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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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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17 17:33:48
第三百五十章 隴南張氏

    華貴妃手腳略有水腫,眼眶發紅,神情憔悴,望著梅妃居所的目光充滿刻骨的仇恨和悲傷,肚子鼓起較高,已有好長一段時間身孕,能讓孟奇不用感應就察覺到新生命的胎動。

    當今皇帝婚配十幾年,繼位也有不短日子,始終沒有子嗣,頗為心焦,可想不到的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卻未曾看到出生……孟奇泛起了不少念頭,有唏噓,有感慨,也有新的想法。

    皇帝得到血脈子嗣,很多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會有更多的利益矛盾,暴斃之事的動機和目的的必須隨之拓展範圍。

    並非自己懷疑趙老五,僅僅是案件又多了一個思考方向,不能視若無睹,裝作不知,也許有人想趁此機會挑撥,弄死皇帝,嫁禍趙老五,從而漁翁得利呢?也許別的利益相關者想讓神都趙氏陷入內亂呢?

    可能太多,單純顧及趙老五就不往這方面想實非明智之舉,孟奇邁開步伐,走向了華貴妃。

    躲於隱蔽處的華貴妃忽然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嚇得差點失聲尖叫,還好及時摀住了嘴巴。

    等到她回過神來,望著孟奇的目光多了幾分灼熱,略顯魯莽地開口:

    「你是新任總捕頭?」

    她看見柳生明這經常出入大內的紫鵬神捕都畢恭畢敬跟在孟奇身後,自然不乏猜測。

    「某暫代總捕頭之職。見過華貴妃。」孟奇隨意行了一禮。

    華貴妃眼睛發亮,有一種暗含的癲狂:「總捕頭可曾查清楚皇上的死因?是梅妃做的。一定是梅妃做的!她嫉妒我懷有皇子。自身則是採補對象,遲早毀掉根基,永遠沒可能有身孕!」

    「梅妃榮華富貴皆依賴皇上,某想不出她害死皇上的理由。」孟奇故意如此回答,看能否從華貴妃處問出新的線索。

    華貴妃嘴巴抿了抿,雙手摀住肚子。臉上綻放幾分溫柔:「因為她清楚知道。等自身被採補一空,就會失去皇上的寵愛,與冷宮中的妃子,與普通的宮女。不會有太大區別,僅僅能得到溫飽,不用操持勞役,所以,她肯定會不顧皇上身體,想盡辦法懷孕,造成採補反噬。」

    「她並不想害死皇上,但皇上肯定是被她害死。」

    拗口的話語說出了某種可能,之前六扇門對梅妃的調查重點是故意害死皇帝。所以從是否修煉採補秘術,是否身具媚骨等出發,所以梅妃自身情緒也沒有任何問題,但如果是過失,連梅妃自己也沒想過是自身害死的皇帝呢?

    孟奇側頭看向柳生明,吩咐道:「柳神捕,再去問問梅妃,她可曾使用懷孕秘法?」

    唯一的問題在於,當今皇帝不是傻瓜,從勾心鬥角中長大,會不提防自家妃子想要懷孕,從而造成採補之術的反噬?

    「卑職遵命。」柳生明態度擺得很端正,完完全全將孟奇視為真正的總捕頭。

    華貴妃臉上泛起病態的暈紅,聲音熱切道:「總捕頭當真明鏡高懸!」

    「貴妃娘娘,你為什麼肯定梅妃並未得到皇上的寵愛?也許皇上只是想採補一陣,等突破了關隘,就好好彌補梅妃呢?」孟奇自身沒進去詢問,就是還有疑惑需要解答。

    華貴妃低哼一聲,儘是不屑,臉皮漲紅,似有羞赧,過了半天,化作一抹冷笑,眼角望著旁邊:「皇上常對臣妾言,梅妃在床上像塊木頭,不懂得迎合,連**都不會,再是自身迷醉,也沉悶無比,比不上臣妾一根腳趾頭。」

    她沒在孟奇面前自稱本宮,因為總捕頭往往實力強大,掌控六扇門,在朝廷在皇族眼裡的地位舉足輕重,豈是妃嬪皇子可以比擬?

    有後宮的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也能信?他說不寵愛就真的沒寵愛了?孟奇最先冒出的是這個念頭,但旋即怔住。

    梅妃在床上像塊木頭,不懂得迎合,連**都不會,再是自身迷醉,也沉悶無比?

    而根據卷宗記載,當時梅妃**柔媚入骨,動情異常,聽得宮女們臉紅耳赤,雙腿發軟!

    兩者明顯矛盾,究竟是誰在撒謊?

    宮女太監都是分開拷問,除非早就串通好,否則不會如此眾口一詞,而以他們的實力和境界,若是串通,早就在六扇門專職刑訊的捕頭和各種秘法面前暴露無遺,所以,當時她們肯定聽到了非常誘人的**。

    而華貴妃不知道卷宗內容,不可能特意在此事上撒謊,元心印感應到的情緒也證明了這點。

    兩者都是真?孟奇眼睛眯了眯,若是如此,是否說明當時**者另有其人?

    皇帝本就有點沉迷美色和歡愉,當時還心情極好,容易動情,採補時處於危險的狀態之中,這個時候,若有擅長媚術的外景女子在旁邊突然運功**,勾動情火,不難讓他心靈失守,大洩特洩,反噬己身,走火入魔而亡!

    如此一來,從屍體上是看不出痕跡的,沉迷歡愛的梅妃更是發現不了,外面的宮女和太監則會以為是梅妃的聲音。

    類似的外景女強者不會少,素女道的每一位女菩薩都能勝任,問題在於,一位外景強者豈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皇帝的寢宮?神都趙氏本身和招攬的強者遠多於其他世家!

    當時負責寢宮整體防衛的大內總管馮征會沒有發現?

    念頭轉動間,孟奇看到柳生明從房間內出來,恭聲回報:「總捕頭,梅妃沒有尋求懷孕秘法,因為皇上承諾她,等到突破,就用藥物幫她固本培元,到時候再用皇族秘法,一定能懷上身孕。」

    「不,不可能……」華貴妃頓時怔住,喃喃自語,一臉的不相信,「他說過只喜歡我一個人的,只會讓我懷孕……」

    孟奇沒有理睬她,看著柳生明,波瀾不驚般道:「馮征囚禁在哪裡?某有事情想再確認一下。」

    當時寢宮附近的太監宮女都分別拘禁了起來,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才能得到釋放。

    「卑職引總捕頭前往。」柳生明轉身引孟奇走向另一處房間。

    「總捕頭來詢問馮征。」他對守門的銀章捕頭道。

    兩名銀章捕頭先大禮參拜過總捕頭蘇孟蘇大人,然後其中一人道:「回稟總捕頭,半個時辰,張禹金章剛將馮征提出,帶回了家中,說是家中某位長輩和馮征有故,想動之以情,看否能拷問出新的線索。」

    張禹乃隴南張氏之人,當初弄進來摻沙子的金章捕頭。

    「隴南張氏?提走了馮征?」孟奇心神一震,當即轉身,帶著柳生明就直奔張府。

    他本來打算找秦王趙警世聊聊,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隴南張氏府邸位置清淨,樹木成蔭,但總有一種烈日炎炎的感覺。

    孟奇降下遁光,落到門前,直截了當道:「某乃六扇門新任總捕頭,求見張相公。」

    他身份地位名聲皆在,門子哪敢刁難,當即回報。

    沒過多久,張百里這位參知政事迎到了中門。

    他臉龐紅潤,中氣十足,身材雄偉,像是一頭老熊:「總捕頭所來為何?」

    孟奇環顧四周,微笑道:「某找到新的線索,欲提出馮征拷問,誰知他被帶到了貴府,怕耽擱時間,直接上門算了。」

    「這種小事,何需總捕頭親自上門?」張百里哈哈笑道,吩咐從人,「去找老十七過來,帶上馮征。」

    見對方態度正常,孟奇暗暗皺眉。

    半盞茶後,還穿著金章捕頭服的張禹神色惶恐過來:「五叔,總捕頭,馮征,馮征自盡身亡了!」

    「什麼?」張百里神情驚訝,似乎不敢置信。

    孟奇早有預料類似的場景,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打轉,側頭吩咐柳生明:「招集張府附近所有密探,回報之前一刻鐘內看見的所有事情。」

    張百里頓時愣住,接著滿臉怒容:

    「蘇總捕頭,你懷疑是我們張家滅口?」

    他氣息勃發,附近池塘咕嚕作響,瀰漫起水汽,一條條鯉魚翻著肚皮浮起,隱有鮮香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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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17 17:34:06
第三百五十一章 霸道總捕頭

    灼熱的氣流宛若凝固,讓光線變得扭曲,客廳的桌椅發乾失水,呈現一種隨時可能被點燃的狀態。

    張百里這位宗師氣勢驚人,孟奇卻像渾然未覺,不僅不氣機相激,反倒如沐春風,氣勢深藏,微笑道:「張相公,非是懷疑你們張家,但既然馮征死在了這裡,職責所在,總得查一查吧?」

    張百里只覺對方虛若無物,自身的氣勢打在了空處,說不清的難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明了,「狂刀」真是大宗師一級的人物,已與自己等宗師有了層次上的差別。

    氣勢受挫,本身又不佔道理,張百里不敢強行驅除孟奇,免得成為其他各家眾矢之的,只好扳著臉孔道:

    「那請蘇總捕頭盡快查案,還我隴南張氏一個清白。」

    見狀,柳生明退出客廳,招集附近密探,包括部分潛伏在張家之人,這次之後,他們就會換個職司。

    孟奇目光投射往張禹:「將馮征的屍體以及你口中那位張家長輩帶過來。」

    張禹神色間的驚惶不似作假,唯唯諾諾道:「總捕頭稍等。」

    他退出客廳後,孟奇背負雙手,走到窗邊,望著翻滿鯉魚屍體的池塘,目光幽深,像在欣賞風景,再也不看張百里一眼。

    能被家族派來擔任政事堂參知政事,張百里雖然外表粗獷似熊,但本身卻是城府極深之輩,此時收斂起怒容,走到孟奇身邊,跟著望向池塘,嘆了口氣道:「馮征牽涉皇上之死?」

    不等孟奇回答,又自顧自道:「他什麼地方死不好,偏偏在我們張府死,嫁禍之意不言而喻。」

    言下之意就是,若隴南張氏是幕後指使者,在家裡滅口重要證人等於主動暴露!

    「你們先提走的馮征。某才得到的新線索,按理不是因此滅口,而且之前幾日的混亂裡有很多神不知鬼不覺滅口的機會。」孟奇還是沒看張百里,靜心感受著他的情緒變化。

    有一點驚慌和畏懼!

    聞言。張百里鬆了口氣,微笑道:「總捕頭英明,一眼就看穿有人嫁禍我們隴南張氏。」

    不知不覺,他似乎在孟奇面前矮了一個頭。

    孟奇負手轉身,含笑看著他:「但有件事情某很好奇。為何不直接到宮內拷問,非得提人到張家?」

    張百里唉了一聲:「是我們張家的錯,很多子弟跋扈慣了,有點不將六扇門和朝廷放在眼裡,覺得哪有隴南張氏親自上門拷問的事情?」

    「老夫代家主致歉,蘇總捕頭該怎麼懲罰張禹就怎麼懲罰。」

    他坦然認錯,誠懇異常,孟奇卻咯噔了一下,有問題!

    除了周郡王氏、江東王氏這種比較低調的頂尖世家,其他各大家族誰不將特權當做平常。哪會因此斥責子弟跋扈,必然是以此為藉口,掩蓋真正的原因!

