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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曼奴]芳卿可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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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6:17 |倒序瀏覽
芳卿可人 作者:沈曼奴

無聊的約會,結識了一個妄自尊大的男人。
他有什麼魔力,竟然捕獲了她的芳心。
他對她若即若離,又不忘與其他女人周旋,
她真的捲入了這場遊戲之中。搞的她精疲心盡直呼救命!
幾年後,她以另一個姿態出現在上流社會中,
她要向他討回那筆"心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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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6:47
  第一章

  落日的餘輝,斜射入窗簾的縫隙,照在丁雨凡得臉上。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窗外,猛地坐了起來。

  「Sorry!」他對躺在身邊的女人說道。

  「我看你睡得挺香,沒捨得叫醒你。」她含情脈脈得望著雨凡。

  雨凡邊走向浴室邊對正在穿衣的女人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突然想起有個重要約會,你自己去吃點東西然後回家吧!」他顧不得看到她俊俏地臉龐上籠罩了一層陰雲。

  「你不是說好,今晚和我一起共進晚餐嗎?是什麼重要約會,把我們地計劃取消了?」

  「晚上,有幾個女伴約我和幾個朋友見面而已。」

  「你有了我還不夠呀?我那麼真心真意地愛你,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你要有多少個女人才感到滿足?」她歇斯底里地衝向浴室向他吼道。

  「不要那麼認真,我也沒對你有什麼承諾,不要作繭自縛。」他輕鬆地說。

  轉過身,他不管身後的女人哭得像個淚人兒,套上那件米白色西裝抓起車鑰匙衝出門去。

  「我是個生來注定要讓女人哭慘了的男人。」

  一直低著頭專心吃飯的韓冰雪,因為聽到這句話而抬起頭。

  今晚的聚會原定有三男三女,飯後將分配為三對各自行動。然而男方只來了兩位,使得被何曉琪抓來湊人數的韓冰雪頓時成為多餘的人。但是她無所謂,反正從一開始她便完全無意參與何曉琪一手安排的團體相親遊戲。

  韓冰雪是在接受總公司新進員工職前訓練時認識何曉琪。

  當時兩人比鄰而坐,休息時間偶爾交談兩句,中午則相邀一起吃飯。兩周後訓練結束,彼此被分發至不同的分公司而未再聯絡。嚴格說來,兩人並無特殊交情。

  下午韓冰雪即將下班的時候,何曉琪來了通電話——不諱言的說女方有人臨時有事,到處找不到人頂替,突然想到或許可以請她當救火員——

  韓冰雪以為自己在話筒中的沉默,已明白表示不想參加這場不單純的晚餐;但卻被何曉琪誤認為她只是擺擺姿態。何曉琪草草說了地點便掛了電話,令韓冰雪傻傻地聽著斷話後的嘟嘟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通常韓冰雪在下班後,會到公司附近的生鮮超市買東西,然後直接回宿舍煮晚餐、梳洗、看看電視或翻閱雜誌,到了一定時間,便上床就寢。日復一日重複這樣的生活。說無聊或許有些無聊,但一切已成慣性,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剛踏出社會的前半年她確是曾荒唐的玩樂過。夜夜有玩伴、有節目。然而日子一久,反而覺得空虛——不論金錢或心靈方面都是。

  她靜下心審視周圍的人群,竟尋不著一個可堪交心的朋友。於是開始疏遠人群,開始試著面對單獨的自己。起初那樣酒肉朋友仍會試著招呼招呼她,見她反應總是冷淡,就不再一頭熱地想拉她回那圈子。

  之後她陸續又換了幾個工作,友情方面沒有任何進展。如今,她只偶爾和學生時代的幾個同學聯絡。

  她挺意外自己會來何曉琪所指名的餐廳,但僅僅看到餐廳的門面她就後悔了。若不是何曉琪和她另一個朋友——蔡伊齡——已在裡面等著,韓冰雪應該當作沒來過,直接回家。

  想不透幾個陌生男女的餐會為什麼選在這麼高級的餐廳。光是點套最便宜的餐點也要花去她兩張藍色大鈔——

  繼而得知這場約會是由女方主動發出邀請——她心中男方作東的奢望立刻夭折。

  男方還遲到了半個小時,且只來了兩個。

  前來赴約的兩個人在一家知名的建築公司工作,似乎既是設計師又兼任部門主管級職位。他們的公司和蔡伊齡的工作地點在同一棟辦公大樓內,於是前後在電梯間、一樓大廳等公眾場合擦肩過幾次。訝異於兩人明星般外貌、模特兒般體格的蔡伊齡,堅持只能用「驚為天人」來形容他們。

  隨後,她邀何曉琪等死黨前到「鑒定評賞」。何曉琪親見著兩人後,當下發動攻勢,上前攀談。

  也許是常有陌生女子自動送上門來,兩名男子未有絲毫訝異,並欣然同意和她們做個朋友。

  缺席的男子是那兩人的摯友。幾個人說好今晚來個三對三的團體約會,不料男女雙方各有一人臨時有事——若因此形成兩對約會似乎也不錯;偏偏卻多事地把不相干的韓冰雪給拉了進來。

  韓冰雪想,何曉琪一邊妖媚且優雅的和男方搭話的同時,心裡頭必是暗忖著飯後怎麼把多出來的她給打發掉吧!

  不是她故意以壞心眼來看何曉琪,而是如果她是她的話,也會這麼做的。

  曾幾何時,男女之間的交往可以變得這麼簡單。宿命啦、緣分啦,這些字眼早被——愛,就要付諸行動——所取代。

  問韓冰雪對於女方採取主動,及時下速食愛情有什麼看法?她必會聳聳肩說沒意見。

  再問她一旦遇見心儀的對象,會積極發動攻勢嗎?不。

  她絕對是斬釘截鐵地搖首說不。

  現代社會的運行,處在開放與閉塞的夾縫處,所以「矛盾」,是最大的產物。

  兩名男子來了之後,何曉琪交代侍者可以開始上菜。

  從雙方互相告知第三人缺席的原因,何曉琪草草向他們介紹她的名字,到談話氣氛極度熱絡——韓冰雪沒有開口說話,且未曾抬眼瞧瞧兩名男子長像——

  她抱持著漠然的、局外人的態度吃一餐飯。冷眼觀察且推測身旁兩男兩女的關係將有何進展。

  卻設想到,會因為一句話好像三流連續劇中的二流台詞。一個男人在炫耀自己多麼受女人歡迎;沒什麼深度。

  但是卻像只勾子,猛地刺入韓冰雪的心頭肉內!傷口只有一小點,疼痛及震撼力卻傳遍全身。

  是因為他的聲音嗎?

  他的音色在男孩子之中雖屬上乘,但不至於有這麼大的震撼力呀!

  還是因為他說話的語氣?

  也不是吧!乍聽之下,他講話的語調的確深情且動人。但若靜心聆聽,並進行分析的話,會發現他講話的口氣很「油」,也就是老成、有經驗。可以想像得出他是個戀愛高手,極會抓住時機藉著某些台詞施展某種魅力——事實上卻一點誠意也沒有……

  這種人超級自戀,他接受眾人的仰慕只為了印證自己的不凡。

  而且這種男人,沉迷於征服的遊戲當中。

  而有朝一日他們是否會被征服?也許會,但很難。因為他們即使被征服了,也絕不會承認。

  這種男人……

  韓冰雪的思緒在她抬眼望向他時,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碾壓得變了形。

  早在他來之前,何曉琪、蔡伊齡不知說了幾次他們是多麼多麼俊美的話。所以她以為她的心理準備已足夠,他的面容應不至於震懾住她的心。

  畢竟一張臉不就是一雙眼加耳朵、鼻子和嘴巴組合而成的嗎?

  然而老天就是那麼不公平。明明是功用想同的東西,生長在不同人的身上,卻引發種種不同的形容詞——美麗、俊俏、醜陋……

  而坐在她斜前方的這名男子,未免太得天獨厚了!

  很難想像一個人的相貌可以這般優。鼻樑英挺,內雙眼皮的瞳眸清明有神、輕抿的唇角自然上揚、唇形顯明而優美。單單形容他的五官實在無法彰顯他若古希臘神詆般完美的面容。

  他的髮絲微卷,前髮長及眉尾;偶爾他將其輕撥至一旁,卻總是一小撮髮絲兀自垂在額前,訴說著他的帥氣。

  他的臉廓微長卻圓滑,融合著柔性美與男性應有的英挺正氣。

  米白色西裝、淡藍襯衫、變形蟲花色領帶;穿著亦與他的氣質相搭配,彰顯著一個上流社會人士的個人見解及品味。

  此刻的他拿著高腳杯、手肘撐在桌上、毫不拘謹地和何曉琪等人談笑著。

  韓冰雪癡癡地看住他,連著兩道未曾動手的美食被侍者收走了都不知道。

  他不禁想,像他這樣的男人,當著不甚熟悉的幾名女子說出那句話,是何用意?

  告誡她們小心點,不想受傷的話就別太接近他?還是要他們有心理準備——總有一天,她們也成為他口中「為他哭慘了」的女人?

  這種男人……自負、浮華……

  「你已經把我看穿了吧!」

  他一直對著何曉琪和蔡伊齡的目光突然轉向韓冰雪這方。一瞬間,韓冰雪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何她說話而無所反應。直到另外三人的視線亦全聚集於她身上,她頓時宛如被俘的獵物,驚慌不已。

  她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覺臉頰一陣熱燙,心臟鼓動的聲音在耳邊猛響著。

  「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何曉琪發聲:「你別岔開話題!」

  他低笑兩聲,「也被你看穿我的企圖了……」

  「你呀……」何曉琪亦發出和他契合的嬌笑。

  幾個人很快回復方才聊得正熱絡的情形。

  唯獨韓冰雪沒有。

  她拿著刀叉的雙手嚴重顫著,無法使力。胃部一陣扭痛;為免失態,她沒有皺眉,也不好彎身抱腰。

  她很容易緊張。

  自小只要別人朝她那方使個不友善的眼神.她就會開始忐忑難安,手心猛冒冷汗。有時甚至連著一個禮拜胃腸不舒服、上吐下瀉。直到整個人兒近虛脫後,才發現一切全是她自己多心。

  隨著年紀漸長,愈瞭解這個特點很要不得。她試著對自己作心理建設。當工作出了差錯,或人際關係發生問題,致使種種不適的症狀一一出現時,她會緩緩在心底告訴自己——沒事的,別這麼緊張,沒事……為了一點麻雀小事弄的身體違和,不值得……

  這個方法向來有效。

  可是如今她已在心中說了幾十句「沒事的」了,卻未見任何成效。不但身子抖得厲害,胃痛更是加劇了。

  怎麼會這樣呢?這只是一場與她無關的飯局啊!怎會為了一名陌生男子無心眸光與台詞而心顫不已。

  沒有其他辦法,她只能繼續自我暗示——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別緊張……沒什麼好緊張的呀……!

  她簡直想狠狠打自己兩巴掌!

  都已經是個二十四歲的成年人了,竟然無法平穩自己的身心……

  「別因為我說了那句話,就不再看我了呀!」優美中溶著一層輕浮的男中音又緩慢地、飄飄蕩蕩地晃入她耳中。

  有一瞬間,韓冰雪以為自己的心跳已經停止。他這句話又是對她說的嗎?如果是,她該怎麼辦?

  她的下頜抵到上胸口,頭低得不能再低;下垂的頭髮幾乎遮住整張臉。但那一道道銳利視線還是射過黑髮,灼燙了她臉龐時,她鼻頭一酸,豆大的水珠倏地從眼眶裡掉下,在淡粉的桌中上暈出深一層的水漬。

  她是怎麼了?這些人和她沒什麼干係,何必為他兩句話,就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無聲地掉著淚。但是……怎麼辦呢……這些淚水根本不受她控制,還弄得她連著抽噎了兩聲。加上腹部翻攪得反胃感,她舉手摀住嘴。

  「別嚇我們。我們會以為你在哭喔,冰人小姐。」

  冰人小姐?

  「你記錯名字了!」蔡伊齡輕嚷。尖細的嗓音中,聽得出有某種程度得不悅。

  「她叫韓冰雪,剛才跟你介紹過的。」何曉琪亦嬌聲道。

  坐在她們對面,著米白色西裝的男子——丁雨凡——眼底凝著淺笑,目光仍然勾視著韓冰雪。「你們不知道嗎?冰清玉潔冰美人……」

  刻意壓低的聲調如低音鼓直敲人心坎。韓冰雪雙肩一顫。倏然抬頭。

  「你……」原來抱著開玩笑的態度逗她的丁雨凡,被她頰上狼狽的淚痕及濡濕的眼睫給嚇著。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對……對不起……」韓冰雪站起身,卻因腿軟而必須以手緊抓住桌沿才得以直立。

  這個夜晚應該是平凡如常的,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置身在這麼難堪得場面裡。更沒想到自己應變的能力如此差勁只因為他人的三兩句話,與幾道詭異的、不友善的目光,她就自慚形穢地流著淚、倉皇地急著逃開。

  「我……有事……」她拎起手提包,身子一傾,慌慌張張地起步。

  「喂!」何曉琪的聲音在後頭追著她。」別忘了要付你自己的帳!」

  「我……我知」她的手不聽控制地顫抖著,令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錢包裡抽出鈔票,也不細數就往桌上放。

  桌上的大鈔令何曉琪兩眼大眼,「喂!你給太多了啦!」

  將跨出餐廳大門之際,韓冰雪因胃部翻湧的作嘔感,掉頭來到洗手間。

  她就著馬桶座痛苦地嘔出肚子裡的東西。方才晚餐剛吃地食物,如今——被吐出。吐得胃都空了,還有嘔不完得苦澀黃汁。

  待胃部終於不再翻攪,韓冰雪向後癱坐在地上。目光茫然,整個人虛弱無力。腦海裡暫時完全空白,從剛才過度緊張的情境中抽離,彷彿那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兩對細跟鞋踏地的聲音朝洗手間走近,談話聲接著傳來。

  「你上哪去找像她那樣的人來?」

  韓冰雪猛然睜開眼睛。這聲音,是蔡伊齡。她們兩個怎麼會來飯店外的洗手間?

