嘴,反正鄴都與邑城很近。

  「好,路上小心。」齊正言慣來沉默寡言。

  今日一早,他便帶著臉色「爾白」的孟奇去六扇門邑城衙門拿走了紫殤,立下了歸還的誓言。

  孟奇細微改變了臉部肌肉,喬裝打扮後,混入了前來買米的客人當中出了店舖,到了車馬行,雇了輛馬車,直奔鄴都。

  幾日後,孟奇定下了院子,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周圍多是武館,沿路之人皆帶刀負劍,顯得孟奇沒有特殊之處。

  「聽說新一期人榜出來了?」

  孟奇剛鎖上院門,打算去邑城一趟,就聽見對面武館幾位弟子在興高采烈地說著人榜之事。

  他們年紀都不大,最小八九歲,最大也不過二十,對江湖之事處於懵懂憧憬的階段。

  鄴都乃桓洲州城,周郡郡城,西南第一城,武風濃郁,武館林立,平民百姓的孩子只需很小一份錢就能習得武藝,而且這些武館各有門派世家的背景,若是在武館內表現出色,基礎紮實,將來很可能被推薦到門派「深造」或去世家做護衛,乃平民孩子出頭的道路之一。

  「對啊,館主抄回來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眼巴巴地瞅著武館內。

  鄴都很大,從這裡去六扇門接近一個時辰,因此不乏館主將變動的部分抄回來,作為激勵弟子的材料。

  孟奇聞言也頓住了腳步,打算看看人榜的變化,看看莽金剛、雷刀狂僧之後,自己是不是多了一個君子劍的外號 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沒過多久,武館館主,一位慈祥的銀髮老者,將之前的人榜改好,重新貼了出來。

  「大羅妖女排到第二了?超過了『算盡蒼生』和『狼王』!」一聲聲驚呼從這些小孩少年口中發出。

  「素女道七大天女一戰除名!」有的則震驚於顧小,桑最新添加的戰績。

  孟奇微皺眉頭,最關注的卻是人榜對顧小桑的評價:

  「九竅全開,接近半步外景!」

  看來妖女在輪迴世界中亦是收穫不淺啊……孟奇感慨了一句。

  「絕劍仙子江芷微單人獨劍蕩平棋北山二十七寨,九竅強匪三人授首,七竅以上無算……人榜排名第九……」,剛才說話的小女孩念出了江芷微最近的經歷。

  呼,她真的是在血戰磨劍……孟奇有點擔心又有點佩服。

  之後的排名變動不大,忽然,「君子劍」,三個字躍入了孟奇眼簾。

  「姓名:孟奇(或為偽名)。」

  「武功:開六竅,劍法由繁入簡,初近法理,身懷一門詭異的卸力借力法門,輕功出眾,如魔似幻。」

  「戰績:為助增賢門華綸,夜奔山嶺,手下無一合之將,包括羅教置空使;日入世家,於眾目睽睽之下斬殺一名七竅劍客,其後揚長而去,如入無人之境;邑城花月樓,面對四名九竅高手,借力打力,劍入化境,呼吸之間傷一人,退一人,之後在寶兵攻擊之下保命逃遁。」

  「排名:二十四位。」

  「綽號:君子劍,逍遙劍。」

  「身份:西涼劍客(似偽,真實身份待考)。」

  我去!孟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六扇門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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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9 01:46:11
第七十章 周郡人傑譜

    「又有新晉人榜的高手!」武館弟子們睜著依帶童真的眼睛,又好奇又興奮,嘰嘰喳喳,宛如一群麻雀。

    天下雖大,可並非每期人榜都有新人,而且還是之前名聲不大從未聽聞的新人!

    「君子劍?聽綽號是正道俠士。」

    「當然,他與華綸不過初次見面,就仗劍義助,夜行山嶺,不懼羅教,君子之名名副其實。」

    「若江湖之中儘是孟少俠此等君子,那該多好!」

    白袍儒生打扮的孟奇旁聽得想死,發現自己對「君子劍」這個綽號還是接受不能,比起它,什麼莽金剛,什麼雷刀狂僧,都顯得不那麼讓人吐血。

    同時,他心裡滿是疑惑,六扇門不該認不出自己啊,為何還弄出來「待考」、「或為偽名」的註解,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算了,反正君子劍的身份,自己不打算用了!

