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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曼奴]愛得太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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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36:50
第八章

  閻琮修顫著手,不敢相信徵信社所帶給他的照片!

  他的女人藍晴依,竟然在大街上任由溫榮作吻她——

  可惡!他將照片甩到一邊。

  他現在是什麼心情?竟如捉姦在床般,恨不能與溫榮作來場決鬥!藍晴依……他已經把她當作是他的女人……他不容許她的心還向著溫榮作!

  閻琮修趨前撿起照片,看著上頭另一名據他瞭解是個極富智慧的女子……

  他要徹底瓦解這三人的友情!

  當櫃檯小姐第三次敲門打斷鄭韻雯的教學,告訴她有一名男子在休息室等她許久,並不斷地以曖昧的口吻暗示學生,那個人好帥好帥;她不得不提早結束這一節課程,見見來者。

  她猜不到有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本來她以為有可能是溫榮作,但隨即又否定掉這個想法。因為,第一,溫榮作雖然長得不錯,卻不至於讓人如此讚不絕口;第二,回台灣後,她和溫榮作就沒有再看對眼過;加上半個月前在她宿舍前的那件事,他不太可能這麼快便找她見面。

  溫榮作太瞭解她的脾氣——即使他先拉下臉向她道歉,她也會因嘴硬而不肯接受。所以每回和他吵架,他總會算準了她氣消的時候才來找她。

  鄭韻雯穿過走廊,遠遠就看見站在休息室前的身影,證明了她的猜測沒錯;但她沒有時間失望,因為炮火顯然已大弧度轉向她這方。

  她直了直背脊,回瞪經過她身邊、個個向她豎起大拇指的學生後,走向閻琮修。

  「是你——」一站定在他面前,鄭韻雯立即以不歡迎的口吻開口。「有什麼要事嗎?」

  閻琮修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微笑道:「有件東西,你一定有興趣瞧瞧。」

  「哦?」鄭韻雯眉頭輕蹙地望著他,「你都是這麼認真地宣揚你那些卑鄙的勾當嗎?」

  閻琮修沉下臉,自西裝暗袋裡掏出了幾張照片,在她眼前一晃後,又將照片收回。

  「這些卑鄙的東西你沒興趣,不知道別人有沒有興趣?」

  鄭韻雯雙手交橫在胸前,思忖著他又下了什麼手段,但她決定不咬他的餌,「那些有興趣的別人,頂多是和你這種狡猾奸詐的無賴同類,對我沒有影響。」她掉頭要走。

  「如果你已經不管藍晴依的死活——」他的話讓她停下了腳步,「你也不忍心將溫榮作的名譽推落谷底吧!」

  鄭韻雯回頭。她就知道,這個人永遠懂得怎麼抓住別人的弱點猛砍!

  她悶聲不響,直接走向電梯,閻琮修跟在她身後。兩人進了電梯後,鄭韻雯問:「你想去哪裡談?」

  「我在附近一家餐廳已經訂了位。」閻琮修說。

  「告訴我地方,我自己騎車過去。」鄭韻雯一直盯著樓號,不願看他。

  「你放心,只是一段路程,我沒有那種心力製造你和我之間的緋聞。」

  上了閻琮修的車,鄭韻雯跟著他來到離補習班有兩條街的一家知名飯店。

  兩人到達三樓,侍者引他們走到靠窗的座位。坐定不久,閻琮修事先預點的料理使輪番端上。

  鄭韻雯望著窗外,不動眼前的佳餚,也不急著詢問他究竟為何找她。

  面對這種人,不用太過用腦,只要靜下心,堅定自己的立場便可。

  閻琮修招來服務員,要他們暫停再送餐點上來後,說道:「你很聰明。」

  「謝謝。」鄭韻雯虛應。

  「只是,這麼聰明的你,怎麼會連著兩年聯考失利?」

  鄭韻雯有些意外,但沒有表現出來。「我的個人資料,你都瞭若指掌?」

  「未必。」閻琮修以紙巾輕拭唇角,「只是有些方面,我可能比你瞭解你自己。」

  侍者送上來她自己點的咖啡後,她說:「比如說?」

  「比如說溫榮作。」他盯著她的表情變化。

  鄭韻雯先是垮下臉,但只是一瞬間,她馬上又恢復淺笑。「是個很好的『比如說』我的確不瞭解。」

  「也許半個月的時間太久,你已經忘記當時發生過什麼事。」閻琮修拿出先前在她眼前晃過的照片遞給她。」現在看看這些照片,你應該能記起,而且瞭解我的『比如說』了吧!」

  鄭韻雯將三張照片分開放在桌面上:一張是在她宿舍前藍晴依和溫榮作的吻照,一張是她怒著臉扯開溫榮作,另一張則是她掌摑溫榮作的照片。

  「你派人跟蹤藍晴依?」鄭韻雯強壓下怒意,不動聲色地問。

  閻琮修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說:「這三張是從五十二張照片裡挑出來的,算是精華。」

  「很好。」鄭韻雯點點頭,不同他打哈哈,直接問道:「你想怎麼樣?」

  閻琮修往後靠向椅背,「你在日本學的是經營管理?」

  鄭韻雯眉一挑,「既然你早就知道,何必多此一問?」

  「聽說你讀得相當不錯,不繼續往上研習,學校的教授都覺得非常可惜。」

  鄭韻雯聽出了他的意思,便說:「我對從商沒有興趣。」她點燃了根煙。

  閻琮修手一伸,夾走她的香煙,立刻捻熄。「我討厭煙味,更討厭女人抽煙。」

  鄭韻雯徐徐吐出唯一的一口煙霧,瞄了廳內一眼,「我不知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禁煙區。」

  閻琮修不悅地皺了皺鼻,說道:「我想,你已經懂得我的意思了。」

  「而你也該懂得我的回答了!」鄭韻雯拎起背包,準備要走。

  「你覺得我有什麼理由明知道你會拒絕,卻仍親自對你提出?」閻琮修將照片一張一張收回。

  鄭韻雯站起身,「有話直說!」

  「我想上回週刊的報導有點成效不彰,如果換成國內三大報系聯合登出,再加上你加入後的四角戀情,一定能夠炒熱這個話題吧?」

  「閻琮修!」鄭韻雯兩手往桌上一拍,咖啡杯應聲倒下,濃黑熱燙的咖啡沾污了她的衣擺。

  閻琮修制止服務員過來,朝她命令道:「坐下!」

  鄭韻雯拍拍衣擺,在旁邊的位子上坐下。「動這麼大手筆設計自己戴綠帽子?」

  「我是被害人,受人同情的滋味不會不好受。」閻琮修伸手將咖啡杯扶正,「怎麼樣?你的回答與先前的不一樣了吧?」

  「據我所知,你的公司一直在裁減女職員,為什麼要找我去你的公司?」鄭韻雯問。

  「再仔細想一下,你就會明白。」閻琮修不予提示。

  鄭韻雯腦筋迅速轉了一下,「你怎麼以為你做得到?」

  「女人的友情通常是脆弱的。」

  鄭韻雯回他:「既然如此,又何必勞動你來破壞?」

  閻琮修目光銳利地梭巡著她的五官,「我想你們會很樂意向我證明,沒有人可以擊垮你們的友情;不論是溫榮作,或是我——」

  鄭韻雯淺笑,無所謂地望望窗外,在他逼人的視線下,依然自在。

  「你以為我做不到?」他問。

  「不管我怎麼回答,你都會依你的計畫去行事的。」鄭韻雯手撐著頭,然後說:「請問我的職務?」

  「我在業務部幫你安插了個位置。」

  「業務部?很好,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很快整個城市就知道你帶一個女人進入你的地盤了。」她背起背包,「請問我可以走了嗎?」沒等他回答,她已站起。

  閻琮修微仰著頭看她,「既然你輕易就看透了我的目的,怎麼不順道點出我這麼做的原因?我相信你有很多話想當著我的面罵!」

  「像你這種該進療養院的人——」鄭韻雯睨了他一眼,「做什麼事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發、病、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惜你不是秘書的料,否則把你留在身邊一定很有趣。」

  鄭韻雯哼了一聲,「那我寧願上報!」說完她頭也不回上刻離去。

  閻琮修斂起有些做作的笑容,望向窗外。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冷血的人!