    原本孟奇覺得隴南張氏不會傻得在自己家裡滅口,懷疑馮征之死另有蹊蹺,剛才擺出的姿態是為了防止張家自視甚高,推三阻四,妨礙調查,可現在看來,他們真有問題。

    心中念頭滾動,臉上不露分毫。孟奇沒有回答,負手踱步,彷彿自身才是張府的主宰,沒有勃發氣息。光憑自身的名頭和總捕頭的身份,就穩穩壓住了局勢。

    少頃,張禹與一位棗紅色臉龐的老者共同返回,抱著馮征的屍體。

    「這是我們張家旁支的張本紹張老爺子,與馮征有故。」張禹介紹道。

    孟奇瞄了一眼,只見張本紹氣息不弱。眼現炎陽,大概是四五重天的絕頂,情緒收斂,不帶漣漪,而馮征心脈連同大腦寸寸粉碎,無有執念殘留,身上並無別的創傷和痕跡,似乎真是自殺。

    就在這時,柳生明與一位陌生男子踏入客廳,這名男子做張氏僕人打扮,眼角低垂,皺眉密佈,歲數不小。

    一看到他,張百里的臉色就變了變,然後強行恢復正常,換了旁人,或許發現不了,但在孟奇的元心印面前,他的情緒波動就像黑夜裡的螢火蟲,那樣的鮮明那樣的清晰。

    「總捕頭,這位密探有線索回報。」柳生明拱手道。

    張百里眼睛眯了眯,左手縮回袖袍,五指以奇怪的姿態蠕動,最後屈指一彈,一道無形指光透過衣袍,直奔那名張氏僕人。

    這彷彿來自宇外的炎陽暗光,無影無形,極難察覺,中指立斃,形如詛咒。

    指光剛透袍而出,張百里就看到孟奇負著的雙手分開,右手袖袍隨意一揮,指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帶半點煙火之氣。

    「回總捕頭,剛才有人從張禹院子出來,在後門坐馬車離開了。」那名張家僕人畏懼地看了張百里一眼,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並詳細描述了馬車的特徵和樣子。

    剛才?坐馬車?這是怕自己感應籠罩附近,稍有不對就能察覺?孟奇微微點頭,明白了緣由。

    這種時候,正常人的出行反而能瞞天過海!

    回頭看向張百里,孟奇只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異常尷尬。

    「離開的那位才是真正想見馮征之人吧?」孟奇以肯定語氣問道,然後臉色一正,「還請貴府諸位暫時留在這裡,不得外出。」

    他側身吩咐柳生明:「持某之令牌,招集捕頭,封鎖附近,任何人不得出入。」

    忽然,張百里笑了一聲,臉色恢復如常:「蘇總捕頭,馮征確實是自殺,離開的那位不過是我隴南張氏一位客卿,剛好有事要辦,等他回來,事情就真相大白了,你要封鎖儘管封鎖。」

    他似乎有恃無恐,只要出了孟奇的感應範圍,以神都的繁華,車上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覺混入人群,再難找到!

    話音剛落,那名張氏僕人就說道:「總捕頭,張禹提馮征回家之事不同尋常,屬下之前就有所懷疑,所以看到有斗篷罩身的神秘人出來後,有傳遞消息,讓附近密探注意馬車的行跡,確認所有下車之人。」

    張百里眼睛眯了眯,沒有說什麼,這讓孟奇確認了一件事情,那位神秘人實力很強,非密探能夠追蹤和鎖定。

    「不錯。」他表揚了那名張氏僕人一句,「你可交卸此職,回總部等待晉陞,日後你與你家人若出了什麼變故,某自會找隴南張氏替你報仇,你家死一人,他家死一外景。」

    「你!」正尋思著怎麼報復這內奸的張百里脫口而出,怒視孟奇。

    孟奇微笑看著他的雙眼,灑然自若道:「某很懶,懶得去調查誰是真正的凶手,所以,一旦他們家出事,就找你們隴南張氏,你們最好祈禱他家人平平安安,或者派人保護。」

    霸道,猖狂,囂張!類似的詞語在張百里心中一個個冒出,氣得右手輕微發抖,但這麼多年的經歷早就為孟奇樹立了一個金字招牌,言出必行,有仇必報,則羅居、哭老人等用自己的生命證實了這點,而衡量自身,張百里想不到自家會為了這種不大的事情與狂刀徹底翻臉。

    果然,同等條件下,強橫霸道的人佔便宜,別人會不自覺退讓不自覺妥協。

    沉默,還是只能沉默,目送孟奇等人離開後,張百里抓起一個花瓶就扔到地上,摔得粉碎:「黃毛小兒,實在可恨!」

    「總捕頭,要等待情報,追尋那乘馬車嗎?」柳生明問道。

    孟奇笑了笑,再次負起雙手:「當然,以馬車的速度,此時還未離開某之感應範圍,只要有它的樣子,有沾染的張家氣息,不難發現。」

    「這也行?」柳生明愣住了,又不是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馬車,神都人來車往,哪能發現得了?

    這也是張百里的自信所在。

    孟奇沒有說話,運轉道一印皮毛,右手一探,追尋聯繫。

    別人不行我可以!

    少頃,孟奇一個邁步,閃現於半空,柳生明慌忙跟上。

    幾步之間,一乘馬車出現於柳生明視線之中,與張氏僕人描述的一模一樣。

    「是他?」柳生明耳中傳來孟奇略感疑惑的聲音。

    是誰?他精神一入馬車,當即煙消雲散。

    兩人剛落在馬車前方,一道柔和的聲音便從中傳來:「蘇賢侄攔路前方,可有事找老夫?」

    是他!柳生明瞳孔劇烈收縮,竟然是崔家當代家主,執掌至戈劍的崔清羽!

    「不知崔家主為何坐上了隴南張氏的馬車?」到了目前的境界,即使面對崔清羽,孟奇也沒有半點畏懼,坦然問道。

    崔清羽掀開車簾,走了下來,內中再無一人:「老夫到張氏府上做客歸來,為何不能乘他們的馬車?」

    孟奇臉色微變,隱有難看,忽地轉身,什麼都沒問,直接離開。

    「總捕頭,拷問馮征的是崔清羽?」柳生明跟上後疑惑問道。

    「不是,但有崔清羽幫忙,那人已經逃脫。」此時,孟奇的神態卻一派輕鬆,與剛才的表現截然不同,「放心,還有機會,我們等著就是。」

    語氣自信,姿態從容,似乎已經把握到了關鍵之處。

    柳生明不敢再問,只好道:「總捕頭,我們現在去哪裡?」

    「找華貴妃。」孟奇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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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註定的死亡
      
    “華貴妃?”柳生明異常不解,還找華貴妃做什麼?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接踵摩肩,孟奇背負雙手,緩步往前,仿佛在自家庭院信步,空曠已極,來往之人到了他身邊總會下意識主動閃開:“隴南張氏確實有問題,但事情也確實有點巧合。”

    “巧合?他們殺人滅口剛好被我們碰上?”柳生明落後半步,仿佛長隨。

    孟奇望著遠處皇宮建築,狀似隨意道:“若真是張氏滅口大內總管馮征,不覺得他們犯下好幾個錯誤嗎?”

    柳生明位列八大神捕多年,破案的經驗雖然比不上孟奇看過的偵探小說和漫畫多,但也委實不少,略一沉吟道:“第一輪調查已基本認定皇上乃采補反噬而暴斃,若非司馬總捕頭失蹤,局勢緊張,馮征早就被放了出來,所以,對他的看管並不算嚴,以隴南張氏和平津崔氏對大內年復一年的滲透,多的是辦法將他殺掉,然後讓死士自盡,斷掉一切線索,何苦大張旗鼓提到家中審問?”

    “審問也就罷了,途中下手都能洗清嫌疑,為什麼非得在自己家中,還恰好被總捕頭您撞上?”

    “當然,不排除張氏反其道而行之,刻意用這種漏洞百出的滅口行動來彰顯無辜,但牽扯出那位乘馬車逃走的神秘賓客時,張百里確實很震動,甚至想以自身之死換取密探的滅口,顯然關係重大,弄到這種地步,不像是頂尖世家的行事風格,除非真的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孟奇微微一笑:“不愧是以頭腦著稱的紫鵬神捕。張氏還以跋扈為藉口,掩蓋為什麼要提出馮征審問之事,而且他們剛提走馮征不足半個時辰,某就從華貴妃那裡領悟關鍵,找到新的線索。找上門去,這不恰好?半個時辰內,有太多機會神不知鬼不覺滅口並消彌一切痕跡,結果卻在某登門時才動手,逼得崔清羽親自出面遮掩,這不恰好?”

    馮征的死亡時間從屍體可以直接判斷。大概就是孟奇登臨張府前後一點。

    “一個恰好正常,兩個三個就肯定是安排好,嘿,隴南張氏終日打雁,今朝卻被雁啄了眼。他們也有被陷害的一天!”以往做忠於皇帝的神捕時,柳生明不知受了隴南張氏等頂尖世家多少醃臢氣,現在頗有點暢快之意。

    孟奇笑了一聲:“被陷害?能讓張百里下意識之中顧不得某這個總捕頭就在旁邊,狗急跳牆,想以炎陽暗光指滅口密探,關係到的秘密未必比弄死皇帝來得簡單,陷害他們的人想的應該便是‘驅使’某揭穿那位神秘賓客,所以半點不在乎‘恰好’太多。引人懷疑。”

    看似漫步,兩人速度其實挺快,言談間已是走出長街。到了皇宮附近。

    柳生明想了想道:“有了總捕頭您的提醒,卑職似乎把握到了大概的情況,從目前看,那位神秘賓客不容曝光,一旦曝光,對隴南張氏和平津崔氏即使不是滅頂之災。也是嚴重損失,因此張百里才會是那樣的表現。”

    “以此為前提。很多事情就一目了然了,這位神秘賓客是從張禹院子出來。和馮征待過一段時間,想提審馮征的人應當就是他,所以,隴南張氏才會冒風險將馮征提出,帶回自家侯府,因為直接帶神秘賓客混入皇宮危險更大更容易被發現。”

    “而他們的目的確實是拷問,以弄清楚皇上暴斃之謎,所以才會等到總捕頭即將上門或已經上門都未滅口,然後,然後,馮征就真的自殺了!”

    說到最後的判斷時,他抬眼望向孟奇,作為積年神捕,這些事情他早就隱約有些猜測,但直到此時才完全理清了思路,可面前的蘇總捕頭似乎在遇到崔清羽時便徹底了然了狀況,竟然比自己還擅於把握細節推斷案情!

    請叫我蘇仁傑,柳元芳同志……孟奇腦袋微抬,咳嗽了一聲:“這也間接說明馮征確實捲入了皇帝暴斃之事,讓嚴密的寢宮防衛形同虛設,混入了擅長媚術的女性強者,至於他為什麼要背棄一損同損的皇帝,甚至連自身性命都不要,那就需要更進一步的調查了。”

    他隱約有個猜測,但不想對柳生明講。

    “想不到馮征還是個‘死間’……”柳生明感歎了一句,“這也就解釋了滅口時間的‘恰好’,而前一個恰好因華貴妃一席話引發,難怪總捕頭要去找她。”

    此時,兩人踏入了皇宮,孟奇神色略有點陰沉,歎息道:“到了張氏府邸,發現馮征‘被滅口’後,某其實就反應過來了,華貴妃在撒謊,不,不是撒謊,而是理所當然地誇大。”

    以至於情緒瞞過了元心印,因為本身就是正常情緒!

    “誇大?”柳生明有些不解。

    “華貴妃說梅妃在床上像塊木頭,連呻*吟都不會,哪怕再沉迷,以此讓某聯想到太監宮女的證詞:當晚梅妃的呻*吟柔媚入骨,動情至極,從而發現問題所在,鎖定負責寢宮安全的大內總管馮征。”孟奇簡單回顧道,“但反過來想,一個平時連呻*吟都不會的人,突然表現得非常擅長,非常動人,長期服侍梅妃的宦官宮女會不覺得奇怪?會不在六扇門詢問時提上一提?”