    他瀏覽了一下人榜後面,見因為散花天女之死,排名沒太大變化,於是收拾心情,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武館館主吩咐弟子拿出了厚厚一疊紙,貼在了正對大門的照壁之上。

    「咦,周郡人傑譜?」孟奇邁出的腳步停頓了下來,眼竅已開的情況下,哪怕字很小,距離不近,也看得清清楚楚。

    閱讀下去,他發現是一份郡城六扇門列出的本地高手名宿譜,並未做排名,只是介紹了姓名出身、武功境界、最出眾的幾個戰績,不過末尾附上了不同人物的點評,皆是周郡有名之輩。

    「不愧是西南第一城,連六扇門分部都如此**特行,弄出了一份本地人物譜……」孟奇嘖嘖讚歎,他一路經過西涼、三山四水和宣武,只在周郡見過。

    三山四水是小地方。沒有很正常,西涼扼西域與大晉商路要道,各種人物來往頻繁,難以盡查,加上民風彪悍,馬匪混雜,點評不對往往會引起仇殺,所以也未有,宣武乃真武派勢力範圍,哪會願意出現個類似人榜的東西。

    他一眼晃過。略略瀏覽,並未細看,因為實在太多了。

    突然,他輕咦了一聲,又看到了「自己」:

    「姓名:唐景。」

    「年齡:二十六。」

    「身份:邑城唐家嫡子,排行第二。」

    「綽號:霹靂霸刀,鬼面霸刀,唐二郎。」

    「武功:六竅,刀法登堂入室。已得剛猛之精義,除了自家『裂江刀法』外,還擅長多門刀法。」

    「入譜緣由:一刀斬殺九竅高手唐恕;被鐵手人魔與歡喜人魔圍攻下依然能反敗為勝,斬殺鐵手人魔。」

    「點評:赤陽武館館主金進賢曰:刀法不容小覷。足以戰七八竅的高手,但九竅有待商榷,唐恕乃唐家長老,彼時被准家主問責。有家人羈絆,反抗之心應該不強,甚至可能只是下意識反抗。圍殺之事則由於太過混亂,屍骨無存,唯一的見證人唐忍亦未看到唐景如何斬殺鐵手人魔,做不得準,或許鐵手人魔是受寶兵波及而亡。」

    「鄴都黃家執事長老黃元霸曰:知恥而後勇,浪子回頭金不換,唐景二十多歲時才只是兩竅,刀法未曾入門,但受到羞辱後外出遊歷三年,歷經磨難,已是打開六竅,刀法入室,斬殺人魔,不怯九竅,實乃後輩典範。」

    「周郡王氏『守正劍』王載曰:唐景之刀,剛猛霸烈,疑似雷霆天降,盡吸周圍氣流生機,無堅不摧,無物不斬,盡得刀道之剛,餘生平所見開竅刀者,其可以列入前五,若非戰績不顯,當能擠入人榜末尾,嘆惜,有人榜之實,無人榜之名。」

    王載這小子還是蠻公正客觀嘛……孟奇被誇得有點飄飄然,對王載的印象大好,而且取得綽號比什麼莽金剛、雷刀狂僧和君子劍好聽多了!

    但為什麼還是剛猛霸道型,而不是白衣飄飄的冷峻型、出塵型、帥氣型……孟奇小小地怨念了一下,難道以後得兌換「天外飛仙」挽回畫風?

    孟奇嘬了嘬牙花子,搖頭離去,身後忽地傳來一陣歡呼:

    「館主入榜了!」

    額?孟奇閒來無事,好奇回頭,順著他們的目光和手指,看到了榜單末尾:

    「姓名:何業。」

    「年齡:六十二。」

    「身份:青鋒武館館主,潮生門弟子。」

    「綽號:聽潮劍。」

    「武功:六竅,擅使七七四十九路聽潮劍法,十八路潮落狂劍。」

    「入譜緣由:厚德長者,所開武館只收基本束修,有教無類,年年皆有武館弟子被門派和世家看中,今年武館大比亦有三名弟子頗有希望揚名。」

    後面的點評基本都是贊何業慈和仁厚,向來有話好說,偶爾附帶一兩句教導弟子不錯。

    孟奇目前是江湖閒漢的狀態,津津有味看完,只是不解什麼叫武館大比,不過他也沒太在意,轉眼拋諸腦後,直奔邑城而去。

    …………

    「什麼,你要到鄴都當主事?」孟奇愕然看著齊正言。

    齊正言沒什麼表情地道:「嗯,本派讓我去鄴都當正主事,管一管糧米油鹽等店舖。」

    「這是明升暗降?」孟奇皺眉道,看似升了職位,也進了州城繁華之地,可聽起來比現在一方諸侯的狀態差遠了。

    齊正言點了點頭道:「鄴都乃州城郡城,有本門庶務長老之一常駐,有諸多外執事,正主事足有二十位以上。」

    「浣花劍派如何要這樣做?」孟奇有點疑惑。

    齊正言緩緩道:「我確實立了大功,可事後處置顯得私心太重,縱使挑不出錯,也不能主理一地了。」

    沒有哪個門派敢於將一地之權託付給私心很重的弟子,不過私心重歸私心重,只要不違背門規,實質損害門派利益,就得有功即賞,只是必須將他放在被人監管的狀態之下。

    孟奇頷首道:「是我連累齊師兄你了。」

    他已經換了一個身份。是到鄴都遊學的士子。

    「無妨,是我自己的選擇,當前一切以死亡任務為重。」齊正言不顯懊惱和責怪地道,「如今也好,我能常常找你切磋了。」

    「嗯,只是得小心被人跟蹤。」孟奇放下少許愧疚,叮囑了一句。

    世事奇妙,自己和齊師兄居然又在鄴都重聚了。

    …………

    之後半年,孟奇獨居小院,專心致志修煉。不時與來訪的齊正言切磋,將之前所學盡數穩固,不僅金鐘罩第六關愈發接近圓滿,開始凝練口竅相關竅穴,而且**玄功也正式修煉到了眼竅階段,目力更強,幾乎是以前的一倍。

    他獨孤九劍欠缺的劍法基礎已然打好,紫雷勁積累雄厚,「狂雷震九霄」也掌握了諸般變化。只差貫通雷霆真意,就能真正成為外景招式。

    這一點,孟奇並不擔心,換做他人。或許十年幾十年才能刀法小成,自得雷霆真意,就像唐忍一樣,可自己有「神宵九滅」殘缺傳承。日夜琢磨後,對雷霆真意感悟不淺,縱使它與「狂雷震九霄」要求的刀意有點區別。但也相差彷彿,皆為雷神之屬,勉強能夠配套,在死亡任務緊迫的情況下,也顧不得計較那麼多了。

    唯一的瓶頸是,孟奇的「天刀綱要」進展不大,除了原本掌握的四種刀道精義,只新領悟了「翻雲刀」所含的那種勢,以已為天,翻雲覆雨!

    對此,孟奇很清楚問題所在,自己於刀法上的見識不夠,難以觸類旁通,只有多觀不同刀法,天刀綱要才能徹底掌握。

    難怪洗劍閣要求弟子觀百家劍法,壯心中劍意……孟奇愈發覺得大派名不虛傳,打算將之前沒怎麼用心練的「寒風刀法」翻出來苦練一番,掌握其中蘊含的刀道精義。

    「嗯,『天刀綱要』往上是天問九刀,現在雖然兌換不了,但也可以買本「天問」琢磨一下……」孟奇鎖上院門,前往書鋪。

    這個世界很奇怪,有不少孟奇上輩子讀過的詩詞,而且署名皆是原作者。

    不過由於它們流傳下來的年代距離現在太過遙遠,誰也說不清原作者究竟是誰,有什麼身份背景。

    當然,也有許許多多來源和流傳皆明確的詩詞。

    時近年關,天寒地凍,但路上行人不少,採辦著年貨。

    孟奇寬袍大袖,雙手背負,籠在袖中,一邊走向書鋪,一邊目光遊移,打量小巷。

    「等一下是去招財巷吃簡家羊肉湯,還是到多子街買那家油果?」孟奇思忖著午餐。

    鄴都美味眾多,皆合孟奇胃口,他練武之餘,往往不辭辛勞,穿行於大街小巷,尋找著每一粒「滄海遺珠」,只要偶有發現,心情就很是暢快。

    可惜齊正言不願為食物付出太多精力,讓孟奇只能獨來獨往,每每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若是阮玉書在,肯定攆都攆不走地跟在自己屁股後面。