  藍晴依的房門開著,一見著閻琮修經過,她立刻跑出來。

  「閻琮修!」她喚。

  閻琮修腳步略停,但即刻又繼續走向他的房間。

  藍晴依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你到底想怎麼樣?」

  閻琮修手一揮甩開她,她因重心不穩而後仰,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後圈住她的腰,將她摟在懷裡。

  她緊抓住他的西裝領口,平視著他的肩膀,不敢看他。「你……為什麼要韻雯到你的公司去?」

  他刻意忽略她身上的馨香,冷冷道:「都這麼久的事了,你現在才知道?」

  他的氣息向下吁出,使得她的劉海微微飄動。她不安地眨眨眼,放下抓著他領口的手,改去撥動他箍著她腰的手掌,要他放開她。

  閻琮修手掌一張,連帶握住她的手,並將她摟得更緊。「是鄭韻雯告訴你的?」

  她倒抽了一口氣,「是黎日揚告訴我的,他說韻雯一個多月前進了他的部門,問我知不知道。」

  「那麼,你和鄭韻雯幾乎有兩個月沒見面了?」他怕話沒說完,就衝動地吻上她,於是放開了她。

  藍晴依急忙退後了兩步,「你怎麼知道?」

  「是她避不見你,還是你也不好意思見她?」

  「你……你知道那件事?」她的臉緩緩脹紅。

  他微側著頭看她,「當街擁吻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不用不好意思。」

  藍晴依不滿他嘲諷的口氣,「你到底想怎麼樣?先是榮作,現在又找上韻雯?」

  「看來鄭韻雯還是比你聰明。」他做出覺得可惜的表情。「只是,她明明知道我想怎麼樣,為什麼不告訴你?」

  她搜尋他話中的含意,但一無所獲,只得自己想像,「你不要動她的主意!」

  「為什麼不?」他手一擺,「為你?還是為溫榮作?」

  「我……」她下意識退了兩步,手輕撫著腹部,低著頭說:「我……好像懷孕了……」

  閻琮修神色強烈震撼了一下,且未強迫自已收斂心中躍起的驚喜。「你到醫院檢查過了?」

  她搖搖頭,「沒有確定,只是有一些症狀……」

  他立即想起前幾天早晨,當他打開浴室的門時,見她捧著腹部、捂著口,臉色蒼白地回望他。但他還必須確定一下,他說:「你不是時常胃痛?」

  「我是胃痛,但從沒像最近這樣一直反胃。」她看著他,看不出他對這件事的看法,所以她故意說:「如果你要我拿掉的話,我不反對。」

  「你敢!」他帶怒地低吼。

  這下子她百分之百的確定他想要小孩,不禁心中狂喜,唇邊亦掩不住笑意。

  他看著她靦腆的微笑,語氣跟著緩和,「你確定?」

  藍晴依低下頭,有點羞澀地說:「我那個……從那之後,就……」

  「我知道了。」他直想高聲歡呼!為免失態,他轉身急著要進房;但想了一下,又回頭說:「凡事小心一點。另外,關於家事,我會再找個人進來幫忙。」

  「等等,韻雯的事……」

  「她是日揚的下屬,我不會動她。」他看看她平坦的腹部,又看看她帶粉的臉龐,不敢相信她真的已懷了他的孩子……

  藍晴依在他有些溫和,卻又保留了不少平日傲慢氣勢的視線下,神經緊繃著;心中則期望他不要再出言諷刺。

  「你……」閻琮修猶豫了一下,才說:「沒事了,早點休息吧!」

  當他進房後,藍晴依因一陣虛軟而急忙扶著牆。她以為他又會出言侮辱她與溫榮作,以輕蔑的口吻問她如何確定孩子是他的。

  但他沒有,他沒有這麼說!

  藍晴依眨眨眼,不可置信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然後輕輕撫著腹部,兀自開心地笑了起來。

  而回房的閻琮修,一骨碌坐倒在沙發上。

  他不否認,從聽到她懷孕的消息到現在,他高興得腿都軟了!

  他要做爸爸了!而將為他生下孩子的人,是她!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

  天啊!要不是聽到了這個消息,他還會對她做出什麼?

  罷了!一切都過去了……他不要再去追究他為什麼要娶她、又為什麼時時都有既想保護她,卻又想傷害她的矛盾心情……

  哈!老天爺是不是在開他玩笑——他這麼冷酷的人,竟也會有幸福將翩然到來的感覺?

  無論如何,他要開始好好對她……

  ***

  「你下禮拜就要去美國了?」藍晴依皺著眉喝了一大口蘿蔔汁,自從知道白己有可能懷孕了之後,她就不再碰那些具有高咖啡因的飲料。

  「嗯!在那邊如果順利的話,再接我母親過去。」溫榮作笑著看她好像小孩子被強灌下藥的扭曲臉孔,問道:」什麼時候改唱這種養顏又美容的東西?」

  「換換口味。」她一口氣將蘿蔔汁整杯灌進肚子裡去,才能好好地與他談話。

  早上約了個婦產科醫師,要做檢查;約的時間是在下午,而醫院剛好在溫榮作的公司附近,所以她找他出來見見面。

  「對了,上一次真的很抱歉。」溫榮作敲敲頭,「這裡壞掉了。」

  「糟糕!」藍晴依也敲敲頭,「我的頭好像也壞掉了,怎麼上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忘記了?」

  兩人相視而笑。

  藍晴依接著說:「只是,我想你也知道韻雯的真實感情了。」

  「老實說我真的很難相信她會……」溫榮作輕歎了口氣。

  「在當時我才明白,從她高中喜歡上你以來,就一直沒有再變過。真的!雖然她說去日本後就放棄你了,甚至於在日本與你重逢時,她也覺得對你真的是沒感覺了。但是我相信那只是她拒絕去承認而已。」

  溫榮作頷首表示同意她的看法。他也知道,鄭韻雯是個極度冷靜的人,即使再大的感情激盪,只要給她時間,她都能掌控住自己的心情。正如只要她拒絕承認依舊對他有情,她便能表現得連她自己都相信,她對他已不復有一絲情感。

  「那天在她的宿舍前,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那麼不知所措的樣子。她說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怎麼會那樣,但是她知道的,而你我也都知道她為什麼會那麼激動地打了你,對不對?」在這個時候,藍晴依仍然希望他和鄭韻雯能在一起,所以她想確定他的心情。

  「但是,我已經要離開這裡了,而且,她不是個會為感情而拋離一切的人;再加上即使我想和她好好談談,她也未必會吐露心事。」溫榮作瞭解她的期待,但他的顧慮實在太多了。「況且,你也知道我現在的心情。」

  「難道……你真的從未對她動過心?」藍晴依小心翼翼的詢問。

  溫榮作一笑,「能不對那麼特別的女孩動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吧!那你還找那麼多藉口否認。」藍晴依認為,既然兩人都有吸引對方的特質,如果不在一起,真的很可惜。

  「那時聽你說韻雯在高中時候喜歡過我,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驚訝嗎?」

  藍晴依搖頭。他繼續說道:「大學時代我沒和任何一個女孩子交往過,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在追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小丫頭。你猜我成功了嗎?」

  「你是指……那個人就是韻雯?!」藍晴依不解,這麼說來,當時他們就已彼此喜歡,又怎麼會演變成今日這樣?

  「很奇怪吧!當時只要我約她,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回家;連我母親也在看我的笑話。後來我沒考上研究所,她要負很大的責任哦!」他盡量以風趣的口吻來敘述這件事。「接著我當了兵,很久之後,才聽到她到日本的消息。我心想,既然她拒絕我都拒絕得這麼撤底了,我不得不放棄!」

  「可是後來你不是退伍後就立刻去了日本,其實還是去找她的吧?」

  「也不全然是。在大學時的課餘時間就得去父親的公司裡見習,退伍後是依我父親的安排到日本。再遇見她算是湊巧。」

  以後的事,藍晴依都知道。因為溫榮作在同一個學校修習碩士學位,才會在校園裡與鄭韻雯巧遇。

  「可是……」藍晴依左想右想,認為他們還是應該成為一對才是!「你真的……」

  「我不否認韻雯在我心中的地位,但是我說過,你該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溫榮作坦白道:「相對的,我也瞭解你的想法,我不會勉強你。」

  她努了努嘴,還是不滿意他的說法。

  「好吧!在去美國之前,我會去找她談談,不過我可沒把握能談出個什麼結果。」他扯扯她的劉海,「另外,你得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如果十年後,她還嫁不出去,我會回來接收她的。」

  「說得好像等著撿破爛似的!」她還是不滿意。

  「不可以偷偷告訴她哦!」

  見他兩手合掌,煞有其事的拜託。她眼珠一轉,想了一下,「哦——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其實是要我幫你在這一段期間裡,提防其他覬覦她的人吧?沒問題!這事兒我早就在做了。」她爽快答應。

  「另外,我所擔心的,就是你了。」他溫和地看著她,「最近怎麼樣?」

  「很好!我——」她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快當媽媽了,但在醫師證實之前,還是收斂點好。「我在努力追求我想要的生活!」

  從她容光煥發的神色裡,溫榮作相信她已找著了她的方向,只是他還是不全然放心將她交給閻琮修。「他最近是不是變了很多?」

  「嗯!」藍晴依開心地應。

  最近閻琮修經常在家陪她。雖然他話不多,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他的關懷。尤其有一次她險些絆倒時,驚呼出聲的竟然是他——此後藍晴依總會故意做些危險動作,嚇嚇他的心臟。她同時也發現到,閻琮修看過她買回來有關懷孕須知的書籍,否則他不會要她餐餐吃的都是書裡介紹的營養食品。

  但若要與體貼的溫榮作相較的話,閻琮修仍然還差上一截。不過,如今偶爾對她流露出關愛眼神的他,已與以前的冷漠無情判若兩人。

  雖然說她大可不必為此而雀躍不已,畢竟他對她只是愛屋及烏,並未萌生真情。但又何妨?他疼她的孩子,他想要她的孩子,這就夠了!

