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玉]專屬[全文完]

　　第二十章

　　莊敏宜並沒有接電話，實際上從知道張立今出現的消息後，她就在猶豫是要回宋家還是回澳洲。為了不被張立今找到，手機也早早就關了機。

　　張立今並不是嘉語一個人的噩夢，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當初那件事情發生後她才知道張立今是什麼來頭，她利用這個威脅了嘉語，實際上自己也心驚膽顫。

　　一直到半夜，她想起宋卓希的媽媽說過會打電話來問宋卓希的事，這才開了手機。不出十分鐘，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

　　她打開看了看，很意外，宋卓希居然約她出去。約見的地點居然還是酒吧，宋卓希一向不喜歡這些場所，莊敏宜覺得不太對頭，連忙打車趕過去。

　　酒吧很安靜，音樂舒緩怡人。宋卓希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看到她過來，招了一下手，沒有買醉跡象，人很清醒。

　　「怎麼回事？你在這裡幹什麼？」莊敏宜四下看了看：「不怕被認出來嗎？」

　　「應該不會。」宋卓希抿了口酒，問她說：「要喝什麼嗎？」

　　「不用。」莊敏宜一直受宋家嚴厲家教熏陶，小心翼翼地努力做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在酒吧喝酒。

　　宋卓希也看出來了，笑了笑，放下了酒杯：「我叫你來是想問一件事，你跟嘉語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莊敏宜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嘉語不肯說，我就來問你。」

　　「她不說就代表什麼事都沒有，你幹嘛還來問。」莊敏宜往邊上坐了坐，燈光昏暗，可以很好地掩飾她的神情。

　　「你也不說，真不錯。」宋卓希端起酒杯喝光裡面的酒，起身要走。

　　「等等，你跟嘉語發生什麼事了？」這個問題莊敏宜剛才就想問了。

　　「發生的事情很簡單，和上次沒什麼區別，她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就這麼回事。」

　　莊敏宜忽然生氣了：「卓希，不是我說你，杜嘉語就這麼好嗎？你幹嘛非她不可！一次次縱容她，值得嗎？」

　　宋卓希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是啊，誰讓我他媽犯賤，偏偏就非她不可。」

　　「……」

　　嘉語這會兒正給梅小寶打電話，宋卓希的工作早結束了，但到現在沒回家，她的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不踏實。

　　梅小寶說宋卓希早走了，她現在跟著幾個同事一起在醫院探望鄭楠，還問她要不要一起過來。

　　說起來，嘉語是該去一下，算是帶替宋卓希去的，但現在宋卓希人都不在，她哪兒有那個心思。

　　沒想到掛了電話沒多久宋卓希就回來了，一副常態，沒什麼不同，但也沒跟嘉語說話，直接就進了房間。

　　嘉語知道他還在生自己的氣，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反正他現在回來了，她也就安心了。

　　她回到房間，又想打電話給莊敏宜，之前的問題沒問到，她始終不能安心。但號碼剛要撥下去，她又改了主意。

　　莊敏宜上次一聽張立今的名字扭頭就走，一定不會告訴她什麼，反倒是張立今比較肆無忌憚，也許從他那裡能下手。

　　她在心裡計劃了一下，給韓祖哲打了個電話，說有些有關替他經營運作的事情希望當面和張總談一談。

　　韓祖哲當然求之不得，還說了很多恭維她的話。嘉語這才知道自己會被選中做他的經紀人，就是他自己要求的。她真是哭笑不得，早知道這樣，之前就不多事幫他了。

　　她丟下手機準備去洗澡，一轉身卻看見宋卓希站在她房門口，像是來了很久了。

　　「還沒睡？」話一說出口，嘉語就有點憋悶，總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做賊心虛的樣子。

　　宋卓希答非所問：「替韓祖哲忙得很積極嘛。」

　　「……」嘉語不太想提起這茬，想要出去，卻被他攔住。

　　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為什麼做這個決定？」嘉語剛想開口，他又說：「如果又要把自己說成吃著鍋裡的看著碗裡的那種人，那就不用開口了。」

　　「那如果我說這是公司的安排，我沒辦法拒絕呢？」

　　「你覺得我會信嗎？」

　　嘉語笑了一下，忽然主動摟住了他，很認真地說了一句：「等我搞清楚一件事就把這一切原因都告訴你，不過現在我還有點顧忌，你不是說過不給我壓力的嗎？」

　　宋卓希趁勢抱緊她：「我以為戀人關係暫時恢復不了，至少經紀人這個身份你是專屬於我的，沒想到連這個都沒有了。」

　　「卓希，」嘉語忍不住打斷他：「你要認清楚一件事，我們現在誰都不可能專屬於誰，你能不跟其他女演員演親熱戲嗎？不可能吧？所以這件事也沒必要這麼在意。除非你願意現在就退出娛樂圈，你願意嗎？」

　　宋卓希皺了皺眉：「你知道做這行一直都是我的理想。」

　　「我知道。」嘉語扯了一下嘴角，伸手摸了摸他的眉角：「不管你的理想是什麼，我都會替你守護好的，所以你要對我有信心，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宋卓希把臉埋在她頸邊，深深吸了口氣：「好吧。」

　　嘉語摟著他寬闊的背，心裡暗暗歎氣，剛才有一瞬，她真的很希望宋卓希點頭同意退出娛樂圈……

　　選秀賽事表面上才進行到全國二十強，實際上早已塵埃落定。不管表面戰況如何激烈，晉級賽復活賽之間如何火熱，內部是早就已經簽了幾個人下來，而這幾個是必然最後的頭幾名，韓祖哲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來就是舞蹈系出身，有底子，長得又好，還不至於被說水分太大。

　　有韓祖哲牽頭，張立今果然很快就召見了嘉語。其實他也是出於好奇，因為不管曾經還是現在，嘉語都應該是對他繞道而行的那個人，居然會主動要求見他，實在不可思議。

　　張立今開車過來，並沒有進聚星大樓，故意叫嘉語去車上見他，本來以為嘉語會害怕遲疑，但她居然準時到了。

　　「找我有事？」

　　「一點私事，我只是覺得你會想知道而已。」嘉語微微笑了一下：「你知道莊敏宜來北京了嗎？」

　　張立今的表情果然變的很精彩：「喲，我還以為她躲去國外不敢回來了，原來還有膽子來北京啊。」

　　嘉語這才知道原來莊敏宜去澳洲讀書還有這層原因，看來用她來試探真是對了。「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像你這樣的身份，當初何必受她指使做那種事，要知道，如果我當時強硬點，你可是有可能坐牢的。」

　　「你真這麼認為？」張立今很不屑地笑了一下：「而且誰說我是受了她的指使？」

　　嘉語一愣。

　　「我只是跟莊敏宜做了樁交易罷了，」張立今冷笑了一聲：「誰讓我喜歡她呢。」

　　「你喜歡她？」

　　「是啊，很驚訝嗎？我喜歡的就是莊敏宜那種的，當初我跟她一所大學，她一進校我就看上她了，為了追她我也算用盡手段了啊。當然那是三年前，誰沒有為情衝動的時候呢？我追了她那麼久都沒結果，結果她卻忽然找到我，說只要給你點教訓就肯跟我在一起，所以說起來，這的確是樁交易。不過誰會想到你爸那麼衝動呢？」

　　「……」對別人而言天大的事，在他的眼裡居然輕描淡寫的如同一個兒戲。

　　張立今習慣性地揉了揉小腹：「唉，可惜莊敏宜後來出爾反爾了，我被你爸捅的那刀養了很久才康復，這筆賬不能不算啊。」

　　嘉語聽出他語氣不對，趕緊問：「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啊，我被當槍使了，當然要報仇。」他陰沉沉地笑著：「莊敏宜、宋卓希，還有你，我誰都不想放過。」

　　「……」

　　晚上嘉語終於打通了莊敏宜的電話，兩人約在公園見面。

　　嘉語人剛到，還沒說話就被莊敏宜一通數落，說她對宋卓希如何如何。嘉語沒有說話，任由她把自己說的一文不值，直到她忍不住疑惑，停了下來：「你怎麼不反駁？」

　　嘉語一言不發地走到她面前，忽然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

　　莊敏宜摔跌在地上，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

　　「聽說你拿自己換了對我的侮辱，那幹嘛不兌現承諾？」嘉語的盛怒早就過了，說這話時簡直是商量的口吻：「就因為你的自私，讓我、我爸和卓希都要付出代價，當然還有你自己，這下你滿意了？」

　　莊敏宜送算明白她在說什麼了：「你瘋了嗎？我那時候以為張立今只是個小混混，頂多家裡有點錢，誰知道他來頭那麼大，他又不是什麼好人，是你你會答應跟他在一起嗎？」

　　嘉語蹲在她面前，揪著她的衣領：「既然你可以出爾反爾，那我也可以收回當初對你的承諾。當初我是不知道你背後幾斤幾兩才被你威脅成那樣，你還真以為是自己本事了？你給我記著，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杜嘉語了。我爸還有半年就能出獄，我忍到現在就是不想中間出什麼岔子，所以你最好從今以後都給我安分點！你要是還念著宋家養你的那點恩情，就該明白自己現在的立場，這件事要是連累到了卓希，我一定不會饒你。」

　　莊敏宜有點怕了：「你想幹什麼？」

　　「這個你管不著，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沒錯，我是配不上卓希，但你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比我還不如！」嘉語狠狠推開她，像是以前很多次自己被她對待的那樣。

　　莊敏宜怔怔地看著她離開，手指摸到了嘴邊的血絲。

　　宋卓希以前跟她說，杜嘉語是他眼裡最執著最彪悍的人，她嗤之以鼻，心想不過就當著大家的面表個白而已，算什麼本事？但她現在好像有點信了……

　　第二十一章

　　雖然現在因為兼任了韓祖哲的經紀人而被分出去了很多時間，但嘉語始終內心偏向宋卓希這邊，什麼都給他打點得好好的，甚至還特地代替他抽時間去看望了一下鄭楠。

　　鄭楠跟宋卓希多少有點不對盤，嘉語想了想，把梅小寶又給拖上了，叫她先買好果籃和鮮花去醫院等自己。

　　去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半路開始下雨，嘉語下了出租車，一路衝進大門，梅小寶已經等在那裡，一手捧花一手提果籃，擺著仇大苦深的一張臉。

　　「太上皇人怎麼樣？」

　　梅小寶一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你這話說得沒錯，他還真把自己當太上皇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真是……我上次跟同事們一起來時就被臭了一頓。哦對了，剛才阮柔柔還親自來了呢，都被他給氣走了。」

　　嘉語吐出口氣：「那看來我得打起精神了。」

　　梅小寶猶猶豫豫地說：「那我就在這兒等你行不？我是真不想見他了，雖然是很帥……」

　　「好吧，那我自己去，本來還指望你撐撐場子呢。」嘉語搖搖頭。

　　鄭楠果然難纏，嘉語和顏悅色的，他卻句句話都不好聽，跟別人欠了他似的，果然是大牌做久了，習慣了被捧在手心裡，一點也不能吃虧。光是就阮柔柔親自來了而宋卓希這個後輩居然都沒親自來這個話題他就說了不下半個小時。