    “哪怕他們不懷疑什麼,只是說那一晚梅妃特別動情,與過往完全不同,六扇門那群如狼似虎嗅覺敏銳的傢伙們會看不出問題所在?”

    柳生明皺起了眉頭:“華貴妃撒謊,不,總捕頭您說是誇大?”

    “如果是撒謊,以華貴妃靠藥物提升上來的七竅實力能在某的面前遮掩住異常?”孟奇目視前方,“皇帝應該在她面前說過類似之話,但止于梅妃床上迎合不佳,呻*吟死板之類。如此一來,突然擅長只會讓宦官和宮女以為主子慢慢開竅了,不足為奇,而作為恨不得對方死的情敵,誇大幾分。貶低對方,簡直是本能,不會有自己在撒謊的認知。”

    “而她往這方面貶低,既鍥和情緒,又突出矛盾,點出線索。相當完美。”

    相當完美地“騙”過了元心印!

    說到這裡,孟奇再次感歎了一聲:“背後有高人指點啊。”

    懂得如果對付元心印類功法的高人。

    這也給自己提了個醒,在元心印能真正把握對方所有想法前,不能完全依賴它,不能只靠它下判斷。否則遲早會栽跟頭!

    武道之路,人生之路,功法外物可依而不可賴,這也就是佛門的“斷法我”,明悟功法皆空。

    感懷之中,孟奇隱有幾分頓悟。

    柳生明正要說些什麼,忽然皺眉:“可還有一個‘恰好’,為什麼張禹提走馮征不足半個時辰。華貴妃就能找到機會,恰好遇上總捕頭,說出那番話?若是拖得太久。馮征都被送回來了。”

    “而這個恰好不依賴於他們,只關係總捕頭您自己,要是您先處理朱衣樓其他事務,非得在張禹提走馮征後六個時辰才詢問梅妃呢?”

    難道他們能驅使總捕頭?

    “他們不能操縱某,但可以操縱隴南張氏!”孟奇語出驚人。

    “什麼?”柳生明大為震驚。

    孟奇笑了笑道:“你以為隴南張氏不早不晚,為何偏在今日提審馮征?”

    “因為今日之前。他們並沒有懷疑過馮征有問題!”

    “只要確認某往皇宮,華貴妃背後之人就會將線索用某種方式傳遞給隴南張氏或者直接給那位神秘賓客。從而引起他的興趣,派張禹前去提回馮征。如此一來,時間就會恰好。”

    柳生明深吸口氣:“難怪……”

    作為積年神捕,他都有點轉不過彎來。

    突然,他臉色一變:“糟糕,華貴妃!”

    華貴妃會不會被滅口!

    總捕頭竟然一路不慌不忙!

    孟奇停在華貴妃的宮殿門口,感慨了一句:“捲入這件事情,她註定無法倖免,怕是早就被滅口了,根本來不及救,除非某能當場窺出破綻。”

    兩名侍衛聽得一頭霧水,眼睜睜看著蘇總捕頭與柳神捕閃入殿內,直接到了華貴妃臥房門口。

    “開門。”孟奇直接掏出六扇門總捕頭權杖。

    兩名宮女不敢反抗,戰戰兢兢回身開門

    吱呀聲中,兩名宮女發出一聲尖叫,險些暈厥在地。

    房內吊著一具屍體,華貴妃以一丈白綾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她舌頭吐出,痛苦至極,但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容,雙手捂著肚子,像在安撫著胎兒。

    跟著娘親走吧,人世間太多苦難太多污穢,只有死亡才是永恆不變的安寧。

    “哎。”柳生明長歎一聲,頗多遺憾。

    孟奇看著華貴妃的屍體,平靜道,“他們還要對付隴南張氏的‘神秘賓客’,必然會再次出手,而做的越多,留下的痕跡就會越多,一步步追查下去,總能將他們揪出來。”

    …………

    之後,孟奇沒有和秦王趙警世碰面,只是見到了趙老五,因為前者到了某個關隘處,小小華貴妃的死根本驚動不了他。

    夜深人靜,孟奇返回了蘇府,既然到了神都,總得回家看看,尤其蘇子悅還在。

    “二少爺……”守門的侍衛看到他就雙眼放光,旋即醒悟,大禮參拜,“拜見總捕頭!”

    這真是讓蘇家上下與有榮焉!

    “不用驚動他人,某先休息。”孟奇吩咐了一句。

    “是,二少爺。”侍衛帶著孟奇回到他上次的居所,邊打開房門邊笑道:“子悅小姐知道少爺回了神都,專程打掃了這裡,更換了床褥。”

    心中一暖,孟奇揮手讓侍衛離開,自己進入房中,剛靠近被褥,就感覺一股淡淡的香味殘留,清幽入神,像是等待夫君的賢妻,讓孟奇異常熟悉,非是蘇子悅的。

    “顧小桑!”孟奇眼睛忽地眯起。

    她竟然來過這裡!

    她在宣告自己進蘇府如入無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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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17 17:34:42
第三百五十三章 孟奇的準備

    被縟略顯褶皺,似乎有人在上面坐過躺過,殘留的清幽絲絲入鼻,讓人彷彿能遙想之前的美景。

    以顧小桑之能,若非故意,絕不可能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孟奇雙手自然垂下,八九玄功全力運轉,預感危險,檢視四周,確認沒有埋伏沒有陷阱後,心中油然而生這個念頭。

    她是一如以往地逗弄調戲,增強曖昧,以掩飾別的目的,還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入蘇府如進無人之地,隨手便能殺掉一兩個?

    亦或者她藉此提醒著什麼?

    猜測很多,但不管如何,顧小桑的出現至少證實了一點,「神都大戲」確實有羅教的摻合,華貴妃背後的高人十有八九便是她,也只有掌握著元始九印之首的她,知道自己會元心印的她,才懂得其中奧妙,知道必須提防,明白該如何應對和「欺瞞」,華貴妃最後吊死時安寧靜謐如回家鄉的表現不就是「無生老母,真空家鄉」的另外一種體現嗎?

    可對一名藏在幕後的棋手來說,就為了警告敵人,突然暴露自己,站上棋盤,失去暗中的優勢,委實不智,相當矛盾,除非她的登場能掩飾更重要的東西……

    這時,孟奇心神平靜,靈台清明,上一次見到顧小桑時的場景對話以及自己對她狀況的猜測盡數浮現腦海。

    玉瓏紫與顧小桑對身體、意識的爭鬥蔓延到外界,便表現為大羅妖女的喜怒無常,行事反覆,表現為想殺我和想救我的矛盾,所以,也有可能是顧小桑暫時奪回來了控制權,通過習慣性的曖昧表現來提醒我,從而破壞羅教和玉瓏紫的圖謀。幫她再次佔據主動……種種念頭迴蕩,整件事情的細節在孟奇腦海閃現盤旋,互相激發,迸出電火靈光,漸漸形成大概脈絡和整體。

    二月初二,自己返回少林,沒有掩飾行蹤;二月初五夜,皇帝暴斃,司馬石神秘失蹤;二月初七,少林得到消息。自己往神都而來……孟奇屹立床前,眼中似有電光閃爍。

    突然,他轉過身,穿過還未合攏的房門,走向院子外,步伐堅定,態度果決,雷厲而風行。

    「二哥。」蘇子悅驚喜交加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來。

    孟奇早感應到她的靠近,步伐相對緩慢了不少。抬頭看去,蘇子悅身量高了一些,臉上的稚嫩褪去了不少,眉眼長開。不復以往的青澀,已是活脫脫的大姑娘了。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啊。」孟奇像是看著自家女兒,微笑感嘆了一句。唐家的基因真不錯,從舅舅和自己這具身體就能看出。

    蘇子悅先是羞赧,接著啐了一口:「二哥真是愈發沒羞沒躁。堂堂六扇門總捕頭怎能這般說話。」

    小小的玩笑化去了幾年未見的隔閡與生疏,沒有間斷的書信往來凸顯在蘇子悅腦海,對二哥更顯親近。

    「不錯,才四年多就從蓄氣大成到接近六竅。」孟奇轉移了話題,誇讚了一句。

    蘇子悅頓時眉開眼笑,但又不好意思表現得眉開眼笑,於是低著頭,嘀咕道:「但還是比不上長青哥,他都天人交感了。」

    「長青是吃過苦受過難的人,自然不會放鬆自己,你經歷太少,這方面確實難以和他比較。」孟奇略感恍惚。

    提到顧長青,總讓自己彷彿回到昔年的瀚海戈壁,不知不覺,好多年過去,人生如煙,顧長青怕是永遠找不回當初那份心情和純粹了,而他和自己的差距也越來越大,漸漸歸於陌生。

    此時,蘇子悅從再見二哥的喜悅與激動中恢復了過來,疑惑打量道:「二哥,你剛回家又要外出?」

    「皇上暴斃,司馬總捕頭失蹤,六扇門風雨飄搖,事情繁多,無時不刻不需要為兄這位總捕頭坐鎮。」孟奇厚顏無恥自誇了一句,「剛才本待打坐入睡,忽然想通了一個關鍵,需要回朱衣樓翻找卷宗。」

    蘇子悅身在神都,自能理解最近的局勢,半是崇拜道:「二哥你辛苦了。」

    同輩的朋友還在為靠祖輩餘蔭當上實權小官而沾沾自喜,炫耀萬分,自家二哥不足二十五歲就已經是六扇門總捕頭,大晉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是神都安寧、各州穩定的維護者,人比人,簡直沒法比!

    「你怎麼忽然過來了?他們應該沒有洩露為兄回家的消息。」沿著道路,孟奇走向府外,蘇子悅跟在身邊送行。

    蘇子悅笑嘻嘻道:「知道二哥你回神都後,我每晚都過來瞧瞧。」

    心頭暖洋洋的,孟奇微笑不語,快到大門邊時,才突然開口:「子悅,你我皆有唐家血脈,如今唐家斷了香火,我們不能視而不見,為兄已是成名人物,貿然改姓恐傷父親之心,不若你日後改姓唐吧?如果不願意,為兄也不勉強,大不了日後讓我家孩子改姓。」

    首先,我得有個老婆。

    他不想揭露蘇子悅的身世,讓她過往的記憶彷彿夢境,心中的親人竟然沒什麼關聯,從而遭受嚴重打擊,反正她是唐氏的「親女兒」,承擔母親一系的血脈順理成章。

    蘇子悅絲毫不覺奇怪,笑吟吟道:「那我從今天開始就是唐家家主了!」

    沒人和她搶。

    「日後遊歷江湖,可往少林去一趟。」孟奇「老懷安慰」,叮囑了一句。

    出了蘇府,孟奇直接回到六扇門總部,入了朱衣樓,此時此刻,他的案几上又多了一堆卷宗,包括華貴妃之死的各種排查拷問和隴南張氏附近密探的回報。

    六扇門的效率相當高!

    但孟奇看都沒看它們一眼,徑直進入另外一個房間,尋找幾份秘檔。

    它們分門別類,容易尋找,沒過多久,孟奇已經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資料,天榜法身、地榜前二十、不入地榜的半步法身和顧小桑等宗師中佼佼者的資料。

    這比公佈出去的資料詳盡許多,包含了每一位大人物從小到大的許多經歷,大部分有據可考,不少人知道,小部分則屬秘密,只有少數人知曉。

    孟奇最先翻到了羅教渡世法王的相關秘檔,裡面有他出道以來的各種出手記錄,比如:

    「死者:『閻羅敵』李平川。」

    「死因:後腦中指,毫無反抗,無生指。」

    「死狀:周身枯萎,形同乾屍。」

    「殺人者:羅教『渡世使者』常歡。」

    「備註一:天樂八年,風後渡口。」

    「備註二:『渡世使者』常歡便是日後的『渡世法王』,羅教教主。」

    這是幾十年前,渡世法王還是開竅高手時的一次出手記錄。

    一頁頁翻看,孟奇越看越是篤定,即使法身高人,也是從弱到強一步步成長起來的,都有自己脆弱的時候。

    而知道了時間、地點,便能使用七殺碑返回到那個場景中!