  昨天他幫她向醫師約了時間。今天早上他支支吾吾的,似乎想陪她一起到醫院,但她知道一個大男人尤其是閻琮修這個超級自大的大男人,待在醫院裡等檢查報告一定會不自在的,所以她表示想只身前往。

  而後閻琮修問她是否想要些什麼東西,她笑著回答她想要一束花;給果他的臉上升起一陣窘狀。她也知道他為難的原因,因為他自信是那種一輩子都不會進花店的男人,當然他也不可能開得了口要其他人幫忙買。而話又是他自己問出口的,他自然得負責辦到!

  光是設想他如何向店員開口選定花種,藍晴依就傻笑了好久。

  「幾點了?」她扳過溫榮作的手腕看表,和醫師的定的時間是二十分鐘後,但她已等不及了!「你願不願意陪我去一個地方?」她希望有人在現場分享她的喜悅。

  「去哪兒?」雖是這麼問,溫榮作卻兩手一擺,已是一副不論目的地為何處,他都捨命陪君子的模樣。

  她興奮一笑,「婦產科!」

  ***

  「很可惜,你並不是真的懷孕!」

  當藍晴依聽到這句話由醫生的口中說出,她的眼前晃過一片黑,腦中轟然巨響,直想就此暈眩過去算了。

  「晴依!」溫榮作忙扶住她癱軟的身子。

  「怎麼可能?我……我……」她沒來由感到心驚,如果沒有孩子,那麼她……

  「閻太太,你的症狀的確符合懷孕初期的徵兆,但這只是你心理上的假懷孕。」醫師解釋道:「由於你太過期望能懷孕,心理上太過緊張,才會有這些症狀出現。」

  「可是,我……」藍晴依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

  「關於你生理期的遲緩,也是心理作用所造成的。我們也遇到過因各種環境因素、心理因素,停經期達數年的案例。」醫師十分諒解她情緒略微失控的原因,勸道:「閻太太你還年輕,心情上請盡量放輕鬆。另外,我建議你找個時間做次全身檢查,我們可以依你個人的情形,為你的身體做些調整,這樣一來,對母體對胎兒都好。怎麼樣?閻先生,你是不是和我們約個時間?」

  「呃……」溫榮作有些尷尬醫師誤解他的身份,但又不適合否認。

  「謝謝……」藍晴依一直沒有聽清楚醫生後來所講的話。她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晴依!」溫榮作向醫師點頭告別,然後追上前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我還不想回去。」她虛弱地說,聲音細微得讓人得將耳朵湊近才聽得見。此刻的她了無生氣,彷彿所有活力都在假懷孕的時候耗盡了!「我還不想……回去見他……」

  ***

  閻琮修掛上電話,怔在原地。

  可惡!什麼他和她共有的小孩、什麼幸福即將到來的感覺——只不過是他昏了頭,反遭他們戲弄了一番罷了……

  突然地,他自沙發上跳了起來,將桌邊為她買的花束狠狠摔到一邊!

  閻淙修因氣憤而急促地呼吸著,他深吸兩口氣要自己冷靜一點。

  可是他怎麼冷靜得下來?醫院的人告訴他,她根本沒有懷孕!而且下午「閻先生」不是已和她一道聽了醫生的解釋,怎麼還會打電話去詢問結果?

  陪她一起去醫院的「閻先生」,還會有誰?!

  怪不得,早上她拒絕他送她去醫院時,她的唇邊閃爍著竊笑,原來是笑他真夠傻的,竟不知他已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怪不得,今天一整天他又覺得心神不寧,原來是她徹底地背叛了他……

  提前回到家裡等她,但她約定會回來的時間早已過去;他擔心發生了什麼意外,才掛通電話過去醫院詢問。

  等待的時刻裡,他假想過事實上她並沒有懷孕;可能也因為如此,她不敢回來面對他;若事情只是這樣單純,他不會責備她,甚至他覺得自己還會反過來安慰她……

  但他萬萬想不到——他被她耍了。

  從以為她懷孕以來,他像個大傻瓜似的守在她身邊,打定主意不論她想要些什麼,他都會想辦法找來給她。而她的臉龐則散放著為人嬌妻及將為人慈母的光彩,讓他幾乎以為,他們會這樣快樂的廝守在一起……

  想到這裡,閻琮修放聲大笑,笑容裡裝滿了自嘲。

  他撿起花束,往二樓走去,進入她的房間。將花放在梳妝台上,他熄掉燈,走到窗前等候。

  他心想,這樣也好,令他徹底狠下心,完成未完的計畫。

  ***

  離開醫院後,將近五個小時,溫榮作開著車,在市區內停停走走。

  他斷斷續續地安慰著藍晴依,漸漸地也發現了整個事實——先前她的開朗樂觀,並神采奕奕地告訴他——她正努力追求她想要的生活時,完全是因為她假想自己懷有閻琮修之子;而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假想,她與閻琮修的關係才有所改善。

  他和鄭韻雯所擔心的情況無可避免的發生了——她終究還是愛上了閻琮修!也許她自己也發現了,才會不敢面對並未懷孕的事實、才會想要躲開閻琮修。

  所以,當醫師宣告,一切症狀全是她的心理因素造成的,她的沮喪才超過常人。

  另外,閻琮修的反應也令人難以預測。

  依閻琮修的個性來講,他不太像是個喜愛小孩、甚至會為了小孩而改變個性的人。但他卻因藍晴依可能懷孕,而大幅度地改變對待她的方式;使得她對懷孕與否,更抱著如此重視的心情。

  也難怪藍晴依此刻的情緒如此低落——她不知如何將事實告知閻琮修,她不希望兩人回復從前冷漠無情的關係,她不敢回去面對他。

  但是閻琮修真的對她毫無感情嗎?他會不會在無意中也對藍晴依動了心,無意中也想溫柔對待她,卻因平日的冷酷形象而強自隱藏日漸滋生的情感,於是他假藉她懷有他的孩子為由而改變自己,學著表達柔情?

  若果真是如此,溫榮作反而覺得藍晴依的未曾懷孕,是個測驗閻琮修真心的機會!究竟閻琮修近日來的溫柔,是針對她懷的嬰孩,還是對藍晴依本人?閻琮修必須親自向她表明。

  而且溫榮作更清楚,現在也唯有閻琮修能改變她跌落谷底的心情!

  所以他不再絢問她的意見,逕自將車子轉向她的住處。

  「不要轉彎!」一直茫然望著窗外的藍晴依突然出聲,聲音因喉頭乾澀而沙啞。「我還不想回去。」

  溫榮作見她堅定的表情,只好先將車子靠邊停住。

  「晴依,你並沒有失去什麼,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懷孕。」溫榮作不再只是勸她想開點,而是試著跟她講道理。

  「有的!」藍晴依側著頭靠著車窗,「我一直以為有的。」

  「你會有的,但不是現在。」溫榮作望著她憂傷的表情,心生不捨,但仍將語氣加硬。「你必須回去面對他,你不能逃避。況且,如果只是因為這樣,他就又會像從前一樣忽略你、不在意你,我寧願你沒有懷他的小孩!」

  藍晴依轉過頭望著他。

  「你在騙你自己,你以為他會因為愛小孩,轉而也愛你!」溫榮作接著說:「如果今天你的確有了他的孩子,而他的確也如此對你,這是大家樂見其成的。但如果因為你不是真的懷孕,他就不再對你好,這不是反而能讓你體認到他並不愛你?所以,你不需要這麼擔憂害怕,你可以將自己聲稱懷了孕的這回事,當作是一種試探他的方式,如今這個方法失敗了,你只能平心靜氣的接受事實。」