　　嘉語只好岔開話題：「鄭先生這次是怎麼受的傷？」

　　鄭楠這下一下就沒了氣勢：「沒什麼，我哪兒知道小雛雞的背後站著的是個凶狠的老鷹呢。」

　　嘉語笑了一下，就當是聽了個笑話，然後找了個借口就告辭離開了。

　　已經很晚了，醫院走廊上靜悄悄的。嘉語原本腳步很快，忽然聽見前面的醫生值班室裡傳來「啪」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頓時放慢了腳步，走到門邊伸頭一看，微微吃驚。

　　原來是一對情侶在吵架，地上摔了個杯子，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按著一個男人在牆上吻著。

　　太勁爆了吧！非禮勿視，她還是趕緊走好。不過，怎麼覺得那個男人看起來有點兒熟悉呢？

　　嘉語又退回去，伸頭再一看，兩個人剛好分開，那個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扭頭看了過來，頓時一愣。

　　居然是章翰。

　　嘉語呆了一下，撞見的要是陌生人也沒什麼，偏偏是熟人，何況這個人還是她的相親對象。不管有沒有感情，這種事情多少都會讓人尷尬的。

　　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之前會對章翰有那種感覺了，原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他幹嘛還要相親呢？真是不明白。

　　好在章翰沒出來跟她相認，嘉語出了大門，拖上梅小寶就要打車走人，連下著大雨也不管。

　　梅小寶以為她是被鄭楠氣到了，還好心安慰她：「哎呀嘉語姐，你都說他是太上皇了，就別跟他老人家一般計較了嘛。」

　　「嗯，你說得對，我不計較。」嘉語順著桿子結束話題。

　　回到住處，發現宋卓希也剛回來不久，玄關處的水漬還沒幹。他應該是淋了雨，已經洗過澡，穿著睡衣端著水杯招搖過市，看到她的樣子，頓時皺起眉頭：「怎麼淋了一身的雨？韓祖哲出外景？」

　　「跟他無關，我去醫院看了一下鄭楠，忘帶傘了。」

　　宋卓希拖住她胳膊，歎了口氣：「要是累就別做這行了，我養你。」

　　嘉語笑笑：「我很感動，真的，但是我好歹也研究生畢業，你讓我現在家裡跟小嘉作伴，多無聊。」

　　宋卓希無奈：「那我這邊的事以後讓小寶多做點，我不介意你替韓祖哲打工，只要別太累就行。」他頓了頓，撇撇嘴，「我是說盡量不介意。」

　　「行了，我替韓祖哲打工是充任務，替你做事都是心甘情願的，你就別擔心我了，我現在好得很。」嘉語忽然心情很好的樣子，笑瞇瞇地說：「我記得你這週六只有一個綜藝節目的通告，之後就沒其他安排了吧？」

　　「是啊，怎麼了？」

　　「請我吃飯吧。」嘉語摸摸他的臉：「要選個安靜的地方，只有我跟你，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真的？」

　　「真的。」

　　宋卓希低頭吻了一下她的眉角：「一言為定。」

　　聚星選秀活動的平面宣傳的確是和章翰所在的公司合作的。這事就由章翰負責，這段時間彼此工作聯繫越來越緊密，他開始在兩個公司間頻繁走動，跟嘉語也有了碰面機會。

　　嘉語從公司裡出來，剛要出門就迎面撞上了進門的他。

　　「好巧。」他笑了一下，但表情有點不自然。

　　嘉語也有點尷尬，笑了笑說：「是啊。」

　　「有沒有時間，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嘉語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看了一下周圍說：「附近有家咖啡廳，我們去那兒吧。」

　　上午咖啡館的人不是很多，很適合說話。嘉語主動在角落位置坐了，等著章翰開口。他卻並不著急，很耐心地問了她意見點好咖啡，這才切入正題。

　　「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嘉語頓時失笑：「沒那麼嚴重，我們也不是男女朋友，你沒必要跟我道歉。」

　　「不，我覺得很有必要，因為我跟你相親，一開始就沒抱太大誠意。」章翰有點不好意思，頓了頓說：「你那天看到的那個女醫生……她已經結了婚。」

　　嘉語恍然大悟，原來是婚外情。

　　「我本來想過要擺脫掉這段感情，畢竟她不肯離婚，說起來太不道德，所以我才接受了大明的好意來跟你相親。」

　　「我能理解。」嘉語點點頭，喝了口咖啡。好吧，其實她一點也不能理解。像章翰這種有才有貌的青年才俊，犯不著被一個不肯離婚的女人套著吧？世事果真奇妙。

　　「其實我那天就是去跟她攤牌的，但是她比較激動，沒想到會被你撞見……」章翰聳聳肩，表情很無奈。

　　「我還是那句話，你沒必要道歉，你肯把這麼私密的事情告訴我，我已經受寵若驚了。」

　　章翰沒再說話，手指摩挲著咖啡杯，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那天忽然去醫院，是你自己病了還是宋卓希病了？」

　　「哦，那倒沒有，我們都很好，是有個朋友住院，我去探望一下。」聽他問起，嘉語有點感動：「謝謝關心。」

　　「沒什麼，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

　　「當然。」

　　章翰說出秘密後顯然鬆了口氣，站起來說：「那我就先告辭了，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儘管找我，大家都是朋友了，不用客氣。」

　　嘉語笑了笑，本來當這話是句客套話，忽然叫住他問了句：「那你有沒有什麼律師朋友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章翰愣了一下，想了想，點點頭：「我有個高中同學是學法律的，現在好像還在做本行。」

　　「那太好了，我有點事情想要咨詢他一下，是熟人最好了。」

　　無錫那邊情況進展不錯，導演親自給每位演員發來通知，大概沒多久就會恢復工作了。宋卓希這段時間又試了另一部戲，對方對他很滿意，看來之後會更忙。

　　週六那天他結束工作時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但他沒忘了跟嘉語的約定。既然嘉語說要選個私密點的地方，哪裡還比得上家裡私密？他乾脆親自動手在家做了一頓飯菜。

　　嘉語因為韓祖哲的工作回來的晚，一進屋子就聞到飯菜香，小嘉興奮地上串下跳，宋卓希繫著圍裙怎麼也趕不走它，又好氣又好笑。

　　「要我幫忙嗎大廚？」嘉語倚在廚房門口問。

　　宋卓希看她一眼：「還是別了，大週末的，你讓急診中心的醫生們都休息休息吧。」

　　「……」嘉語無語地看他一眼，回房去換衣服。

　　再出來，餐桌上都佈置好了，宋卓希解掉圍裙，替她拉開椅子，無聲地做了個邀請。嘉語走過去坐下，感慨說：「我們好久沒這樣一起吃飯了吧？」

　　宋卓希問：「那要不要點個蠟燭？」

　　「還是算了吧，一關燈就黑洞洞的。」

　　他笑著搖搖頭，打開紅酒給她倒了一杯。

　　這頓飯兩個人都很放鬆，宋卓希心情很好，還多喝了幾杯，但嘉語卻心事重重，也沒吃幾口菜，一直欲言又止。

　　「怎麼了？」宋卓希發現了異常。

　　「我說過今天有事告訴你的。」

　　「嗯，」他放下筷子：「我一直等著你開口呢。」

　　嘉語抬頭看著他，神情有點恍惚：「大四那年暑假，我差點被強。奸。」

　　宋卓希的表情頓時變了：「你說什麼？」

　　第二十二章

　　已經到了這一步，沒有再把話收回頭的道理。嘉語乾脆一股腦都跟他說了。

　　大四那年的暑假，她和宋卓希一起回家，宋卓希在路上就跟她說回去要跟父母商量兩人的婚事。嘉語笑他，怎麼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他才剛出道啊，一出道就結婚，事業肯定會受影響的，何況喬冬也不會同意。

　　但說歸這麼說，她的心裡多少抱著期許，一畢業就結婚雖然早了點，但對象是宋卓希的話，簡直像是已經等待千載萬年了。

　　兩個人各自回了家，沒多久莊敏宜忽然約嘉語出去，那時候她剛剛在嘉語面前承認自己喜歡宋卓希不久，嘉語面對她還有點不自然，但畢竟是熟人，也不好拒絕。

　　兩個人見了面，莊敏宜告訴她，宋卓希和父母已經鬧得很僵，而她就是導火索。嘉語有點內疚，想打電話給宋卓希，又得知他已經去外地拍戲，不好打擾他，只能自己擔心。

　　莊敏宜這時開始給她做思想工作，希望她能放棄宋卓希。但嘉語很執著，她覺得門第什麼的都是老觀念，她和宋卓希是真心相愛，彼此沒有隔閡，也有信心和他一起經營未來，完全沒必要為了一點阻礙而分手。

　　但沒想到緊接著就發生了那樣的事。

　　嘉語初中的時候她父親就下崗了，守著個小店面生活，日子不好不壞。那天晚上她去店裡找她爸，路上被一個人拽住了胳膊。她轉過頭，看到一張流里流氣的臉。

　　這條路走過太多遍了，閉著眼睛都知道周圍有什麼，所以嘉語也沒那麼害怕，只是有點奇怪。但那個人二話不說就把她往巷子裡拖，她這才感到不對，連忙大喊大叫，卻被摀住了嘴巴。

　　「你們女人果然不能惹啊，」她聽見那個男人的笑聲，「為了一點小事就可以這麼做，真是厲害。」他一手捏住嘉語的下巴，「有人讓我好好教訓教訓你，你說男人教訓女人能有什麼方法？當然就是上了她。」

　　嘉語嚇得死命掙扎，用力踢打他，但很快就被他壓得死死的。

　　「真烈啊，我還真沒玩兒過你這樣的女人，正好嘗嘗鮮。」他的手伸進嘉語的襯衫，腿頂開她的雙膝，簡直可以說輕車熟路。

　　嘉語被嚇慘了，這種事情只在書裡和電視裡見識過，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自己遇上。這個男人顯然不把她的掙扎抵抗放在眼裡，在這個時間段就敢做這種事，一定是肆無忌憚慣了。她想到這裡，無比絕望。

　　掙扎太久，她漸漸沒了力氣，又被狠狠扇了幾巴掌，頭昏腦脹，就快抵擋不住的時候，那個男人忽然倒在一邊渾身抽搐起來，然後她就看到了她爸一身是血的樣子……

　　「我爸被判了四年，還有幾個月就能出獄了。」

　　宋卓希的表情一直很震驚，很久才說出話來：「可是你爸這樣頂多算是防衛過當吧？」

　　「你還沒明白嗎？」嘉語看著他：「我一直沒告訴你，就是因為那個人有本事把白描成黑。我努力過，但沒有用，我爸還是坐牢了。我沒有辦法動他，只能忍。」

　　宋卓希的手指緊緊撰著酒杯：「那個混蛋是誰？」

　　嘉語抿了抿唇：「張立今。」

　　「什麼？」宋卓希的表情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所以我之前客客氣氣對待的人居然差點把你……」他狠狠摔了杯子，嚇得小嘉嗚嗚叫著躲去了角落。

　　「卓希，我希望你暫時當做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之所以告訴你並不是完全沒有顧慮了，而是因為我剛剛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心裡有了底。這種時候你不能輕舉妄動，我不希望你被牽扯進來。」

　　宋卓希喘著粗氣，緊緊盯著她，很久之後，終於平靜下來。他離開座位走到嘉語身邊，握著她的手蹲下來，仰頭看著她：「你早該告訴我的，就算我幫不了你，至少多一個人給你分擔。」