    買到「天問」後,孟奇決定去吃油果,剛到那家攤子,就聽到連聲招呼。

    「蘇先生好。」

    「嘻嘻,又碰到你了。」

    攤子旁邊是幾位青峰武館的弟子,他們就在孟奇對面,經常於門口和美食攤子碰到他,日子久了,見他是讀書人,偶爾會請教一下秘笈中某個字詞的意思,所以尊稱他為先生。

    孟奇笑著點頭:「快年關了,還到武館來啊?」

    一位大眼睛的小姑娘苦著臉道:「師父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而且年關之後就是武館大比,我們也想出人頭地,被大派或世家看中。」

    「甜荷,你學武不過一年,不用急。」孟奇對平民小孩想要減輕家庭負擔,儘早養活自己的心理還是比較瞭解的。

    曲甜荷笑道:「蘇先生,我也只是嘴上說說,目前武館裡誰都能打贏我。」

    寒暄了幾句後,化名蘇孟的孟奇提著油果往自家院子返回,路過青峰武館時,忽地聽到壓抑的哭聲。

    他抬頭一看,見是平常較熟的武館弟子何暮,頓時撇了撇嘴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

    何暮十四歲,學武四年,蓄氣小成,對劍法專心而熱忱,經常因為買到的某本劍譜有自己不認識的字而向孟奇請教。

    何暮擦了下眼睛,眼眶紅紅,倔強道:「我沒哭!」

    「嘿,比武輸了吧?」孟奇看了看他手背的木劍傷痕。

    何暮猛地將右手藏到身後:「我,我只是一時大意,唉,你又不懂這些。」

    「誰說的?我可是武林高手!」孟奇半真半假地笑道。

    何暮似乎也想找個傾述對象,聞言,並不當真,苦惱沮喪地道:「武館大比在即,我今日卻七次敗給了五師兄……我們明明實力相近的,為什麼我總是會輸!我,我覺得何師父對我很失望。」

    孟奇用右手「天問」書冊拍了拍左手手背,興致盎然地道:「怎麼輸的?比劃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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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55:32
第七十一章 講故事

  何暮看了孟奇一眼,悶悶道:「蘇先生,你嫌我還不夠難過嗎?而且你看了也不明白。」
  
  他說話的同時,將右手從身後伸出,拾起了地上的木劍,眉頭微皺,對自己今日怎麼總是輸給五師兄異常不解,耿耿於懷,以至憋悶難消。
  
  「第一次,我使一招『滄海千帆』,五師兄應對『孤帆遠影』,在我變招為『碧海青空』時,他接『海上明月』,打中了我的手背,他以前沒這麼高明變招的......」何暮自話自說地舞著劍,描述著今日的比武。
  
  他並非重視孟奇的意見,僅僅是抒發內心的耿耿於懷,復盤戰鬥,找出問題,爭取明日取勝,不讓館主師父失望。
  
  孟奇將「天問」捲成筒,輕輕敲擊著掌心,等到何暮練完,呵呵笑道:「聽說什麼『武館大比』將近,你五師兄找高手指點一下很正常嘛,不能總拿老眼光看他。」
  
  「對啊!」何暮恍然道,「五師兄父親是行商,頗有錢財,必定是請了高手指點!」
  
  說著說著,他頭顱低下,神情沮喪,自己父母每日操勞,也僅僅是供養得起自己在武館練武,再無餘財,拿什麼請高手指點?而且若不是何館主束收得少,自己根本沒這個機會!
  
  所以,他很感激何館主,不想他失望,也很想早點出人頭地,自食其力,不讓父母總是如此勞累。
  
  這次的武館大比是個機會,但自己看不到一點希望!
  
  孟奇帶著揶揄的笑容道:「你可以向我求教啊,我可是高手,真的是高手!」
  
  何暮沒精打采地抬頭看了孟奇一眼,只見他寬袍大袖,文質彬彬,有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感覺,苦笑道:「蘇先生,別打趣我了。」
  
  平日裡所見,蘇先生很少出門,是少有的守得住浮躁的讀書人,做事不疾不徐,雖然閒散,卻又異常刻苦,若有文字上的問題向他請教,總是沒什麼架子,笑容燦爛,隨和有趣,而且喜好美食,常常穿行於大街小巷,生活狀態總讓自己想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句詩。
  
  但自己遇到的不是學問上的疑難,而是武功,看蘇先生年紀也不算大的樣子,縱使儒門有六藝,亦頂多剛入門。
  
  「你可以試試『滄海千帆』後接『海上明月』。」孟奇笑眯眯地說道。
  
  何暮更加無奈:「蘇先生,這怎麼接?」
  
  果然是沒什麼武功底子的書呆子,「滄海千帆」是向前橫揮中上下抖動衍化帆影的招式,「海上明月」卻從高擊下,這怎麼接?
  