  藍晴依搖著頭,「我沒有這麼想,我是真的以為我懷孕了!」

  「我知道。」他微笑。他當然瞭解她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我這麼說也只是想轉變你的想法罷了。」

  藍晴依眨眨清澈的雙眼,還不是很瞭解他的用意。

  「相反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在意的人,其實是你呢?」

  見她又搖頭,溫榮作繼續說道:「如果你真的懷了孕,而從今以後他也像最近一樣地疼愛你,也許你就沒有機會知道他對你的感覺;也許你會一直以為,他愛的只是孩子,那麼你能永遠滿足於這種母因子貴的狀態嗎?為什麼不把這個結果,當作是彼此瞭解的機會呢?」

  藍晴依仔細想想他的話,重重地呼了口氣後,說:「可能嗎?他有可能會對我……」

  「你不回去見他,怎麼知道不可能呢?」

  「可是,如果他覺得我欺騙了他……」

  「你沒有欺騙他!」溫榮作發動車子。「只要你試著向他說出你的心情,他會明白的。」

  可是,如果情況並非如想像的樂觀——閻琮修要是真的只是因為孩子的話……不,不會的!溫榮作迅速揮開這個不好的預感。

  他相信,世間上不論男女,只會想要與所愛的人共有愛的結晶的,所以,閻琮修對藍晴依必是有情的……

  車子停在她的住處前。

  溫榮作見屋內燈光未亮,說道:「他還沒有回來,你先休息一下,別再胡思亂想。」

  他下車為她開啟車門。「我還是覺得你沒有這麼匆促懷孕是對的,你應該先依照醫師的建議,先調養好你的身體再說。」

  藍晴依澀澀地一笑,「如果這些話是他說的,我會很開心自己沒有懷孕!」

  溫榮作望望兩旁街道,再看看她蒼白的臉,「你已經……陷得那麼深了?」

  「不是『已經』,」她打開門欄,「是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這樣了……」

  「晴依……」溫榮作望著她,她清麗的面容與苦澀的語氣完全不搭調——他突然覺得勸她回來這裡,會是一項錯誤……

  「在美國安定下來後,要立刻跟我們聯絡。拜!」

  藍晴依轉身走向屋內。當她的身影穿過庭院時,在溫榮作看來,竟似一鏤無主的遊魂茫然地飄離開他……他驚慌地想喚住她,卻沒有出聲。是他一再放棄自己的立場,將她送往閻琮修那方,他早就喪失了守護她的資格。

  但願一切只是自己多心!溫榮作見廳內的燈光已亮,便上車離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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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37:36
第九章

  藍晴依扭亮客廳的大燈後,望了一眼時鐘,早過了晚餐的時間。納悶新來的幫傭不在屋裡,桌上也沒有已準備妥的食物。

  她想了一下,並非真的有胃口,只是這一陣子已習慣規律的生活……而當時她吃什麼、做什麼,全都是為了肚子裡的嬰孩;現在既是空歡喜一場,她也毋需再戰戰兢兢地想要快些養胖自己了。

  她登上了褸,回到自己的房間。

  旋開門把,側身開燈;藍晴依回過頭時,驚見站在她眼前的身影!「你……嚇了我一大跳!」

  閻琮修單手箝住她的肩膀,將她抓近身邊。「嚇了一大跳之後,是慶幸剛才沒有請溫榮作進門坐坐羅?」

  「榮作?」她急忙解釋道:「他只是送我回來而已。」

  「送你回來?怎麼不陪你進來看看,在你們的計策成功後,親眼目睹我的反應?」閻琮修雙眼冷冽地瞪視著她,俊美的臉孔散發著狂抑的怒氣!

  「計策?」藍晴依瑟縮了一下,「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閻琮修箝住地肩膀的手,躍跳至她的頸項,並將她釘在門上。「你很快就會懂的!」他無聲冷笑,隨即扯起她的上衣!

  藍晴依兩手握住他緊掐著她的脖子的手猛咳,且伸直頸項想多吸進些空氣,根本無力阻止他拉退她的衣服的動作。

  當閻琮修在她窒息前放開她,她立刻縮緊兩肩,低頭躲開他逼近的臉孔。「你先聽我說……」

  「一會兒之後會讓你有機會說的!」他硬是一把抓住她的頭髮,逼使她不得不仰起頭!

  「不是的……你……」

  他沒讓她將話說完,便俯身強吻住她的唇!

  藍晴依雙手抵在他胸前,抗拒他強硬的作為。

  他緊緊將她摟在懷裡,不理會她的抵抗,帶著燃起的慾念與怒意,粗蠻地配咬她的唇!

  藍晴依皺著眉,許是抗議性的低喊,許是逐漸沉醉的呻吟……她舉起了雙手,輕輕環在他的腦後。

  他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熱、感受到她怯弱的回應;他漸漸放緩力氣,輕柔地將溫潤的舌尖探入她芳馨的唇裡……

  當他原先懲罰的吻幻為交心的品嚐……藍晴依於拋離所有雜念之前,突地心念一轉,使力推開他上即跳出他的掌握。「你……知道了?」她站定於房內另一隅。

  閻琮修走向她,「我不僅知道你沒有懷孕,我還知道有個『閻先生』陪你去了醫院!」

  她遊走於室內,盡量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是醫院的人誤解了!我和榮作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而且,我是真的以為我懷……」

  他厲聲截斷他的話,「你當然以為你懷孕了!而且懷的還是溫榮作的孩子!」

  「不是的!」藍晴依也失聲一喊!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還在誤會她和溫榮作,難道他看不出,她只將自己交給他?他怎麼可以懷疑她的心、她的貞潔?

  「那麼是怎麼樣?」閻琮修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藍晴依站在床邊,心中所有想說的話,一遇著他鄙夷的眼神便全然退卻,她費了好大的力氣避開那駭人的視線,「醫生說,所有懷孕症狀都是我的心理作用造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是我真的……」

  「你真的希望你能懷有孩子是嗎?」閻琮修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將她壓倒在床!「即使沒有,戲弄我一場也好?怎麼樣,你和溫榮作是不是一想到我被你們耍得團團轉,就忍不住想大笑?」

  「你怎麼會這麼想?」她試著起身,但四肢已被他扣得緊緊的。「我是真的很高興你也喜歡小孩!本來我還以為你……」不料閻琮修根本不聽她解釋,他扯下他的領帶,解開幾個襯衫扣子後,開始將她的上衣下擺往上拉起。

  藍晴依著急地喊:「你幹什麼?住手呀!你先聽我說……」

  她扭動身子,想掙開他的掌握,但他牢牢地握著她的腰,放任燃起的慾念,恣意地返引著她……進而強自佔有了她……

  ***

  藍晴依將散在四周的衣服穿上後,縮在床邊。

  她雙瞳無神,愣愣地望著閻琮修甩上的門。她兩手緊環膝蓋,整個人縮在一起。時值酷暑,夜晚時分天候仍是燠熱,但現在的她卻冷顫不已!她不知道……閻琮修為何命令她立即穿上衣服,在房間裡等他……

  她綬緩將視線收回,在離她不遠的梳妝抬上,有一束鮮花令她空洞的雙眼霎時閃過光芒!

  她站起身,趨前捧起花束。那是一大束需要雙手合抱的純白滿天星。是他原先要送她的嗎,是他應她早上帶點捉弄性質的要求,買來送她的花嗎?

  藍晴依心中還來不及漾起喜悅,平板的開門聲令她一驚,花束掉落在地。她彎身欲抬起……

  「這份文件你簽一簽。」閻琮修走過來,將文件放在桌上。

  她彎著腰撿起花束的動作驟然停格,抬起頭愕然地望著他……

  他避開她受傷的眼神,冷冷說道:「是離婚協議書。」

  藍晴依彷如受一排子彈穿胸而過,頹然跪倒在地!她看著眼前的花束,掩著面哽咽,卻沒有淚……

  閻琮修在心中斥退心中不該湧起的憐惜,漠然說這:「我說過,離婚的條件只有一個,現在你既然已履行了,我也該實現成人之美的諾言——」

  藍晴依屈下身子,雙手緊抱腹部,似乎胃痛又犯。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覺瘦小的身軀微微地顫抖著……強迫自己心一橫,不理會她的嬌弱,說道:「你的行李我會寄還給你。等我回來的時候,我不想看到你還在這裡!」隨後,他毫不依戀地掉頭離去。

  直到聽不到腳步聲,藍晴依才癱倒在地。身旁依然鮮嫩的花朵散放著淡淡清香。此時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是癡傻地望著花,唇角僵著令人不捨的苦笑……

  不知哪來的力氣,藍晴依站起身,拿起協議書——上頭除了她該填寫的資料及簽名外,其餘皆已寫妥。

  她強迫自己移開留連在他的簽名的視線、但那優美的筆觸、線條,誠如第一次見到他本人一樣,只消一眼,便已烙在眼前、深入心中……

  她搖搖頭,無奈自已天真爛漫的想法——她以為,自己真會成為第一且唯一能讓他懂得愛的人。沒想到,到頭來傷心的還是自己……

  簽妥文件,她轉身走向門口,卻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著那代表著他的柔情的花束。

  ***

  閻淙修將車停在鄭韻雯的宿舍樓下。沒有立刻下車,留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

  真的要這麼做嗎?