  她撫著胸口,看看自己置身的小空間,發現門未鎖緊。

  「我怎麼知道她那麼會裝。」何曉琪洗了手後,後退一步,對著鏡子審視自己的髮型及衣著。「你要我找個長得不怎麼樣、有自知之明、又不會搶風頭得女人來,我幾乎想破了頭才想到有她這號人物啊!「

  「謝謝你喔!她的確是長得很不怎麼樣。」蔡伊齡側傾身湊近鏡子,眨眨水秀得大眼睛後,撫撫眼尾。

  身後某間廁起了扳動門鎖的聲響,蔡伊齡回頭看了一下,順道不太高興地瞟了何曉琪一眼,略微壓低聲音說:「嘔死了!要不是怕冷落其中一個男的,也不會想再找一個人來。早知道只有他們兩個來的話……」

  「你以為只有你嘔?」何曉琪不在乎洗手間裡是否有其他人,依舊以不小的聲量道:「花幾千塊吃頓飯,就看她一個人在那裝摸作樣——比白做兩天工還不值。不過她說哭就哭的本領,還真不是裝的。」

  「你還笑得出?」蔡伊齡亦打開提包裡得化妝用品,準備補補妝。那些男人口袋裡的鈔票不曉得幹什麼用的,請頓飯也不肯。

  何曉琪接話:「而且還說走就走。」拿著粉撲的手往旁一擺,突然就說:「抱歉,我們還有事。然後屁股也不拍就走人了。嘔死了!擺明耍著我們玩。」

  「麻煩你。」蔡伊齡將唇筆暫時離開唇邊,告訴何曉琪:「說話文雅一點好不好?」

  「屁股就是屁股啊!」何曉琪俏皮地眨眨眼。

  蔡伊齡不禁眼珠上翻說:「我扯不過你。」她把唇筆依附薔薇色的唇膏,沾染美艷的紅色。「喂,『冰清玉潔』是句成語嗎?」

  「我哪知道。」

  「『冰清玉潔——冰美人』噁心死了!虧他說很出口!」著手自己臉上勾勒出美麗的唇形。

  「如果他那句話針對我們說的話,就一點也不噁心了吧?」

  蔡伊齡抿抿唇,看見前方鏡子裡的何曉琪微仰著頭,閉著眼不知冥想著什麼,冶艷神氣中還帶有挑逗。

  「你別作出那副陶醉的臉,難看死了。」

  何曉琪手一揮,「別打擾我的幻想!他正在扯下我的肩帶……」

  「變態!」將唇膏蓋蓋上,甩入皮包內。

  「讓那麼完美的男人擁抱……即使只是一次……甚至要我付錢,我都覺得划得來;你不覺得嗎?」

  蔡伊齡擰眉皺鼻,一臉不贊同。

  何曉琪遂笑她:「太過壓抑也是一種變態喔!」拍下手中密粉盒蓋,微笑說道:「看在是你發現他們的份上,你先挑一帶個人。」

  將皮包上細長的帶子側掛在肩上。「就算我們事先鎖定目標,人家可未必領情。」

  「為什麼?」

  「你叫來的那個芳卿可人已經搶光我們的鋒頭啦!」

  何曉琪想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指她走後,丁雨凡追問她背景資料的那件事?放心啦!他那人就是這樣。只要是女的,他都想握在手掌心裡,好好玩弄一番。」

  蔡伊齡兩手在胸前交疊,「說得你好像已經跟他在一起三輩子了。」

  何曉琪立刻澄清,「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偷跑!雖然我很想。」接著,上前拍拍蔡伊齡的肩,「唉呀!你放心啦!韓冰雪?成不了氣候的。她若是有點腦筋,就該閃我們這個圈子閃得遠遠的,省得到後來鬧自殺或進精神病院什麼的。而且,你該擔心的是」,非常爽朗地將自己的胸脯拍出聲響說:「姑娘在下——我——是也。先說好,如果他看上的是我,你可別翻臉。」

  蔡伊齡努努嘴,未對何曉琪所說的話作任何表示。她走向門口,「你說完了沒?走了啦!」

  何曉琪將袋子往肩後一甩便跟上蔡伊齡的腳步。「時間還早,去『瞎拼』,還是查查電話簿找兩個冤大頭出來殺殺時間?」

  離開餐廳,韓冰雪走在人行道上。這一帶看不到公車站牌,她必須走上一段路,才到得了平日公車行駛的路線。

  馬路上有計程車放慢速度等她招車,她朝對方搖搖頭。今天晚上花了太多錢,她坐不起計程車了。

  前方路過停了一輛白色進口輛車。韓冰雪原先不以為意,但那輛車鳴了兩聲喇叭.傳喚她的注意。

  當她即將與車體錯身而過,靠馬路那方的駕駛座下來了一名男子。

  韓冰雪不禁停下腳步。

  街燈照缸的範圍無法到達對方所立之處,所以她看到的,只是隱約一道修長身影。

  只隱約一道修長身影卻使她感到一股強烈的威脅性!是他……那個她以為過了今夜,就能遺忘的男子。

  那個巧佞、輕佻、自負的男子……

  對方關上車門,繞過車子前半身。

  他步入行人道的同時亦進入暈黃的夜燈光影中,無可挑剔的容顏自緩緩揭開的黑幕中重新出現在韓冰雪眼前。

  韓冰雪被冷凝住的思緒忽然如軋亂的織布機般胡亂迄轉。

  她轉過身,沒搞清楚方向就想跑開——

  「別走。」

  丁雨凡加大步伐上得前來。原以為跑個十公尺才能追住她,沒想到她竟只是轉過身,一動未動地立在原地。

  「我以為你又要慌慌張張地逃走。」他來到她身旁。

  她的確想跑走。但雙腳卻不聽使喚地動也不動。

  丁雨凡往左前側了一步,與她面對面。「知道跑不過我,就乖乖停在這裡了?」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時間考慮自己跑不跑得過他。他一出現,她便連人帶心,被一股莫名力量給凍結住。而現在,禁不住他帶笑地銳利眼光,她無法直立,膝部一彎便跪坐在地。

  她硬生生坐倒地這一幕令丁雨凡明白:「原來你是因為腿軟動不了。」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韓冰雪作夢也想不到故事會這樣的進展。蔡伊齡她們明明說他們有事先走了呀!

  「我朋友真的還有事,也真的先離開了。」看透她的想法,他說道。

  他特地停在這裡等她?不可能,他應該以為她早就離開了。

  「那家餐廳裡有幾個工作人員和我算得上是朋友。有人注意到我們曾同桌用餐;之後恰好又看到你跑出大廳後,突然氣色不佳地轉向洗手間。我要離開時,他隨口跟我提了一下,我才知道你還在餐廳裡。」

  丁雨凡蹲下身,欲拉平兩人對視得角度。不過韓冰雪立即低頭閃躲他的視線。

  「為了避開蔡伊齡她們,我開車在這附近繞了一圈,然後回來這裡等你。」

  看看韓冰雪垂低著頭而緩緩滑過肩膀的長髮,遮掩住她大半張臉,丁雨凡極自然地伸手將她掩住面頰的髮絲拂回她肩後,然後道:「長髮可以使一個女孩更加嫵媚動人。可是你的臉型不適合。若你硬要披著這一長串髮絲,只會顯得更滑稽,連帶地把個性壓抑得更怯懦。明天馬上去剪短,知道嗎?」

  他等她應聲。她則回應他沉默。

  而她的沉默非但未使他覺得無趣;他遊戲的興趣反而更顯明地表露在臉上。

  「老是這樣低著頭,不敢抬眼看人,會把自己關在小小地框框裡。就算你是白雪公主,恐怕會遇不到小矮人。」他輕輕佻起她的下顎,看著她的瞳眸問:「或者,你想當的是個沒有玻璃鞋的灰姑娘?」

  韓冰雪兩眼眨也不眨,毫無表情地對著他。

  「大方地笑一個!」他親暱地撫觸她細緻的柳眉,「別老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宛如無生命的洋娃娃,她由著他撫弄自己的面頰。

  「你再這樣不發一語-」丁雨凡俯下頭,抬睫注視著她,開口說下一句話之前,抿唇一笑,笑中帶邪,「我可要吻你了喔!」

  「不要!」體內終於爆發出保護自己的力量。她上半身往後仰,反射性地以手掌摀住自己的嘴。

  「你總算有反應了。」丁雨凡毫不客氣地仰頭大笑。「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韓冰雪咬了咬唇答:「不用了。」

  「你有能力站起來,可以不怕不顫抖地從我身邊走開嗎?」不待她證實是否有能力那麼做,他便一邊說話一邊抱起她,「不能是吧?那你就沒資格拒絕我的好意。」

  他將她抱人自己的轎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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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7:19
  第二章

  韓冰雪在房屋中介公司工作,任職行政助理。

  近午。上午外出的業務員陸續回來了幾位。他們草草聊過幾處房屋的情況,便提前進人休息時間,閒扯著一些不大營養的話題談笑。

  這裡的業務員皆為男性。有心加入他們行列的女孩子並不是沒有,但經常因為個人的家庭因素,或發覺現實工作情形與想像的差太多,承受不了業績壓力、度不過萊鳥業務員的挫折期,很快的便打退堂鼓。當然,在行銷業裡做得有產有色的女性並非不存在,但畢竟是少數。

  韓冰雪在讀書時代便常聽到人說,女孩子入了社會,也就是在一處安穩的工作環境待下來,數年後,遇見合適的對象,就嫁了。事實卻非如此,企業淘汰職員和職員選擇企業的比率和速度,幾乎相等。她自己換工作、找工作的經驗也不少。

  失去平衡的現代社會承載的是不穩定的人心。安於平凡的她,也覺得找不到一個定點。

  她看了牆上的鐘,十一點二十八分。上午該做的事也差不多到了一個段落。她關上印表機,開始整理甫列印出來的文件,一邊在心裡盤算著午餐該吃些什麼。

  幾名圍繞成小圈子的業務員同時發出誇張的爆笑聲。

  由他們一個個扭曲的眉眼看來,顯然聊的是不怎麼高尚的話題。

  韓冰雪瞄瞄裡頭的經理室,剛好瞧見經理看了看外面後,搖了兩下頭,便繼續處理手上的事務。

  上個月店裡的業績不錯,這個月才過了幾天,不但承接了兩樁買賣的公寓,還成功促成了兩樁買賣。在眾多業者大喊不景氣的情況下,他們在固定薪資下常常能再添上一筆業績獎金。眾人的心情好,主管便適度地放任他們笑鬧。

  不知誰又吐出妙語,一夥人又是一陣大爆笑。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

  韓冰雪的工作是處理內部的行政事務。除非店裡沒有業務員在,她並不負責接電話。可是此刻眾人兀自談笑,似乎沒發覺有電話進來;她不好讓電話響過三聲,遂接起,禮貌性的說出公司的名稱。

  店內極吵,她遮住右邊耳朵,轉過旋轉椅背對眾人,全神貫注在話筒上才聽得到對方所說的話。

  「咦!」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令她整個人瞬間僵住,愣了幾秒,她才又吞吞吐吐地發聲:「抱歉……」回身轉向桌面,開始碰觸桌上的東西,企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抱歉,我們這邊沒……啊!」

  她隨意抽出幾張紙,卻忘了自己先前以茶杯代替紙鎮壓在這些文件的右上方。於是當她抽出紙時,杯倒了,自杯裡流出的茶水立刻肆染桌面上其他手稿和文件。

  她笨拙地搶救半濕的文件。茶水溢出桌面,進攻她的衣裙,她這才想到得快拿條抹布。

  打電話來的人,要找「冰人小姐」。

  這裡沒有這個人。

  布條吸去一大部分的水,半濕的桌面,反映出韓冰雪此刻狼狽的神態。

  她其實不需如此驚慌,因為這只是一通打錯的電話。

  「你不該裝傻。你明知道我要找的就是你。」

  令她驚慌的,是那道優美得會戳痛她腦神經的聲音。

  太令人不可置信瞭如指掌她以為,她已經回到自己的世界。

  昨夜,他堅持送她回家;但她並沒有讓他知道她住的地方。她甚至告訴他一個完全錯誤的地址。

  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工作?是何曉琪告訴他的?可是何曉琪不是希望她閃離他們嗎?

  「我早上到昨天讓你下車的地方等你,打算送你上班。」他敘述的語氣十分不耐煩,「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終於看到兩個奇怪的男人從你所說的,你家,走出來。你可以告訴我,他們和你是什麼關係嗎?」

  「他們是……」

  「兩個和你同居的男人?」

  「不是的!」她完全不曉得那是怎樣的兩名男子,她無從編排自己與他們的關係。「這些人是……」

  「你還想再騙我!」

  眾人的一陣喧嘩插入電話線上的兩人。

  「吵死了!」似是發怒地問道:「你那邊在開嘉年華會?」韓冰雪未吭聲。丁雨凡聽到的自然又是好幾個男人嘰嘰呱呱的笑鬧聲。

  「全是男人的聲音。住的地方有男人,工作的地方也有男人,為什麼你看到我還會怕成那樣?」丁雨凡輕易說也她此時的表情:「怎麼,你現在又低著頭,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

  「你……你打錯電話了。」

  「哦?」一聲輕嗤。

  「我們這裡是房屋仲介公司……」

  「我知道。」

  「那……」她的手心猛發汗,突然覺得話筒好重。「您要找的人是……?」

  「你。」他答得十分肯定。「難道你不是韓冰雪?」

  「我……」韓冰雪搖著頭,「不……」

  丁雨凡針對她飄浮猶疑,試圖否認的口氣低笑了兩聲,問:「你對自己說謊的能力有沒有自信?」

  本來就不結實的謊言,在尚未說出口時便被戳破,韓冰雪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關係。等我們見了面,你再回答我這個問題。」

  他還要跟她見面?聽到這個消息的韓冰雪整個腦勺一陣發麻。

  「我現在就在你們公司附近,走路過去不用幾分鐘。」

  「我們……我們公司和別人的不一樣。中午必須照常上班……因為……因為……一些上班族的客戶,會利用中午休息時間看房子……」

  「那不是業務員的事嗎?」

  「沒錯。但是大家都在工作,我……我也不能例外……」

  「說謊!」毫不客氣再次點破。

  明白膽子小的自己,在沒看見對方的情況下也得不到任何優勢,韓冰雪不再做無謂的掙扎,沉默地等著對方再作表示。

  「不然這樣。你隨便拿個房子的鑰匙,帶我去看看吧。」丁雨凡提議。

  「你想看房子的話……請等一下,我找一位業務員和你談……」當下要請某位業務員接聽電話。

  「慢著!」丁雨凡嚴聲阻止。做了一次深呼吸後,道:「差點又被你給耍了,實在不能小看你。」

  他認為她有耍他的能力?韓冰雪有點想要這麼反問他。

  「總之,你乖乖待在原地等我。或者,你希望我勞動你們經理,煩請你這位行政助理在正常上班時間接待我這名客戶?」

  「你認得我們經理?」

  「我不認得你們經理,但我相信你們經理一定認得我。別緊張,我和你們公司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現在就過去你那裡。」語畢,立刻就掛下電話。

  韓冰雪放下話筒,緩緩起身。

  她不能待在這裡等他,不能再見到他!