  「有什麼不能接的?你橫揮時衍化的最後一帆可以更高更大,遮天蔽日,於是月破帆影,照入滄海。」孟奇用一種文學化的方式來描述兩招之間的銜接。
  
  「更高更大......遮天蔽日……月破帆影…...」何暮書讀得少,有點理解困難,不過孟奇的形容很是生動,他總算把握到了關鍵之處,木劍揮出,千帆競逐,帆影越來越大,漸漸遮蔽青空,繼而月出中天,明淨清冷,光華灑落。
  
  「這,這真得能接......可,可是『滄海十帆』怎麼能這麼改?何師父會打手心的......」何館主要求弟子一招一式皆合規範,沒得有任何差錯,所以何暮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孟奇微笑道:「為什麼不能接?從故事的角度講,這樣完全合理啊。」
  
  「故,故事?」何暮目瞪口呆地看著孟奇,劍法與故事有什麼關係?
  
  孟奇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旁人,於是笑容促狹地道:「在我看來,劍法與故事在本質上是一樣的,你看,滄海十帆講述的就是滄海無垠,帆影重重的故事,若帆影越來越大,自然可以連接到青空,連接到明月,不用拘泥於原本的故事結構。」
  
  「這,這怎麼能一樣?」何暮從未聽過這種理論,接受不能。
  
  孟奇背負雙手,似笑非笑地道:「用劍法與人比試,很多時候不就是在給對方講一個故事嗎?有開頭,有過程,有變化,有陷阱,有轉折,有高潮,有結尾!」
  
  「用劍法講故事的人分成兩類,一種極力避免對方猜到後續情節,因為從故事角度講,這樣就失去了吸引力,於劍法比試的角度而言,則意味著失敗,另外一種是故意講述一個近乎真實的故事,讓對手完全相信,然後於關鍵處反轉,震驚四座,高潮收尾,這是欺騙,這是陷阱,是講故事的重要技巧,亦是用劍的重要思路。」
  
  「額,其實還有一種人,他不設陷阱,後續情節人人皆能猜到,但對手卻只能順著他的劍法走,難以跳出,難以擺脫,此乃劍法之化境。」
  
  看著何暮一臉茫然驚訝的表情,孟奇嘿了一聲:「所以,我覺得講故事的技巧可以用在劍法比試上。」
  
  「蘇先生,你不要異想天開了……」何暮半天回神,有氣無力地道。
  
  孟奇笑吟吟道:「試試何妨?明日就給你五師兄講一個滄海千帆後海上明月的故事,一個與正常發展不同的故事,一個讓人猜不到後續變化的故事。」
  
  說完,他丟下何暮,施施然走回自身院子。
  
  何暮站在原地呆呆出神,良久之後揮出木劍,卻是千帆競逐,帆影蔽空,明月高照的故事。
  
  雖然他覺得蘇先生的劍法故事論沒有道理,但習劍幾年,對招式變化還是有自己的少許判斷能力的。
  
  翌日。
  
  練習完畢後,何暮走了出來,對一位黑色勁裝的少年拱手道:「五師兄,今日還請你繼續賜教。」
  
  旁邊的師兄師妹們暗笑不已,何呆子真是執著,昨日輸了那麼多次,今天竟然還敢挑戰。
  
  何館主何業輕輕頷首,韌性可嘉,但也得提醒他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免得日後撞得頭破血流。
  
  五師兄抿了抿嘴,提起木劍道:「何暮,若你再輸了,就不要纏著我,我還得向師兄們討教。」
  
  何暮微微點頭,行禮之後,長劍橫揮,滄海千帆。
  
  五師兄沒有猶豫就一招孤帆遠影,長劍由上往下刺,避開了千帆。
  
  「孤帆」則漸漸變小,幾乎消失於海天之際,落於何暮小腹。
  
  何暮的千帆,起伏變大,迅速遮天蔽日。
  
  待蕩到高處,長劍下斬,月破帆影,恰好搶在五師兄擊中他小腹前斬於他的肩頭。
  
  啪!五師兄肩頭一痛,木劍脫身,掉在何暮身前。
  
  「你,你怎麼能這樣使滄海千帆?」五師兄指著何暮道,一臉的憤慨和難以接受。
  
  曲甜荷睜著一雙大眼睛,昨日贏得何師兄快哭了的五師兄怎麼一招就輸了?
  