  藍晴依一聽到要她簽下協議書時,那驚愕的表情,寫著強烈的受傷與不信!

  是他多疑了嗎?

  他明明知道她只將自己給了他一個人,他卻還屢屢出言譏諷她與溫榮作有情。

  真的是——他多疑了嗎?

  醫院接電話的護士的聲音冷冷在他耳邊響起……事情明明擺在眼前,他又何必要為個背叛他的女人找藉口?

  她背叛他?溫榮作擁有過她嗎?

  「有的、有的、有的!」閻琮修猛力捶擊方向盤,告訴自己她的確背叛他至他接下來

  所要做的事則是理所當然的,他不需要再遲疑!

  閻琮修跳下車,走進一楝陳舊的透天厝,上了樓,找著鄭韻雯的房間。

  他敲敲她的房門。

  鄭韻雯前來應門。她將門半開,一見著來人後上即要合門鎖上。不料對方趁隙推開門縫,隨即走入她的房內。

  「你來幹什麼?」鄭韻雯站在門口,毫無歡迎之意。

  閻琮修回頭瞄了她一眼,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街道,微笑道:「我率先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鄭韻雯走到距他三、四步遠的地方停下,企圖白他偽善的面容中搜尋出他的真正來意,但她未瞧出任何端倪。「好消息?是對你而言,還是對我而言?」

  「我和藍晴依簽妥離婚協議書了。你覺得這對誰來說才是個好消息?」他不拐彎,直接說道。

  「是她提出的?」

  經她一問,閻琮修立即退去偽笑,回復冷峻。過一會兒,他說:「幾個月前,當你教她試著擺低姿態與我和談時,我就答應她離婚的要求,只是有一個條件——」他故意略作停頓,見鄭韻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他話鋒一轉,「怎麼,她沒有同你提過這個條件?」

  「你現在不是在提了嗎?」鄭韻雯催他將話完。

  「據我所知,」閻琮修又看看窗外,說:「你到我公司上班的事,也不是你親口告訴她的。」

  她兩手一擺,「那又怎樣?你自然會找人告訴她這件事。」

  「你自從在宿舍前看見他們兩人當街擁吻,就沒有再見過她了,不是嗎?」他斜倚窗邊,隨興的姿勢仍顯得俊挺非凡。「說什麼你們的友情與眾不同,就連我也破壞不了?結果,只是一個吻……你們倆就背離了彼此?」

  鄭韻雯笑了兩聲,拿起矮几上的煙盒,「原來你今天來的用意,就是想告訴我,根本不用你動手,我們不堪一擊的友情早就瓦碎了?」見他怒瞪著她點煙的動作,她將煙盒扔回几上。

  「這麼說來,你也不知道藍晴依和溫榮作差點有了小孩的事了?」閻琮修緊盯著她的反應。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眼中佈滿不信。她望著他捉弄的表情,「你來這裡到底想做什麼?」

  閻琮修再度探頭望向街道,當他看見一輛計程車停在這楝樓前,以及自車中走出的女子後,他回頭望著鄭韻雯,唇邊掛著邪笑。「你很快就會知道我來做什麼的了!」語畢,他出其不意地撲向她!

  鄭韻雯看著他的目光中閃爍著鄙夷時,愣了一下,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接下來的動作。

  當她開始反擊他襲近的動作時,她已被他制住雙臂,而他則作勢吻她的唇、她的頸、雙手並同時拉扯她的衣物。

  「你——做、什、麼?」鄭韻雯咬牙切齒地嚷!她奮力推開他,反作用力卻使自己往後倒退。

  她先是撞上身後的組台式書櫃,復在與他糾纏中,兩個書櫃先後傾斜、倒下,書櫃倒地發出的巨響並未令他停止侵犯!她愈是反抗,他愈是更加粗暴地欺凌她!

  鄭韻雯咬著牙奮力抗拒,在推打間她乘機往門外衝去,不料經過矮几旁時,不慎為椅墊絆倒,她正想爬起時,閻琮修已經她壓制在身下!

  她一聲驚呼,急忙往後縮退!卻被他扣住手腕,動彈不得。她試著咬他、踢他;掙扎中,原已單薄的衣著顯得更加凌亂!

  不知何時,門扉開啟,物品落地的聲音使得兩人都停下動作,轉頭望向門外。

  「依依……」鄭韻雯輕喚呆立在門邊的藍晴依。

  藍晴依臉色蒼白,剛才驚見房內景象而掉下的花束斜落在她腳前。她沒有回應鄭韻雯,只是直愣愣地望著閻琮修。

  鄭韻雯回頭看著閻琮修,不敢相信他竟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帶著散漫放蕩的笑容回視藍晴依。

  而此時,鄭韻雯的右手手腕仍為他所扣住,另一手則抓著他的手臂,而他的右手則輕握於她的腰間,更令人誤解的是,他的雙腳正蹲跪於她的兩腿之間——

  鄭韻雯屈起膝蓋,仰起身子欲推開他,卻又被他壓倒。他發出狂笑,「剛才你不是這樣的,不是嗎?」

  「閻琮修!」鄭韻雯怒瞪著他,「你真下流!」

  藍晴依後退兩步,偌大的雙眼盛滿淚水,表情由不信而慍怒而傷感而悵然,然後她不發一語,轉身往樓下奔去!

  「依依!」

  鄭韻雯想要翻身而起,但閻琮修輕輕扳過她的肩,又將她推倒在地,而他自己則站了起來。

  「你覺得你現在追上她,她會聽你的解釋嗎?」

  鄭韻雯兩手支撐著身子半坐起,瞪大雙眼忿忿地望著他,恨不得能扯破他這一副俊美卻卑劣的臉孔!

  她待自己的呼吸較平順後,冷靜地開口:「難道——你所謂的破壞我們友情的計畫,就是用這種鄙賤的手段?」

  「雖然鄙賤,但我還是做到了,不是嗎?」閻琮修將領帶弄正,撫順襯衫的皺褶,整理妥衣著後,他俯望著她,「你說,她會以為今晚我們是第一次呢?還是早在你進公司前,我們就——」他還刻意曖昧地拉長了尾音。

  鄭韻雯拿起身旁的抱枕丟向他!「卑鄙!」

  他沒有躲避朝他胸前飛來的抱枕,甚至帶笑地接受這一擊。因為他要表現出,她現在所有的憤怒與反擊,都是他所樂見的。

  「記得我曾經向藍晴依說過,卑鄙這兩個字會成為她的口頭禪,沒想到這會見你也用到了。」他轉過身,舉步要走時,微回過頭,說:「從你進公司後,我就聽說你的工作能力平平,衣著又時常不整……」

  「你是要我離職?」

  「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是我引進公司的,如果你再不好好表現,恐怕不用我製造新聞,自然就有人會散發謠言的。」

  鄭韻雯對他這一段話嗤之以鼻,轉過頭任他離去。但在眼角餘光中,她瞥見門前的那一大束花!「喂!」她喚住他,「那一束花是怎麼回事?藍晴依總不會帶束花來找我,慶祝終於脫離了你的魔掌吧!」

  由於他背對著她,她沒能看見他瞬間凝住了的神色。但她從他驀然停住的腳步,猜測到他的表情。想像他突然讓人猜中心事般的慌張,她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

  她帶著嘲諷的笑聲惹惱了他,他回過身來,冷眼盯著她放肆的大笑。

  在他苛刻的視線下,她故意笑得前仆後仰,捶胸拍地,儼然一時之間很難停止!