  這是和中沒有理由,完全發自內心的危機意識。就好像曉得了這個地方隱藏著一顆炸彈的話,她沒有不逃的道理。

  「韓小姐。」

  即將跨出店門口,後方的聲音使她心虛地停下腳步。

  她以為那群正像小學生般玩鬧的同事不會發現她的離開。

  「你要去吃飯了嗎?」喚住她的男子問。「順便幫我買個便當好不好?」

  韓冰雪微微一愣。平日除了工作上的事務,她與這些人從不多作交談的。今日怎會突然托她買飯盒!

  而其他人也在微愕中狐疑地看著該名男子。

  年輕男子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還問他們:「你們要不要也麻煩她一起買?」

  幾個人對看了數眼,無所謂地聳聳肩。

  那男子手指交彈出聲,朝她點了個頭,「那就麻煩你了。」

  韓冰雪未答話地轉過身,後方的同事很快恢復先前閒聊的氣氛。

  「對了,」那出狀況的男子又大聲道:「錢你先幫我們墊一下。」

  離開冷氣房,站在熱鬧的街道上,正午的日光照得人一陣眩暈。

  韓冰雪側頭閃了一下當頭烈日。但太陽耀眼的光芒猶刺得她眼前一片漆黑,發暈般地眩了半圈,好一會兒才覺得站穩了身子。

  盛夏,正午的高熱折磨不只是一尊尊被灼烤著的軀體,而是人心。

  今日的氣溫不知是否又創下新高。不僅刺目的日光令人發昏。過熱的溫度還似巨石般猛朝韓冰雪心坎施壓,使她難過得順不氣。

  尤其看見丁雨凡停在對街路口,等著交通信號變換行人通行的燈色時,她的呼吸足足停了十秒。

  慌了心思的她,在對方隨意將視線瞟向她這方街頭的同時,回身遁入一家唱片行內。

  她躲在店的最裡頭。中間一排唱片架遮住她大半身軀。她縮著肩,露出不完整的臉蛋緊盯著外頭。

  她等得幾乎屏息,終於見到丁雨凡以他特有的翩翩風采行過店前。

  又等了一下,猜想他應該離這有一段距離後,她依舊緊繃全身神經,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原地。

  「嘿!」隨著這聲輕喚,有人自她後方拍了她肩膀一下。

  韓冰雪嚇得一顆心險些從喉頭躍出。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是店裡的同事。韓冰雪搖搖頭,放下撫在胸前的手。

  「幸好你還沒走遠。抱歉,我只求自己方便;也沒想到說不定你有自己的事,就要你幫我們買飯盒。」

  韓冰雪又搖了兩下頭;不過這回添了微笑,且稍稍紅了臉,因為事實上她幾乎已經忘了他所托的事情。

  「你走後我被他們說了一頓。」

  「怎麼會?」

  「也沒什麼啦!」見到對街一家快餐店的客人多了起來,他匆匆告別:「不耽誤你的休息時間。拜!」

  當韓冰雪反應過來,舉手要回道再見時,對方已經穿過馬路,站在那家快餐店門前了。

  她也不知該怎麼應付自己老是慢半拍的個性。

  與終日播著音樂的唱片行相鄰的是一家寵物店,那裡專售一些名種的長毛貓,並兼管寵物旅館及美容。

  店前玻璃窗內的平台上躺著三隻閒懶的貓,彼此各據一處。一隻蜷縮著軀體熟睡;一隻點著打瞌睡;還有一隻明明已經睏倦得睜不開眼了,卻仍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身旁的毛線團交戰著。

  每回經過這家店,韓冰雪總禁不住停在櫥窗前觀望這些小貓咪。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們明明置身於塵世中,為什麼卻能夠如此悠閒,毫不在意別人投向它們的視線?

  她愛貓甚於愛狗。與其說愛,不如說她是以一種崇拜的眼光在看著它們。

  她總覺得負荷不了狗對人的忠實。一旦步進專售幼犬的寵物店裡,店內的小狗就會貼著籠子的鐵欄,以盼望的眼神、渴求的吠聲,拚命地想引起來人的注意。

  而貓,頂多是抬個眼睫瞟人們一眼,就自顧自地合眼淺寢。不只是店裡待售的名種貓如此,即使是路上行人匆匆一瞥的野貓,也都有著獨立且驕傲的姿態。

  韓冰雪好想問問它們,為什麼能過得那麼雍容、那麼自在?「你喜歡貓?」

  這聲音近得像是貼著她耳畔發出的。一陣驚悚的疙瘩自她的腰後向上蔓延至後肩。

  唉,是她賞貓賞得失神地忘了自身處境。如今沒躲過該躲的人,怪不得誰。

  「我明明要你在辦公室等我,為什麼跑來這裡?」他拿出根煙,接著自衣袋裡掏出打火機,並耍帥地拋接了一下。「三番兩次地耍我--你自己說,該怎麼辦?」

  他將香煙銜在嘴邊,「很明顯的,不是一頓飯就可以解決了哦!」燃香煙後,將之夾於兩指之間;頭往下側著,緩緩吐出煙霧。

  這一連串抽煙的動作,由其他男子做來,只會顯得流里流氣;由他做來,卻是一段會令小女生尖叫的表演--吸吐之間的神情是那麼的冷酷而優美,緊緊地揪住了他人的心。

  然而韓冰雪見到的話,產生的是貧血的症狀--嘴唇泛紫、眼前發黑,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被他俊酷的外表給迷惑住;簡單地說,她是快被他給--嚇死了。

  「你又腿軟了?」丁雨凡伸出手,「過來,靠著我。」

  他的手尚未碰到韓冰雪的衣袖,韓冰雪便極神經質地喊:「不要碰我。」

  他對她的驚怕可以說是到一種難以形容的程度。明白到這一點的丁雨凡忍不住發噱。

  「為什麼這麼怕我?」

  韓冰雪看著他笑。他的笑容沒有諷刺的意味,僅單純的帶有他自身的自信而散放出來的傲氣。但這種看似無攻擊性的笑容,卻也因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而有著更大的威脅力。

  韓冰雪後靠向寵物店的櫥窗,「你……你不要嚇我了好不好?我們根本不認識,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

  她話才說到一半,丁雨凡已拿出一個文件亮在她眼前。那是她進公司時,親自填寫的個人資料的影印本!

  重新將文件對折收起,丁雨凡道:「需不需要我再查出你小時候上哪所幼稚園;在小學、國中時的表現如何,來證明我對有多麼地瞭解?」

  韓冰雪被他唬住,已無血色的面容更加慘白。

  「騙你的。我才沒有那麼神通廣大。」他往右挪了一步,也側靠店前櫥窗。「我知道你和何曉琪同公司。你們總公司恰巧有我認識的人,而你,又不是太重要的人物,所以輕輕鬆鬆地拿到你的個人檔案了。」

  由外人看來,寵物店前的這兩人,是一對在街道上談著天的情侶。真正聽得見他們的談話,進而瞭解兩人真正關係的,只有窗內的貓了。

  「我看起來那麼像壞人嗎?昨晚好心送你回去,你卻隨便給了我一個假地址。我實在好奇,你是怎麼看我的?」

  停了一段時間等她回答,她沉默無語。

  手上的煙燃掉了一大截,丁雨凡彈去上頭的灰。「你還執著於不認識我,甚至連我的名字也不曉得,而拒絕和我打交道?」

  韓冰雪側低著頭。好羨慕隔在一層玻璃後頭,自在無憂的貓兒們。

  「我叫丁雨凡。現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他拉著她的手腕起步,「再一起去吃頓飯,我們就不再是陌生人了。」

  「我……我還有工作。」將重心往後移,拒絕被他拉動。

  「現在明明是中午休息時間。」

  韓冰雪搖搖頭,下唇微抖,瞳眸上很快凝了一層水氣。

  「別讓眼淚流出來!」丁雨凡斥道:「我最討厭女孩子在公眾場合來這一套。」

  韓冰雪雙肩重重一顫,強忍著不哭泣的樣子是可憐,「你這畏首畏尾的樣子,實在讓人很不順眼。」丁雨凡斜眼看著她,「先別吃飯,我帶你去把頭髮剪掉。」

  「不!」韓冰雪重重甩開他的手。駝背、低頭、兩手抱著腦勺,以極實際的動作保護自己的頭髮。

  「你的個性到底是軟弱是堅強?」他走向街口,將捻熄的煙蒂丟入垃圾筒內。回頭朝韓冰雪招手,「過來。」

  韓冰雪乖乖走到他身前。他捧高她的臉,要她看天空。

  「太陽好大。」韓冰雪側頭,不敢正對烈日。

  「對呀,太陽好大,讓我好想吻你。」

  韓冰雪傻愣愣地看著他,未表現出該有的反應。

  「你不瞭解嗎?」丁雨凡遂以手扶住她面頰,再一次強調:「我要吻你哦!」

  「不要。」這回聽得一清二楚的韓冰雪連退數步,兩手前胸交疊,擋在眼前。「你好可愛……」丁雨凡露齒而笑。

  韓冰雪瞇著眼看著他笑。因為他的笑容,比頂頭烈日更耀眼,更令人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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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7:43
  第三章

  若往常一般的早晨。韓冰雪出門時,門前街道卻不若往常平靜。

  路旁停著三輛不同廠牌、不同顏色的進口轎車。街前站著五個人,三男兩女。

  她第一眼便與丁雨凡的目光對上。丁雨凡挑了下眉,扯了嘴角同她淺笑。

  轉移視線,那兩名女子是何曉琪和蔡伊齡。蔡伊齡穿著一襲露肩絲質洋裝,長髮高盤在腦勺,還有肩部的纖細線條最是誘人;何曉琪身著薄襯衫、淡紫色的長褲裙,手拿頂草帽,表露的是成熟與天真兼具的風韻。

  兩個人手中都提著一大個鼓脹的行李袋,像要出遠門的樣子。

  「哈羅!」何曉琪同韓冰雪打招呼。「幾天不見,沒把我忘了吧!」來到她身旁,簡單說明那三名男子的來歷,「他兩位你已經在餐廳見過,至於這位霍先生……」

  「嗯,我姓霍,」一邊介紹自己,一邊打量這名丁雨凡堅持帶著一起出發的女孩,「我叫霍華,我是……」

  「你吃過早餐了沒?」丁雨凡突然插話。他跨步至她面前,並拉她往旁側一步,以自己的身體擋住她視線,使她只看得到他。

  韓冰雪後退一步,側頭看到他後方的何曉琪、蔡伊齡不悅的目光,及霍華好奇的模樣。

  「你們……有什麼事嗎?」這句話是對著大家問的。不過她的視線停留在霍華身上。

  幾名俊男美女將霍華平凡的長相配稱得特別突出。尤其他不穩重的眉眼及笑容,更讓人覺得他是個巧詐多端、心術不正的人。她沒想到丁雨凡會有這樣子的朋友。

  丁雨凡撩撥她的髮,要她把注意力回到他這邊。「你看不出來我們有什麼事嗎?」

  蔡伊齡和何曉琪揚揚手上的旅行袋,解答道:「去玩!」

  「哦。那……祝你們玩得愉快。」行過禮後,轉身欲走。

  「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丁雨凡拉住她,「你以為我們幾個人浩浩蕩蕩來到你家門前,就為了你一聲祝我們玩得愉快?」

  她當然猜得到他們的來意。但她沒有能力配合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要上班。」

  「大家都有工作。又不是只有你有。」

  那麼,大家都為了這趟旅遊而特意請了假了?

  「要玩幾天?」她又問。

  蔡伊齡走近兩人。「至少三天。」

  「三天?現在又不是假日。」要她連請三天假,經理大概會叫她乾脆不必上班了。

  「就是趁這種時候出玩呀!」何曉琪亦上前與眾人湊成個圈。

  「可是,我不行呀!」韓冰雪退開一步。

  丁雨凡立即又向前一步,不讓她拉開彼此的距離。「你又不缺手、又不缺腳,哪裡不行?」

  「我……我什麼都沒帶……」

  丁雨凡側頭瞄瞄裝扮花俏的兩名女子,道:「只不過出去兜三天風,帶一大堆行李幹什麼?」

  何曉琪、蔡伊齡甚是無辜地對望著,然後鼓腮瞪眼;像是無聲地嗔道:他們三個男的不也是穿西裝、系領帶,打扮得正正經經的!