　　「你那時候處在事業的低谷，宋家又不會給你什麼幫助，你如果一個人去跟張立今對抗，絕對沒有好下場。我已經害了我爸，不能再害你。」

　　宋卓希的喉頭滑動了一下，眼睛裡微微濕潤，「如果你真出了事我再知道一切，才是害了我。」

　　嘉語愣了愣，俯身抱住他。

　　宋卓希貼著她的脖子問：「張立今當時說有人要教訓你，那個人是誰？」

　　嘉語鬆開他，猶豫了一下：「如果我說是莊敏宜，你會相信麼？」

　　「敏宜？」宋卓希很驚訝：「你們之間不是很好嗎？」

　　「男人看一個女人可能看得清楚，看兩個就未必了。」嘉語故作輕鬆地聳聳肩：「不過都過去了，我現在只想把張立今扳倒，他是最大的障礙，我讓你暫時別輕舉妄動，也是因為他現在也有意針對你了。」

　　莊敏宜畢竟被宋卓希看做家人，嘉語多少還想給她留點面子，但是張立今已經把矛頭對準宋卓希，這才是讓她最擔心的。除了家人，宋卓希就是她的全部，任何衝著她的事情她都能忍耐，但是不能沖宋卓希去。她可以為他豁出去的不只是名聲，這個人存在的意義已經融進空氣，成為讓她賴以生存的一部分，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究竟為什麼可以這麼愛他。

　　宋卓希握緊她的手：「你放心，我們都不是初出校園的孩子了，我只是希望能給你依靠。」

　　「我決定把事情告訴你，就是要依靠你了。」嘉語手撫著他的臉頰：「我有個想法，你要好好配合我。」她貼在他耳邊仔仔細細說完計劃。

　　「你不覺得不夠狠嗎？」宋卓希伸手覆住她貼著自己臉的手，冷笑一聲：「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做得更絕點。」

　　深夜的時候，嘉語剛剛睡下，宋卓希進了她房間，躺在她身邊抱住她。

　　「我剛剛想起上次我們……你那麼排斥，就是因為當初那件事？」

　　嘉語輕輕「嗯」了一聲。

　　「對不起。」宋卓希把她攏在懷裡：「我說過以後都不再強迫你的，你忘了那次吧。」

　　嘉語笑了一下：「你那次真嚇到我了，我當時想，如果你真對我有那麼強的佔有慾，那我更不敢把事情告訴你了。」

　　「事情不一樣。嘉語，你一定要明白，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身體。就算張立今真的強。暴了你，我也不會離開你，只能說我當初沒用，沒能保護好你。」

　　嘉語側過頭吻了吻他的臉頰：「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耗時兩個月的選秀賽事轟轟烈烈地結束，最後一期評委有宋卓希，嘉語也在場，因為冠軍又「恰好」就是韓祖哲。

　　宋卓希負責給冠軍頒獎盃，他走上台的時候笑瞇瞇的，把獎盃交給韓祖哲後，忽然貼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麼，韓祖哲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

　　現場喧嘩，但這兩個人是鏡頭聚焦的對象，這一幕當然被錄入了鏡頭。而那幾位早就看不慣韓祖哲走後門的競爭選手當然不會放過機會曝料，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宋卓希當時說的是什麼。

　　「張總誇你床上功夫不錯。」

　　還有什麼比這種話更會讓人浮想聯翩？

　　宋卓希從梅小寶手裡接過純淨水喝了一口，就見嘉語從避開大家迅速離開的韓祖哲身邊走了過來。九月還是很熱，但她這幾天感冒，身上還穿著小西裝外套。

　　「你真那麼說了？」她把宋卓希拉到一邊悄悄問。

　　「感謝丁景俊先生給我的靈感吧。」

　　「……」嘉語歎口氣：「那接下來張立今更會針對你了。」

　　「你還沒明白嗎？」宋卓希朝韓祖哲消失的方向努努嘴：「你說張立今要針對我的方法是什麼？我算是看明白了，先把我捧到高處，再讓我狠狠摔下來。而那個取代我的人，就是韓祖哲。我本來也想給他一條好路走，但誰讓他跟錯了主人呢？」他輕輕攬住嘉語的腰，「別害怕，有我在，讓他們放馬過來，我絕對會讓他們有來無回。」

　　嘉語看著他晶亮的眼睛，終於服輸：「好吧英雄，我以為你是不屑炒作的。」

　　「只要能讓那個人渣嘗到苦果，再惡劣的炒作我也願意用。」宋卓希很遺憾地歎了口氣：「但是現在不管怎麼做，我都覺得太便宜他了。」

　　嘉語忽然想起以前大學時的一件事。那時候她大一，被一個同系的學長狂追。宋卓希知道這事兒之後立馬跑到他們學校找到那個學長「詳談」。對方大概是沒見過這麼霸道的人，有點害怕，就指責說是嘉語先對他示好，責任不在他。嘉語還沒反駁，宋卓希就惡狠狠地說了句：「那也是你的錯！」

　　送他離開的時候，嘉語好笑地說：「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護短的人。」

　　此時此刻，嘉語只能說幸好沒告訴他自己當時受了傷，不然還不知道他會想出什麼更損的招來。

　　第二十三章

　　韓祖哲也沒想到自己招惹了那麼多仇家，一點風吹草動就全都給他落井下石。現在鬧得滿城風雨，說他是靠賣肉上位的，這也就算了，對方居然還是個男人。

　　他的演藝活動暫時全部終止，自己只能每天待在小公寓裡等通知。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宋卓希會忽然針對自己，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還不錯的嗎？

　　嘉語也一直沒有出現，她在韓祖哲這裡是標準的公事公辦作風，有事情就出現，沒事情絕對不會對你的私事噓寒問暖。韓祖哲忽然就覺得有點兒心涼。

　　張立今這段時間剛好不在北京，回來後知道消息當然大為光火，跑到聚星找吳翠珊，說了不少狠話。吳翠珊在公司裡是出了名的偏袒嘉語和宋卓希，但這次卻不同了。她強行叫宋卓希停下手上的工作到自己辦公室談話，嘉語也不能倖免。

　　「宋卓希先生，」她敲了敲桌面，怒氣沖沖的樣子：「你知道公司花了多少心血在韓祖哲身上嗎？他是張總一手投資要捧的新人，你忽然自作主張來這一出是什麼意思？」

　　宋卓希坐在她對面，交疊著雙腿，輕輕笑了一下，即使在盛怒當中，吳翠珊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的相貌實在出色。

　　「吳總監，我也沒辦法，你知道我在公司裡也不容易，別人叫我這麼說我也只能照辦，我怕被下絆子啊。」

　　吳翠珊愣了一下：「誰叫你說的？」她忽然反應過來，「是鄭楠？就算是他，我相信你也有辦法迴避過去，幹嘛一定要照辦？」

　　宋卓希重重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吳翠珊又是一愣，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覺得宋卓希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種糊塗事，要做就一定是沒辦法，看來這次鄭楠下的成本夠足啊！她還以為他被揍了一頓學乖了呢。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不好再把始作俑者是鄭楠的事告訴張立今，否則鄭楠絕對要去掉半條命。那位畢竟只是贊助商，不是永遠的老闆，為了他犧牲公司的一棵搖錢樹就太不值了。

　　「吳總監，我下午還有定妝照要拍，你還有事嗎？」

　　宋卓希這麼一說，吳翠珊總算想起他現在也是一棵大搖錢樹。目前公司這麼多藝人，有百分之二十的項目都是他在做。她又看一眼旁邊站了半天默不作聲的嘉語，真是有火發不出。不管怎麼樣，宋卓希從可有可無到現在的成績已經算是她來到聚星後的一大成就，彼此利益牽制，誰也離不了誰，她也只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

　　「行了，你去忙吧，以後注意點言行。」

　　「一定。」宋卓希起身出門，悄悄沖嘉語擠擠眼睛。

　　嘉語只能悄悄在心裡歎氣，鄭楠這次是真無辜，躺著也中槍。

　　張立今沒有整治到宋卓希，反而被反將了一軍，心裡早氣得不行，偏偏吳翠珊又沒能給他一個說法，他從來就是個不能吃虧的人，就想拿上次對付鄭楠的手段對付他。但宋卓希似乎早就有了提防，最近的行蹤很隱秘，帶上嘉語和梅小寶就不聲不響地去外地拍寫真集去了。

　　這是他主動要求的，按他的說法，現在剛好用韓祖哲的事情把自己也炒了一把，何不乾脆弄點東西出來撈金呢？

　　他說的是玩笑話，但嘉語這下明白，他是真不屑炒作，而不是沒有城府，實際上她自己就從來都沒玩兒得過他。

　　指望張立今善罷甘休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等機會罷了。但不管怎麼樣，至少這段時間，嘉語和宋卓希還算安穩。

　　拍寫真的地方是東南亞一個三面環海的小島，嘉語連名字都沒搞清楚。晚上月亮出奇的亮，圓圓的一輪掛在海平面的盡頭，讓人感覺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跟天沒有一點距離。

　　嘉語坐在沙灘上，腳丫子伸進海水裡，潮水一陣接一陣地拍上腳背，麻麻的涼涼的，又退回去。宋卓希坐在她身邊，如法炮製。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嘉語側過頭看他：「張立今行事很囂張，我們遲早都要回去面對他的。」

　　「不用擔心，我早準備好了。」宋卓希的臉在月光下漂亮的過分，偏偏說出來的話讓人渾身冒冷汗，他說：「至少也得讓他身敗名裂吧。」

　　嘉語張了張嘴，她覺得這個太難了。

　　她正在發呆，胳膊忽然被宋卓希拉住，人歪倒在沙灘上，宋卓希就趁勢壓了上來：「你記不記得有首老歌叫《月亮惹的禍》？」

　　嘉語想了一下，瞪他道：「你就是想做禽獸還找客觀原因！」

　　宋卓希歎了口氣，頭枕在她肩膀上：「別這麼說啊，我都說了不強迫你了，你要真不願意，那就算了……」

　　「那你的語氣怎麼這麼哀怨？」

　　「有嗎？」宋卓希義正言辭。

　　嘉語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伸手抱住他的背，低聲說：「至少也別在外面啊……」

　　話音還在，宋卓希已經一把把她抱了起來，「那我們回酒店。」

　　「……」

　　酒店就在海邊，嘉語和梅小寶住一間，但不用想也知道現在那位活寶早就鼾聲四起了。宋卓希住的那間卻是豪華的觀景房，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漂亮的海景。

　　但嘉語的視力不行，只要沒有燈，大晚上看什麼都模模糊糊的。宋卓希更沒心情看什麼海景了，一回房就急不可耐地剝嘉語的衣服。

　　兩個人滾在大床上，窗簾拉了一半，外面月色正濃，海浪聲聲。宋卓希聞到嘉語身上海水鹹腥的味道，混著彼此的喘息，居然意外地催情。他的手指挑開她衣服上最後一顆扣子，嘴唇貼著她的脖子一寸寸吻下去，溫柔呵護，小心翼翼，生怕再讓她想起那場噩夢。

　　嘉語的手指插。進他的髮間，低低地吟哦，讓他心醉神迷。她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不再閃躲也沒有矜持，主動和他糾纏，手指曖昧地摩挲過他的肩背，甚至主動幫他脫掉了衣裳。