  好不容易,她伏在自己的腿前猛喘了幾口氣,然後抬起頭,唇邊仍難掩笑意。她乾咳了兩聲,壓抑住還想狂笑的念頭。

  她說:「原來,一個外表近三十歲的大男人,其實他的心靈只不過還是個未發育的小男孩呀!」

  閻琮修打量她的眼神,因不清楚她的話意而有些惱怒。「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她拉高嗓音,重複他的話。「哈!說什麼女人的友情是脆弱的,說什麼隨便一個卑劣的手段就能擊碎我和藍晴依的情誼?拆穿了,只不過是你對你自己沒信心,想藉此試探她罷了!」

  見他眼中閃過憤怒的光芒,她曉得自己完全言中他的心事,於是更進一步說:「沒錯,剛開始你那不可一世的自信,輕易地就被我和晴依的三言兩語所擊破!你娶她,是為了想討回你的自尊,證明你的魅力;再加上瞧不起女人,你當然不能忍受你瞧不起的人竟然也瞧不起你,所以你費盡心思想整垮我們。結果呢?表面上你得逞了,實際上,你也變得不認識自己了吧?」

  她的手往後伸,在茶几上探著香煙及打火機,叼了一根煙點燃,重重地吸了一口,緩緩朝上吐出白色煙霧後,繼續說道:「還不懂嗎?你如大家所預測及期待地愛上藍晴依了!你隱藏得可真好——不!或許連你自己都還沒有發覺。」

  閻琮修俊挺的站姿突然顯得孤單。當她直接道出他愛上藍晴依時,他的臉色瞬間泛白!

  她接著說:「說什麼藍晴依差點有了溫榮作的小孩?其實是你自己多疑吧!閻琮修!你一直在嫉妒溫榮作和藍晴依的關係,你嫉妒他能對她說出喜歡她的話,原來……原來雜誌上寫的是真的!你怕藍晴依愛上他,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的心口——」

  「住口!」閻琮修低吼!

  她無懼於他威脅的口氣,「你真可憐!明明愛上她,卻連愛一個人該怎麼表示都不會,也難怪你的嫉妒方式如此變態!」

  閻琮修雙拳緊握,唇線緊抿,銳利的眼神一轉,轉至腳前的花束……

  方才藍晴依雙手呆愣在空中,任由花束墜落的情景,令他心裡突地抽痛了一下!他不禁又想到在她房中,當她聽見他要她在協議書上簽宇時,她那瑟縮在地上的弱小軀體,不住地顫抖著……以及他佔有了她後,她無助又傷感地低泣……

  他……愛上她了嗎?

  笑話!他輕易地斥退這個荒誕不經的想法!他要把她留在身邊,要她生下和他共有的小孩,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愛上她?他……他不過是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他不可能會愛上她的!

  他抬起眼望著似乎在等著看他笑話的鄭韻雯,似笑未笑地開口說道:「你真的以為你很聰明嗎?充其量,也不過是自作聰明罷了!什麼愛、什麼嫉妒,全都是你們這些女人整天掛在嘴上的無聊言辭!」

  「你還是不敢承認是嗎?」鄭韻雯早料到他不會接受她的話,所以表情亦無因他的話而有所變化。她只是以客觀的立場勸道:「你如果不趁現在向她表白一切,你會後悔的!剛才她站在你現在這個位置時,她的眼裡只有你。我不相信你沒有感覺到——傷了她的人不是我,是你!你以為你真的破壞了我們兩人的友情嗎?閻琮修,你會後悔的,你如果不馬上去找她,你會後悔的!」

  「夠了!」他用力地握拳擊向門板,制止她再繼續發言。「甩掉一個女人會讓我後悔?等你真的看到我在後悔,你再來向我指證吧!」

  閻琮修踢開腳下礙眼的花束,掉過頭去,以他自以為已是勝利者的姿態離去。

  鄭韻雯彈去一長截煙灰,然後捻熄煙,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環視一片凌亂的屋內,以及身上被拉扯得不成形的T恤,沉重地歎了口氣。心想,等藍晴依冷靜下來,自會瞭解事情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的。

  她走到翻倒的書櫃旁,動手收拾書籍。

  兩聲敲門聲令她屏住氣息。是藍晴依?抑或是閻琮修又折返?

  見著進門的是溫榮作時,她才輕鬆地吁了口氣。

  相對於她的放鬆,見著屋內翻箱倒櫃的情景的溫榮作反而緊張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亂成這樣?」

  鄭韻雯笑看他的關懷,「沒什麼。打亂一切,再重新整合罷了。你來有什麼事?」

  他走到矮几前坐下,「我下個禮拜去美國。」

  「決定了?」不久前她從家人那得知他有赴美發展的打算。「你母親怎麼辦?」

  「過一陣子再接她過去。這期間麻煩你家人多費心照顧她一下。」

  當初溫母執意跟隨溫父,造成雙方家族皆不諒解。後來溫父割捨不下家中產業而毅然回日,致使溫母頓時無所依靠,只好憑著一己之力撫養溫榮作。

  其後溫父雖有意栽培溫榮作,甚至漸將台灣分公司全權交給他負責。但溫榮作經過深思後,決定完全脫離父親的產業,獨自重新發展。

  而溫母現在仍與鄭家比鄰而居,雙方相處融洽。

  鄭韻雯也很喜歡溫柔可人的溫母。「嗯,有空我會多回去看看她。」然後她想起閻琮修提及他與藍晴依頗為親密的關係,忍不住詢問:「你和依依……」

  「今天我們能不能不要談她,只談你我之間的事?」他提議道。

  鄭韻雯沒有理他,兀自說道:「你已經知道她和閻琮修……」

  「嗯!」他以為她指的是藍晴依對閻琮修的感情,已陷入不可自拔的情境。

  然而鄭韻雯指的是他們已分開的消息。「既然你已經知道,為什麼還能這麼平心靜氣?」她以為他該去找閻琮修打上一架,然後細心呵護如今不知在何處傷心的藍晴依。

  只見溫榮作斯文微笑,「明白她愛的人不是自己,我不知道我除了平心靜氣外,還能怎麼樣。」

  鄭韻雯回想一下這幾句對話,覺得彼此似乎有些會錯意,正想問清楚時,溫榮作卻率先強調道:「所以,今晚我只想和你好好談談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鄭韻雯語氣中含有不少荒謬,「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需要這麼正經八百地坐下來談?」

  他知道他已錯過上回窺見她真確想法的最佳時機,也知道她這些日子裡早已築好另一道心防,所以他並不對這次談話抱有多大的期待,只希望在出國之間,能和她平和地道別。

  「我相信你在高中時,應該知道我整天都在思忖著以何種方法才能追到你。」他直接進入主題。

  而鄭韻雯也不閃避,「我想你已經從依依那裡知道,我以有沒有考上大學,來決定自己對不對你告白吧!」

  他點頭。「那麼你也猜到接下來我想問的是什麼了?」

  「你想問的是——當初我明明也喜歡著你,為什麼不接受你的追求?」

  「為什麼呢?」

  鄭韻雯拿瓶飲料給他,在他斜對面坐下。「我覺得你也該知道了答案才是。」

  「你永遠都不會坦率地面對自己或別人,是不是這樣?」他猜測道。

  「現在,我該不該坦率地面對你這道問題呢?」

  溫榮作搖搖頭,表示不用,也表示不在乎她的回答為是或否。

  「另外,從小你就老在我面前擺高姿態,記得嗎?」

  「而你永遠地讓著我,追著向我道歉,我老是笑你沒骨氣,對不對?」

  想起往事,兩人的笑容,不禁也添了些童稚。

  「韻雯……」

  鄭韻雯舉起手,手掌心向著他,制止他進一步瞭解她的心思。「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共有的回憶已有好多好多,何必非要掏心剖肺呢?」

  「你還是堅持只相信自己的理智?」

  鄭韻雯未作回答。看著眼前唯一令她動過心的男子,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過於理性而放棄了他……同樣的,溫榮作不也因為執著於身份地位上的差異,而將藍晴依拱手讓給閻琮修?偏偏閻琮修又因過於自傲自戀,而堅決否認他確實也動了心……

  唯獨藍晴依她勇敢地面對了自己的感情——卻也因對象是倔傲無比的閻琮修,而被狠狠地刺傷了心……

  想到此,鄭韻雯突然好生無奈。她習慣性地伸手夾了根煙——

  「煙少抽點。」溫榮作體貼勸道。

  「哦!」鄭韻雯難得接受他的勸辭。「到了那邊,小心點……」

  溫榮作望著微亂的波浪捲發下,素淨的美麗臉孔……心中突然湧起邀請她與自己共度一生的念頭,但隨即暗斥自己的衝動。

  鄭韻雯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但她沒有點破,只是朝他嫣然一笑,「如果可能,希望我們三個人還能再聚聚。」

  「希望如此。」溫榮作附和。

  看著她的笑容,他覺得藍晴依說得沒錯——他和鄭韻雯,終究會在一起的……總有一天,當時間將兩人之間所有煩雜的成分沉澱,直到剩下真愛的時候,他們會在一起的。

  所以眼前的分離,只是暫時……

  ***

  黎日揚扭亮床頭燈,瞇眼看燈旁的鬧鐘,午夜三點,誰這麼無聊來他的門前猛按鈐?