  丁雨凡未理她們,說:「需要什麼,到時候再買就好了。」他轉身朝後方兩名男子伸出手,「鑰匙。」

  霍華接過朋友的鑰匙,然後連同自己的一起交給丁雨凡。但是他們不明白他有何用意。

  「你要我們的鑰匙幹嘛?」

  丁雨凡自三副鑰匙串中揀出三支車鑰匙橫握手掌中,只露出鑰匙尖端,然後告訴韓冰雪:「你抽一把。」

  咦?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啊!霍華笑笑地搔耳後,然後催韓冰雪,「你,快抽呀。」

  韓冰雪勉為其難地點了其中一把。

  丁雨凡攤開了手掌,霍華比他還快認出韓冰雪選中的!車鑰匙是誰的。「啊,那是……」

  「恭喜你。」丁雨凡擋住霍華的話,握住韓冰雪的手,牽著她走向前頭一輛火紅色跑車。「上我的車吧!」

  「喂,你--」霍華追了上來。「你怎麼……」

  「拿去吧!」丁雨凡將剩下的兩副鑰匙還他。「小心點。」眼神和口氣似乎別有所指。看懂了他的決定,霍華不捨地瞄了愛車一眼。氣急敗壞地回他一句:「你才要給我小心點。」掉頭回其他人身邊。

  丁雨凡開了車門,要韓冰雪上車。「請吧!」

  韓冰雪兩手頻搖,「我真的不行。」

  「你再怎麼不行也沒辦法了。」他輕推她的手臂,「上車。」

  韓冰雪還是拒絕。「這不是你的車。」

  「這的確不是我的車。可是我請問你,那位霍華帶給你什麼感覺?是不是講起話油滑輕浮、看著你們的時候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

  他以這麼負面的言詞形容霍華,他們不是朋友嗎?

  「他跟我一樣好色。」丁雨凡進一步介紹,「不同的是,他偏好真槍實彈的肉體接觸。只要一跟女人獨處,他就會迫不及待地想扯下女人下半身的……呃,貼身衣物。如果你不想這三天和他有任何接觸,就快上車吧。」

  韓冰雪轉頭,正巧看見霍華刻意若無其事般,舉手搭上蔡伊齡的裸肩。

  「難不成你寧可跟霍華在一起?我已經提醒過你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如果你還是想坐他開的車,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蔡伊齡發覺自己被吃了豆腐,極不客氣地用力拍掉霍華放在她肩上的手;霍華非但不覺得不好意思,還謅佞地舔舔自己的手指頭。

  韓冰雪覺得噁心且恐怖,不再違抗丁雨凡,迅速自動地坐入車內。

  丁雨凡繞過車頭,坐上她身旁的駕駛座。

  關上車門,他笑道:「想發生什麼事的話,也該選擇像我這樣的人吧。」

  韓冰雪透過車窗看眾人。何曉琪和蔡伊齡兩人互相咬耳朵,不知商量著什麼。

  「那是文任仁。」

  丁雨凡說出第三位男子的名字。那晚與他一起至餐廳赴約的便是該名男子。外貌出眾,個性似乎較其他人沉默寡言。

  「他太完美了,所以更不能讓你跟他在一起。」他啟動車子,「我們先走吧!」

  「不等他們?」

  「又不是小學生效游,每到一站就得點一次名。」

  車子以流暢的姿態轉入車道,韓冰雪卻神經質地後靠向椅背,緊抓住安全帶。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丁雨凡目光直視前方車陣,充耳未聞她的問話。

  車子上了高速公路後不久,韓冰雪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當她恢復意識,第一個知覺是發現車身未在移動。睜開眼睛,慌張地看向左方,位於她左方的丁雨凡見她醒來,露對她一笑。曉得他仍在身側,她立即鬆了口氣,可是又對自己此時對他的信任感到不對勁。

  看看外頭,原來他們來到高速公路途中的一處休息站。

  「你睡著也就算了,竟然一路打鼾到這裡。」

  「啊!」她沒想到自己睡著後會打鼾,「對不起。」

  「你還真相信啊?」他輕扯她額前劉海,「傻瓜。」

  韓冰雪眨眨眼,覺得眼皮仍有些重,動手揉了一揉。

  「你睡得很自在,很安穩。睡美人大概也不過如此吧!」手伸向她座位的椅背上,「若不是在高速公路上,我真想就地停車,好好吻你。」

  「不閃人、不捂嘴、也不害怕了?」

  她已經知道他只是要嚇唬她罷了。一旦她不再因他的一言一語而無措,他便會覺得無趣而不會想再逗弄她。

  果然,他開了車門,一腳跨出車外,「下車,先去洗手間,再到飯館吃飯。」

  原先人不多的休息站,因一批旅遊團體的到來而嘈雜、擁擠了起來。於是兩人購買了盒飯回到車上。

  丁雨凡不說話,迅速地吃著盒裡的飯菜。韓冰雪因為天氣太過悶熱,不怎麼有胃口;她看著餐盒,不想動筷子。

  「拿來。」丁雨凡拿過她的飯盒及筷子,在飯菜上畫起界線,「你至少得吃掉這三分之一白飯,這菜,及這半片肉。」將東西放回她手上,「動手吧!別等我餵你!」

  丁雨凡搖了搖了頭,探手自後座抽了一本書要她墊在腿上。「這位子你還要坐上三天,弄髒了遭殃的是你自己。」

  腿上的書令韓冰雪瞠目結舌。那是一本黃色畫刊,封面女郎未著寸縷,坐在地上,面對鏡頭叉開腿,腿間遮了條半透明紗布。女郎舌尖吐出頂著上唇,神情挑逗。

  韓冰雪以手上的餐盒蓋住那女郎。卻還是紅了臉,雙眉擰在一起。

  似乎已填飽肚子,正收起飯盒的丁雨凡,發覺她神情有異。

  「幹什麼?」他抽出那本雜誌,韓冰雪即時捧緊飯盒才不致被他弄翻。

  隨意翻閱了一下,丁雨凡未被一尊尊冶艷女郎挑起情慾,反而不屑地嗤鼻,「奇怪了!在車上看這個也不怕車禍。」

  隨手將書往後一扔,他向韓冰雪說:「快點吃,要不然車一開,你肯定吃得會亂七八糟。」

  韓冰雪趕忙低頭湊近飯盒,扒了一口飯入口,嚼了三兩下,便囫圇入喉。

  車上行動電話響起鈴聲,丁雨凡接起。

  他接起後未出聲,來電者說了些什麼,他不耐煩地應著:「嗯!」

  韓冰雪看著他,猜測可能是另兩輛車來電詢問他們現在何處。

  「你是指,」丁雨凡扯了下嘴角,譏笑道:「你很中意蔡伊齡?」無預警地將話筒遞給韓冰雪。

  韓冰雪不解地將話筒附在耳畔。

  話筒裡是霍華的聲音。

  「真是不錯!你也知道,我是看身材不看臉蛋的啦!偏偏她臉蛋好、身材也棒,而且氣質也不錯。媽的,光用看的,我就……」他發出濕黏的口水聲來表露擁抱蔡伊齡的渴求。

  丁雨凡發動車子引擎。

  韓冰雪則覺得奇怪,霍華身邊不是也坐個女孩子,他怎麼敢說得這麼露骨。

  「還有?媽的!文任仁真不夠意思!你知道嗎,你走後,不是輪到那兩個小美女抽車鑰匙。沒想到她們兩個二話不說,拉著文任仁就上車,存心想放我鴿子!她們有沒有搞錯,這次出來玩的錢全是我罩的!到會合時你要幫我跟他說一下啦,要他會做人點。」

  原來如此。蔡伊齡和何曉琪早看出霍華好色的德行,不願與他單獨相處。

  「你現在哪裡啊?不是說好中午在……」丁雨凡將話筒抽離她耳畔,扔到後座與一堆黃色書刊為伍。

  「大家中午要會合?」韓冰雪聽到霍華這麼說。

  「我不喜歡出來玩東掛西的,更懶得去理會別人想怎麼樣。我說過,我們不是小學生了。」丁雨凡答。

  下午,兩人大略逛過一處風景地。傍晚,在餐廳裡吃了晚飯後,又開了近兩個小時的車,來到一家規模極大的度假飯店。

  這一整天幾乎都在坐車。坐在駕駛座旁的韓冰雪醒醒睡睡。或許有些暈車,她覺得頭重重的,腦筋發脹而恍然。

  侍者代停轎車。下車後,她隨丁雨凡步入飯店大廳。

  她左觀右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看著丁雨凡的背影,也不知道該不該讓自己完全信任他。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而前方那個人,一旦被惹惱了,是極可能就此棄她不顧的。

  可是,似乎也不能就此全盤聽從他的安排……

  飯店大廳氣派堂皇,她因愈走愈心虛而放慢了腳步。

  發覺自己與丁雨凡的距離拉遠了時,他已停在櫃檯前與飯店服務人員說著話。

  同時,在她的視線之中,有一對生著氣的男女,不理會旁人眼光邊走邊吵著。

  「跟你說過好幾次要事先預訂,你說不用不用。」

  「我怎麼知道這裡連這種時候也天天客滿。再說,出來玩也不一定要住這麼好的地方呀!」

  兩人與韓冰雪錯身,因而可以清楚聽見他們爭執的原因。

  「我就是要住這麼好的地方啦!怎樣?」

  「好啊!你要睡大廳,還是睡廣場?要不然睡游泳池畔也不錯,反正現在天熱……」

  原來這裡已經沒有住房了。那麼如果這次旅遊是丁雨凡等人臨時起意的話,今晚得另外找住的地方羅?

  「韓小姐,丁先生請你過去。」一名服務人員來到她身邊道。

  望向櫃檯,丁雨凡朝她揮了揮手。

  這麼說來,他們已事先預訂好房間。

  侍者帶領兩人到一間擺設精緻的雙人客房。侍者一告退,房內剩下她和丁雨凡,她立刻同他說:「你能連絡其他人,問問他們什麼時候到嗎?」

  雖然說是三男三女分配為三對出遊,但總不能連晚上也叫她跟他同房。

  「不用連絡了。」丁雨凡站在衣櫃前,褪下薄外套,扯松頭上領帶。「他們不會來這裡。」

  正走向落地窗前那套沙發座椅的韓冰雪聞言便停步,回頭道:「為什麼?」

  「我們在高速公路上開得太快,該下的站都沒來得及下,我又懶得再折返,索性一路玩到這兒來。」丁雨凡到她身邊,撩撥她的頭髮垂掛在她左肩前。「反正這幾天你本來就得陪我,所以沒什麼差別。再說,要真讓你跟何琪、蔡伊齡在一起,你也只有被欺負的分。」沒看到她愈益發慍的神情。他自顧自地上前拉開窗簾,眺望月色。

  韓冰雪將側掛在胸前的長髮全甩到腦後,以不小的音量說道:「你是故意的。」

  丁雨凡未回,而是對著她映在落地窗上的身影問:「什麼?」

  韓冰雪吸口氣,「你故意的。你事先訂好這兒的房了。」

  丁雨凡想了一下,懂她的意思。轉身看她,「你想到哪裡去了?」

  韓冰雪以慍怒的目光與他對視。一會兒,她旋身走向門。

  「去哪?」丁雨凡在她後頭告訴她:「這裡招不到計程車,最近的公車站離這裡有一小時的車程,搭公車兩個半小時才到得了火車站。而且現在也沒有公車可搭了。」

  韓冰雪停步,眼睛瞪得大大地側眼看他。

  「別瞪我。」丁雨凡燃起一根煙,自在地坐在沙發上。「和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我又不會吃掉你。」

  外面有人敲門。一名服務人員手上拿著兩份紙袋進來,「丁先生,您要的東西。」

  依照丁雨凡的意思,將袋子放在門旁矮櫃上後,來人便行禮走出房門。

  「你為什麼有房住?我剛才聽到人說飯店客滿了。」韓冰雪執著於他事先訂好房間的這一點。

  丁雨凡起身到門旁,打開方才侍者送來的紙袋看了一下。

  「你還在懷疑我是故意讓你落單,然後把你帶到這裡來?如果我事先就打算這樣,我根本不需勞師動眾,請了另外兩個人陪我演這場戲。」

  「我不相信!我親耳聽到有人說這飯店已經客滿了,而你卻……」

  丁雨凡箭步上前,單手定住她的後腦勺,要她聽話。

  「這家飯店當初在設計、募資時我都參與了一份。就算今晚人再怎麼多,老闆來時還是會有地方住。這個答案你滿意嗎?這裡有套輕便衣物。去泡個澡吧。」

  韓冰雪接下他遞給她的紙袋,但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丁雨凡回到沙發,將香煙懸在嘴邊,解下領帶,掛在沙發椅背上。「你不放心的話,大可以不跟我睡同一張床。」

  韓冰雪看看床鋪,再看看他正坐著的沙發,道:「我睡沙發。」

  兩人皆梳洗過後,丁雨凡熄了燈就寢。

  韓冰雪側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心情煩躁。

  她悄悄仰身,瞄向丁雨凡的床鋪那方。心想他開了一整天車,應該很快就熟睡了。

  孰知他背後像長了眼睛似的,竟出聲道:「你在想什麼?想你是肉票,我是綁匪,聰明的你等待綁匪不注意的時候,趁機逃跑?」他翻過身,面對她這方,「你實在又可愛又令人可惱。睡吧,你走不了的。」

  遇到了這麼有能耐的綁匪,韓冰雪莫可奈何,拉起薄被蓋住頭頂,整個人埋進沙發裡。

  半夢半醒地過片刻,韓冰雪的腦筋兀自清醒地運轉了起來。

  原先她還猶豫著要不要完全信任他。現在事情演變這樣,她對他這個人只剩下戒心而已。

  她大致猜得到這裡是地處偏遠的觀光地區,但沒想到會離城鎮那麼遠。

  可是如果就這麼留下來,和他在一起的話,她更覺不安,因為她根本想像不到未來兩天還會發生什麼事。

  而且,台灣地窄人稠,再怎麼偏遠也會有人煙,何況她現在又不是在原始森林中。總有辦法離開的!

  她輕巧起身。看看身上輕便的衣物後,墊腳走至衣櫃前預備換回自己的外出服。

  「你實在很不聽話。」

  夜深人靜,這句話響起來很駭人。

  正對著床鋪翻起T恤的韓冰雪,急忙又拉下衣物蔽體。這麼暗,他應該什麼都沒看到吧?