　　「嘉語……」宋卓希吻著她的耳垂，輕輕喊她的名字，像是怕她忽然消失不見一樣，手攀上她胸前高峰，溫柔地撩撥，忽然笑著說了句：「你是二次發育了吧？」

　　嘉語偏過頭，沒有罵他，反而低低笑出聲來，手從他腿根摸索到腹部，惹來他的輕喘。「看來你健身的效果也不錯。」她回敬一句。

　　他們已經在一起那麼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親熱，居然像是剛剛認識了對方的身體一樣，帶著新奇的探索，樂不思蜀。

　　宋卓希貼著她的唇細細親吻，其他動作卻沒停，手扶起她的腿，慢慢挺身進入，那感受是比這裡天氣更加濕熱的煩躁，他急切地需要解脫，叫了一聲嘉語的名字就開始開墾，但其實已經非常隱忍。

　　嘉語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挺了挺腰迎合，宋卓希得到鼓舞，終於不再忍耐，痛痛快快地掀起一場酣戰。

　　「卓、卓希……」嘉語斷斷續續地嗚咽，強忍著問他：「會不會被聽到，窗戶……」

　　「不會的，放心……」宋卓希低頭封住她的唇。

　　人的身體和心其實是不分彼此的，兩個人之間沒有了秘密，心裡的隔閡消除了，身體也愈發契合。異國他鄉又會讓人產生一種逃離出全世界的感覺，嘉語毫無防備，任宋卓希予取予求。宋卓希則是忍耐了很久的饕餮，食髓知味，恨不能把她吃進肚子裡。

　　後果是第二天醒來嘉語覺得渾身骨架要散了。

　　宋卓希從衛生間洗澡出來，腰間繫著浴巾，露著結實的胸膛，看到她醒了，走過來吻了一下她的額角：「早。」

　　嘉語看他龍馬精神的，頓時不爽地翻過身去了。

　　宋卓希揉了揉她背上的一塊淤青，笑著說：「我猜小寶應該在找你了。」

　　嘉語這才慌慌張張地起來，連忙穿衣服，一邊問他：「幾點了？還有工作呢，你也動作快點！」

　　「是，經紀人。」宋卓希不再逗她，乖乖穿衣服。

　　兩個人剛剛收拾好，梅小寶來敲門催上工了。嘉語連忙躲去了衛生間，就聽她在門口跟宋卓希說話：「奇怪，嘉語姐一夜沒回來啊，宋先生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嘉語聽出她語氣裡的曖昧，恨不得一頭撞在鏡子上。

　　好在宋卓希知道替她遮掩，提前帶著梅小寶走了。嘉語回到自己房間，用了很多遮瑕膏才把脖子上的痕跡遮住，暗下決心以後絕對不能再這樣縱容宋卓希了。

　　出門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心裡一驚，翻出來一看，原來不是張立今，而是莊敏宜。

　　「喂？我……我能不能搬去卓希那裡跟你們一起住？」

　　第二十四章

　　嘉語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莊敏宜，我早說過了，讓我自己怎麼忍耐都行，但衝著卓希去我是絕對不會忍的。那天的那巴掌你還沒記住教訓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你要是躲到了卓希那裡，被張立今知道卓希的住處，他會怎麼樣？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孽，那你就自己負責吧。」她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莊敏宜聽著手機裡的忙音，拿開手機，死死咬著下唇。

　　她打過電話給宋卓希，但打不通，目前他任何事情都會經手杜嘉語，不然她又何必低聲下氣地來求她？可是嘉語顯然不是個會心軟的人。

　　現在張立今好像已經知道她的下落了，莊敏宜已經連續好幾天看到住的酒店外有鬼鬼祟祟的身影，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鬆開被咬疼的下唇，最後決定再試著和宋卓希聯繫一次，要是不行就只能回宋家去了。為了到時候離開方便，她立即就開始動手收拾行李。

　　箱子裡有本帶來的書，她從裡面翻出了一張老照片。是她和宋卓希的合影。那時候宋卓希才十歲出頭，但已經長得有模有樣。這張照片隨她漂洋過海，被舍友看到時還問過她這到底是男是女，怎麼長的這麼唇紅齒白的。

　　她盤膝坐在地板上，腦子裡一堆一堆亂七八糟的回憶。

　　她意識到自己對宋卓希有感覺是在初二那年的暑假，他在家裡練鋼琴，她在他背後偷看。那個安靜的下午，外面有蟬鳴和酷暑，她只記得他挺得筆直的背影。

　　宋卓希從鋼琴邊站起來，看到她傻傻站著，打趣說了句：「幹嘛？你看上我了？」

　　莊敏宜一下被抓了現行，手足無措，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否認：「怎麼可能！」

　　「呼……」宋卓希舒了口氣，走過來揉揉她的頭髮：「那就好，不然妹妹喜歡哥哥，該有多奇怪啊，哈哈。」

　　莊敏宜愣了一下，原來她喜歡他會很奇怪嗎？

　　但顯然宋啟雲夫婦不覺得奇怪，他們不止一次說過「如果敏宜以後能做我們的兒媳婦兒就好了」這種話，對他們而言，這叫親上加親。每到這時候，宋卓希就會皺眉說：「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她兜尿布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跟妹妹一樣啊。」而且通常他還會補充一句：「何況敏宜也不喜歡我，你們能不能別拿這個開玩笑了。」

　　莊敏宜每次聽到這話都心裡不是滋味，後悔自己當時太矜持，又怕不矜持就成為他眼裡「奇怪」的人，只能自己跟自己較勁。

　　宋卓希又不是個會對所有異性都好的人，有了女朋友只會專心對她一個人好。什麼妹妹，她不稀罕，她要的是杜嘉語享受的一切。可她實際上得到的卻只是張立今那種人的糾纏。

　　進入大學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很成熟，有足夠的本事和智慧，她以為把嘉語推到張立今面前就能擺脫他，沒想到居然惹來了更大的麻煩。現在回想，才發現自己當初有多無知，簡直是無法無天。可是杜嘉語太記仇了，她絕對不會給自己機會追悔。

　　莊敏宜的手指摩挲著照片，心裡很不是滋味。宋卓希從年幼到年少，從青年到成熟，她都陪在身邊，為什麼最後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位置卻留給了一個半路殺出的杜嘉語？就算現在想起曾經所作所為會後悔，她對於這一點，還是始終存著不甘心。

　　如果宋卓希沒有和杜嘉語在一起，很有可能就不會去學表演，也不會進入演藝圈，不會碰上張立今，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們會一起繼承宋氏，讓宋啟雲夫婦放心，過著讓其他人羨慕的生活。

　　如果……

　　莊敏宜重重合上箱子，掏出手機又給宋卓希打電話。

　　可惜還是不通。

　　宋卓希現在正在拍攝最後一部分照片，因為要下海，手機早就交給嘉語了。嘉語因為忙著工作，也沒注意到手機早就沒電關了機，所以莊敏宜又沒能打進來。

　　大概還有兩個小時才能收工。嘉語被梅小寶一路丟過來的曖昧眼神給弄怕了，沒有跟過去，就坐在遮陽傘下面喝椰汁，沒一會兒，自己的手機響了，這次打來的是章翰。

　　「喂？嘉語，我的同學給我回復了，說這幾天有時間可以和你見一面，你什麼時候有空？」

　　嘉語連忙翻開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看了看說：「我大概後天早上回去，當天下午就有空。」

　　「那行，那我就替你約下午吧。」

　　「好的好的，太感謝你了。」

　　章翰笑了笑：「不用客氣，難得這次宋卓希肯跟我們合作，我還要謝你呢。」

　　嘉語對此只能訕笑。

　　章翰所在的傳媒公司以前沒涉足娛樂方面，這次和聚星合作報道選秀節目後大獲成功，發現了娛樂業的商機，於是成立了新的工作小組，就由章翰領頭。不過因為是新手，腕兒可不樂意跟他們合作，這時候嘉語卻把發行宋卓希寫真的事情交到了他們手裡，解了章翰的燃眉之急，他怎麼能不謝？

　　其實他是不知道內情，宋卓希忽然自己提出要拍寫真，什麼都沒準備，作為經紀人，嘉語只有努力幫他鋪路，這才厚著臉皮找到了章翰，沒想到卻是一拍即合。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就掛斷了，那邊宋卓希已經走了過來。嘉語暗暗慶幸時間掐的准，不然被他發現這次是跟章翰合作，肯定又要打翻一罈陳年老醋了。

　　「晚上小寶要和幾個同事去買特產，你去不去？」他走過來，就著嘉語的吸管喝了一口椰汁，絲毫不顧及其他人八卦的眼神：「不買的話就沒機會了啊，很快就要回去了。」

　　嘉語丟了塊毛巾給他擦頭髮，趁機掩飾了一下尷尬：「不去了，這裡的特產我也吃不慣。」

　　「給家裡人帶一些啊。」宋卓希想到什麼，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我改天陪你去看看你爸吧。」

　　「不行！」嘉語立即拒絕：「你想上頭版嗎？」

　　宋卓希歎了口氣：「你不要事事都以我的事業為先，這本來也是應該的。」

　　嘉語抿著唇沒有作聲。是他不明白，她之所以那麼看重他的事業，說到底看重的還是他罷了。他重視的，就是她竭盡全力呵護的。

　　身在北京的莊敏宜在酒店裡待了兩天，終於還是決定回宋家去。這個時候嘉語和宋卓希正在回北京的飛機上。前前後後行程很趕，嘉語都把她打過電話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梅小寶因為貪嘴鬧肚子，一路都怏怏的沒精神，宋卓希放了她假，一下飛機她就打的回家了。嘉語只好充當苦力給他推行李。宋卓希當然要幫忙，但沒想到機場居然有狗仔，嘉語一看到鏡頭就避開了他，推著行李離他遠遠的。

　　跟打游擊似的，兩個人好不容易坐上了保姆車，嘉語又趕緊翻開筆記本查看接下來的行程，這才想起自己還跟章翰的那個律師同學有約。

　　「現在才到中午，你下午有安排嗎？」宋卓希轉頭問她。

　　「有，我要去見一位律師朋友。」

　　宋卓希立即明白過來：「我陪你去吧。」

　　嘉語搖搖頭：「你還是別去了，畢竟是公眾人物，被人拍到見律師肯定會謠言四起。我之所以要找個熟人，也是出於保密的目的。」

　　宋卓希只好點頭，轉頭看了看車窗外灰濛濛的天空說：「又回來了。」

　　嘉語笑了一下：「是啊。」

　　沒一會兒，章翰發來短信說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就等她現身了。嘉語也沒回家，叫司機找了個就近的地點放下她，不顧風塵僕僕，直接趕了過去。

　　章翰已經等在茶樓門口，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斯斯文文的看起來很秀氣。嘉語身上穿的是熱帶風情的長裙，他看了之後笑著說：「你這不是要談事情的架勢啊。」

　　嘉語聳聳肩：「那就輕鬆的談吧。」

　　章翰把她帶到二樓雅座，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坐在那裡，比章翰看起來還斯文，也不知道是不是職業緣故，臉上沒什麼表情。

　　「嘉語，這是我同學連宸；連宸，這是我給你說過的杜嘉語。」章翰給兩人做介紹，連宸雖然客氣，但表情依然平淡。

　　彼此坐了下來，連宸捏著支筆問嘉語：「杜小姐想咨詢什麼？」

　　嘉語看他有要記錄的意思，看了一眼旁邊的章翰，想讓他迴避一下卻又不太好意思開口。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嘉語說了聲「對不起」，拿到耳邊接聽，就聽裡面嘈雜一片，混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氣聲：「杜嘉語！你……救我！張立今找到我……」