  他等了一下,門外按鈴的人顯然沒有離開的意願,他不得不翻身下床上去應門。

  見著來人,黎日揚尚濃的睡意全然退去!「琮修?」

  閻琮修拍開半啟的門,帶些酒意往裡頭走去,不理會黎日揚疑問的目光,直接頹坐於沙發中,兩手則撫著額頭,神情有些煩悶。

  黎日揚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滴酒不沾的閻琮修竟然喝了不少,且還在半夜跑來猛敲他的門;依閻琮修這種反常的舉止來看,總不會是為了公事。

  黎日揚沖了杯熱茶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並不主動詢問他的來意。

  閻琮修按揉著隱隱作疼的太陽穴。該死的!他不應該去碰酒的,否則頭不會痛成這樣!他拿起熱荼一口喝乾,兩手插進濃密的黑髮裡。

  為什麼?他按計畫甩開了她,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反而覺得心煩不已?為什麼她受傷的眼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該死!為什麼他覺得他該相信自首至尾都是他在誤會她與溫榮作?!為什麼他希望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喔!該死!難道這就是鄭韻雯所說的後悔?如果他讓藍晴依就這麼離開身邊,他真的會後悔?

  笑話!天大的笑話!閻琮修奮力在桌上一拍,他自己不是也說過,甩開一個女人,絕不會讓他後悔?哈!天大的笑話……

  他扯動唇角想大笑,卻發不出聲音;結果只是仰起頭,望著天花板,身子癱向椅背。

  「我再幫你倒杯茶。」黎日揚拿起茶杯,站起身。他明白除非閻琮修自己想說,否則他是問不出什麼的。

  「我……」當黎日揚走到飲水機前,閻琮修突然開口,「我要她簽下離婚協議書了。」黎日揚轉過身看著閻琮修。他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但他沒想到,閻琮修在敘述這件事時,神情竟會如此悵然,且語氣中含有濃郁的不捨與悔意。可見,閻琮修還是動心了,卻硬是不肯承認。

  「她怎麼說?」黎日揚繼而想到,藍晴依必是傷得更深。

  為了兩個多月前閻琮修突然要鄭韻雯進公司的事,黎日揚曾見過藍晴依。他發現當他和她提起閻琮修時,她的眼中不再泛起一層厭惡,反而有著一些無奈與一些掩飾不住的情懷;當時他就知道,這女孩愛上閻琮修了!

  「琮修,她……晴依願意和你分開嗎?」照理說,如果藍晴依發現了自己的心情的話,應該會試著向閻琮修傾訴才是。

  「即使不願意,她也不得不離開!」話雖說得強硬,閻琮修緊皺的眉峰卻又攏得更近了些。因為藍晴依閃爍著淚光的雙眼又出現在他眼前了……他用力甩了兩下頭,甩掉眼前的她。他是不是喝醉了,思緒才會完全失去控制?

  「但是你真的對她毫無感覺嗎?琮修,前一陣子你經常不在公司,不是都在家裡陪她嗎?」看來,黎日揚得對他做些開導。

  閻琮修瞪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他以為藍晴依懷了孕,怕又發生意外,所以常留在家裡;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便讓黎日揚直接猜中了心事。

  他才不怕閻琮修犀利的眼神。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這個適當時候,怎能不把握機會,將心中的話一吐為快?「你真的對她沒有感覺嗎?我的意思是,從我們在茶藝館聽到他們的談話,你決定娶她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現在,你對她仍是一點憐惜的感覺都沒有?」

  「你到底想說什麼?」

  走回沙發旁,黎日揚將熱茶放在他身前。「當你在教堂裡從她父親身邊接過她的手,你心裡想的卻是要讓她不由自主依賴你後,又狠狠把她甩開吧?」

  閻琮修一驚,黎日揚居然這麼瞭解他!

  黎日揚接著又說:「我想問的是,到現在你還是想這麼做嗎?」

  「廢話!我不是都這麼做了?」閻琮修拿起熱荼,以掩飾先前的驚訝。

  黎日揚笑,閻琮修口頭上雖這麼說,他的表情卻未作配合。「做了之後呢?當她真的離開你的視線,你不覺得你有些後……」

  「後悔是嗎?」閻琮修重重地放下茶杯。「你到底想說什麼呢?為什麼你也認為我會後悔?真是可笑!我不過是回復我以前的日子罷了,有什麼好後悔?你看過我做過什麼事後在後悔?」

  「那你現在在這裡幹什麼呢?既然你如願甩了她、回復到以前的日子,你又何必三更半夜跑來這裡告訴我你和她離婚了?」黎日揚有些洩氣,明明所有事情都擺在眼前了,他卻還能這麼固執。「你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來找我慶祝你回復單身!」

  閻琮修面無表情看著他,突然也不曉得自己怎會在酒吧裡灌了一大堆酒後,便來到這裡;難道他潛意識裡希望黎日揚也勸他去追回藍晴依?

  不,不!他不會去追回地,他不會承認自己根本不想讓她離開。

  「你說得對,我不該來這裡打擾你。」他站起身往門外走。

  望著他欣長的身影,黎日揚直覺若讓他就這麼走了,他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枉然的了。「雜誌寫的是真的吧?」黎日揚在閻琮修走到門邊時又開了口;許是因夜太寂靜,這句話在屋裡、在閻琮修的心裡,竟都起了回音……閻琮修停住了腳步。

  黎日揚猜得到他現在的表情。「其實你也愛上了她,卻又害怕她投向溫榮作的懷抱。」

  閻琮修雙拳緊得青筋隱隱浮動。他轉過身,是一如平常深不可測的表情。「連你也在自作聰明了嗎?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我一直在嫉妒溫榮作?說我真是可憐,連怎麼表示愛都不懂?說我自以為掌握得很好的一切,卻終是栽在一個女人手中?」

  黎日揚暗自歎了一口氣,「你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呢?琮修,聰明如你,你心裡該明白你並不願意失去她。」

  閻琮修僵了一下,勉強露出一絲冷笑,「聰明如你,又怎能明白我心裡究竟是怎麼想?」

  黎日揚也學他,露出淺笑,「很簡單,你不敢承認你愛上她了。」

  那笑容卻激起了閻琮修的怒意,他失控地吼道:「我愛上她?我愛上她?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巴不得我愛上她了呢?從我娶了她之後,我一直在傷害她!如果我真的愛上她了,我又怎麼會這麼做?」

  「所以說你不敢承認!」黎日揚又笑。太好了,他就是想激怒閻琮修,讓他正視他心中的真實想法。「琮修!我不相信你真的只為了想懲罰她的出言不遜而娶她?就算如此,我想請你問問你自己,有一回在車行遇見她,她臉色蒼白,是誰留下我一個人吃飯,自己卻趕回家?」

  他刻意停了一下,讓閻琮修回想起當時的感覺。「還有,是誰因心神不寧而救了險些喪命的她?當你以為她為了想離開你而自殺時,你為什麼憤怒,為什麼心疼?當你知道藍晴依和溫榮作可能相愛的時候,你又是以什麼心情去製造那椿報導?」

  「夠了……」閻琮修閉上眼,種種藏在內心死角、卻被一把揪出來的問題逼得他呼吸開始急促,胸部一起一伏。

  黎日揚卻不想就這麼停止發問。「現在你和她分開了,你為什麼笑不出來?當大家都說你終究還是愛上了她時,你何必這麼急著否認?」

  「夠了……」別再將箭頭直接射向他的內心了。

  黎日揚卻更鏗鏘有力地指出,「是你真的沒愛上她,還是你不敢相信你的心思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或者——」

  「住口!」閻琮修憤怒地大喊,還朝空氣猛力地揮了一拳!「你又何必跟我說這麼多呢?我愛上她對你們又有什麼好處?你們該不會是想看我笑話吧?想看我這個連被罵沒有人性都不以為意的人居然還會愛上人?」

  黎日揚搖搖頭,說完未完的話:「你覺得你自己沒有資格去愛人了。」

  閻琮修悚然,如當頭棒喝般退了兩步倚在門上。是嗎?當他發覺他似乎對藍晴依動了感情,卻也已是將她的心劃得傷痕纍纍的時候;所以才覺得如果為了她好,就是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但是,為什麼要她離開時,她的眼底卻有著更大的痛楚呢?難道他又錯了?

  罷了……

  「有沒有資格又怎麼樣?我和她之間已經徹徹底底的結束了!任誰再怎麼說,都結束了!」閻琮修開啟門,低聲留下這些話後,消失在門後。

  黎日揚坐倒在沙發上。還是不行嗎?還是沒能讓他卸下固執、自我的面具,聽聽他心裡真正的聲音……

  任誰再怎麼說,他都不會想再挽回藍晴依了是嗎?如果……如果是藍晴依本人呢?如果藍晴依再出現在他面前,他還能矢口否認對她的感情嗎?