  周圍武館弟子們表情不一,或驚訝或疑惑,或幸災或皺眉,五師兄輸得這麼快?滄海千帆還能這樣使?
  
  贏了,贏了,真的贏了……何暮對五師兄的指責毫無反應,腦海裡迴蕩得儘是這樣的念頭,果然讓五師兄聽了一回不一樣的故事,讓他猜不到發展,也難以應對...…蘇先生所言似乎有點道理......
  
  「何暮,你是自己想到的?」何館主看不出喜樂地問道。
  
  何暮本待老實回答,開口時卻下意識變了:「館主師父,是我自己偶然想到的。」
  
  「能活用劍法是好事,但你還在基礎階段,將劍法掌握得紮實更重要。」何暮不偏不倚地叮囑了一句,負手走向旁邊,口中微不可聞地自語道,「滄海千帆還能這樣接海上明月…...」
  
  五師兄想了想過程,不服氣地道:「何暮,我們再比過!」
  
  何暮心頭一跳,忐忑不安,自己只有這個故事啊,再比的話,誰都知道故事的發展和結尾了。
  
  等一下!誰都知道,那我可以改故事的發展和結尾啊,他們都以為我「滄海千帆」後會接「海上明月」,那我可以反其道行之啊,再講一個出人預料的故事!
  
  嗯,該怎麼接呢......何暮假想自己是蘇先生,不受招式原本的規條拘泥,迅速有了盤算,隱含期待地回答:「好,五師兄請賜教。」
  
  這一次,五師兄當先出招,兩三下之後,何暮覓得機會,使出了「滄海千帆」。
  
  五師兄肚裡冷笑,不用「孤帆遠影」,直接出「碧海青空」,劍影遮月。
  
  長劍上下浮動以衍化帆影,高時遮天蔽日,可以接海上明月,可低時,帆影近無。
  
  於是,何暮在帆影近無時變招了,由下往上一撩,「孤峰潮起」!
  
  啪。
  
  五師兄捂著胸腹,木劍再次脫手,喘不過氣來地道:「你,你,你怎麼能這樣!」
  
  何暮極其開心,強忍笑意:「五師兄,承讓。」
  
  自己也會講故事了!
  
  之後,五師兄沒有再糾纏,怕再輸下去沒面子,何暮則專心致志比武,滿腦子都是講故事,贏了幾次,也輸了幾次。
  
  「何暮,年後的武館大比,我打算讓你也參加。」何館主一直默默旁觀,見何暮一夜之間似乎想法靈動了不少,於是打算讓他佔據青峰武館六個名額之一,然後去與同齡真正的高手比試一下,磨礪心性,也打磨劍法。
  
  至於成績,他沒將希望放在何暮身上,排名前三的弟子才擔負這個重任,其餘三人主要是藉此磨礪。
  
  何暮又驚又喜又忐忑不安:「我?館主師父,我,我行嗎?」
  
  「試了才知道。」何館主微笑道。
  
  一旦參加武館大比,很容易被門派或世家看中,再不濟也能找個看家護院的事做......何暮滿懷期待又患得患失地離開了武館,不知怎麼走到了孟奇門前。
  
  「蘇先生,蘇先生的『劍法故事說』也不是毫無道理......他,他真的是高手嗎?」何暮還是不太相信,覺得只是巧合,嗯,蘇先生練武少,被各種劍法規矩約束得少,所以才能跳出原本「房屋」,讓自己的想法變得靈動,「也許可以多和他聊聊,講故事和劍法真有共通之處……他劍法不好,講故事倒是挺厲害的!」
  
  敲響了院門,何暮聽到了「進來」的懶散聲音,推門一看,只見蘇先生披著大氅,坐於梅花樹下,一邊用紅爐小火溫著酒,一邊拿著書冊,輕聲誦唸: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這樣的場景人物,讓何暮忍不住屏氣凝神,然後看見蘇先生指了指旁邊的座位,於是腳步很輕地走了過去,安靜坐下。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讀到這一句後,孟奇側頭看向何暮,「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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