  然而,床上丁雨凡的眉眼清晰可見,加上他故意掛著嘲弄的笑容……她的上半身,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了……

  「我……」韓冰雪撫頰,雙頰熱燙,「我睡不著。」

  丁雨凡翻開身上薄被,「反正你白天也睡夠了。」

  「我要回家。」

  「再過兩天自然會送你回家。」丁雨凡雙腿移至地面上,稍微甩了甩頭,又撥撥前額松微卷的髮絲,立刻又井然有型。

  「我明天一定要去上班。」

  「公司准你三天假,不扣薪、全勤獎金照給。」丁雨凡站起,「霍華是你們頂頭大老闆的小兒子,工作的事不用擔心。」

  韓冰雪用力搖頭,「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你們主動找上我們的不是嗎?」

  「我沒有。」

  「那麼你那天晚上何必到那家餐廳去?」他走到茶几前,拿起煙盒及打火機。

  「我……」

  「你的小腦袋瓜裡明明勾勒著一位白馬王子的形象,並憧憬著一段愛情。」指間耍弄,翻轉著打火機,「我或許不是你的白馬一王子,但我可以給你一段愛情。」

  「我不要……」韓冰雪緩緩後退,「我不要!」

  她掉頭欲離開,但在門前被丁雨凡自身後攔腰抱住。

  「你不要也不行了。」反轉過她的身子,抱在懷裡,「因為我要。」

  韓冰雪以手臂抵著他的胸膛,「放開我……」

  「如果不放呢?」他湊近她耳邊問。

  「放開我!」韓冰雪舉拳擊打他,並扭身欲脫離他的懷抱。

  「再這麼鬧下去……」丁雨凡單手扣住她的手腕,「我要吻你了哦!」

  韓冰雪仰著頭,「你不會的。」

  丁雨凡笑她傻,她仰頭的角度使他只需俯下頭就行。

  於是韓冰雪眼睜睜看著他的臉靠近自己,看著他連個轉輒也不肯給,就將吻直接覆上她的唇!起只是很單純的唇瓣相觸。丁雨凡不急不緩地熨壓上她柔軟的唇瓣,此時韓冰雪似乎還在機會退縮。但當她後仰,欲拉開兩人的距離時,丁雨凡持她後腦勺,開口銜其下唇。

  感覺到她的身軀因發熱而軟化,他輕巧地以舌挑開她的口,進行深吻。

  即使韓冰雪毫無回應,他仍兀自地吻得深切、吻得毫不情、吻得她去撐不住自己的身軀,而癱軟在他懷裡。

  丁雨凡略離她的唇抽口氣的同時,手覆住她眼眸,要她別大剌剌地張著眼讓人親吻。

  待她閉上眼,他以指腹撫揉她溫潤腫脹的紅唇,笑說道:「『放羊的小孩』這個故事你沒聽過,也該聽過『狼來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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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8:01
  第四章

  那晚旅館裡一吻過後,丁雨凡連夜飛車北上,上午准九點讓韓冰雪在公司門前下車。

  以後的日子,韓冰雪躲丁雨凡躲得徹底。

  事實上該說丁雨凡找她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勤,他只打過幾通電話說要見她。她也不多想,當下躲在自以為安全的地方,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照他所說,大街小巷地搜尋她的芳蹤。

  週一,參與公司例行檢查會議,會議結束時天幕將暗,眾人陸續步出公司。

  無意識地抬頭望天的韓冰雪,沒注意到身旁有人靠近,直到那人如是問:「老鼠究竟躲不躲得過貓?」

  韓冰雪仰望的視線拉平,沒有看他,轉身便走。

  丁雨凡拉住她的手腕。

  「你看到我已經不會再腿軟,可見我不再是那麼嚇人。這對我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放開我。」

  丁雨凡拉著她來到車旁。

  他打開後座車門,韓冰雪見到一隻墨綠色、約一個手掌大的小貓瑟縮在偌大的座椅上。

  她臉上原有的漠然表情倏地軟化,眼眸悄然泛起柔情,什麼也不想便彎身欲進車內。

  丁雨凡卻圈住她的腰制止她,韓冰雪不解。他遂打開前座車門,這才要她進去。

  丁雨凡亦入座後,便回身粗魯地抓起小貓,隨手扔在她腿上。

  韓冰雪立刻摟著寶貝似的,將小貓捧在懷中,撫揉它被他抓過的頸脖處。

  「百坪大的停車場,它偏偏選擇窩在我的車輪下。趕也趕不走,非要我趴下身親手拎它出來。」

  滿難想像他被一隻小動物惱得鑽下車底下的模樣。韓冰雪挾抱小貓的雙腋,同它正面打個招呼。

  貓兒很意興闌珊地朝她咪嗚叫了一聲。

  「本來想隨手扔掉,突然想起你喜歡貓,索性抱來讓你看看。」

  「它可能是有人養的。」因為它似乎很習慣人的撫觸。

  「只是一隻小土貓。不見了也沒人會心疼。」

  「要給我!」韓冰雪懷著期待的微笑問。

  丁雨凡亦學著她瞇眼的笑容答:「讓你看看。」

  「我要養它。」

  「它是我的。」

  「謝謝你。」她側著臉頰和小貓摩挲了一下。

  丁雨凡不再同她虛笑,拉長臉說:「我又沒有說要把它送給你。」韓冰雪欣喜的面容立刻也變了顏色。「別這樣好不好?」他輕戳了一下她的額,「我比不上一隻小動物。」她將貓置於腿上。這才想到他來這兒,不可能只是為了抱貓來讓她看看。「你這小老鼠真的喜歡小貓。」他前傾上身,手撫她後頸。

  被迫與他拉近距離時,韓冰雪立刻拿貓遮在臉前,擋在兩人之間。

  幸好丁雨凡未噘起唇,否則吻上的就是小貓的肚皮了。

  他甚覺無趣的放開她。「既然那麼喜歡,為什麼以前不買一隻?」

  「你並不想養它,對不對?」

  丁雨凡搖頭,不讓她岔開話題。「我大致猜得到你的想法。喜歡卻不敢花錢買來養,主要是怕投注感情愛它,寵它之後,還是會有失去它的一天。,屆時的傷痛你不曉得自己承不承受得住。至於現在你堅決要這隻小貓,是因為你不曉得我會怎麼處置它,所以寧可挺身照顧它,我說的對嗎?」韓冰雪點了點頭。

  「我絕不可能平白無故把它送給你。」手肘擱在方向盤上,手掌則撐著下顎,「不如讓我開個條件。照不照我所說的做,由你自己決定。」

  「什麼條件?」

  「很簡單。只要你主動吻我--」食指指著自己的嘴巴,「這裡。」微笑附註:「先說好,晴蜓點式的不算。」

  韓冰雪很認真地低頭考慮了半晌。

  「抱歉。」她對貓這麼說,決定放棄。

  丁雨凡在她將跨出車外時說:「我開玩笑的。把門關上。」

  韓冰雪沒有猶豫,立即合上車門,看著他,等待下文。

  丁雨凡將她的長髮撥至旁側,撫弄了一會兒後,說:「今天晚上和我約個會。兩人作伴找地方逛逛,我保證不會對你亂來。」

  「過了今晚你就會把貓給我?」

  他側頭,表情故意露出掙扎的訊息。

  「勉強讓你擁有半個監護權。」他說。

  半個監護權?韓冰雪不禁皺眉。

  「你不要也沒關係,我就把它丟掉好了。反正它病死、餓死,我們也看不到。」

  「既然你不養它,為什麼不給我?」

  丁雨凡當下反問:「給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他又透出那種令人不安的神色!存心引誘她同意主動吻他?不可能,她做不出那樣的事。

  「如果我答應你剛才所提的條件……我是指你後來說的今晚的約會……以後,只要你不要它,它就是我的。」這是不是他所指的半個監護權的意思?「以後會怎麼樣,誰料得到?而且現在它已經算是你的了呀!當然,它主要還是我的。」

  他話說至此,她就又開心地瞇眼笑了。其實她只是想確定它不會被他丟棄,她就心安了。

  她一手輕輕撫摸小貓頸上的細志,而另一隻抱著貓腹的手,隱約感覺到貓的腹部蠕動了三兩下後,發出一聲鳴叫。

  「接下來,附贈一個主導權給你--想去什麼地方開始我們的約會?」

  韓冰雪搖搖頭。這約會來得這麼突然,她連心裡準備都還沒做好,哪會有什麼意見。

  「晚餐想吃什麼?」丁雨凡索性這麼問。

  「牛奶!」

  「牛奶?」丁雨凡此刻的表情是正版的啼笑皆非。

  「它肚子餓了。」她將小貓高捧,小貓適時地發出更大一聲腹鳴,連他也聽得到。

  丁雨凡頗為莫可奈何地擰了下眉。看看外頭,他說:「你等一下。」便開門下了車。

  韓冰雪看見他走入位於街角的一家便利商店。

  不久,他提著一購物袋回到車內。

  他找出一瓶鮮奶。「喏。」

  韓冰雪細緻的額頭露出橫線,「它這麼小,喝鮮奶的話會瀉肚子的。」

  「它又不是小baby。」拉出她,將手中的鮮遞給她,然後把袋子放到後頭踏墊上。

  韓冰雪拉開鮮奶兩頭的封口,放在小貓面前,讓它主動探頭喝。小貓才喝了一口,不僅將舌頭縮回,全身還冷顫了一下。

  「你沒在店裡先用微波爐溫過。」韓冰雪埋怨他沒有為小貓設想周到。

  丁雨凡則很不耐煩地說:「貓舌頭怕燙不怕。」

  韓冰雪嘟了嘟嘴,未再回話。

  「附贈給你的主導權你用過了。」他發動車子,「接下來的時間就全任我安排了。」

  「你打算去哪?」

  「去『聽』海」。

  「天已經黑了!」

  「所以我是說『聽』海呀!」

  車行在臨海的公路上,隱隱約約聽見嘲聲。當車子停住,搖下車窗,所感到澎湃浪濤氣勢又完全不一樣。

  已下車的丁雨凡來到她這方車口,為她開了門,見她不動,便說:「下車呀!」

  「我們要下去?」

  「不下去踏踏海水,豈不是糟蹋了來回兩個多小時的車程。」

  「可是……」

  雖然天上星月因寬闊大地無一盞人造燈而分外明亮,但地面上仍是伸手難見五指,一片漆黑。

  她看看外頭,不禁面露懼意,「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如果外面擠滿了一堆無聊的人,我就不會帶你來這裡了。」

  他把她拉出來,同時欲抽走她懷中的小貓時,她搖頭表示抱著它她才有一些安全感。

  「別帶它出去。弄不好會被浪捲走。到時候你怎麼哭著求我,我也不會下海去救它。」

  「可是……」

  「你看它困成這樣。證明貓也是吃飽就睡的蠢傢伙。」

  硬是將貓扔座位上,用力關上了車門。「車窗留了個口,悶不死它的。」

  「走吧!」他兀自轉身就走。

  「等一下……」韓冰雪急忙跟住他的腳步,「我們就這樣下去啊?」

  到達海灘之前,必須下一處磚坡。因無法看清楚腳下狀況,韓冰雪走得戰戰兢兢。她試了好幾次想拉住他的衣袖,走在前頭的他卻完全不理會她。

  「等……等……」終因腳步不穩而滑倒,雙膝跪在地上,被尖銳的石磚扎得極痛。絲毫不敢遲疑,她以蹌踉的腳步,追著那道移動的黑影。

  這次比被他帶到南部出遊的那次更可怕!他的樣子好像已經忘了她的存在了。他會丟下她!她若不緊緊跟著他的話,會被他這麼丟下不管……

  趁他回眸注意了她一下,她衝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毫無反應。冷淡得讓她覺得他不是丁雨凡了!

  這裡是哪裡?夜晚的海怎麼會這麼可怕……她簡直以為自己被帶入一個奇異世界了……

  很想不顧一切縮入他懷裡,心中的理智卻叫她遲疑,「你--」

  丁雨凡嗤笑了一聲,「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我……」

  「噓。」他低低柔柔地道:「把鞋脫掉。」

  韓冰雪彎身很快的脫了鞋,拿在兩手上。起身後發覺這樣無法拉住他的手,急忙彎左肘試圖撐住一雙鞋,鞋子卻往下掉,她只得彎身再撿。

  再抬眼,丁雨凡已離她數步遠。

  她跑向前,沒注意到腳底濕滑,以一咱很難看的姿勢跌濕屁股。

  「笨手笨腳。虧你還是一隻小老鼠。」

  「咦。」他為什麼一直說她是小老鼠。

  「老鼠不都該靈活精幹!」他伸手助她起身,「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命中注定你會落入我這隻大魔貓的手掌中。」

  原來他指的是她生肖屬鼠……一陣浪來到她腳下,她嚇得跳了起來,然手驚慌地:「啊!我的鞋!我的鞋……我的鞋被浪沖走了……」

  「你那只破鞋還在那裡啊!」他指著她身後說。她回頭欲尋,他阻止:「別急著撿,待會兒要走時我會提醒你拿。」

  既然如此,她曉得自己該的是好好握住他的手。

  大地漆黑一片,近在咫尺的他正在微笑。但他的瞳眸會發亮!讓人覺得像是有著魔力的貓眼……

  「坐下來。」

  韓冰雪搖頭,「地上是濕的。」

  「你背後也已經是濕的了。」他壓她的重心,讓她坐在海灘上。

  丁雨凡自己則只是蹲下身子。「閉上眼睛。」

  韓冰雪怎麼敢閉?她曉得一旦閉上眼,他就會不見的。

  然而丁雨凡非但未搭理她的不安,還以手掌摀住她的雙眼,在她耳邊說:「你聽,浪潮是有旋律的哦!」

  臉上感受到他的掌溫,不知所以然地讓她的心靜了下來。

  旋在耳邊的浪潮聲,搭配著腳底偶有的沁涼感覺,她真的聽出來了浩瀚深洋的歌聲。

  她由衷綻出微笑,「我聽出來了!」睜開眼,欲與丁雨凡分享自心中升起與大自然應和的曲調。

  該在她眼前的人不見了。溫柔覆在她臉上的手掌也早就離開了。

  韓冰雪回過頭,看見一道正走開的身影。他……他真的打算就此扔下她?

  她開口欲喚他的名字,卻發不出聲。

  他回過頭,其實她看不見他是否真的回過頭,只是覺得那移動的身影略停,而他的聲音飄了過來--

  「剛才在便利商店買點吃的,也買了手電筒,放在後頭忘了一起帶下來。另外,後座應該有件長衣,我順便拿來讓你套上。」

  帶我一起去,她好想這麼喊,但卻啞了似的,眼睜睜看那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海風凌厲地刮襲著。耳後的長發狂亂地隨風飛舞,在那千絲萬緒的末端,牽繫的是一股--悚然!