  但是……黎日揚輕斥自己自私的想法。在這一整盤棋中,最無辜的就是藍晴依了,現在好不容易讓她回去自己的世界,他們怎麼還能對她有此要求呢?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難道……這場戲已到了結局,各人皆帶著各人的悵惘落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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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38:01
尾聲

  閻琮修開車回家的一路上將油門踩到底,以飛快的速度發洩沉悶莫名的心情,連家門口已出現在眼前,也沒有減速的跡象。

  突然,他發現了一蜷縮在門角邊的身影,他緊急踩住煞車——快速運轉中的輪胎與地面摩擦了好一段路,發出一尖銳刺耳的聲響後,車子才停住。

  閻琮修跳下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確實拉住她的手臂後才明白這不是幻覺!

  「起來!起來!」他搖撼著地的肩膀,厲聲問道:「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藍晴依微微地打了個顫,茫然地望望他,又望望依然漆黑的四周;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蹲在這裡睡了多久了?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他站起身的同時,連帶將她拉了起來。

  藍晴依兩腿發麻,站立不住,原想靠進他懷裡,但因他閃著火焰的雙眸而退卻,只好倚著身後的圍牆。

  「你說話啊!」再見到她,閻琮修心中明明升起欣喜,但因太過意外,他只能怒著一張容顏來掩飾。

  「我……我身上沒帶任何東西……」當她離開時,只帶走那束花。

  閻琮修打開門欄,「我說過等我回來這裡,我不想再看到你!」但是他真正想說的卻不是這個!他想說的是她怎麼可以睡在這裡,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會染上風寒?!

  「我知道……」藍晴依卻笑了,那笑容是淒美的,卻又是燦爛的,「可是不知不覺……我就又走回到這裡……」

  「還回到這裡做什麼?」話說出口,閻琮修用力地又關上才開啟的門。不過他氣的是自己,因為他並不想這麼說的,他其實是想摟住她的肩一起進屋裡,並為她沖杯熱牛奶。

  她卻沒被他嚇到,只是直睜睜地望著他,「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那麼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問我為什麼把你趕離這裡,又剝奪了你投靠鄭韻雯的權利?不會吧!連溫榮作那裡也不是你可去的地方?」喔!他為什麼又提到這個人?他真的在嫉妒溫榮作?閻琮修的心中不斷有另一個與他背駁的聲音出現——

  「榮作下個禮拜就要去美國了。」與他相反的,藍晴依一反平常的冷靜。

  「那不正好?你可以和他演出雙飛雁!」

  藍晴依望入他的眼眸,「我沒有要跟他走,從一開始就沒有。」

  閻琮修愣了一下,因為她的眼睛告訴他她想說的還不止這些……不行!他告訴自己,他必須狠下心來!「那又怎麼樣?」

  「你的意思好像是不管我跟不跟他走,都跟你沒關係?」

  「當然!我說過當我放開你的時候,說不定也就是他拋開你的時候,沒想到又被我說中了吧!」他扯了扯唇角,笑得有點牽強,一點平日冷笑時的殺傷力也沒有。

  「可是我不跟他走卻是為了你——誰說跟你沒關係?」藍晴依也笑,笑得使他心底一揪。他瞪視著她,不相信在這種凌厲的眼光之下,她還能繼續開口說話。藍晴依果然未再發言。

  閻琮修又一次推開門,「的確,我跟你是發生了兩次關係,可是就我而言,我可以不認帳!」

  就在他心一橫,要將她留在門外,自己人屋的同時,藍晴依低吼:「不准走!聽我把話說完!」

  閻琮修停了兩秒,依舊舉起步……

  藍晴依卻出手拉住他的衣擺。「我究竟想證明什麼?你破壞我們三個人的友情到底又是為了什麼?也許連你自己也不清楚吧!但是這些我都不在意了……你無情也好!狠心也好!我都不在意了……」她放開手,緩緩蹲下身子,兩手環著屈起的雙腿,聲音透露著拋開一切羈絆、困惑的清朗。「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個性,可是現在的你真的是真正的你嗎?從認識你後,我一直在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算了……我又能希望你變成怎麼樣呢?說你變態、沒有人性……這麼罵你的時候,我的心裡到底在渴望什麼?渴望你緊緊擁住我,告訴我你會為了我而改變?可能嗎?可能嗎……」

  閻琮修低下頭,看著瑟縮在他腳邊啜泣的她,莫由的心慌了起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說這些?而且我不明白……」

  「不用明白!你不用明白!我不在意了,不管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都不在意了!」藍晴依站起身,眼中閃爍著一股動人的堅定,令閻琮修一怔。

  「你到底想說什麼?」

  「讓我留在你身邊……」藍晴依拉住他的衣袖,說出她唯一的企盼!「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

  她居然說了!閻琮修不敢置信,在他一而再地傷她之後,她竟還……「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將她推離兩步之遠。

  她不住地點頭,忍住哽咽,清晰地說出:「我知道,我想留在你身邊!」

  「傻瓜!」他忍不住罵她。「你不是一直想回到你自己的世界?現在我終於放開你了,你又在這說什麼傻話!」

  「不是傻話!」藍晴依眼中盈滿淚水,「我不要回自己的世界!我已經愛上你了,我怎麼回得去?」晶瑩的淚珠雙雙流下,她無奈地低語:「我根本找不回自己了,我怎麼回得去……」

  當她說出她愛他時,閻琮修緊抓著門欄才不致跪倒在地!他不否認早先就知道她愛上自己了,但萬萬沒想到當她親口說出時,竟還能感到如此大的撼動,字字敲得他的心震撼不已!但是霎時晃過腦海的第一個反應卻是……他沒有資格……

  是的!一切都被鄭韻雯和黎日揚說中了!他沒有資格愛她,更沒有資格接受她的愛。

  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強迫自己挪動腳步跨進門內。藍晴依卻擋在門縫間,阻止他關上門,「你還是想甩開我嗎?」

  閻琮修不語,轉身走向屋內。

  「為什麼?」藍晴依追在他身後,「我沒有什麼要求,我只想留在你身邊而已!」她制止他打開屋前大門的動作,扯著他的西裝領子要他看著她,「給我一個理由,一個溫柔的理由,即使是假的也好……」

  他撥開她的手,退後了兩步,避開她企盼的雙眼。「我……我沒有資格……」他很想告訴她,這是真正的理由。

  「你有!你有資格!」藍晴依勇敢張開雙手擁抱住他,她早打算不論他提出什麼理由,她都要在他懷裡輕喊:「留下我……求你……」

  閻琮修兩手平舉,陷入兩難;他沒想到她能這樣坦率地要求。「可是我……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

  她搖著頭,將臉埋在他胸前摩擦。「我不在意!而且我再也不管那些了……我知道我愛你!我愛你!真的……我怎麼會……這麼愛你……」

  她的淚,滲過衣裳,直流入他的心扉……

  「其實……離婚協議書……我根本沒有打算交出去……」閻琮修支支吾吾的。

  能想像嗎?在他的計畫中,如果藍睛依投入溫榮作的懷裡的話,他可能還會以此去破壞他們的……這就是他更自責的原因,因為當他還留有這道心機,她卻還能釋懷一切向他訴說她愛他……他能接受嗎?能嗎?

  誰知藍晴依抬起頭,朝他開懷一笑,「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

  閻琮修莫名所以,「你在笑什麼?」

  藍晴依依舊是笑,雙手環著他的腰,將他抱得更緊。

  剎那間他也明白了!他們全都說對了——不僅雜誌的報導是真的,他也不是真心要讓她離開……

  他俯下頭,下頷抵在她的額前,雙手輕輕擁住她的肩……

  感受到他的回應,她滿足地又說了句:「我好愛你哦!」

  我也愛你!他在心中說著。總有一天,他會說出來的……

  心靈相通似的,藍晴依似已完全明瞭他的想法。她仰起嬌眸,兩人首次心無芥蒂相視而笑時,驚見天際泛白,新的一日又已來到。

  陰、晴、風、雨,黑夜、白日,廣闊的天空,總沒有一定的顏色……而人與人之間,也似變幻莫測的天空般,包含了種種愛、怨、嗅、癡吧!

  然,即使天氣再陰霾、再狂風暴雨,也終會有過去的一天,也就是說,只要有愛,所有誤解、衝突都能在愛中釋懷的。

  是的,只要有愛。

  而幸福,真的翩然降臨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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