　　「啪」的一聲，電話斷了。

　　嘉語愣了幾秒，趕緊告辭離開。

　　第二十五章

　　大概是嘉語的表情太慌張，引起了章翰和連宸的注意，兩個人並沒有坐視不理。

　　嘉語被他們一問，心情跟著平靜下來，她是一聽到張立今的名字就習慣性的緊張，但這時候正需要幫助，越慌越容易壞事兒，就把大致的情形跟兩個人說了一下，順便問問連宸對這事的看法。

　　連宸說：「最好還是報警，如果知道這個張立今的下落就好了。」

　　章翰忽然想起什麼：「張立今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是不是這次跟聚星合作的業明集團的？」

　　嘉語點點頭。

　　「啊，那我知道他平常喜歡去什麼地方，他是出了名的地頭蛇啊。」

　　嘉語現在沒心情跟他討論張立今的身份了，點頭說：「那我馬上報警。」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還沒打出去，宋卓希的電話到了。

　　「喂？嘉語，我媽打電話來說敏宜失蹤了，你有她的消息嗎？」

　　「她……」嘉語揉了揉額角：「她好像被張立今逮到了。」

　　「什麼？」

　　連宸看著為人冷淡，做事卻很仗義，章翰也有意要幫嘉語，兩個人畢竟是大老爺們兒，嘉語也沒推辭，攔了車跟他們一起去章翰說的地方找人，順便在車上報了警。

　　其實她的心情很複雜，莊敏宜沒有打電話給別人，卻打了電話給她，當時的情況一定很慌亂。而真正面對了張立今，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好在她剛才沒跟宋卓希說什麼，要是他被捲進來就糟了。

　　章翰以前剛做傳媒的時候負責報道過業明集團的事情，當時為了取材，他特地對張立今常去的幾個地方調查了一下，暗地裡做了很多功課。好在他記性好，到現在還記得這事兒，現在直接就把人往那些地方帶，幾乎都是娛樂場所。

　　一連找了三四個地方都沒什麼收穫，嘉語有點著急了，雖然莊敏宜為人讓她討厭，但好歹相處過，何況她又接到了電話，知道了沒理由當做不知道。

　　「現在要怎麼辦？」她身上已經全是汗水了。

　　章翰一邊打電話找同事幫忙調查，一邊安慰她：「放心吧，雖然張立今做事很囂張，但現在可是大白天啊。你自己也注意一下，剛下飛機再太勞累，別中暑了。」

　　連宸不禁瞄了他一眼。

　　「好了，我問清楚了，還有個地方他有可能在，那剛好就是業明下面的產業。」章翰攔了輛車說：「走吧，估計警察很快也會排查到那兒的。」

　　他說的地方是間酒店，張立今喜歡玩兒女人是出了名的，但現在是大白天，章翰覺得他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裡，可是打電話跟同事交流過後，還是決定來看看情況。

　　要進去搜是不可能的，連宸建議嘉語把警察叫來這裡搜查。嘉語還沒掏出手機，忽然看到宋卓希的身影在前台處，連忙跑了過去。

　　「卓希，你怎麼在這兒？」

　　宋卓西看到她也很驚訝，「你來這裡幹什麼？」他湊近低聲說：「我找到敏宜的下落了，剛剛訂了房間，順便去上面查看一下，你待在這裡被張立今看到不好，快走吧。」

　　嘉語拖住他胳膊：「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打聽到的，你別問太多了。」宋卓希轉頭去看前台，那邊手續已經辦好了。

　　「宋先生既然是跟張總約好的，我們也不好阻攔您去找他，但是他之前交代過不要去打擾他，您確定要現在過去嗎？」

　　宋卓希點頭：「放心，我跟你們張總是朋友，出了事一切由我擔著。」

　　前台小姐這才把張立今的房間號告訴了他，順便嬌羞地問了句：「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等忙完再給你簽可以嗎？」

　　「啊，當然當然，宋先生您先忙。」

　　宋卓希衝她笑了一下，前台小姐立即臉紅透了。

　　眼看他就要去客房，嘉語覺得更頭疼了，跟上去低聲說：「你想過後果嗎？這樣就是正面跟他衝突了。」

　　宋卓希轉頭握了一下她的手：「聽話，回去吧，我只希望跟他衝突的不是你。」他戴上墨鏡，避開其他人探究的目光，快速進了電梯。

　　連宸站在章翰旁邊，遠遠看著他們，忽然說了句：「你的情敵很有競爭力啊。」

　　章翰愣了一下：「什麼情敵？」

　　「那個明星啊，叫什麼希的來著？」連宸聳聳肩：「我不太關注這些，就記得一張臉。」

　　章翰沒跟他囉嗦，走過去問嘉語：「現在要怎麼辦？我們還去嗎？」

　　剛好前台那邊開始忙，嘉語想了想：「悄悄摸上去看看吧，要有不對也來得及報警。」

　　「好吧。」

　　宋卓希找到張立今訂的房間並沒有花太多時間，但之前找的時候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他怕出事，心裡很急。

　　實際情況跟他所想的有差異，一路暢通無阻，也沒有人守門，張立今逮人至少會有幾個嘍囉吧？宋卓希一邊壓著心裡的疑惑一邊重重地敲了敲客房的門。

　　沒有回應。

　　他又加重了力氣，這次簡直是拍門，裡面忽然傳出了莊敏宜的聲音：「滾！」

　　宋卓希愣了一下，這聲音裡居然夾了哭腔。「敏宜，是我！」他喊了一聲，去擰門把手，居然一擰就開了。

　　剛走進去，就聽見一聲尖叫。宋卓希詫異地看著房間裡的場景——一片狼藉，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床上更亂，莊敏宜用床單裹著自己縮在床頭一角，臉埋在那裡哭泣。

　　「敏宜……」

　　莊敏宜抬起臉，半邊臉紅腫著，嘴唇破了，還有血跡，身上也是青青紫紫。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宋卓希連忙走過去扶她：「沒事了，沒事了。」

　　莊敏宜似乎剛剛才認出他是誰，靠進他懷裡嗚嗚的哭，聲音已經嘶啞了，人也像是脫了力。

　　房門被推開，嘉語一眼看到裡面的場景就立馬攔住了身後的兩個人，請他們在外面稍等一下，然後關上門走了過來。

　　她環視了一圈，看著莊敏宜，即使不想刺激她，還是問了句：「張立今強。暴了你？」

　　宋卓希連忙示意她別再問。

　　「他人呢？」嘉語依然緊緊盯著莊敏宜：「張立今人在哪兒？」

　　這次宋卓希也追問了一聲：「沒錯，張立今去哪兒了？」

　　莊敏宜搖頭：「我不知道……他剛走沒多久……」

　　宋卓希臉色鐵青：「他不是要針對我嗎？幹嘛要找你麻煩！」

　　「不是針對你。」嘉語看了一眼莊敏宜，轉身出了房間。

　　莊敏宜一下反應過來，連忙嚷嚷：「不要報警！你想讓這件事傳出去嗎！」嘉語已經出了門，她只好推宋卓希：「你去阻攔她，千萬不要報警，要是被叔叔阿姨知道，我還能做人嗎？」

　　這件事她是受害者，宋卓希並不覺得自己父母會因此看不起她，但現在她情緒不穩定，他也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好好好，我這就去勸她，你別激動。」

　　沒等他出去，嘉語又進來了：「你暫時別走，待會兒警察就來。」

　　「杜嘉語！」莊敏宜激動地大喊大叫：「你想毀了我嗎？」

　　嘉語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想毀了張立今。即使有再大的背景，這麼證據確鑿的事情，現場還保留著，又有那麼多人證，我就不信他這次還能跑得掉。」

　　「……」莊敏宜重重地喘著氣，手揪著床單：「連這種時候你都要利用我？」

　　「是啊，」嘉語笑了一下，不是嘲諷不是得意，簡直像肌肉痙攣：「你現在知道落井下石的滋味了？」

　　「嘉語！」宋卓希忍不住打斷她，皺眉看著她，希望她別再說下去了。

　　「卓希，我說過當初那事是她做的，你現在該信了吧？張立今就是來報復的。」她又看一眼莊敏宜：「反正我已經報了警，雖然你說過能讓張立今身敗名裂，但只要有機會，我更希望他進牢房，不然我爸白白坐了四年牢要怎麼算？」

　　她轉身出門，要出去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轉頭說了句：「對了，我這兒有個不錯的律師，可以介紹給你，不用謝我。」

　　房門被重重地關上，宋卓希轉頭看著莊敏宜，有很多事想問她，但面對她慘不忍睹的臉，終究沒能開口，但也沒再說什麼安慰的話。

　　即使一起長大的人也會陌生，他好像第一次認識莊敏宜，也第一次認識杜嘉語。

　　沒一會兒，有人敲了敲門進來，莊敏宜連忙拉住床單擋住臉。

　　「你是誰？」宋卓希看著來人。

　　「你好，我是律師連宸，杜小姐叫我進來的。」他看了一眼莊敏宜，低聲說：「趁警察沒來，我可以給你幾點忠告，讓你屆時能盡可能的佔據有利地位。」

　　第二十六章

　　警察很快就過來了，之前嘉語報案就說了她是被人抓走了，現在現場證據這麼充分，完全可以開始抓嫌疑人歸案了。

　　到了這一步，莊敏宜再不願意也只能硬著頭皮把一切都說出來。她穿好了衣服，坐在床邊垂著頭，長髮幾乎擋了大半張臉。連宸告訴她的那些注意事項她都用了，沒敢撒謊，但至少回答的還算有技巧。

　　警察還希望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順便再回局子裡做一下詳細筆錄。莊敏宜這才慌了，希望宋卓希陪她去。但嘉語走了過來，搶先扶起她說：「我陪你去。」

　　「你走開，誰要你多事！」

　　嘉語用力拖住她胳膊：「說不定我們一走出大門就有記者在拍了，你想讓卓希捲進來嗎？被張立今那邊的人知道有他參與，你就又多害了一個人！」

　　她說的很小聲，但不容狡辯。莊敏宜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洩，恨恨地瞪著她：「你就是個瘋子，什麼都卓希卓希！」

　　「沒錯，我說過不止一次了，牽扯到他的話，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把莊敏宜推到警察身邊，走到宋卓希面前：「你先回去吧，別耽誤了工作，我已經讓小寶來接你了，這邊的事情交給我。」

　　宋卓希想說什麼，被她搶先打斷：「卓希，你一直在敏宜面前晃悠不好，會惹來更多關注，她不是不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嗎？」

　　宋卓希只好同意：「那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給我電話。」

　　「一定。」嘉語的話說的很生分，像是忽然就跟他拉開了距離。

　　她轉身出了門，叫上了連宸。章翰因為有事已經提前一步走了，還好是這樣，宋卓希出去的時候才沒看見他。

　　深夜的時候張立今被逮捕拘留。他顯然沒想到莊敏宜會報警，絲毫沒有警惕的意思，整個下午都在玩樂。後來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想返回酒店去看看莊敏宜人還在不在，沒想到等著他的只是兩個留在那兒的警察。