  剛才聽起來好像樂章的潮聲,如今,卻似哀嚎。

  好似萬鬼衣嚎。好似千千萬萬被離棄的孤魂野鬼的哀嚎……

  她猛然回頭!

  害怕鬼魅趁她不注意時,身在她身後。

  是一片不可測的海洋。

  海潮一次又一次打濕她的腳。濕涼的感覺,使她泛起一陣嘔惡感。

  她緩緩起身,雙手抱胸,抿了抿唇,唇邊有腥鹹的味道。

  再一次神經質的回頭!

  好可怕……黑暗,太可怕了……

  起步欲逃離此地。「啊!」跑沒兩步,便被軟沙絆倒在地上。她整個人朝前趴倒,寧可就此昏厥。恐懼的意識卻仍清清楚楚地刺痛她的心。

  她仰起上半身,指拍去黏貼臉上的髮及沙。又嘗到鹹濕的液體,是淚。

  原來自己已哭濕了整張面頰。她再也忍不住,嗚咽地哭出聲。

  哽咽、委屈的哭聲,隨風在沙灘上飄蕩。淒愴聲調,來回迴旋她耳邊,已分不清是她發出的,還是寄居黑暗中的遊魂所發出的……

  驀地,有黏軟的東西滑到她褲管內!她倒抽口氣,無數種可怕的軟體生物,飛速晃過她眼前。她發出驚叫而跳起!

  撫摸起了疙瘩的雙臂,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的體溫了。

  「丁……」

  「丁雨凡……丁雨凡……」

  丁雨凡三個字融在風中;海,也為她喚著他的名。

  前方十公尺遠,一盞刺目大燈對準她亮起。

  她定在當頭,任那燈傷害她的眼睛。

  來人將燈照向側方,朝她走近。

  「你……是你嗎?」抹去滿眶的淚,新淚又起,看不清對方。

  「你希望是誰?」

  聽到了聲音。她不再是執著眼見為憑,倏地朝前撲入他懷中。

  「我好怕……好怕呀……」她哭訴道。緊緊環抱住他的身軀,即使感受到他的體溫,也不肯放鬆。

  丁雨凡放下手邊的東西。回抱她,輕輕拍撫她的背。

  「我以為……我以為……你就這樣扔下我了……我以為……」

  「這只是針對你老是躲我,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順便讓你曉得不能沒有我的感覺。」

  韓冰雪抬頭。他真地是故意的……

  「我要讓你離不開我。」

  她放開緊抱著他胸膛的手,無聲地流著淚。

  丁雨凡為她拭去頰上的淚水。「以後不會再這麼嚇你了。」

  「真的……?」

  「當然,別哭了。」

  「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真的……真的要這樣嗎?」

  丁雨凡輕笑一聲,「這樣是怎樣?」

  韓冰雪雙掌挎著自己的面容,雙肩輕顫,顯然一時之間止不住淚。

  「你真的……想要我的……情?」

  丁雨凡拉開她掩面的手,托起她的下顎,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俯首緘住她的唇,印下輕柔的、綿長的吻。

  「曉得答案了嗎?」

  「可是……」韓冰雪徽喘地:「可是我……」

  若是要她愛,她會愛得十分徹底,愛得全心全意,他可會悉數接受,真心珍惜?

  「我不是說過了?我就是要讓你離不開我……」

  這,算是他的承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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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8:33
  第五章

  決定愛了之後,一切變得那麼自然。韓冰雪幾乎找不到初時的折磨與矛盾。

  她曉得她和丁雨凡談不上是一對戀人。非要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的話,或許稱得上是親密的異性朋友吧!至少他對她而言,是的。

  一個多月來,兩人見過幾次面。大多是她到他的住處。

  連繫在兩人之間的,是那隻貓。

  今日,她又來到丁雨凡住的地方。按了兩聲門鈴後,打開手上袋子,盤算著若沒有人應門,將留些什麼放在他們前。

  門開。她且驚且喜,「你在啊?我剛打電……」

  她微開的唇形僵住。來開門的人不是丁雨凡。

  是曾見過兩次面的文任仁。

  同樣的,文任仁見到她時,亦因驚訝而脫口,「是你……」

  文任仁不知道她和丁雨凡的事吧!韓冰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屋裡突然爆出瓷器破裂的巨響,伴隨而出的是一長串女聲的尖叫與咒罵。叫罵聲不是由客廳直接傳出,因而聽不太清楚內容。

  明顯的是,裡頭有人在吵架。

  文任仁朝屋內望了一下後,說:「丁雨凡有客人,我們在外面稍等一下。」他人出來屋外,輕掩大門。

  韓冰雪低頭看著手上提的東西,心想今天可能來錯時候了。

  「怎麼會來這裡?」文任仁站在她身旁問。

  「帶點東西給貓。」

  他點點頭,那貓原來是你在照顧。」

  韓冰雪看看只空出一條縫的大門。裡頭好像安靜下來了。

  「真的決心和丁雨凡在一起?我看你不是個會玩愛情遊戲的女孩。」

  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韓冰雪眨眨眼,不知如何反應。

  「事實上也沒有一個女孩會想玩吧!」他微微一笑,繼續說:「初時大大方方的說只是玩玩,才不會當真。到後來卻又歇斯底里地逼問對方,為什麼不一起付出真心。不僅在裡面的那個女孩是這樣,我所知道和丁雨凡在一起過的女孩,也差不多都……」

  聽起來,他像是要勸她別跟丁雨凡在一起。

  韓冰雪側頭看他,他的臉自自然然的面對前方,表情很真誠。

  記得丁雨凡說過,文任仁是個太過完美的人。韓冰雪此時才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他的優異。

  好與壞,兩者放在一起哪一項比較突出?

  為什麼當丁雨凡和文任仁同時出現在她面前.她的心思是被前者完全捕攫住?

  丁雨凡天生的優異條件吸引所有女性的目光。而他也沉醉於一次又一次的征服中。文任仁收回定於前方某一點的視線,轉而看著她,道:「你柔弱,卻不造作。這一點,很容易令你身邊的男人動心。」

  韓冰雪別開眼,不願放任自己接受他瞳中的柔情。

  「你的朋友,似乎也和雨凡……」

  手上那袋東西,砰地掉落在地!

  韓冰雪急忙拾起,「我……真不小心……」

  丁雨凡和何曉琪?還是和蔡伊齡?或者,他和她們兩個都……」

  見到她儼然受了傷的神態,文任仁不禁小生歉意。平聲告訴她:「男性總是拒絕不了女孩子特有的溫香艷玉般的軀體。」

  韓冰雪咬住下唇,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沒什麼好意外的……

  「我無意左右你對某些人事的想法。只是希望你有心理準備。」想拍拍她肩膀的手停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收了回來。「好好保護自己,別傷很大深。」

  安靜了一會兒的屋內,又開始傳出聲響——

  「過分!你太過分了!」

  瓷器破碎的聲音及說話聲清晰可聞,裡頭的人似乎已將吵架陣地轉移到客廳。

  「掃乾淨。」丁雨凡指著地上的碎片,冷冷說道。

  女子一揮手,「手擺出一張酷臉。我不怕。」走到他面前,抬眼瞪視他,「你有沒有良心啊?我怎麼對你,你有怎麼對我?禽獸!」

  丁雨凡後退坐在沙發上,泰然自若中,帶著有的傲氣勾視著身前女子,反問她:「愛上禽獸的女人豈不是比禽獸還不如!」

  女子的心情已經十分不穩了,這下又被他激得更爆烈!

  「我說不過你……沒有人說得過你……沒有人奈何得了你……」她憤怒地撲壓在他身上,「我跟你拼了!」揮拳捶揍他。

  待在外頭,只聞其聲而見不著真正情景的韓冰雪,非常緊張地看向文任仁。

  文任仁以眼神示意她別擔心。「丁田凡應付得來。」他說。

  「你幹什麼?」丁雨凡使勁推開黏壓在自己身上,並且胡亂揮拳的女子。「神經病!」

  他用的力道不輕,女子直到背部抵上了牆,才停止後退。

  甩開遮住了視線的亂髮,她切齒問道:「我神經病?那你是什麼?」

  丁雨凡以鼻發出輕嗤,「你不都說我是禽獸了嗎?」

  「你……」他滿不在乎的模樣愈亦激怒了她。「變態!淫蟲!」

  她一一將平台櫃上的擺飾用力扔到地上,宜洩胸中無限憤恨。

  「你鬧夠了沒有?」丁雨凡冷繃著臉,站起身。

  「沒有!」她用力狂吼,早顧不得一名成年人該有的沉著穩重。紅著眼看他,「我要你給我一個交代!」

  女子點了點頭,深吸口氣,道:「你想怎麼樣?」「我想怎麼樣?」丁雨凡愣了一下。這問題留給他發問才對吧?」

  他開始笑。由嘴唇地單純上揚,到張開口發出笑聲;復由捧腹大笑,到翻倒在沙發上無法自己地猛笑。「喔,我地天啊……」

  「別笑……」

  「是你……咳……把我逗笑的……咳咳……」他笑岔了氣。

  「不准你笑我!不准笑——」女子不甘受辱,抓起一張鐵椅後,衝向珍藏許多名家酒品地酒櫃,奮力地砸玻璃!一下……兩下……她發了瘋似地猛砸。

  由特殊材質製成的堅硬玻璃,逐漸承受不了撞擊而有了裂痕。

  「你這個神經病!」眼看屋內裝潢就快被破壞殆盡,丁雨凡自然也就笑不出來了。他上前將她手下的椅子搶下,「冷靜一點,不然就別再待在這裡!」

  女子怒目和他對視。經過方纔的激烈動作,她的胸部一起一伏地喘息著。

  待呼吸緩和了些,她轉身走開,不過不是走向門口,而是走到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前。

  她地手輕抓住門窗前飄逸地布幔,回頭看了丁雨凡眼後,緊皺眉眼,使勁全力將一大片窗簾扯弄得落下一大半。

  「你幹什麼?」見她想攫壞所有的窗簾,丁雨凡氣得衝上來抱住她的身子,打開鋁門窗,作狀要將她丟出陽台,「別逼我把你扔出去!」

  女子緊緊抱住他頸項,捶打他後背,哭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跟她上床?你明知道我跟她是最好的朋友——」

  丁雨凡鬆開抱在她腰間的手,將她推離身邊,回身走向客廳中心。

  女子跟在他身後追問,「你跟多少女子胡搞,我不想管也管不著!但是你為什麼跟她?為什麼?」

  丁雨凡抓起茶几上的煙盒,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嘴上叼了只姻,「她也問過我為什麼『先』跟你而不是『先』跟她。」

  女子抹去不爭氣的淚水,哽聲問:「你怎麼回答?」

  「我回答她,遲早有一天,你也會來問我,為什麼已經跟你做了卻又還跟她做。」燃亮煙,極放肆的吞吐雲霧,漫不經心地瞟她一眼,「我說的很準;做得,也很公平吧!」

  「你不是人!你是禽獸!」兩手憤怒地在空氣中亂揮,要是女人,你都能搞、你都想搞,是不是?」

  「煩請你自重。」

  「恐怕不只有女人……」她以鄙視的眸光打量他,「你也跟男人搞吧?你也跟文任仁搞過上百次、無數次了吧……啊——」

  丁雨凡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整個人重心往有側移了數步才又站穩。

  「滾。」

  「不用你趕!像你這種人……」她撫著左頰,嚷道:「該被拖去槍斃——」含淚跑向大門。出了門口,她看見文任仁。臉上的痛楚正是因為出言侮辱了他才挨打的,停在原地,心中掙軋著要不要跟他道歉。

  突然,看見他身旁還站了一個女孩。女孩以憐憫的眼光看著自己。她很可憐?她很可憐嗎?聽見剛才情況的人,都覺得她很可憐的吧?

  天殺的!她才不要別人同情,尤其是這個故作姿態的女人!