    七殺碑的「回到過去」並不能鎖定對象,因為時光逆轉本就是逆天之事,會混淆因果,除非本身達到傳說境界,才可以把握到,它具體使用時是回溯一幅幅由時間地點組成的畫面,從而進行選擇,當初黑山老妖就是選了梁無極還未出師的年代和蒼天宗宗門所在,如此一來,自然不難找到他。

    仔仔細細看著秘檔,孟奇全神貫注,記憶著每一位大人物和強悍對手曾經的戰例。

    身懷七殺碑和靈寶刀,法身也能殺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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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17 17:35:04
第三百五十四章 為什麼不來

  一份份秘檔攤開,一條條內容跳躍於眼前,孟奇閉上雙目,在腦海中回味著剛才記住的戰例,發酵醞釀。

  上古以後,除了突然冒出,不知根腳的魔佛,所有的大人物所有的強者都是由弱到強,再無天生強橫之輩。

  孟奇眼睛緩緩張開,內中一片幽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

  他將秘檔收起,各歸各位,然後宛若無事回到擺有案几的房間,漫不經心翻看著卷宗。

  夜色漸深,附近一片安靜,靜得能聽到樹葉發芽的聲音,突然,柳生明的身影出現於園子外,慌忙趕到了朱衣樓。

  「總捕頭,有新情況!」柳生明還未踏入小樓便傳音稟報。

  孟奇神情平淡,悠閒起身:「什麼新情況?」

  「如您所料,華貴妃背後那幫人還未偃旗息鼓,找到了『神秘賓客』的行蹤,並製造巧合,讓我們幾位密探發現。」柳生明行色匆匆走進房間,「看來他們也是見不得光的傢伙!」

  孟奇走向柳生明,彷彿閒庭信步,半點沒有表露焦急的情緒:「『神秘賓客』可曾發現行蹤洩露,如今去了哪裡?」

  「他似乎並未發現。」柳生明詳細說道,「剛通過平津崔氏看守城門的將領偷偷出城,前往遠處江上的樓船。」

  此時夜深,神都大門已閉,陣法半開。

  「看來還來得及。」孟奇微笑道,雙腿邁開,縮地成寸,行於半空,柳生明緊隨其後,不到一息便以抵達城門,拿出了六扇門總捕頭令牌,吩咐守門將領和士兵暫時解除城門附近的禁制。

  等待之時,孟奇狀似不經意問道:「柳神捕,你對『神秘賓客』的身份可有猜測?」

  略顯客氣的稱呼讓柳生明有點不自在,勉強笑道:「卑職有模糊的推斷,還請總捕頭指點。」

  「天下之大,有資格與平津崔氏、隴南張氏兩大頂尖世家合作的並不多,而合作會帶來極大風險,見不得光的更加稀少。」

  「說得很對,如果是我們都不知道的神秘勢力,張百里完全可以讓『那位賓客』出來,作為客卿介紹,反正我們不會認識。」孟奇輕輕頷首,有種領堊導肯定屬下言辭的感覺。

  柳生明挺了挺腰背,似乎得到總捕頭肯定讓他信心更足:「符合前面條件的不過幾家,一是草原殘餘勢力,二是邪魔九道之一或之幾,三是妖族,四是頂尖門派,五是北周朝廷。」

  「草原勢力已是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除非古爾多完整歸來,否則必成過眼雲煙,而崔氏和張氏並未出現衰頹之勢,沒必要與他們抱團取暖,且雙方隔著北周,合作難以深入。」

  「崔清河亡於太離之手,不到真的走投無路,崔家不可能和妖族合作,而他們目前距離走投無路還很遙遠。」

  「同理是頂尖門派,世家與門派的矛盾貫穿近古,彼此心知肚明,不是走投無路,平津崔與隴南張不會自降身份,行此卑躬屈膝之事。」

  「所以,卑職懷疑要麼是邪魔九道,要麼是北周朝廷。」

  孟奇看著行將解除的城門附近禁法,對著眼前空氣道:「邪魔九道能給崔氏和張氏什麼好處?能幫助他們更快突破,更快凝結法身?」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這種和邪魔九道合作之事,沒有天大的利益,崔氏和張氏憑什麼要冒險?

  「若真有辦法,邪魔九道何至於每派只有一個或者沒有法身。」柳生明賠笑道,雖然邪魔九道有法身的比例遠高正道,可那是因為他們功法本身易於速成,前期能突飛猛進,這是教導不了崔氏和張氏的,就算趙氏與邪魔九道合作那次,突破之法也是趙氏本身的,僅僅需要能隱秘竊取眾生之力的寶物,「或許邪魔九道能助崔氏登上皇位?」

  「可這樣一來,張氏如何自處?皇位只有一個。」大門打開,孟奇飛出神都,「若真是為了皇位,頂多崔氏與邪魔九道暗中合作,再用別的由頭引張氏上船,不透露真堊相,最為重要的是,目前的局勢下,大晉受不了動盪,兩家清楚這點,這是想為別人火中取栗?」

  而且華貴妃背後那幫人才是邪魔九道!

  柳生明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多謝總捕頭指點迷津,卑職明白是哪家了,北周朝廷!」

  「高覽執掌人皇劍,對統一天下的渴望,路人皆知,面對他的虎視眈眈,大晉世家們才暫時放棄成見,不再箝制皇室,並各爭一線,竭力讓家中有希望之輩證得法身,這種情況下,有家族動搖不足為奇!」

  孟奇微微點頭:「高覽對效忠他的世家相當照顧,頂多清洗了當初的背叛者,在家族最強者只是外景巔峰,暫時看不到法身希望時,投靠他不失為一條光明大道,反正奉趙氏為皇與奉高覽為皇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至於頭上多了個不容反抗的皇帝,他們早些年又不是沒經歷過,但如此一來,他們不僅不會失去本身的資源和勢力範圍,依舊是頂尖世家,還有強橫的『人皇』庇佑,不用再擔心邪魔法身、妖族王者等敵人,兩害相權取其輕。」

  「之所以『北周賓客』要到神都來,不就是看到皇帝暴斃,總捕頭失蹤,有機可乘嗎?只要挑起趙氏內訌,引發世家矛盾,高覽成就大業指日可待!」

  柳生明吐了口氣,一副剛才想到這點的樣子:「總捕頭英明!難怪神秘賓客要提審馮征,原來是想找到線索,製造內亂,難怪張百里當時想犧牲自己,一旦暴露,趙氏和其他被背叛拋棄的世家會生吞活剝了他們兩家。」

  「不過,他們基業在平津與隴南,大不了就直接打出旗號,迎高覽南下,何必如此害怕?」

  遠處江面在望,孟奇腳步忽地放緩,收斂氣息:「崔清羽都帶著止戈劍抵達神都,等待內訌的機會,隴南張氏的家主會沒有來,會不帶神兵?神都乃趙氏老巢,若得其他家族協助,在大陣之內,足以殺掉兩位家主,留下神兵,沒了神兵,嘿,還是頂尖世家嗎?」

  「總捕頭真是見微知著!」柳生明略顯誇張奉承道,「如此看來,這位『神秘賓客』極可能是北周強者,但不知是誰……」

  江面一艘樓船隨波輕晃,在夜風裡透出靜謐,孟奇彷彿漫不經心道:「有自信把握住神都內訌機會的強者不會多,能被高覽信任到派遣如此重要任務的更加稀少,某心中只有一個人選。」

  「高家高騰!」

  前北周皇帝,地榜第八!

  「高騰?」柳生明看著那艘樓船,下意識退後一步,旋即頓住,諂媚笑道:「有總捕頭在,高騰算什麼!」

  孟奇忽然笑了:「可惜,這艘船裡沒有高騰。」

  「那是誰?」柳生明訝異道。

  孟奇側頭看了他一眼:「這得問柳神捕你了。」

  「總捕頭,您什麼意思?卑職真的忠於朝廷。」柳生明一臉茫然和惶恐。

  孟奇似笑非笑道:「某知道你真的忠於朝廷,所以這裡才沒有高騰。」

  聽到這句話,柳生明臉上的表情盡都褪去,剛才的諂媚,剛才的茫然,剛才的惶恐,剛才的下意識退後一步,像是從未發生過,只剩下畏懼和緊張,只剩下牙關作響:「你,你知道……」

  「你的演技真好,某一直只是略有懷疑,直到看見這艘樓船,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孟奇眼睛微微眯起,來自所謂「三生果」的莫名來襲,樓船附近藏著顧小桑!

  他話音未落,四周天地陡變,虛空彷彿有了生命,凝固成琉璃,而琉璃之內,混混沌沌,一下將柳生明與孟奇隔開。

  樓船內飛出兩人,不是顧小桑,也不是羅教法王,而是蒼老的奉典神使,而是端坐九品蓮台的當代歡喜菩薩!

  預計的偷襲埋伏似乎不得不轉為正面強攻。

  奉典神使左手托著一枚扭曲不定的殘破小印,它散發著莫名氣息,影響著周圍虛空,似乎使這裡自成一界,讓孟奇無處可逃。

  虛空印?孟奇瞳孔微微收束,不,不是虛空印,是灌注了虛空印一兩次真意傳承的寶物,以此為核心操縱虛空,遠勝兩儀分界帕!

  而奉典神使右手握著一口透明短刃,瀰漫著法身的氣息,似乎是渡世法王煉製的令牌,見它如見教主,有法身戰力!

  「可惜法王面臨突破關隘,難以前來,不過有此令牌足矣!」奉典神使沙啞笑道。

  而執掌著神兵的當代歡喜菩薩展顏一笑,讓虛空為之一亮:「若你肯束手就擒,我當度你超脫苦海,享受極樂。」

  可他們卻看到孟奇雙手低垂,竟不慌不忙,微笑開口:「皇帝能在菩薩呻*吟之下往生極樂,也算死得其所。」

  難怪僅僅只是呻*吟,就讓皇帝心靈失守,採補反噬。

  見孟奇氣勢沉穩,像胸有成竹,歡喜菩薩反倒不敢魯莽動手,笑意盈盈道:「你似乎早就有所猜測?」

  「崔氏與張氏試圖投靠北周,皇室怎能沒有應對?採補暴斃與華貴妃之事就讓某明白,秦王借助了羅教與素女道的力量,難怪一直不敢見某。」孟奇竟似閒庭信步般往前走了一步。

  歡喜菩薩捂嘴嬌笑:「他借助我們的力量,似乎不用殺掉皇帝,殺掉華貴妃,直接找機會揭穿崔氏與張氏便可。」

  「當然不用,你們之所以這麼做,說服秦王『放棄』他們,不就是為了引某來神都嗎?否則某行蹤不定,擅掩天機,連法身都難以真正鎖定。」孟奇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自己剛在二月初二踏入少林,二月五日就有暴斃之事,三天剛好是自己行蹤消息傳遞到神都並充分發酵的最短時間,太過巧合!

  說到這裡,孟奇嘆了口氣:「所以,司馬總捕頭不得不失蹤,光是皇帝暴斃,某未必會來。」

  奉典神使沉聲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來?」

  這裡有法身令牌,有神兵半步,有埋伏的顧小桑!

  孟奇忽地勾起嘴角,右手握住一截刀柄,緩緩從袖中抽出:

  「當然要來,為什麼不來?」

  「某是來殺人的!」

  一抹橙黃亮起,映入了歡喜菩薩、奉典神使和柳生明的眼睛,透入了瞳孔。

  神兵!柳生明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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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17 17:35:24
第三百五十五章 那一劍

    神都,皇帝寢宮外殿,不知是否因為死人的關係,這裡頗有幾分陰森昏暗,手臂粗的一排蠟燭也未能將白晝呈現。

    燭火搖曳,人心鬼蜮,昏黃的光芒浮動在崔清羽臉上,他半夜被招進宮,面見皇太弟趙恆。

    不過,他心知肚明,見自己的不可能是只有名頭趙恆,而是皇室實際的執掌者,秦王趙警世,大宗師!