　　張立今不是第一次進局子，很淡定地去喝茶，順便要求自己的律師過來。

　　如果還在三年前，一切都有可能改變。但如今只能怪他運氣不好，新上任的局長一見他那囂張樣就要求調出他的檔案來看，結果發現案底一大堆。

　　「這種人怎麼逍遙法外到現在的！」局長拍桌，這段時間上面正要求嚴打呢，不抓他個典型怎麼行。

　　嘉語對這些並不知情，她怕張立今有再翻身的可能，把莊敏宜送到酒店後就跟章翰打電話，說了差不多四十分鐘，主要內容是她要出錢買他們公司旗下雜誌和報刊的版面，宣傳這件事情，給張立今施加輿論壓力。

　　章翰說：「方法好是好，但我擔心領導會忌憚張家的手段，價格肯定會很貴的。」

　　嘉語早有準備：「那麻煩你給我算一下大致費用，我手上有一筆錢，應該是夠的。」

　　宋卓希給她的那筆錢剛好可以用在這上面。

　　她掛了電話，轉頭卻聽見莊敏宜的哭聲從衛生間裡傳出來，混著嘩嘩的水聲，一點也不真切。

　　她也這樣哭過，對著空蕩蕩的家裡，一個人蹲在廚房的地上，一邊翻看宋卓希給她的短信一邊哭，但是沒有聲音，怕被鄰居聽到。

　　痛了就會哭，這是正常的，而成長必然會痛，這也是正常的。

　　嘉語望了一眼窗外燈火璀璨的城市，拉上窗簾，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是要回宋家還是回澳洲，你自己決定，我會替你安排。」

　　衛生間裡很安靜，哭聲也沒了。嘉語愣了一下，趕緊撞門，撞不開，只好去撥客房部的電話求助。

　　沒想到門忽然自己打開了。

　　她吶吶地放下電話，莊敏宜穿著內衣走出來，身上的傷痕還沒褪掉。

　　「我根本沒自殺的勇氣，」她扔了手裡的刀片，紅著眼眶看著嘉語：「你很得意吧？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壞人終於得到報應了。」

　　「我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去做，還沒無聊到那地步。」嘉語抓過床上的裙子扔過去：「穿上衣服，與其留在這裡哀歎過去，你還不如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走。」

　　「你以前就是這樣過來的？」

　　嘉語被問得愣了一下：「反正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莊敏宜慢慢套上裙子，笑了一下：「不，至少卓希肯讓你依靠。而我，以前就在他心裡沒地位，今後就更不會有了。」

　　嘉語走到她面前，「我有個舍友，叫孫雅。大四暑假發生那種事後我幾乎忘了我還考了研究生，然後我到了宿舍，認識了她。她說話做事都很大大咧咧，你知道我是個很保守的人，但是她不同，她給我灌輸的最多的思想就是，一張處。女膜算什麼。」

　　她頓了頓：「莊敏宜，你覺得呢？比起你的命，這張膜算什麼？你是不是以為你替宋卓希守貞他就會多看你一眼？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一個男人愛你，就會愛你的一切。一個男人如果不愛你，至少你自己要愛自己。」

　　「你……」莊敏宜被她噎地說不出話來，惡狠狠地瞪著她：「不用你來教訓我！」

　　「好的，」嘉語攤攤手：「那你的打算是什麼，我安排好了好回去工作。」

　　莊敏宜咬著牙不吭聲。

　　「我的建議是，等案子一結束你就回澳洲。你在那裡有朋友，很快就會轉移注意力，也不用擔心國內流言蜚語的困擾。這種社會新聞頂多只會在大家的眼睛裡停留片刻，很快就會淡忘，等你下個假期回來，一切就都過去了。」

　　「宋家應該會知道吧。」

　　嘉語想了想：「如果宋啟雲夫婦有看報紙的習慣的話。」

　　莊敏宜又開始眼眶泛紅。

　　嘉語這次沒再說什麼。她瞭解莊敏宜的為人，她們倆其實有一點很像，都跟彈簧一樣，挫折到了她們身上反應不同，但最終都會彈回去，所以她才會故意用言語刺激她。但宋家畢竟對她而言意義太重，嘉語怕再說什麼會適得其反。

　　最後莊敏宜還是決定回澳洲去，她坐在椅子上，拿著醫生開的藥膏塗抹傷處，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忽然問：「案子大概要有多久才能結束？」

　　「應該會很快吧。」嘉語站在窗邊把玩著手機，「你決定回澳洲的事情要告訴卓希嗎？」

　　莊敏宜抬頭，冷哼一聲：「你之前一個勁地把他從我身邊擋開，現在再假惺惺的問這些，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

　　嘉語笑笑：「只是讓你跟他通個電話，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

　　嘉語迎著她氣憤的視線，一臉平淡：「你不爽什麼？你以為我接下來就能跟卓希形影不離了？張立今這次不管坐不坐得成牢，報案的那個都有可能遭到報復，你覺得我還敢牽扯到他嗎？」

　　莊敏宜這才沒了話，低頭繼續擦藥膏。

　　凌晨一點的時候，宋卓希那邊收了工，打電話過來給嘉語。莊敏宜已經睡了，嘉語剛洗完澡。

　　「敏宜的情緒穩定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你的日程安排我待會兒發到你手機上，好好工作。」

　　宋卓希忽然問：「那你的情緒呢？」

　　「什麼？」

　　「忽然跟我這麼一板一眼的是什麼意思？你報了警我也沒說什麼。」

　　「你能說什麼？難道不該報警嗎？」

　　宋卓希被她質問地停了一下：「嘉語，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如果想插手，即使你跟我拉開距離我還是會插手。總之我自己有數，你別事事都這麼緊張。」

　　嘉語鬆了口氣：「那我希望你千萬不要在審案期間出現。」

　　宋卓希似乎是考慮了一下：「好，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嗯。」

　　「有任何進展都記得要通知我。」

　　「好。」

　　嘉語掛了電話，轉過頭，莊敏宜正看著自己，但一接觸到她的視線就背過身去了，「我這兒不用你陪，你可以走了。」

　　「我可不敢在這個時間出去，又不是沒吃過虧。」

　　莊敏宜輕輕哼了一聲，想起過去，有點心虛。

　　不出所料，要讓張立今坐牢果然不容易。但輿論壓力很大，酒店的監控錄像顯示的又是明顯的強行擄人，這個罪名不會輕。

　　連宸的口才讓嘉語吃驚，雖然才見幾面，但早就認定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沒想到在法庭上居然一改常態，口若懸河，把張立今的辯護律師駁斥的根本站不住腳根。

　　聽證的時候，嘉語悄悄問身邊的章翰：「你身邊那麼多精英同學，怎麼會出一個大明呢？」

　　章翰笑了笑，低聲說：「大明再不濟也是個博士啊。」

　　「說的也是。」

　　前面的張立今轉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一臉憤恨，嘉語卻笑著朝他輕輕揮了揮手。

　　自作孽不可活，你能怨得了誰？

　　第二十七章

　　案子審得本來還算順利，眼看著張立今就要被判刑，結果他的律師竟忽然反咬一口，說是莊敏宜主動勾引的他，並且拿出證據證明兩人是大學校友，早就認識。隨後又拿出了張立今的受傷鑒定書，證明他在三年前遭人蓄意謀殺未遂，腎部受到損傷，一直在好好休養，不會進行性生活，也就不會實施強。奸。

　　連宸抓住漏洞逼問：「是無法進行性生活還是不會進行性生活，請被告方律師說清楚。」

　　對方也有準備，拿出張立今的精神鑒定書，認定他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問題，行為有時會脫控。

　　連宸轉頭朝聽證席的嘉語看了一眼，托了一下眼鏡。章翰在一邊低聲說了句粗口。

　　休庭之後，莊敏宜一直情緒不振，她已經豁出去了，卻是這個結果，當然會不舒服。

　　幾個人坐在咖啡館商量後面進展，連宸很不高興，「杜小姐，莊小姐，你是不是應該把全部事實告訴我？如果下次對方再甩出什麼證據來，讓我怎麼招架？」

　　嘉語捏了捏眉心：「對不起連律師，這事的確是我們欠考慮了。上次我找你，就是為了說這件事的。」

　　連宸調整了一下坐姿，表示洗耳恭聽。

　　嘉語把自己被張立今強。奸未遂反而連累父親坐牢的事情說了，莊敏宜一臉青紅皂白，因為連宸看她的眼神已經不再是最初看受害者的眼神了。

　　「我大概明白了。」連宸喝了口咖啡，斟酌了一下說：「三年前張家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現在卻要依靠自毀名譽來澄清了，看來我們也不用太擔心張家的勢力。按照《刑法》規定，強。奸婦女一般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張立今是強擄在先，是有蓄謀的犯罪，這一點就足以駁斥他的精神問題了，這個完全可以歸屬於情節惡劣的，如果可以，判他個無期也有可能。」

　　章翰鬆了口氣：「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還是比較相信你的能力的。」

　　「不用相信我，要相信事實證據。」連宸歎口氣：「其實這種事也講時機，三年前一個模樣三年後又一個模樣，而且當時是地方司法，現在是在首都，力度也不同。」

　　嘉語歎了口氣：「我覺得張立今忽然扯出這一出，就是在警告我，我爸還在牢裡，也不知道能不能翻案。」

　　「比較難。」連宸直接否決了她的美夢：「不過既然他都走了這步，你也要做好隨時被他拉到大家面前的準備，當初的事說不定會暴露出來。」

　　「我不是怕暴露，就怕暴露了還讓他逍遙法外。」嘉語知道不該問，卻還是沒忍住：「連律師，你有多少勝算？」

　　連宸放下咖啡杯，淡淡道：「其實只是刑期長短的問題而已。」

　　一直緊張著的莊敏宜終於鬆了口氣。

　　之後再開庭，連宸底氣足了很多。

　　首先強制擄人這條已經證據確鑿，其次莊敏宜的其他大學同學可以作證張立今從她剛進大學就開始對她糾纏不休，現在的行為完全是有目的的擄人施暴，而證明他有精神問題的材料並不充分，並不能證明什麼。最後，根據以往張立今厚厚的案底，這種人有這麼多前科，這個更能說明問題。

　　章翰坐在嘉語身邊，一直揉手腕，嘉語注意著庭上的情況，很久才看到：「你怎麼了？」

　　「沒什麼，受了點傷，揉一揉就好了。」

　　她撥了一下他的袖子，青了一大塊：「你這是摔的還是被人打的？」

　　章翰還沒說話，連宸接著拿出了新證據：「這是一位記者今天剛交到我手上的新證據，張家為了給張立今洗脫罪名，企圖行賄，被發現後，該記者還受到了毆打，我這裡有驗傷報告……」

　　嘉語吃驚地看著章翰：「證據是你找的？」

　　「算是我帶的一個徒弟，他比我受的傷重多了。」章翰看著她吃驚的臉笑了笑：「別這樣看著我，你就當看武俠片行不行，我也有行俠仗義的風骨啊。」

　　嘉語這才收回驚訝，說了句「謝謝。」

　　最近正是「嚴打」、「倡廉」的時候，張立今撞槍口上，是肯定跑不掉的了。

　　嘉語當然希望他坐一輩子牢永遠別出來，但還是沒能實現，不過十五年也夠長了。

　　莊敏宜在酒店房裡一直搓胳膊，明明天還很熱，她卻像是很冷。

　　「為什麼他坐牢了我還覺得害怕？」

　　嘉語把整理好的箱子拖到她跟前：「你不覺得真正該害怕的人是我嗎？不過章翰那邊報道了張家行賄的事情後，他們家也開始接受調查了，以後就算出來，也未必有本事報復，你還擔心什麼？」