  她眼神一厲,出手推了對方一把,「傻女人……你也是一大堆傻女人裡的其中一個吧!」

  韓冰雪看看她完全沒了理性的恐怖形狀,不敢相信一名年輕女子的面容會憔悴、扭曲成這樣。

  「白癡!」女子張舞起爪牙,撲向韓冰雪。

  「你怎麼……」她發動攻擊的速度快得連文任仁也阻止不了。

  女子以銳利的指甲,頻頻欲撕毀韓冰雪的臉。韓冰雪以肘護臉,未料對方轉而扯抓她的長髮!在韓冰雪的喊疼聲中,她用力的拉扯下一攝細發,然後奮揮了兩拳,摑得韓冰雪暈頭轉向地撞上牆板。「白癡!見我這樣,你還不走?或者——你看戲看得很開心?好呀,你得意呀!但你又能保證自己能開心多久?能得意多久?」抬起手又想打人。

  文任仁即時扣住她手腕,「你冷靜點!」

  「你讓開!我在教她別變成了一個我呀!」既然雙手被制住,她索性抬起腳——

  「你!」文任仁以身子護住韓冰雪,所以被女子的高跟鞋踹中的是他的小腿骨。

  「躲在男人背後,一副軟弱不堪、我見猶憐的樣子。我最討厭這樣的女人了。」

  「別這樣,你……你……」

  文任仁兩手被女子咬破了血肉而放鬆了力氣。女子趁機越過他,繼續逼打縮在牆邊的韓冰雪。「賤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

  韓冰雪由直立,漸漸被打得縮蹲下身子。手上的袋子破了,東西灑了一地。伸手想撿起腳旁的魚罐頭,一隻高跟鞋猛地踩住她手掌,她痛得不顧一切地抽回手,在四根指頭嚴重的破了皮。

  「別這樣!」文任仁環抱住女子的上半身,制止她再揮打韓冰雪。

  「別碰我!」她咆哮。

  「你太過分!她何其無辜,你卻……啊……」手臂上又被烙上深紅的齒痕。

  「男人全是大混蛋!」吼完後,她終於離開了丁宅。

  文任仁蹲在韓冰雪身旁,「還好吧?」

  韓冰雪未答。靜靜地撿起落在地上的東西。

  文任仁抬頭看向門口,丁雨凡一直站在那裡。

  丁雨凡對著他笑,下巴一揚指了指女子離去的方向,道:「為免她去撞一國兩制,麻煩你了。」

  文任仁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

  韓冰雪抱著一堆東西站了起來,看著丁雨凡自己隨即進入門內。

  韓冰雪跟著入內。關上門,換上室內拖鞋,發現客廳亂得像經歷過一場大浩劫。

  也的確是經歷了一場大浩劫。

  走在前頭的丁雨凡突然回身抱住她。她捧在地上的東西立刻又掉了一地。

  「早叫你把頭髮剪掉。你不聽,這下被扯得亂七八糟了吧?」他緊緊抱著她。臉埋入她顎下聞她的頸香。「乖寶寶。」

  他她頸上吸吮出淤痕,才緩緩上吻至她的唇。

  他吻得有些不專心,因為他真正的注意力在手上——在撫摸她纖細軀體的手指腹上。兩手自她後臀上滑至她的腰間,拉出她的上衣衣擺,游移在她的後,背、親觸她細緻的肌膚。「不……」當他欲解開她的內衣後扣,她出聲拒絕。

  丁雨凡也不強求。深吸口氣後,伸出探入她衣內的手握住她雙肩。

  「不要學她,知不知道?」在她額點頭上濕潤的吻。」永遠保持這麼乖巧可愛。我的冰雪、我的冰人……」

  這回極專心地,給了她一個纏綿的長吻。

  吻後,他放開她。

  「小貓呢?我帶吃的給他。」她問。

  丁雨凡看看地上的東西,「又是一堆貓食和淹漬的秋刀魚。那只肥貓還吃不煩啊?」

  「它呢?」她擔心剛才那場吵鬧也嚇到它了。

  「不知道。反正它肚子餓了自然就會現身。」他走向臥房,一邊告訴她:「你等一下,我去洗個臉,我們去外頭吃。」

  待他關上房門,韓冰雪拿出垃圾筒,蹲下來撿地上的碎片。「啊……」才撿起第一片,指尖便被刺破了肉。

  這才發覺,手臂上已浮出許多紅紫的傷痕。頸脖、身上,也都有痛楚的地方。

  文任仁說的話是勸,那名女子的捶打也是勸。而她自己是怎麼想的?

  環視這屋內,她在迷戀著什麼呢?

  迷戀著……唇瓣被吮吻過後的溫熱嗎?

  不願再多想,她找出掃帚情清理地面。

  電話響起。丁雨凡會在房裡接吧!

  但是當它連著響了十數聲之後,韓冰雪不禁認為丁雨凡可能在洗手間內,一時之間沒辦法接聽。

  尖銳的鈴聲一聲接著一聲,韓冰雪走到電話旁,思付著來電者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

  又等了兩聲,她動手接起電話。

  才打算請對方稍等一下的,但她尚未出聲,話筒那端便冗自吱吱喳喳了起來。

  「哈哈!我就知道你在家。」一道纖細活潑的女音。「可是你該罰!誰叫你居然讓我等那麼久——怎麼不說話?你不方便啊?對不起啦!我怎麼想得到你在晚餐時間精力也這麼旺盛?可是……喂,光做愛會飽嗎?」自顧地說了一大串話後,便嘻嘻嘻地大笑。

  你身邊光溜溜的那個女的哼兩聲來聽聽,如果她比得過我,我就認輸……」又在電話那頭笑得花枝亂顫。

  原來,其他女子是以這等豪放的姿態與丁雨凡相處。

  「你生氣啦!對不起嘛!人家是想到今天你生日,可以的話,想為你慶祝的……」沉默等了一下,仍未聽見回聲。

  「好吧,既然你已經摟著一份生日禮物了,那我……」

  「把電話掛掉。」話筒裡,突然多出這道嚴厲男聲。

  「啊?」對頭女子被凶得莫名其妙。

  而韓冰雪比來電話的女子更為驚愕!

  「丁雨凡什麼時候也拿起電話的?」

  「我不是說你。」重重地呼吸了一聲,又吼:「還不放下話筒!」

  韓冰雪嚇得手上話筒落地,忙亂地撿起又掛上。看看丁雨凡所在的房內,她內露懼色,掉頭開門欲走。

  「做了錯事就想溜?」丁雨凡出房便道。

  「對不起。」韓冰雪停在門口,「我是因為電話響了那麼久,你沒有接。我怕是有重要的事情才……」

  「進來!」

  韓冰雪乖乖合上門,走回廳內。

  「為什麼不出聲?你敢說你沒有絲毫偷聽的心思?」

  「對不起……」

  端詳她一勁兒道歉的小媳婦模樣,丁雨凡側著頭不知想到什麼,嘴角扯出淺笑。

  「你學學她吧!」

  韓冰雪抬頭看他,不瞭解他的意思。

  丁雨凡兩手往旁一擺,要她看看客廳此刻的紊亂。「我發覺我居然想像不出你歇斯底里,吵著要我不能背叛你的模樣。」

  她這才曉得,他要她學的是先前在這與他大吵大鬧的那名女子。

  「真想看看你砸東西、扯窗簾、指著我鼻頭罵,像找這種爵人該拖出去槍斃的樣子。」韓冰雪重咬了下唇,「真的……」

  「恩?」——

  真的正愛著我嗎?

  甩甩頭,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想問這樣的問題。

  「你生日?」

  「不是。」

  可是剛剛那女孩明明說:

  「那是唬人的。太多女孩子要跟我一起過生日,所以我的生日當然不能只有一天。主要原因也是這些小姐們老愛把自己當成生日禮物送給我,只有一個晚上的話,找應付不來。」

  說這種露骨話的人自自在在的,反倒是她紅了臉。

  「我真正的生日是在下個月,可不可以向你預訂我的生日禮物?」丁雨凡走到她面前。

  「你想要什麼?」

  「我暗示得還不夠嗎?」他托起她的臉,「我要你。」

  韓冰雪側頭避開他欲落下來的吻。

  丁雨凡不以為忤,微笑道:「我不會強迫你的。我希望你自己心甘悄願,把我想要的禮物送給我。再說,從一開始,你帶給我的樂越就遠勝於其他女人在肉體上所給我的。」

  「今晚你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點頭讚她:「乖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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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8:54
  第六章

  韓冰雪所租賃的宿舍內,她纖弱的軀體側躺在床上蜷縮著。

  嘴邊不時露出呻吟,她咬緊牙關,緊抱著腹部翻轉過身。

  睡不著。

  自然也就無法入睡來忘記腹疼了。

  伸出手在床頭櫃上摸索,拿到遙控器後,對著電視按下開關。

  電視螢幕亮起,浪潮拍岸聲隨即充斥在整間房內。

  韓冰雪睜開眼。看著電視上新出廣告片中的一幕——背景是一片蔚藍的海岸,音效是大自然的風聲、潮聲。畫面中間,有一行直字——

  海是女人的淚滴成的

  韓冰雪蒼白的面容,有一絲絲表情變化。電視畫面轉變為其他聲景,加了其他不同的詞句。

  潮聲,卻仍持續徘徊在她耳邊。

  是那一夜詭異變幻的潮聲。

  回想起當時一個人被留在海灘上那恐懼無依的感覺,猶會令她顫抖得發出冷汗。但是,懼駭中,依稀地夾雜著微弱的幸福感。

  那是她和丁雨凡在一起的時光裡,唯一真正感受到幸福的一回。

  所謂的幸福感,當然不是在黑暗中被鬼魅環伺而狼狽哭泣,茫然而瘖啞地頻喚丁雨凡的名字如此的回憶;而是在驚俱過後的擁抱、承諾和親吻。只有那一刻,她和丁雨凡的心,靠得最近。

  痛——她皺眉、咬牙、胃部的疼痛卻未因此而有所減緩。

  兩個多禮拜沒有和丁雨凡見面了。他不找她,她也沒有了去他那兒的勇氣。

  去照顧貓,這樣的藉口,她說不出來了。那隻貓兒,比她還獨立。

  嘴裡嘗了血水味,不知不覺,已將牙齦咬出了血。

  胃痛是從吃過晚飯不久後開始的,服過兩次胃藥了,卻疼痛更劇。

  看看表,半夜兩點。若想要上醫院,得掛急診了。

  電視上潮聲又起。丁雨凡說過的那句:「我就是要你離不開我。」跟著在她的耳畔響起。

  淚,順著那句——海,是女人的淚滴成的——而滑下。

  廣告結束,節目繼續播放。是一出以醫院為背景的日劇,一群穿著粉紅色護士服的女演員聚在一起談論事情。

  節目未經配音.聽得見女演員真正的聲音。奇怪的是,大多數的日本女孩講起話來的樣子,都十分甜美,且帶著可愛的餘韻。

  雙眼盯著螢幕,卻未把心思放在劇情上,韓冰雪拿起電話筒,撥的是丁雨凡住處的號碼。

  隨著電話接通的響聲,心跳加倍鼓動,擊疼她胸口,那疼,可以和不斷加劇的胃痛相比。

  十五•十六……數著電話響的次數,一邊在猜測,在這樣的深夜裡,他會為了什麼而不在家。是去度假,或是去聽海呢?不論做什麼,他的身邊一定會有個女伴吧?!

  電話響至二十四、二十五……

  看來,他真的不在。韓冰雪準備掛下電話。

  對方電話線路所連接的另一端,卻在此時被接起。

  對方先是一陣嬌細的喘息聲,然後才慢吞吞地將話筒附耳,「喂?」

  韓冰雪得到答案了。今夜此時,他在他的房內,擁抱著一尊溫香艷玉般的軀體。

  「喂?找誰?」接起電話的女子得不到回應,遂同身旁的-人講:「不吭聲啊!」女子的音色及講話的腔調,和日劇裡清純可愛的女演員如出一轍。

  「掛掉。」丁雨凡的聲音隱隱傳來。聲調也和他平日講話有些不一樣,比較低沉、性感,透露著男性的慾望與激情。

  「啊!不要碰人家的那裡啦!嘻,好癢……」

  聽至此.她已經想像得出他們此刻大致的情景了。舉起手,欲按斷與他們之間的連接。

  「喂,你是不是要找丁雨凡?」女子卻又出聲問。同時罵旁邊的人:「討厭!色狼!」

  聽得見丁雨凡低低的淫笑聲。

  「喂!你再不說話,我就掛掉電話了哦!」

  韓冰雪閉上眼,豆大的淚珠硬生生掉落在床單上,「恩……」

  原以為對方會就此讓電話斷線,孰知對方聽見她細微的同意聲後,興奮的大喊:「有人答聲了!是個女的!啊你不要搶人家電話啦!不可以,不可以掛斷!唉呀!人家不要跟她講啦……」

  那邊似乎變成一陣混斷的場面。一會兒,女子搶回了電話。

  她說道:「喂,丁雨凡他現在很忙,你要不要說出你的名字讓我問看看他接不接。」

  韓冰雪遮住話筒,哽咽了兩聲,眼淚流個不停。

  「喂喂!」

  「韓……」盡量不讓聲音表露出泣然,「丁雨凡……」

  「她叫丁雨凡。你聽不聽?不聽?你好壞哦!人家在哭喔!聽啦!」

  僵持了許久,本來怎麼也不肯接電話的丁雨凡,又在韓冰雪主動要放下電話時,對話筒說:「是你?」

  「咽……」

  「你發什麼神經啊?三更半夜不睡覺做什麼?」

  正要抹淚的手僵在半空中,話筒裡只剩被對方斷了線的嘟嘟聲。

  韓冰雪躺在床上,顫抖的唇似笑似哭。對啊!自己發什麼神經啊?腹疼得受不了,應該上醫院,而不是找他呀!

  「別哭……」她哽咽地出聲命令自己——

  我是個生來注定要讓女人哭慘了的男人!

  「別哭呀!」

  在餐廳裡和他的第一次見面,她就開始為他哭泣了。

  翻身趴在床上,將臉埋向枕頭,很快地喘不過氣,卻止不住淚。

  「發什麼神經啊……」重複丁雨凡的話,出聲自諷。他自己說過的話,不管是甜蜜的、傷人的,或是承諾只要掉個頭,他就很快的遺忘了吧!

  但是那一字一句,卻都深深地刻進了她的心裡!