    台階之上,有身穿明黃金龍袍的男子屹立,他沒有著冠,頭髮紮著根木簪,隨意而灑然,五官深刻,面容難辨老少,與趙恆兄弟有著幾分相像,眼角微微上挑,透著幾分意氣風揚,但目光幽深,宛若冰湖,昭顯著時光與苦難打磨醞釀出的成熟,正是秦王趙警世。

    「若非蘇總捕頭撞見,本王還不知崔家主駕臨神都,實在怠慢。」趙警世說話慢條斯理,以崔家主相稱,而非崔卿家。

    崔清羽代兄執掌崔家多年,目前更是家族中流砥柱,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危險沒經歷過,此時泰然自若拱手道:「老夫聽聞神都有變,憂心局面,這才連夜趕來,還未來得及告知他人,秦王無需客氣。」

    趙警世負手而立,目光不帶絲毫情緒地看著崔清羽,半響之後,忽地微笑:「北周高騰高兄可習慣神都氣候與食物?」

    此話一出,崔清羽臉色頓變,垂在身側的右手猛地握緊,似乎想抽出長劍,他勉強笑道:「秦王此言何意,老夫聽不明白。」

    趙警世嘆了口氣,不知是惋惜還是悲哀:「若非羅教與素女道提醒,本王還真不知道平津崔氏與隴南張氏自貶身份,逢迎高覽。」

    話說到這個份上,崔清羽知道事情徹底暴露,再無掩蓋的餘地了,他緩緩抽出止戈之劍,頗有幾分感慨道:「隴南侯府之事後,老夫就知道這事已經外洩,即使沒有外洩,有了張百里寧死也要掩蓋的表現,秦王和六扇門有經驗的神捕都不難猜到原委。」

    「既然知道,為何還來?」趙警世問出了江上奉典神使一樣的話語。

    崔清羽笑道:「已經被釣到了神都,身處大陣之中,來與不來,又有什麼區別?」

    「釣?」趙警世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崔清羽左手輕撫劍身:「若沒有皇帝暴斃之事,沒有司馬石的失蹤,老夫與高兄憑什麼認為有機會製造內訌,挑動矛盾,趁虛而入?想不到卻落入了陷阱。」

    趙警世微笑道:「本王原非鐵石心腸,此事乃羅教與素女道建議,但思前想後,發現只有這樣才能讓兩位家主帶著神兵並高兄入神都,於是不得不犧牲一二,世間之大,哪有什麼都不付出就可以稱心如意的好事?反正皇帝貪求美色,走上了歪路,遠不如皇太弟有潛力。」

    「但你不擔心羅教與素女道另有圖謀?他們可非善男信女!」崔清羽挑撥著關係,他之所以畏懼,最怕的就是羅教法王在附近埋伏,「而且與邪魔左道勾結乃冒天下之大不韙,一旦暴露,比我們兩家還處境危險,人人喊打!」

    趙警世搖了搖頭:「本王怎麼會與邪魔左道勾結?只是從他們那裡買來了一份情報,聽取了一個建議,付出了相應的報酬,至於他們是否有別的圖謀,本王不知道,也暫時不想知道,可只要遇上,肯定會除魔衛道!」

    「華貴妃之死不是羅教所為?」崔清羽長劍斜指。

    趙警世面無表情道:「她為了求子,為了爭寵,早就淪為羅教信徒,即使不自殺,本王也會處置她。」

    「好,真好!」崔清羽呵呵一笑,鬚髮忽地飛揚,豪邁頓生,氣魄非凡,朗聲道:「老夫攜神兵在此,張家主亦然,再加上高騰高兄,還是有機會闖出神都大陣的!

    刀山血海過來的強者哪有輕易被嚇住的道理!

    這時,殿後走出一人,寬袍大袖,面容普通,彷彿鄰家老者文書,儼然便是司馬石!

    他手托一枚九龍印璽,與趙警世握著的天子劍相得益彰,氣勢浩瀚,籠罩了整個皇宮。

    「老夫還以為趙警世將你賣給了羅教或素女道,沒想到是你心甘情願。」崔清羽並沒有太大意外。

    沒有兩儀分界帕,沒有山河社稷圖,只有主動失蹤!

    司馬石微微一哂,並不言語,至少目前為止,他是神都趙氏的中流砥柱之一,是不容犧牲的對象。

    趙警世神色平靜道:「高騰高兄一旦出手,阮家等頂尖世家自不會坐視不理,在神都大陣內,足以將他纏住,乃至擒下,張家主那邊則有我們趙氏宗師執掌神都大陣暫時困住,本王與司馬,加兩件神兵、大陣輔助,還奈何不得你?」

    「你們做的是見不得光的事情,我們則不再與邪魔左道有瓜葛,光明正大,事情鬧得越大,對你們越不利!」

    因為會將其餘頂尖世家牽扯進入!

    崔清羽放緩情緒,空靜心靈,長劍橫身,做止戈之狀:「既然如此,為什麼還不動手?」

    只希望平津族人見機得快,趕緊迎高覽南下,避免覆家滅族之禍。

    趙警世還是沒有動手,嘴角勾起,輕描淡寫道:「我們九大世家聯盟乃大晉基石,只有拋棄前嫌,鼎力合作,互通有無,方能抗衡北周,爭取到提高實力的時間,只要崔家願意簽訂契約,與北周斷絕聯繫,依舊是平津侯,依舊是朝廷中流砥柱。」

    他手中多了兩份古樸滄桑的竹簡,不知是從趙氏寶庫哪個角落翻出來的老古董。

    而崔清羽瞳孔卻收縮如針尖,顯然認識這種契約,一時沉吟,沒有開口。

    「高覽有陸大這心腹之患,南下又會招惹蘇無名,短時間內,他怕是不敢大力支持你們兩家動亂,只想坐收其成,崔家主不該不知這點!」趙警世語氣轉為嚴厲,「若你們執迷不悟,那本王也只好斷臂求存,絕不姑息養奸!」

    「少了你們兩家總好過讓你們兩家加入敵人!」

    司馬石不動聲色跨了一步,恰好堵住了崔清羽剛才尋覓到唯一突破口。

    崔清羽突然嘆了口氣,止戈劍倒轉,感慨拱手:

    「秦王大人有大量,老夫愧不能及。」

    趙警世內心悄然鬆了口氣,臉上浮出由衷的笑容,慷慨道:

    「渡盡波劫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還請崔卿家簽訂這份契約,然後陪本王與司馬前往隴南侯府。」

    …………

    橙黃光芒照耀虛空,彷彿跳動的火焰,水分急速消失,干灼瀰漫四周。

    神兵!柳生明目光收縮,心頭震動,又驚又懼。

    「狂刀」蘇孟竟然有神兵了?

    他竟然有神兵!

    神兵乃是天下間最為稀有的物品,能有神兵鎮壓的無一不是頂尖宗門頂尖世家,它們哪怕曾經衰頹,曾經沒有頂尖強者出現,只要還有一位宗師,還有神兵,就要復興的可能,故而是門派家族延綿千年萬年的根本所在。

    除了它們,哪裡還有多餘的神兵流於世間!

    蘇孟能靠著寶兵,單對單擊殺執掌神兵的外景巔峰,如今神兵在手,又會是怎樣的恐怖?

    即使哈斯烏拉非神兵之主,擅長也與兵器不鍥和,與當代歡喜菩薩相差甚遠,與帶有法王令牌的奉典神使同樣如此,但蘇孟現在有神兵了,有神兵了!

    「神兵!」奉典神使內心咯噔了一下,似乎被那高溫灼傷了臉皮,隱約有種事情超出了預想範圍的不好預感。

    狂刀神兵在手,縱使自己與歡喜菩薩合作,怕是亦只能擊敗他,無法阻止他逃走!

    還好,還有別的手段!

    他將手一招,透明短刃猛地震動。

    虛空深處某個詭秘所在,渡世法王一邊修煉,一邊五指蠕動。

    短刃飛出,魚歸大海,穿透了虛空,直接出現在孟奇身邊。

    而孟奇半開半闔著眼睛,將感官、精神與對威脅的靈覺盡數附到橙黃神刀上,忽地邁步,身軀隨之膨脹,長刀由上往下斬出,恰好擊中透明短刃,不多一分,不少一釐!

    當!火焰隨之翻滾,忽地一下就將整個自成一界的空間填滿,柳生明體表諸多光華閃現,但都迅速消融。

    啊!他一聲慘叫,衣服被點燃,身體飛快焦化,竟然連神兵餘波都抗衡不了!

    這也是環境特殊的關係,換做外界,他還有機會逃得遠遠的,只承受最微弱的餘波,但這裡自成一界,琉璃封天,逃無可逃!

    這個時候,歡喜菩薩座下蓮台綻放出紅白光芒,一片片蓮葉飛起,包裹住她的雙手,然後屈指一彈,點向孟奇,恰好擋住他下一個變化,為透明短刃創造機會,而一旦中指,菩薩羅漢亦會墮落情海,身陷無邊極樂。

    孟奇剛催發神兵,劈開透明短刃,就見歡喜菩薩一指點來,與此同時,眉心刺痛,顧小桑遙遙有氣機傳來,蓄勢待發,不動則已,一動殺敵。

    她似乎也持有神兵,這個壓力讓孟奇不得不分出三成以上的注意抗衡,在歡喜菩薩和奉典神使聯手之下隱約有點岌岌可危。

    就在這時,孟奇心頭一凜,背後冒出了一道人影,之前毫無預兆的人影,他手持一口無光暗劍,直刺孟奇後腦,竟然又是一口神兵!

    在此之前,孟奇竟然全無危險預感!

    不仁樓樓主?

    手持神兵的不仁樓樓主!

    他的時機把握得異常精準,正是孟奇全身心對抗歡喜菩薩、奉典神使和顧小桑之時,已經沒有餘力在抵擋,若是閃避,則難逃透明短刃、極樂無邊指或顧小桑的雷霆一擊,而此地虛空封鎖,無法逃遁。

    不愧是當今最強刺客,一旦出手,便是死局,毫無生的希望!

    長劍將至,不仁樓樓主忽然聽見孟奇嘆了口氣,光芒騰起,將他包裹,讓他消失無蹤。

    「死者:天地門掌門林康。」

    「死因:腦後中劍。」

    「死狀:身體前傾,後腦有窄窄傷口。」

    「殺人者:不仁樓殺手。」

    「備註一:天樂三十七年,寧辛城。」

    「備註二:當代不仁樓樓主出道所殺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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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仙人撫我頂

    七殺碑迸發的耀眼波光將孟奇包裹,一幅幅畫面彷彿流水呈現於他的眼前,肉體與元神像是置身一條永不停止流淌的大河,未來支流無數,模糊不清。

    過去種種畫面,自己的,別人的,浩如煙海,充塞虛空,該如何選擇委實讓孟奇頭大,而凡有七殺碑處,皆由於它本體等於傳說以上大能的遺蛻或氣息,出現嚴重干擾,無法準確抵達!