　　莊敏宜伸手奪過拉桿，「這次的事，不要指望我謝你。」

　　「我只指望你別害我就行了。」嘉語嘲諷地說了一句，看了看時間：「明早的飛機，你可以休息了，我還有點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要是還害怕就別出門。」

　　莊敏宜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嘉語搶先說：「好了我知道，明天早上會來送你的。」

　　「我又沒說要你送。」

　　「哦，那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是害怕出門，要我來作陪呢。」嘉語是真趕時間，沒心情再跟她閒話，拿起包就出了門。

　　莊敏宜說到底還是害怕，立即就跑去把房門上了鎖。

　　嘉語出了酒店，一邊在路邊等車一邊拿出手機查看宋卓希的日程安排，這段時間一直忙著案子的事，現在才想起來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她甚至都忘了要向他報備事情進展，出乎意料的是他也沒打電話過來追問。

　　這麼一想，她忽然覺得自己太小心翼翼了，宋卓希也不是個不懂事的人，但她總是習慣性的用自己的思維把他可能會遭遇的處境全都想一遍，然後排除掉任何會對他有害的因素，儘管有時候這些因素會讓她自己很受影響。

　　孫雅以前問她：「那個姓宋的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死心塌地？」

　　嘉語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大概是自己上輩子欠了他吧。

　　前面來了輛出租車，她連忙伸手去攔，沒想到亮著「空」字的出租車一停下來，居然從上面跳下來了幾個流里流氣的混混，一下車就直接朝嘉語走了過來。

　　嘉語這段時間都警覺的很，一看到就轉身往酒店裡跑，那幾個混混一路追過來，其中一個想伸手抓她的頭髮，但她剪了短髮，沒能得逞，頓時氣得罵了一聲粗話。

　　嘉語跑到門口大聲喊保安，幾個混混忽然改變了態度，其中一個一邊追一邊喊她：「姐，別跑了，有什麼事兒不能回去好好說呢？跟家裡吵個架就隨便跑出來幹什麼？」

　　嘉語心裡「咯登」一聲，這群人是早就計劃好了要把她弄走了，一定是張立今的人。

　　門口站著的保安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家務事，一下就愣住了。嘉語被其中一個人拽住了衣領，沒能跑進酒店，幾步就被拖下了台階，腳在台階上崴了一下，疼得厲害，想跑也跑不起來了。

　　「救命！他們是騙子！」這個時候除了大喊大叫之外沒別的辦法了。

　　門口的保安意識到了不對，追了上來，那幾個混混卻不放人，要把她往車上拖，這時候忽然有人拉住了嘉語，往拖著她的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腳。

　　忽然衝進來個人，混混們也沒意料到，等回過神，兩個保安到了跟前，「怎麼回事兒？」

　　混混們一哄而散。

　　嘉語疼得坐在地上，「他們是騙子，差點要把我拐走。」

　　保安又看看救她的人：「你們認識？」

　　「認識。」

　　保安走了，嘉語這才意外地看著面前的人：「小韓？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找宋先生的啊，他不是在酒店嗎？」韓祖哲蹲下來扶她：「怎麼回事兒啊嘉語姐，我還以為看錯了，你是不是得罪誰了？」

　　「還能有誰。」嘉語看了他一眼。

　　韓祖哲立即明白了：「張總的事我聽說了，雖然他犯了罪，但他畢竟捧過我，我也就不說什麼落井下石的話了。」

　　嘉語點點頭，人跟人之間的立場不同，她能理解：「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出事了。」

　　韓祖哲掏出手機：「要報警嗎？」

　　「肯定的，我自己來吧。」嘉語撐著他的胳膊跳了兩步：「等等，你剛才說宋卓希在這家酒店？」

　　「對啊，我替吳總監來的，他好像病了，我最閒，就來探望一下。」

　　「什麼？」嘉語一下轉不過彎來，「他住哪間？」

　　韓祖哲拿出手機看了一下短信：「吳總監說是4008。」

　　嘉語又是一愣，那不就在她跟莊敏宜房間的隔壁嗎？

　　第二十八章

　　即將進入秋季的天氣很反覆，宋卓希拍廣告的時候被要求淋雨，他二話不說就上了。但工作人員操作有誤，一會兒冷水一會兒熱水，弄得他當晚就感冒了。

　　回到家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覺得自己也挺可憐的，他想想就去了酒店，但是嘉語吩咐過他不要露臉，能怎麼樣？只能把自己當空氣，住在她們隔壁，每天知道她們能準時回來也放心。

　　梅小寶剛剛送過藥來，說是吳翠珊打算來看他，但是走不開，派了個代表。宋卓希壓根沒心情理會這些公司人情，叫梅小寶去回掉，就說自己要休息，感冒也容易傳染。

　　梅小寶剛走，手機就響了，宋卓希摸到手機，來電人居然是他媽。

　　宋卓希的媽媽越美雲出身書香門第，多少有點老思想，很尊重丈夫的決定，丈夫跟兒子搞冷戰，她也只能幫襯著，而且也不會變通，完全沒有私下裡噓寒問暖過，倒是經常通過莊敏宜打聽他的進展——因為家裡根本不會買任何娛樂類的報刊雜誌，會惹宋啟雲生氣。

　　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個倔強的丈夫和一個倔強的兒子，越美雲早就習慣了。她這次之所以打電話來，完全是為了莊敏宜。

　　「您跟爸都知道了？」宋卓希捂著手機清清嗓子，盡量不讓她聽出自己的鼻音，免得又被嘮叨。

　　「這麼說是真的？」越美雲的聲音一下拔高，顯然是受到了刺激，好半天都沒再說話。

　　宋卓希只好耐心安慰她，把莊敏宜往可憐的方向說，什麼對方早就覬覦她了，這次又是強擄人，防不勝防之類的。

　　自從知道莊敏宜差點對嘉語做出那種事後，他目前還很難再用以前的態度對待她。但是現在發生的事誰也不想看到，他希望莊敏宜還能在父母面前維持著原來的形象，也相信他爸媽不是那種不可理喻的人。

　　「那敏宜現在怎麼樣？」越美雲平靜下來，開始擔心：「我打了很多電話，她都沒有接，這孩子死心眼，不會看不開吧？你有沒有陪在她身邊啊？」

　　「我……工作比較忙，有人陪著她，現在情況很好，您不用擔心。我今天聽說對方已經被判了刑，所以也算過去了吧，你們就當不知道這事吧。」

　　越美雲歎了口氣，可能是太久沒聯繫，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就停住了。剛好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宋卓希找了個借口掛了電話，走過去開門。

　　嘉語站在門口，因為崴了腳，一手扶著門框。

　　「嘉語？」宋卓希剛想解釋一下，看到了她身後的韓祖哲，只好暫時不說什麼了，打開門讓他們進來。

　　「宋先生，你感冒沒事了吧？」韓祖哲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替吳總監來看你的，本來買了東西，剛才嘉語姐有危險，混亂中弄爛了，實在不好意思拎上來，你別介意啊。」

　　「你說什麼？嘉語有危險？」宋卓希看向嘉語：「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張立今想報復吧，我已經報過警了，最好讓他多坐幾年牢才好。」嘉語不想他擔心，說完就立即岔開話題：「你怎麼回事？在這兒住多久了？」

　　「兩三天吧。」宋卓希非常合時宜地吸吸鼻子，又問一聲：「你真沒事？」

　　「別打岔！」嘉語看看旁邊的韓祖哲，忍住了問下去的衝動，把手裡剛買回來的熱粥拿到旁邊去裝碗：「你們聊吧。」

　　宋卓希穿著棉質T恤，外面披了件毯子，本來就長得有點兒陰柔，再一副紅著鼻頭柔弱弱的樣子，看起來簡直是一出弱柳扶風的畫面。

　　他請韓祖哲在沙發上坐了，又仔細問了一下事情經過，越想越後怕，張立今那個混蛋，有機會非搞死他不可！

　　韓祖哲說了幾句客套話，擺擺樣子就打算告辭了。他本來就是充任務來的，宋卓希上次陷害了他，他還沒走出困境呢，哪兒那麼容易就做到盡釋前嫌、毫不介意。

　　宋卓希也不挽留，送他到門口，道謝說：「這次非常感謝你，幸好你出現的及時，上次的事情我也向你道歉，那時候都是為了對付張立今，對不起了。」

　　韓祖哲愣了愣，在他印象裡宋卓希一向都挺傲的，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跟他道歉了，真讓他意外。

　　「都過去了，我沒放在心上。」他笑了笑，跟宋卓希道別走了。

　　嘉語端著粥過來，冷著一張臉：「快吃，吃完收拾東西回家！」

　　宋卓希裹緊身上的毯子，繼續裝柔弱。

　　「我服了你了！」嘉語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宋卓希坐過來端起碗，故作感動：「你終於回來了，再這麼下去我真要病死了。」

　　「你就不能說句好話？」嘉語抬腕看看表：「算了，都這麼晚了，你還是明天再回去吧。我去看看敏宜，她明天要走了，不過看樣子你也送不了了。」

　　宋卓希吃了口粥，看了她兩眼，問了句：「你這幾天跟在她身邊還好嗎？」

　　嘉語在他旁邊坐下，聳聳肩：「反正就這麼過來了，沒什麼好壞。」

　　「我一直在想敏宜為什麼害你，難道是因為我？可是她自己明明白白說過她不喜歡我的啊。」

　　「她也明明白白說過把我當一輩子朋友呢，做到了嗎？」嘉語抿了抿唇：「雖然這話說得可能不厚道，但是我還是要說，這次的事教訓慘重，希望她能成熟起來。」

　　大概是病了的緣故，宋卓希沒什麼精神，低頭吃粥去了，再沒說什麼。

　　嘉語去莊敏宜那邊轉了一圈，故意沒有說宋卓希在隔壁的事，被她知道了跑過來，影響宋卓希休息不說，可能自己還要感染，明天還得上飛機呢，還是算了吧。

　　生了病的宋卓希是很乖的，嘴巴不毒，行動乖巧，吃完就跟冬眠一樣窩床上去了，還特別大方，騰出一半床位招呼嘉語就睡這兒，千萬不要客氣。

　　嘉語說：「現在張立今坐牢了，我心情好，就不跟你一般計較了，等你病好了我再收拾你。」

　　宋卓希啞著嗓子說：「你現在就收拾我吧，沒關係的。」

　　嘉語走過來把被子捂在他身上：「病了都不老實。」

　　宋卓希很認真地保證：「真的要好了，不然我肯定不會讓你接近我的。」

　　嘉語翻了個白眼，洗澡去了。再出來，窩在沙發上，拿著從藥店買來的兩支藥膏在燈下仔細比對半天，最後選了一隻味道不太重，去塗腳踝上的傷處。

　　宋卓希探頭看了一下，那裡扭傷了一大塊，已經青紫青紫的腫的老高。他又開始生氣，披著毯子下了床，走過來說：「我給你塗吧。」

　　「你好好回去躺著行不行？」嘉語絲毫不領情。

　　「我真的好很多了。」他搶過藥膏，蹲下來給她塗抹，沉著一張臉，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想壞招。

　　嘉語好心提醒：「張立今進監獄了，你想整他也沒機會了。」

　　「那我就祝他再也出不來行不行？」

　　「……」

　　他擦了擦手，坐到她身邊，伸手摟住她：「審案期間還順利吧？」

　　「順利。」

　　「那個章翰好像幫你很多啊。」

　　嘉語吃驚地看著他：「你跟蹤我？」

　　「怎麼可能，我只是叫小寶去看了看情況而已。」

　　「那就是叫小寶跟蹤我，有分別嗎？」

　　宋卓希舉手對蒼天：「我絕對絕對沒讓小寶跟蹤你！當然，她也有可能在處理的過程當中稍微採取了些不恰當的方式。」

　　念在他還病著，嘉語就不說什麼了。

　　「行了，快去睡吧。」

　　她推他去床上，宋卓希扯了她一下，嘉語現在腿腳不方便，一下就倒在了他身上，宋卓希趁勢一隻腿壓住她。

　　「你還真不怕傳染我啊？真自私！」

　　「我都忍著沒吻你，怎麼自私了？」

　　「……」

　　宋卓希揉揉她的腦袋：「睡吧。」

　　嘉語翻出手機看了看行程安排，然後關機關檯燈，低聲說：「你那廣告就一直拖著？行程上面備註的很急啊。」

　　宋卓希埋頭在她頸邊：「嗯……我明天把韓祖哲推薦給他們吧，就當是報答好了，就是不知道他們肯不肯改合同了。」

　　「要報答也是我報答吧，你湊什麼熱鬧？」

　　「你想怎麼報答？」宋卓希微微發燙的手伸進她的衣領：「我替你報答，然後你再報答我也是一樣的。」

　　嘉語「啪」一下拍開他的手：「你還病著呢，注意點兒！」

　　「摸一摸又不會怎麼樣。」他說著又貼過來吻了吻她的脖子，「這兒不會傳染吧？」

　　「別鬧了，明天我還要送敏宜去機場。」

　　「好吧。」宋卓希這才安分了，摟著她安安靜靜地躺著，好半天，歎了口氣說：「希望她早點過了這道坎吧。」

　　第二十九章

　　莊敏宜直到臨走也沒接過宋家的電話，嘉語獨自送她去機場。她在登機口很諷刺地笑著說：「真沒想到這種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是你。」

　　嘉語一定是被宋卓希帶壞了，很不客氣地回了句：「沒事，我也是無聊打發時間。」

　　莊敏宜哼了一聲，拖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嘉語朝她的背影揮了揮手：「拜拜。」

　　宋卓希因為一早有通告而沒來，他的感冒倒是奇跡般好了。梅小寶之前來接他的時候，看到嘉語也在，曖昧地說：「哦，原來有良藥啊。」

　　嘉語很淡定地接了句：「我是有權利扣你工資的。」

　　「呃，我是說嘉語姐你一定帶了良藥過來，對吧對吧？」梅小寶討好地笑。

　　果然這招有用，嘉語送完莊敏宜再去現場看宋卓希的進度，梅小寶還在對她笑。

　　「行了，不扣你工資行了吧。」嘉語朝攝影棚看了一眼：「廣告內容改了嗎？」

　　「改了，沒有淋雨場景了。」

　　嘉語點點頭。

　　這條廣告是接著之前的內容拍剩下的，完成的也快。宋卓希換好衣服出來，時間還足夠去趕下個通告。

　　「回去休息吧，病剛好呢。」嘉語拿著日程記錄劃了幾下：「這個廣告既然沒辦法給韓祖哲，我把一個準備給你接的廣告讓給他了。不過商家壓了不少價，但好歹是個露臉機會。」

　　「也好。」

　　張立今坐了牢，業明集團的財政收到盤查，一下暴露出很多問題，連帶跟聚星的合作也收到了衝擊。好在現在選秀已經過去，剩下的後續和尾聲公司可以自己完成，但因為這點，吳翠珊多少被高層指責了幾句。

　　嘉語好長一段時間沒在公司露面，這次是為了給韓祖哲安排工作才過來的，一出現就被秘書叫進了她的辦公室。

　　吳翠珊喜歡穿女士西裝，特別幹練，她的五官又很硬朗，所以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尤其嚴肅。即使算作她心腹下屬的嘉語，看到她這模樣也難免有點發楚。

　　「怎麼了，吳總監？」

　　「沒什麼。」

　　能怎麼樣？張立今自作孽，雖然受害者跟嘉語扯上了關係，也不能叫她不報案吧。吳翠珊只是比較鬱悶為什麼偏偏跟這樣一個不靠譜的集團合作了。她自己有點大女子主義，至今獨身，很反感張立今這種傷害女性的男人，所以想來想去，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

　　「韓祖哲還是要捧的，公司簽了他，又給他造勢了這麼久，利益不賺回來怎麼行。」吳翠珊轉移了話題，順便問了一句：「宋卓希的感冒好了吧？」

　　「好了，我今天來公司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之後的安排，合作方的話，至少樂宇傳媒跟我們合作的很好，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樂宇傳媒就是章翰所在的公司，這家確實靠譜，關鍵是也夠大方，很多本該聚星出資的地方他們都沒提要求。想起這家還是嘉語拉來的，吳翠珊的臉色好了很多：「你跟章總監熟，約一下他，我們改天一起吃個飯吧。」

　　嘉語正好也想感謝一下章翰這段時間以來的幫助，答應了下來。

　　出了辦公室，剛好碰到來公司的韓祖哲，他很高興的樣子，看到嘉語老遠就招手，走到近處笑著說：「嘉語姐，聽說你給我接了個廣告，是真的嗎？」

　　「真的。」嘉語看看手錶：「到中飯時間了，你沒吃飯的話就跟我一起吧，我請客，上次救命之恩還沒答謝呢。」

　　「嘉語姐太客氣了，我們倆好歹是校友啊。」

　　嘉語聽他這麼一說，反而更慚愧了，上次因為要對付張立今連累他的時候，可沒把他當校友看。

　　離聚星公司不遠就有一條美食街。嘉語有意補償，特地選了家貴的餐廳，卻被韓祖哲阻攔了，「不用這麼好的餐廳，很貴的。」

　　韓祖哲也是從苦日子裡過來的，知道賺錢不容易。嘉語笑笑說：「沒關係，我自己也可以趁機吃好點嘛。」他這才不堅持了。

　　在餐桌上坐下，韓祖哲又開始問嘉語工作的事，他是閒太久了，難免心急，有機會就迫不及待的要把握。

　　「放心，我都給你安排好了。」嘉語把菜往他面前輕輕推了推，「我覺得你有舞蹈功底，比賽的時候又亮過嗓子，也許可以走影視歌三棲路線，當然開頭還是先混個臉熟。我在吳總監那裡看到一個偶像劇的機會，你可以去試試。」

　　韓祖哲皺了皺眉：「可是內地的偶像劇製作還不成熟，演出來多半沒有口碑啊。」

　　「要口碑的話只能拍電影，但是電影導演都很挑的，不是科班出身，至少也得大紅大紫。你現在這兩樣都沒有，只能從頭開始。而且你也別小看偶像劇，先不管口碑怎麼樣，有收視率就行，等你有了人氣，其他的也就好說了。」

　　韓祖哲歎了口氣：「是啊，如果我有宋先生那樣的專業底子就好了。」

　　嘉語笑了一下：「別這麼說，你有你的優勢，將來未必會比他差。」

　　韓祖哲大受鼓舞：「真的？」

　　「加油吧。」

　　嘉語本來還想提醒他一些事項，比如要耐得住寂寞。當初宋卓希一出道就經歷事業低谷，比他現在的情況糟糕多了，也沒有一有風吹草動就往公司跑，太過積極有時候未必是好事。當然，宋卓希那時候也許只是因為本性太驕傲了而已。

　　驕傲的宋卓希今天卻很高興，嘉語一回到住處，就被他抱了個滿懷。

　　「怎麼了？我就一下午沒盯你工作，你不至於勒死我吧？」

　　宋卓希笑瞇瞇地摸著她的臉：「怎麼會呢，我多心疼你啊，哪兒捨得。」

　　「有話就說，笑得我渾身發毛。」

　　宋卓希把她摟得更緊：「我太高興了，你知道無錫那邊的工作馬上要恢復了吧？導演說之後他要拍一部三國的片子，希望我繼續跟他合作。」

　　「……就這樣？」

　　「當然不止，角色是我一直肖想的啊！」

　　嘉語這才明白過來，但又不確定：「你們畢竟沒簽合同呢，能算數嗎？」

　　「所以需要你出馬啊。」宋卓希笑得更讓她毛骨悚然了：「馬上片場轉戰昆明，你陪我去，順便跟對方把合同談好。」

　　嘉語有點為難：「我還想跟你說呢，現在我還帶著韓祖哲，可能走不開。他又救過我，我也不能在這時候說回來做你的專屬經紀人吧。」

　　宋卓希故意板臉：「又婆媽了不是！你把事項安排好，交給助手不就好了。你現在帶著兩個藝人，不能偏心啊。」

　　「……我已經很偏心了吧？」

　　「嗯，你現在一門心思都在捧韓祖哲身上，的確夠偏心！」

　　嘉語真的很為難，「要不……我晚點去？」

　　宋卓希哀怨地看著她：「你結婚的時候會晚點去嗎？」

　　「有人把簽合同說成結婚嗎？」

　　「我不是在說嗎？」

　　「……」

　　「要不我們倆結婚，測試一下你會不會晚來？」

　　「你跑題了。」

　　宋卓希見縫插針：「結婚或者陪我去昆明，你選一個！」

　　「……」

　　「好吧，」他摸摸嘉語的腦袋：「女人在這時候大腦都比較混亂，我能理解，所以我替你選吧。先去昆明，回來結婚。」

　　「啊……」嘉語深深歎了口氣：「我真是服了你了！」

　　宋卓希在對付嘉語方面一向有本事，軟磨硬泡這招特別好用，這次又成功一回。不過為了補償，他早就做了準備，做了幾樣好菜，慇勤地伺候，無比體貼熱情。

　　嘉語吃了塊排骨，含糊不清地說：「忽然發現你也挺好打發的，不就一個角色嘛，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你不明白這種感覺，我一直想演三國裡的武將，誰都行，真的！」

　　嘉語看看他：「我覺得你只能演周瑜。」

　　宋卓希瞇了瞇眼：「嘖，我就知道你想做小喬。」

　　「……」還要不要臉！嘉語又想歎氣了。

　　吃完飯洗鍋洗碗的時候，宋卓希都在輕聲哼著歌。嘉語已經很久沒看到他這麼高興過了，他是真心喜歡表演，一個心儀的角色都能讓他樂不可支，所以才能在之前那樣不順的路途上堅持走了下來。

　　她決定回房去把韓祖哲的工作提前安排好。

　　她做事效率很高，過程就分外投入。等她忙完，活動了一下肩頸，轉頭一看，居然發現宋卓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大大咧咧坐在了她床上，也不知道進來了多久。

　　「你幹嘛？」

　　宋卓希扯著被角嬌羞一笑：「為了答謝小喬，公瑾來伺候你就寢啊。」

　　「……」嘉語平時挺正經的，這次真的沒忍住，頓時笑得從椅子上跌到了地上。

　　宋卓希不演了，丟開被子把她撈上床，伸手剝她的衣服：「瞧把你樂的，果然是太想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