    七殺碑維持時間有限,若不能快速選擇,效果很快便會消失,但孟奇不慌不忙,念頭轉動,將意識放大:

    「天樂三十七年……寧辛城……」

    六扇門的記載是通過死亡時間的判定和不同口供還原殺人時間,因此無法精準,但基本能具體到哪個時辰,哪處院落,哪個房間。

    頓時,讓人頭暈目眩的無量畫面一一逝去,相近場景被意識勾連出來,天樂三十七年九月初六子時,天地門掌門院落發生的事情以一息為單位間隔,串成了電影膠片般的畫面。

    僅僅目光掃過,精神鑑別,孟奇就發現了天地門掌門林康遇刺的不少場景,將手觸摸過去。

    剛觸摸到其中一片波光,孟奇就覺身體變輕,四周壓力消失無蹤,彷彿從大海深處一下躍到了半空。

    緊接著,他元神眩暈,肉身震盪,只覺時空混亂異常,若沒有七殺碑的力量包裹,立刻就會被撕成粉碎,永久地迷失在時光縫隙裡,荒蕪死寂。

    寧辛城,月黑風高,秋意瘆人,天地門掌門林康處理完事務,返回了房中。

    他頭髮烏黑,呼吸綿長,完全看不出年過四十,血氣旺盛。鬼神難近,是本地不可多得的七竅高手,但手段狠辣,野心勃勃。為了自身的地位和實力,不知害了多少人,惹了多少仇家。

    點燃蠟燭,林康隨手挑了燈花,試圖讓房間變得更加明亮。

    而在房樑上。有道人影靜靜匍匐,幾乎沒有呼吸,看著林康進門,看著他點燃蠟燭,看著他挑燈火。

    劈啪,燈蕊發出清脆聲音,燭光略微爆裂,光芒為之一漲,照得林康的面孔隱有幾分燦爛。

    就在他心神下意識被燈火吸引時,房梁之上的殺手出手了!

    迅捷如雷。長劍無聲,林康剛有察覺,就感腦後刺痛,眼前一黑,往前傾倒,撲在桌上。

    不動手則已,一動絕殺,這便是不仁樓刺客的風格!

    哪怕實力有差距,只要把握好天時地利人和,一樣能以弱殺強!

    短短一息之間。天地門掌門林康就遇刺身亡,毫無反抗。

    這名殺手身材不高不矮,不壯不瘦,泯然眾人。也不檢查林康是否真的身亡,甚至看都沒看一眼,就往窗戶奔去,對自己的刺殺似乎很有信心。

    風吹過,窗戶無聲無息打開,這名殺手瞳孔忽地收縮。腳步下意識放緩,因為窗邊站著一位青衫男子!

    他五官俊美,氣質沉凝,雙目幽深,負手而立,就這樣透過打開的窗戶看著自己,似乎欣賞完了整個刺殺過程,而自己毫無所覺!

    大高手,真正的大高手!

    殺手天賦超群,心靈沉靜,腳步一錯,就要聲東擊西,撲向另外一邊。

    就在這時,他看見那位青衫男子抬起了右手,五指修長有力,而四周變得昏暗,自己身不由己便投了過去,完全沒有抗拒之力。

    右手潔白,落於額頭,他耳中聽見了低沉似有魔性的聲音:

    「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

    頓時,殺手眼前場景變換,經歷了一世又一世的輪迴。

    妻子含辛茹苦,省吃節用,供自己入京趕考,自己不負她的期望,金榜題名,狀元之郎,但滿含激動和喜悅回鄉省親時,只看到了死去多日,爬滿蛆蟲的腐爛屍體,耳邊是「命中注定」的低沉聲音……

    閨中名媛,與落魄書生相愛,離家出走,但遭遇了負心人,被賣入青樓,一雙玉臂千人枕,最後竟然還遇上了親生哥哥路過此城,前來尋歡,此時哪敢相見,悲泣幾聲,掩面投湖……

    化作驢子,日夜辛勞,但年老後,終究難逃一刀,成為盤中之餐……

    種種經歷,無數苦難,輪迴不休,哪怕死亡也無法逃脫,殺手心靈再是強橫沉靜,也無法支撐太久,終於崩潰,涕淚皆流,屎尿紛湧。

    孟奇右手輕撫,綻放紫光,咚咚咚的心跳聲映入了殺手腦海,將那崩潰衍化做恐怖「心魔」,接著,右手一握,「心魔」結繭,沉入殺手的心靈大海深處,不經元心印喚起,永不主動出現,不影響殺手的心靈境界,不影響他的武道提升,也讓他無法發現!

    只有元神、法相和肉體融合成法身時,才能窺見這個心魔種子,將它除去!

    時光之道,受世界收束影響,有著變化的微小細節,不變的歷史大勢,比如沒了這個不仁樓樓主,肯定有另外一個不仁樓樓主,除非直接滅掉整個不仁樓,但那樣一來,又會有別的殺手組織出現,還是會接受委託,實力不會低於外景巔峰,同樣執掌神兵,無助於孟奇改變死局。

    黑山老妖明白這點,他選擇殺掉梁無極有自身的理由,突破到前無古人的境界,達到黃天當立的全新層次,非是歷史必要,依賴於某位智慧心性皆獨一無二的強者來達成,殺掉梁無極後,或許蒼天宗下一代,再下一代,有人能成就「黃天當立」,但當前幾代不會有,若他們能行,還輪得到梁無極來完成?

    所以,見到又一個臻至「黃天當立」境界的太上長老極無樑時,他的內心是崩潰的。

    而孟奇擔心意外,怕出現歷史異動,造成不好變化,選擇了影響最小的「心魔種子」,直到遇見自己,受世界收束之力限制,不仁樓樓主的經歷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而若是渡世法王,因為牽連太深,他若死,自己很可能直接消失在當前,因為「早」就死在了九重天當中,目前的心魔種子又對法身無用,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用「七殺碑」回到一兩個月前的畫眉山莊,告訴陸大先生,自己要釣魚執法,打算在某月某日某時某地誘出渡世法王,請他一定提前埋伏好。

    現在敵人不到法身,不值得為此讓陸大先生懷疑自己的異常,那可能暴露七殺碑,被六道抹殺。

    七殺碑的運用,千變萬化,不拘一格,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光芒騰起,孟奇消失在了天地門,順手將殺手身上的穢物除去。

    秋風吹過,殺手打了個寒顫,恢復了清醒,只覺渾身上下無有異狀,剛才似乎有點眩暈。

    「林康的天地大悲手雖然沒能施展出來,但拚死之下還是讓我受到點影響?」殺手不敢停留,飛快離去,等到了安全所在,才仔仔細細檢視自己,確認並無問題後,徹底鬆了口氣。

    …………

    初春之風料峭,大江靜靜流淌,「虛空琉璃界」內,奉典神使拉開了距離,看見透明短刃這法身令牌再次遁入虛空,閃現到孟奇身邊,斬向他的頭顱,看見歡喜菩薩的「極樂無邊指」為明,九品蓮台所生的「菩薩歡喜織」暗纏,感受到顧小桑虛無縹緲,宛如混沌的氣息,和那口無生老母專屬的神兵。

    同時,他還看到了不仁樓樓主抓住孟奇最「虛弱」最沒有反抗之力的時刻,一劍刺向他的後腦,殺局已成,再無倖免!

    突然,他看見光華騰起,一閃一消,耳畔聽到了顧小桑的輕咦之聲。

    緊跟著,他發現孟奇對不仁樓樓主那一劍竟然不管不顧,手中橙黃火刀斜揮,越變越大,似乎拼盡了全力,照亮了整個混沌,帶著幾萬乃至幾十萬斤的重量,將透明短刃劈開,引發的虛空收縮使得菩薩歡喜織隨之而蕩,沒能纏中。

    「他想以傷破局?哼,不仁樓手持暗殺神劍,豈能硬抗?再是三頭六臂,沒用全力的情況下,也擋不住!」奉典神使冷哼一聲,似乎已經看到了孟奇的身亡。

    不僅是他,歡喜菩薩亦是如此認為。

    而不仁樓樓主心中沒有情緒波動,沒有任何念頭,只有手中之劍,只有眼前的目標。

    就在這時,他耳畔再次聽到了一聲嘆息,低沉魔性。

    轟的一下,他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炸開了,無數苦難回憶和崩潰到極點的體驗盡數湧上腦海,彷彿依舊陷於輪迴,永不得脫。

    然後,他看到了一雙冷漠如同神魔的眼睛,看到一隻手掌輕飄飄拍來,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心在便在,無處不在。

    手掌潔白,修長有力,穿過了剎那間失去控制的神兵,落在了不仁樓樓主的額頭。

    歡喜菩薩與奉典神使只見隨著那聲嘆息,大好機會下,不仁樓樓主竟然手抖了,緩慢了,而「狂刀」蘇孟一襲青衫,彷彿天地間的神魔仙佛,滿臉悲憫,隨手拍出了一掌,狀似輕撫,按在了不仁樓樓主頭上。

    緊接著,他們看見不仁樓樓主露出解脫的笑容,元神留音: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啪!不仁樓樓主應激秘寶破碎,額頭裂開,元神崩散,往下摔落,神兵救主都來之不及。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殘音迴蕩,似解脫似沉淪,讓人毛骨悚然,歡喜菩薩和奉典神使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孟奇收回目光,長刀斜拖,大步邁出,平靜又威嚴道:

    「該你們了!」

    此時此刻,他的氣勢已完全壓過了對面兩位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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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虛空印

    「該你們了!」

    聲如雷震,剎那發音,以元心印為本,用雷言成相,轟隆響在奉典神使與歡喜菩薩心頭,後者還好,只是一愣,前者已然元神震盪,心如擂鼓,大腦充血,視線略顯模糊。

    不仁樓樓主竟然就這樣死?

    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

    詭異到極點,震撼到極點,給人的衝擊也到了極點,當代歡喜菩薩乃大宗師,成名多年,不知生擒過多少強者,遭遇過多少危險或奇異的事情,但此時此刻,依舊難守已心,震驚惶恐,適才不過剎那,光芒一閃一消間,不仁樓樓主似乎就突然「皈依」了「狂刀」,向他奉獻出全副身心,在輕飄飄一掌之下,毫無抵抗,狀似解脫,彷彿不是步向死亡,而是真的被授予了長生。

    不仁樓樓主地榜排名第九,歡喜菩薩十一,兩者相距不大,且同有神兵執掌,初看屬於正面交手伯仲之間,全看當時個人狀態、天時地利等緣由才能分出勝敗的關係,可歡喜菩薩不這樣認為,因為不仁樓樓主怎麼可能和人正面交手?

    若不知不覺中被他盯上,在最適合的時機最適合的狀態出手,自己也不敢說一定能擋住,肯定可以活下來,靠著神兵靈性,或許有幾分可能,如今不仁樓樓主抓住了「狂刀」蘇孟最脆弱最無法分心的時候,在他無法閃避的距離內,用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式刺出了最致命的一劍,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完美,可結果卻讓人無法想像,死的是不仁樓樓主,活的是狂刀,而且死者的狀態驚悚無比。

    不仁樓樓主都有這樣的遭遇,自身能擋得住嗎?

    最為重要的是,自己完全看不出「狂刀」蘇孟用的是怎樣的無解招式或神奇寶物,通過怎樣的方式殺掉的不仁樓樓主,也就不清楚他能否還可以用第二次,該怎麼正確應對,而未知最恐怖!

    基於此,歡喜菩薩心潮湧動,一時難以自守,未能在孟奇拍死不仁樓樓主後的剎那空隙趁機進攻。

    不僅是她,孟奇自忖,若易地而處,自己面對這種詭異驚悚又未知神秘的事情,怕也一樣會有類似反應,一樣震驚莫名,一樣毛骨悚然,一樣不能及時作出最正確的應對。

    唯一讓他疑惑的是,顧小桑不該如此,若她真繼承了無生老母的記憶和經驗,不可能看不出七殺碑的功用,看不出不仁樓樓主的真正死因,為何沒有抓住機會動手?自己原本的打算是靠著兩頭四臂和化入刀劍的戊己印,拼著受傷硬抗一擊,誰知道,顧小桑完全沒有動靜。

    此時,孟奇顧不得想那麼多,被歡喜菩薩、法身令牌等圍攻的情況下,生死只在一念之間,豈能猶豫?

    他龐大身軀彷彿天地間的神靈,手中的橙黃火刀越變越大,越來越沉重,內裡隱約有重重火焰充塞,如同一方世界,如今何止三千斤重,三萬、三十萬都不止!

    在勾連天地之力,又用出法天象地後,八九玄功在力量上的特點才展露無遺,非純靠肉身可以比擬,足以拔起山頭,氣蓋外景。

    孟奇背後混混沌沌的法相凸顯,道人內隱,周身竅穴打開,盡數凝於諸天,歸於元始,集中於靈寶刀刀尖,此時此刻,唯有「萬物返虛」才最適合這口「重」刀!

    趁著歡喜菩薩和奉典神使一愣之間,孟奇大步邁出,虛空震盪,長刀兜頭劈下,直取透明短刃。

    歡喜菩薩的神兵有兩種形態,一是蓮台,善於防禦,二是「菩薩歡喜織」,以柔克剛,以陰化陽,最是難纏,但也有自身的缺點,不擅於攻堅,易被外力干擾,雖然會迴環往復,層層纏繞,但在被干擾的時候,確實會出現偏差和飄蕩,所以,孟奇之前一刀才能在勉強劈開法身令牌時,靠著虛空的扭曲和彎折影響菩薩歡喜織,從而為自己擊殺不仁樓樓主創造機會。

    不同的神兵,不同的形態,自有不同的特性!

    也正因為如此,孟奇這一刀選擇的是透明短刃,而非歡喜菩薩,她若靠蓮台堅守,自己沒辦法速取,一旦失了先機,被他們緩過神來,平復心靈,重整氣勢,又有顧小桑牽扯,自己又會陷入危險局面。

    至於透明短刃,奉典神使不是說過嗎?渡世法王正是突破的關鍵時間,僅能勉強分心。

    他絕非撒謊,因為若渡世法身能夠分心,早就自己前來,十拿九穩,何苦如此麻煩?

    當時奉典神使可能是為了吸引自己注意才自曝其短,以引誘自己將他這方作為弱點,從而為不仁樓樓主的刺殺創造出最好的條件,但現在就是可以利用的短板!

    若自己拼盡全力,近乎孤注一擲,讓神兵發揮出恐怖的力量,渡世法王會怎麼選擇?認真且全力操縱令牌,完全擋住這一擊,耽擱突破,還是以自身為重,放棄此次機會?

    那就試試吧!

    長刀下劈,橙黃流轉,孟奇面容隱有幾分猙獰,這是全身力量都投入了長刀,表情近乎無法自控的體現。

    這一刀,將他全身的力量,將天地的加持,將神兵的威能,盡數融匯到了一點,出現了一個漩渦般的拇指大小混洞,漆黑深邃,危險無比!

    喀嚓!

    虛無之聲響起,邊界凝固的「琉璃」一下被撕扯得出現道道縫隙,翻滾的火焰全部內斂,空間往著刀尖坍縮,以奉典神使之能,也不由自主投了過去,焦化的柳生明更是寸寸破裂,歸於漆黑漩渦,徹底消失在世上。

    透明短刃輕震,試圖遁入虛空,避開鋒芒,但虛空都開始彎曲往刀尖,剛才的時光波動又間接影響了它,竟然躲之不過,只能硬抗。

    遠處莫名之界內,渡世法王五指蠕動更甚,透明短刃變化連連,繪出了一朵潔白蓮花,層層花瓣綻放,迎向了橙黃火刀!

    噗!

    混洞漩渦擊中了透明短刃,漆黑縫隙遍佈虛空,宛若蜘蛛之網,一片片花瓣寥落粉碎,歸於虛無。

    蓮花破碎,一道道裂縫自刀劍交擊之處蔓延向透明短刃,似乎要將它完全吞噬。

    渡世法王臉色微變,另外一隻手試圖加入,但最終閉上了眼睛,雙手收回,結蓮花印於膝上。

    而另外一邊的歡喜菩薩沒有趁機夾擊,當機立斷,扭頭就走,趁著封鎖空間的琉璃出現縫隙,瞬間遠遁千里。

    未知最恐怖!

    她不敢拿性命去試探狂刀還能不能用出那未知的一擊,只好走,只好退,至於羅教中人,關己何事?

    能在剎那間排除猶豫,排除困擾,做出決斷,她也相當難得,不仁樓神兵跟隨而去,逃之夭夭。

    轟隆!

    漆黑吞沒了透明短刃,四周琉璃被拉得寸寸粉碎,這一界返回了虛無!

    僅是餘波,奉典神使就抵擋得相當艱難,這時,孟奇運轉陰陽印,生死流轉,恢復了部分力氣,長刀再去,赤火如日,猛地斬向了他。

    突然,虛空如同水面,一道道漣漪盪開,一隻潔白秀美的手從中虛幻伸出,一把抓住了奉典神使的背心,將他拉入漣漪。

    想逃!

    孟奇長刀一轉,凝縮火焰,就要劈向空處,化做範圍攻擊,殺奉典神使於逃跑之前。

    又是一隻同樣秀美的手伸了進來,屈指一彈,點在那枚古舊殘破小印之上,小印破碎,真意化光,投向了孟奇!

    若是進攻,真意將會消逝!

    孟奇愣了愣,強行收回了力量,左手探出,握住了真意,按向眉心。

    虛空種種,盡現眼前。

    …………

    幾道遁光進入了真空家鄉,奉典神使又後怕又驚怒又疑惑,看著精緻絕倫的顧小桑,沉聲問道:「聖女,你為何不出手?」

    顧小桑嘴角原本掛著一抹笑意,此時變做冰冷,淡淡道:

    「王不見王,君不見君。」

    她轉過身,絲毫不在意奉典神使和掌燈神使,蓮步輕移,緩緩走向真空家鄉核心,每一步邁出,神情就冰冷幾分,古靈精怪隨之消失幾分。

    她的周身則有無數光點環繞,赤橙黃綠青藍紫,並伴隨著陣陣祈禱之聲,神聖波動,宛若夢幻,隨著呼吸而震盪,由願力轉化為莫名規則,讓她每時每刻都在增強,永無休止般的增強。

    真空家鄉核心處,有一個蓮台,顧小桑登臨上去,轉過了身體,雙眼浮現出金屬般的銀白光輝,氣勢深邃混沌,籠罩了整個真空家鄉。

    她盤腿坐下,再無半點情緒和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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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事不過三

    天邊一線橘紅,白雲層層盡染,大江水流奔湧,萬古不休,見證過悲歡,見證過離合。

    孟奇緩緩睜開了眼睛,眸子深邃不見底部,眼前山還是那座山,水還是那條水,然而在自己目光下,再也不復之前的純粹,能看到各種細小又轉瞬即逝的縫隙,能看到它們與若隱若現的無數「虛幻」場景重疊在一起。

    「虛空印……」孟奇低語了一句,眼中神異消失,恢復了正常,山水再無不同。

    站起身,收起靈寶神刀,孟奇走到不仁樓樓主因為最後一擊餘波而殘破不堪的屍首旁,將還算完整的腦袋提起。

    頭顱已無蒙面之巾,額前破碎,腦漿與鮮血早就飛濺乾淨,只餘少許紅白殘痕,他五官普通,雙目圓睜,凝固著沉淪的痛苦與解脫的歡欣。

    腰背挺直,孟奇提著頭顱,一步步「走」向神都,越「走」越高。

    …………

    宮城內,政事堂後殿,皇帝休息之所。

    秦王趙警世坐於書桌之後,左手邊是崔家家主崔清羽與尚書左僕射崔衍,右手邊是張家家主張百齡和參知政事張百里,身側則立著「前任」六扇門總捕頭司馬石。

    「羅教、素女道與北周奸細勾結,害死先皇,困住司馬參政,試圖顛覆大晉,幸得幾位卿家明察秋毫,見微知著,成功救出了司馬參政,挫敗了他們的陰謀。」趙警世平平淡淡道,這是等下的說辭,「如今,事情算是了結。等湊足二十七日之孝,便讓太弟登基,執掌大寶。」

    此時此刻,趙恆還沒資格參與神都趙氏與頂尖世家最高層次的交流。

    崔衍等人臉色黯淡,聞言行禮:「秦王謬讚。我等愧不敢當。」

    忽然,崔清羽想起一事:「蘇總捕頭呢?」

    這位年輕人背後站著諸多法身高人、頂尖勢力,本身亦是強橫之輩,他的動向必須關注!

    趙警世表情微變,沉默半響,方才嘆了口氣道:「蘇總捕頭年輕氣盛。或許是追擊羅教、素女道和北周奸細去了……」

    他說的不太肯定,隱約有些猜測,但又竭力迴避,免得引火燒身。

    狂刀一個人追擊羅教、素女道和北周奸細?他就不怕出點什麼意外?崔清羽與張百齡等人先是一愣,旋即醒悟。這恐怕是秦王與羅教、素女道的默契,不用開口的默契,總之就是對威脅自身以外的事情選擇視而不見,他們想做什麼任由他們去做,成敗與否和己無關。

    以狂刀目前的實力,展現出來的武功,身懷的無解之刀,羅教與素女道絕對不會輕視。必定謀劃妥當,萬無一失,至少會出動神兵。至少兩位半步法身級的戰力,甚至可能法王親自動手,狂刀怕是凶多吉少,哎,他牽扯的勢力太多,若是隕落。怕是會有驚濤駭浪。

    想法紛呈間,趙警世右手輕輕敲了敲桌面:「各位卿家。該準備朝會了。」

    話音未落,身繫皇宮禁法的他忽有所感。目光看向前方,穿過重重虛空,看向了宮城大門。

    「狂刀」蘇孟?少頃,崔清羽等人亦有所感。

    他竟活著回來了!

    羅教與素女道其實並無陰謀或埋伏?

    此時,孟奇縮地成寸,已是到了政事堂門口,一步步走向後殿。

    他一襲青衣,不沾血污,頭髮束起,包著巾幘,左手低垂,右手提著一個滿是血污的腦袋,每一步的邁出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上。

    咚咚咚,趙警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看著孟奇踏入了後殿,精神頓時下意識緊繃,念頭紛紛湧湧。

    他回來了!

    孟奇停在愕然疑惑的崔清羽、張百齡之間,啪的一聲將手中頭顱扔到了趙警世面前的桌上,兩隻圓睜的眼睛正正看著趙警世,那痛苦沉淪與歡欣解脫讓人毛骨悚然。

    「蘇總捕頭,這是?」趙警世經歷過大起大落,破而後立,已然平復了心靈,沉聲問道。

    孟奇左手撫了撫右掌,像在拭去血污,語氣平靜道:

    「當代不仁樓樓主。」

    「當代不仁樓樓主?」崔衍、張百里脫口而出,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地榜排名前十的不仁樓樓主?過去幾十年從無失手的不仁樓樓主?執掌神兵、行於暗中的紫階刺客?

    崔清羽、張百齡、司馬石和趙警世同樣震動驚訝,但僅是略微失態,後者不由自主坐直道:「真是不仁樓樓主?」

    這是神秘可怕又危險無比的大宗師,就像普通人眼中始終藏於暗處的毒蛇,不動則已,一動殺人,從無例外,在場誰人不懼怕他?誰人想招惹他?

    而他現在竟然只留下一顆頭顱,靜靜地看著自己。

    他死於「狂刀」蘇孟之手?

    略微顫慄彷彿電流,從趙警世的尾椎蔓延往上,竟升起了幾分恐懼。

    孟奇雙手自然垂下,用談論天氣的口吻道:「某前去辦案,落入埋伏,遇上了當代歡喜菩薩、拿著法王令牌的奉典神使、藏於暗處的大羅妖女,以及最恰當時機動手的不仁樓樓主。」

    他沒有說具體戰況,也沒說結果如何,但經過與結果就擺在了桌上和眼前,狂刀回來了,不仁樓樓主留下了腦袋,其餘眾人不是打退就是死無全屍。

    倒吸涼氣的聲音自崔衍等人口中發出,這樣的陣容,圍殺一位法身都勉強可以了,竟然奈何不得狂刀,還被他反殺一人?

    他究竟到了什麼程度?擁有怎樣的逆天之物?

    震動,驚訝,猜測,疑惑,種種情緒紛湧,殿內完全沉默,安靜到詭異。

    孟奇沒在乎他們的反應,而是盯著趙警世的雙眼,看著他似乎快收縮成針孔的眼睛,微微一笑:「司馬總捕頭既然歸來,某也就不用暫代下去,還請秦王結算這段時日的薪酬,以及擊殺不仁樓樓主的報酬。」

    趙警世真的有點被嚇到了,勉強笑道:「不知蘇總捕頭想要什麼報酬?」

    「閻羅神草,萬年冰魄……」孟奇像是早有準備,一大串名詞奔湧而出。

    這是用冰眼晶魄、幽冥鬼門煉製神兵所需的材料,從六道輪迴之主兌換需要三萬善功。

    當然,孟奇全都翻倍,以做七殺碑的損耗費用和精神損失費。

    趙警世臉色略顯呆滯,可看了看不仁樓樓主的眼睛,又想了想什麼叫花錢消災,於是牙齒疼痛般道:「這裡面很多沒有……」

    「用相應價值之物填補就行。」孟奇很好說話,一點也不堅持。

    沉默,還是沉默,半響之後,趙警世吩咐司馬石去趙氏寶庫去取。

    等待的過程中,孟奇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立著。

    半個時辰後,司馬石返回,將一個芥子環遞給孟奇,孟奇粗略一看,大致符合,也不計較,收了起來。

    趙警世相當的肉痛,可想想事情鬧大的結果,想想自身沒能力留下狂刀,只能忍著,即使以皇室代代積累的豐厚,這袋子寶物也佔據了不小部分,此事形同斷臂!

    收起芥子環,孟奇轉過身,負手走向門口,快踏出時,輕飄飄丟下一句話:

    「事不過三。」

    「若是再有,即使你躲於神都大陣,萬千強者保護,某要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

    話音迴蕩,身影已逝。

    趙警世臉色發青,嘴唇囁嚅,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因為挾著突破死局,斬殺不仁樓樓主之威,「狂刀」蘇孟所言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脅,而似乎是實實在在的宣言,真正會發生的事實!

    他總能辦到別人覺得無法完成的事情!

    「……即使你躲於神都大陣,萬千強者保護,某要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

    …………

    離了皇宮,孟奇回了一趟蘇府,見了蘇離,提醒他如今天下勢力失衡,在形成新的平衡前,必有諸多事端,神都乃漩渦之一,若是可能,儘早閤府離開神都。

    但當蘇離問該去哪裡是,孟奇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大劫已至,天下雖大,可有世外桃源?

    …………

    乘船離京,孟奇欣賞著兩岸風景,調適著心情。

    入夜,明月高懸,波光粼粼,有不同尋常的安寧靜謐,偶爾才能見到別的船隻。

    當兩艘樓船擦身而過時,一道清雅女聲忽地傳入孟奇耳朵:

    「你想知道無生老母的根腳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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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18 10:56:51
第三百五十九章 彼岸者

    孟奇心中一怔,回首望去,對面樓船甲板上屹立著一道白衣人影,沐浴著月光,不染半點塵埃,臉龐潔白,如仙如神,儼然便是玄女傳人流羅,曾經的柳漱玉。

    腳下微微用力,樓船忽地一沉,靜止在江面之上,任水流湧過、大風颳過,自巍然不動,孟奇收斂心神,似乎渾不在意般反問:「某倒想知道流羅姑娘為何能確定某之行蹤?」

    流羅微微一笑,淡雅脫俗:「我恰好有些小手段。」

    當代玄女都不能鎖定我的行蹤,你的小手段可以?孟奇表情不改,心中頗感疑惑,但見流羅不願細說,且目前的實力對自己毫無威脅,於是問道:「你會知道無生老母的根腳?」

    她既然敢直接找上門來,顯然有一定依仗,至少能及時逃脫,不怕自己動粗。

    「蘇公子忘了我曾經落於顧小桑之手一段時日,從某些細微處窺出了問題。」流羅飄然若仙,姿態從容。

    「你想交換什麼?」孟奇謹慎問道。

    流羅笑了笑:「我在顧小桑手中受盡屈辱,有機會報復,豈會放過?哪用交換什麼?」

    還有這等好人好事……孟奇念頭電轉,拱了拱手:「願聞其詳。」

    對面樓船也懸停於江面,風吹過,衣襟飄帶飛舞,流羅像是隨時會飛昇而去,她淺笑道:「無生老母根腳不凡,乃上古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後來不知為何化作了無生老母。」

    「她是?」孟奇配合問道,心中一一閃過上古有名的大能。

    流羅一雙清湖般的美眸看著孟奇,吐出四個字:「瑤池金母!」

    瑤池金母?上古五帝之一的「金皇」西王母!孟奇雖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位大能的名號時依舊忍不住震動了一下。

    在元始、道德等太古大人物少有現世的情況下,上古一向以五帝為尊,其中天帝最為強大,勝過其餘四帝,橫壓一世。但除開他,便是青帝黑帝火皇金皇四位,在名聲上來說,他們略勝始終打不出九幽魔界的魔主、天殺道人等,勝過閒讀黃庭的道門後六尊中的幾位,萬族咸服。

    其中。青帝東王公有「太乙天尊」這道門九尊之一的「身份」,亦有「藥師如來」這橫三世佛之一的「身份」,相當神秘,非常強橫,在彼岸之下。堪稱前幾;黑帝乃真武大帝,又是道門九尊之中的「蕩魔天尊」,出身古老,道尊童子,戰力強橫,不比手持絕世神兵「魔皇爪」的魔主稍遜,距離彼岸並不遙遠,乃是自身所在境界的佼佼者;火皇鳳兮更是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頭鳳凰。身被五德,掌控焚世之火,度過諸多紀元至上古。之後甚至登臨彼岸,成為妖族第一聖,不比昔年天帝差。

    能與他們並稱的「金皇」西王母,強大可想而知!

    若將彼岸之前比作茫茫苦海,那她就是少數幾個已經看到了岸邊所在的人物!

    「金皇」乃上古之初,九重天重新孕育時就誕生的幾位強大古老神靈之一。其餘分別是天帝、青帝、后土、水祖與火神,後兩者由於真武大帝和火皇鳳兮的存在。逐漸掉隊,難以比擬前四位。而后土在天帝成道不久就莫名隕落,化身一口絕世神兵,因此,天帝是諸天萬界至尊,青帝號稱男神之首,金皇則被稱為女仙第一。

    上古末年始,她的傳聞一直稀少,似乎一夜之間就神秘失蹤,且沒有化身現世,被認為已經壽盡坐化,是上古五帝裡最為低調的存在,誰知道,她竟然徹底捨棄了上古五帝之一的身份,捨棄了「金皇」的稱號,十幾二十萬年來始終做著「無生老母」。

    思緒紛紛,孟奇想到了顧小桑在九重天內的表現,她當時簡直是老馬識途,各種佈置各種隱秘爛熟於心,什麼蟠桃園,什麼天罰門,什麼三生殿,什麼殿內密道,什麼建木支柱,什麼「三生果」,什麼最上兩層有瑤池等。

    原來是回到了自己家中!

    這時,孟奇又想到了無極殿中所聞:

    「昨日種種昨日死,今日種種今日生。」

    「從今往後,我便是無生老母!」

    她得到最包含元始奧秘的「無極印」後,大徹大悟,真正捨棄了先天神體,斬斷了牽絆和過去,立地重生?

    如今的無生老母像是香火神靈,但又與正常的香火神靈截然不同,像是走了武道與神道的結合。

    如此觀之,大徹大悟,立地重生後,她再做突破了?

    本身就是彼岸以下最頂尖的幾位之一,如今的她是否已經登臨彼岸,成就半步道果,與火皇鳳兮一般?

    要真是如此,上古五帝當真不凡,名副其實,竟然有三個彼岸,與阿彌陀佛等相仿的彼岸,而剩下的青帝與真武行蹤成謎,未必真死,說不得也觸摸到這個境界了。

    上古五帝真沒簡單的!

    感慨之中,孟奇忽地有點同情顧小桑,與這種大人物對抗,成功的希望何其渺茫,而自己亦然,甚至還不知道該與誰對抗。

    頓時,他對顧小桑升起同病相憐的感覺。

    下意識間,他脫口問道:「不知金皇是否突破?」

    「她許久未曾現世,我怎會知道。」流羅目光略微閃爍,「但她似乎在往元始天尊與靈寶天尊結合的道路走,從無到有,從開始到終結,其志不小。」

    孟奇緩緩吐了口濁氣,情由心發道:「縱使未登臨彼岸,她們這種達到本身境界極限的大人物應該也初步觸及時光的奧妙,能回到過去,能照見未來,為何非得奪舍?」

    尤其彼岸大人物,根據大自在天子所言,更是過去現在未來無處不在,不該有壽元之困了!

    流羅視線望向江面,水流滾滾,亙古不休,送走了多少英雄多少人傑。

    她輕啟淡色粉唇,聲音略顯飄渺:「只要依舊浸於時光長河之中,便會受到沖刷,不可遏制地衰敗,但若是跳出時光長河,則會陷入真正的混沌,無有思緒無有變化無有時光流逝的混沌,徹底沉睡,形同死亡,直到諸天萬界終結,也不會被喚醒,與天地同滅。」

    「所以,大凡能真正觸及時光奧妙者,為了等待契機,保持自身,選擇跳出長河,進入混沌時,都會留下轉世分神等物,作為『道標』,保證自身能從混沌中回歸,而不是徹底沉睡。」

    「金皇或許達到了這個境界,也或許沒有,所以我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辦法。」

    她語氣裡有幾分滄桑,也有幾分豔羨。

    感覺像是一個活了萬古的大能在述說……孟奇內心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重新審視流羅,但她清雅飄然,如仙出塵,哪有半點衰老。

    「能真正觸及時光奧妙者,那豈不是真不可能反抗得了?」孟奇摒除好奇,沒去窺探流羅的秘密。

    流羅輕笑一聲,如最美妙的仙樂:「過去好追溯,未來無數支流,無數可能,不證道果,誰敢言盡知盡佔?」

    「彼岸者過去現在未來無所不在是事實,但並不是完整描述,只要回溯統一了部分過去,照見並收納佔用了一定未來,在時光長河裡連成線,便算踏出了苦海,登臨彼岸。」

    「之後,他們還要繼續修煉,爭取將『過去』超越自身,回溯到天地開闢之初,爭取佔有不定難測未來的更多可能,爭取由佔滿一方宇宙的時光長河到無窮無盡宇宙、真實之界的所有時光長河,最後統一於大道的時光根源,這也是天帝與元始道德靈寶等古老者的差距所在。」

    「所以,在他們達成這個目標前,也就是具備道果雛形前,未來便還有難測,還有機會,全看你們自身能不能走出來。」

    孟奇先是聽得目瞪口呆,深感大能的玄奧恐怖和神通廣大,但聽到後來,頗感振奮,天留一線,果有生機,雖然渺茫,但並不絕望!

    江面波蕩,流羅的樓船緩緩駛動,一層薄薄的霧氣忽地消散,孟奇剛才竟然沒有注意到!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看著流羅遠去,孟奇忍不住朗聲問了一句。

    流羅回頭,忽然褪去幾分脫俗,腮幫子微鼓,恨恨道:

    「我這個人一向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樓船各奔東西,孟奇心情忽然大好,但又有幾分憂慮無生老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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