  「老鼠究競躲不躲得過貓!」她蜷起肢體,「躲不過……躲不過啊……」

  「好痛……」

  她捧著胸坎,痛苦地皺眉,「心這裡……痛……痛……」

  翻身又拿起電話,將按鍵胡亂按了好幾下。

  那頭一有人應聲,她立刻求救道:「救救我……我的……好痛……救……」

  「老姊,心臟在胸腔,胃臟在肚皮裡面,OK?」

  病房裡,韓冰雪的二妹韓靚柔,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喀滋喀滋地咬著蘋果。

  「就算你搞不清哪裡是心、哪裡是胃,也該知道哪裡是胸部、哪裡是肚皮呀!」

  躺在病床上的韓冰雪,目光在左上方的點滴滴,心思不在妹妹的話題上。

  雖然如此,她的二妹臉自顧自地口沫橫飛說著:「還有『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句話你沒聽過嗎?哪有人三更半夜肚子痛,打電活回家哭訴?你哭也就算了,居然說了兩句『我心好痛、救我』就昏倒了。嚇得老爸老媽差點心臟病發作。」

  韓靚柔以門牙大口大口地咬起汁多味美的果肉,在咀嚼的同時,講話的速度絲毫不減:「叫救護車到你那救你,人家也不知道你是什麼病。老媽在鄉下,對著電話筒一邊哭一邊說:「救救我女兒、我女兒心在痛哪!」韓靚柔手背一抹,抹去嘴邊的口水及果渣,繼續說道:「好在現在醫學技術發達;要不然你就成了全台灣唯一一個患胃炎,卻被動開心手術的病人了。」

  韓冰雪轉頭看著她,「爸媽回去了?」

  韓靚柔點點頭,「老爸公司只准一天假;老媽自然也回家當煮飯婆了。」

  「醫生有沒有說我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後天吧!」看看手上的果核,已找不到可食的果肉了。「出院後一個禮拜回來複診。」床下明明有垃圾筒,她卻寧願對準門旁的那一個練准投。很慎重其事的丟出果核,結果是筒外大空心。她吐吐舌,轉而對韓冰雪道:「姊,那醫生挺帥的!多住幾天吧!搞不好會有好事。」

  韓冰雪未理會她的提議,反問:「聯考成績單出來了吧!」

  韓靚柔翻翻眼,手一揮,「甭提了。郵差上門的那天,我已經自動在樓梯口跪了一天一夜了。

  「有什麼打算?」

  她站起身,從桌上水果籃裡又拿出個蘋果,把它隨意在衣服上擦了一下,隨即咬了一口。」這次上來,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這裡,先打工半年,明年二月再去補習班上春季課程。」轉身走到窗戶邊。

  「跟爸媽說了?」

  她跳起身坐在窗台上,晃著兩腳啃蘋果。「等你幫我去說。」

  「想在這裡找補習班是可以,但為什麼要先打工半年?」

  「你別管我這麼多嘛!你只要幫我說服他,讓我留在這裡,好不好?」

  「你想他們會同意你的決定嗎?」

  「你可以不要說我想去打工,讓他們以為我馬上就會進補習班,OK?」

  「不可以。」韓冰雪搖頭。

  「唉!」韓靚柔嘟著嘴跳下窗台,「我就搞不懂人為什麼要念那麼多書。就算你再怎麼博學多聞,幾十年後辮子一翹,不就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韓冰雪看著妹妹。她很聰明,但因為太愛胡思亂想,一直沒能將學校課業學好。也難怪她今年聯考落述,沒有人會感到意外。

  「你不唸書要做什麼?」

  「念了書又能做什麼?」韓靚柔瞪大眼睛回問。她走回病床邊,「你不要怪我嘴巴壞。你想想,你也是拿到大學文憑的人,結果卻在公司裡當個辦雜事的行政助理。我聽說那工作性質連-個高中生也能勝任;只是因為你們公司是間大公司,錄取的標準才會比較高,對不對?」

  「所以念了書,拿了文憑,為了就是符合那個標準。」

  眼看說不過心平氣靜的老姊,她揮揮手,揮開這個話題。「算了算了,我的事過一陣子再說吧!」

  「你不用陪我。出去走走看看吧!」她知道她很會喊悶的,今天在病房裡待了一上午卻還沒開始發牢騷,已屬難得。

  但韓靚柔搖頭拒絕了姊姊的好意。「我哪敢走呀!老媽一定會打電話來查勤。」又解決了一個蘋果,這回老實地將果核丟入床下的垃圾筒。

  「對了,老姊,你到底為了什麼『心痛』?」

  韓冰雪被揪出心事而面露驚慌,「沒有呀……我只是……」

  「你只是沒分清楚胸腔和腹腔的所在?少來!」將椅子反轉,跨坐在上頭,下巴擱在椅背上,「是怎樣的一個男的?」

  「是……」該怎麼形容丁雨凡呢?

  「居然有能力讓你崩潰到那種程度——那男的肯定沒良心!」韓靚柔推測道。

  沒良心?韓冰雪唇角微揚,側了側頭。這三個字應該很適合他吧。

  韓靚柔亦迷眼對著姊姊笑了笑。「你知道嗎?一、兩個月前有媒婆上門提親了!爸媽說你還年輕、還不急,就拒絕了。可是經過你生病這件事,他們或許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韓冰雪愣住。她完全不曉得這件事。

  「太好了。我們家有相親記可看了。」韓靚柔伸手又拿了一個蘋果,這是她今天吃的第五個蘋果。

  向公司請了兩個小時假來醫院複診。

  在候診廳的電視螢幕又看到那片海、聽到潮聲;也遇到了帶她去聽海的那個人。

  原以為他的點點滴滴,已成模糊不清的過往情事;沒想到當他的身影又清晰的出現在眼前,所有發生過的事情,瞬間又一古腦地撞擊她的心坎!

  這使得那夜的心痛,最是顯明。

  丁雨凡看見她時,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展現了驚喜的笑容。

  「怎麼會來這裡?」他問。

  韓冰雪回他一個淺笑,「你呢?」

  「等人。你生病了?」

  韓冰雪搖搖頭,「公司要我們健檢,今天來拿檢查出來的資料……」聲音到了話尾因心虛而有些走調。

  丁雨凡看著她的眼光突然轉變為認真的審視,韓冰雪以為被他看出她說謊了。

  結果他說:「你瘦了。」

  「有……有嗎?」韓冰雪反射性地摸摸自己的臉頰。

  「別搞減肥那一套,白白折騰自己。」

  電視上潮聲又起。最近那支廣告上映得極頻繁。

  「海是女人的淚滴成的?」看到畫面上那行話,丁雨凡搖搖頭,嫌這文案老套,且不屑地輕哼:「怪不得這麼鹹。」

  他這種瞧不起人的高傲姿態實屬平常,不料這次卻引起韓冰雪的反感。韓冰雪以鮮有的、不友善的目光盯著他。

  「怎麼這樣看我?我說錯了嗎?海水不是鹹的?」丁雨凡吊兒郎當,自以為很幽默。「等一下,保持這樣子別動。啊——不見了。你知道嗎?你的眼神偶爾會發亮、甚至會閃爍凌厲的光芒。隱約感覺你有一股潛藏的爆發力量……」

  韓冰雪一臉冷淡,瞄一眼牆上的大鐘後,向他道:「你黑了一點。」

  「喔,」丁雨凡看看自己黑了一圈的手臂,「前幾天去南部玩翻天了。」

  「原來如此。」禮貌性地說了這句話,她告別道:「我和醫生約好的時間到了。

  「再聯絡。」韓冰雪垂下眼睫淺淺一笑。柔美的淺笑中,似乎隱藏著某種涵意。未同他道再見,她轉身走離他身邊。

  「對了!」丁雨凡猛然想起了什麼而出聲。

  韓冰雪聞聲而回過眼眸。

  丁雨凡上前,又到她身旁,問:「你那天找我有什麼事?」

  他記得那夜她打去的電話。

  韓冰雪低著頭,將側邊的長髮揚至耳後。「沒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神經……」

  「生氣啦?」

  他伸手欲撫觸她額前細發,被她側頭閃開。

  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了。就想成他只是一時被情慾沖昏了頭,才會脫口而出那麼傷人的話。

  「反應這麼冷淡?一般大早握緊刀來砍我了。」

  又伸手想牽住她的手,她卻在同一時刻舉起手,輕搖了一下,向他發出無聲的再見。

  「啊,」丁雨凡莫名地不想讓她就這麼走開,又找話題:「過幾天是我……」

  「丁、雨、凡!」有人站在走廊那端,圈著嘴喚他的名。

  雖然只有三個字,韓冰雪卻已能認定,那就是那天晚上,在他懷中的溫香艷玉。

  嬌柔得會酥人心扉的甜美嗓音,聽過一次,就忘不了的。

  韓冰雪同時想起了那出以醫院為背景的日劇,那些穿著護士服,有著相同細緻聲音的女演員。

  諷刺的是,對方真的是名護士。

  和他去南部玩翻了的人,大概也是她吧!

  「你等的人來了。我走了。」

  「等一下!我要說的還沒……」

  前頭的韓冰雪走得俐落;後頭來的則迅速熱絡地環勾住他的手臂。

  「那是誰呀?」她同他一起看著韓冰雪漸遠的背影,問:「你朋友?」

  丁雨凡拉開她黏在他身上的手臂後,針對她的問題點了下頭。

  「我們去玩的照片洗出來了。虧你還是堂堂大設計師,把人家拍得好醜。」將手邊的相簿遞給他。

  他翻也不翻,就把相簿退回她手上。「我只設計房子。你是房子嗎?」

  小護士將嘴噘得老高,「不要凶我嘛!有同事在看啊!」

  丁雨凡看看他處,發現的確有幾位護士,不停地把視線向他們這方。

  「你叫我來就為了照片的事?我走了。」

  「不只照片啦!」忙抓住他衣衫不讓他走,「昨天我銷假回來上班,在上禮拜的住院資料裡看到一個很有趣的名字哦!你要不要猜猜看?」

  丁雨凡不耐煩地扯下嘴角,要她有話快說。

  小護士兩眼泛著調皮的笑意,道:「韓冰雪!」

  「什麼?」他激動得扳住她的肩。

  小護土墊腳偷吻了他鼻尖,「逮著了!果然跟你有關係!」

  丁雨凡用力扣住她手腕,要她正經點。「她住院了?」

  「沒錯。」小護士扮了可愛的鬼臉,就是不怕他。「而且住院日期就是我們出發去玩之前,我住在你家的那天。你記得嗎?那天晚上我們正要好的時候來了一通電話。那女的怪裡怪氣的,自動報了姓名希望你接聽,結果被你罵——發什麼神經啊!」

  丁雨凡鬆開握住她手腕的手,抬眼看著韓冰雪方才離去的方向。「她為什麼住院?」

  小護士沉下臉,道:「自殺!」

  丁雨凡果然如她所料的,臉色因駭然而大變。

  她嗤嗤笑起,戳戳他胸臆,「騙你的啦!她只是胃有點小問題而已。不過你確定我說的這個韓冰雪,是和你有關係的那個韓冰雪嗎?」

  丁雨凡仍看著他方,不理她。

  她佯裝撒潑地重拍了他胸騰一下,「喂!幹什麼不理我?聽著,更有趣的還在後頭——這個禮拜院裡最流行的笑話,就是這個韓冰雪啊,她病著的時候,居然是打電話回去家裡,還說……」她叨叨絮絮地細述起她所知的韓冰雪住院的情況。

  女人是水做的

  海是女人的淚滴成的

  別讓我為你哭泣

  別讓我別讓我沉溺淚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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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9:16
  第七章

  中午休息時間,韓冰雪到外頭吃完午餐後,在走回公司的路上,看見丁雨凡的車停在街道旁。

  她未繼續向前行,掉過頭走來時路。

  不過在車內守候已久的丁雨凡,豈容她這麼走開。

  他下了車,快步追上前,擋住她行進間的身影。

  「為什麼裝做沒看到我?」他極不悅地問道。

  在他面前的韓冰雪卻做出驚呀狀:「啊!是你,你怎麼會來這?」

  丁雨凡瞪她:「不裝!」

  韓冰雪眨眨眼,一副不解他此番怒氣從何而來的表情。

  丁雨凡冷眼審視她幾乎沒有破綻的裝傻模樣。燃起一根煙,問:「幹什麼又開始躲我?」

  先是睜大眼佯裝對他這個問題表示愕然,然後聳聳肩,道:「我沒有躲你啊!」

  「還說沒有!」丁雨凡激動地將才點燃的煙扔到地上,「我連續找你兩次,你……」

  「兩次?」韓冰雪伸直食指、中指,比了個二,讓他用眼睛,看看這樣的數字有多單薄。

  只不過撲了兩次空。便認定人家刻意避開她,這的確武斷了些。

  他略收斂盛燃的氣餡,以腳捻熄地上的煙,兩手插入褲袋,側著身子,轉而以朋友間熟稔的目光看她,「我們家那隻貓快餓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們家……?

  韓冰雪抿嘴微笑。是他太過輕率地使用文字,還是她太小心眼?

  「你不是嫌她太肥?瘦一瘦。」

  「它已經瘦成皮包骨,營養不良了。」發覺她今日的態度太過異於平常,丁雨凡挺直身子,正眼看她。「它多久沒見到你了?」

  「貓是獨立性強的動物,你讓它自己到外頭謀生吧!」

  「不要跟我伶牙俐齒!」他極不溫柔地手指曲成鉗狀,挾住她的下頷,並稱呼她:「你這隻小老鼠。」

  韓冰雪轉尖甩掉他的箝制。「我不是老鼠。」

  兩人對峙般地對視,像是因發怒而豎起渾身毛髮相對的兩隻貓。

  視線在空中交戰了一會兒,丁雨凡合上眼,率先退出戰場。

  「你想怎樣?」他沉聲問。

  韓冰雪覺得這句問話好熟悉。

  一個月前,一名女子到他的住處與他大吵大鬧。而她在他的家門前,聽到了他們大致的爭吵情形。當時那名女子曾問他,他想怎麼樣。

  丁雨凡回應給那名女子的是——一長串諷刺的爆笑。

  時空轉移,他好像沒有發現自己也問了同樣可笑的問題。

  這問題太滑稽了。在這種情境、這種場合下,掌握主導權的人明明是他,他卻反過來問她想怎麼樣——

  韓冰雪沒有如法炮製當時他爆笑的模祥,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搖頭代表什麼?」

  她仰起頭,白花花的陽光令她眼迷。那讓她暈眩的人此刻仍在她的身邊,然而她的心情,卻連自己也有些捉摸不清了。

  「我們結束吧!」

  在應聽到蟬鳴盛夏裡,他們的耳邊,儘是車行的呼嘯。

  做出結束提議的韓冰雪看著丁雨凡,看不出他有絲毫的震驚。

  奇怪的是,她的心情也平靜萬分。她淡淡地追加了一句:「如果我們算是交往過的話。」

  「結束?」丁雨凡低下頭,瞧見腳下的煙蒂,覺得礙眼而以腳掃踢至一旁。抬眼,目光緊盯住她瞳眸的核心,說道:「我們還沒開始!」

  「喔,」她當下點頭同意。「這樣的話也好……」舉起手攏了攏發。

  她淡然的態度徹底地激怒他。他抓住她的手,「好什麼好?」

  「我們的確沒有任何開始。自然也就不需要結束了。」

  「誰說的!」倔傲的劍眉任性地皺在一起;那晚在海邊,你明明承諾過將全心愛我——」

  「你還記得那天的事……」眼中的漠然,不小心被撕去了一層;她忙別開眼,不讓他發現。

  「當然。」丁雨凡-副將從頭細述的模樣,如果她忘了那夜聽海的情事的話。

  「啊,我懂了……」韓冰雪莫由地記起了某件事,「我懂了……」「什麼?」

  「你要我離不開你……原來是這個意思……」她笑,笑得澀然,「你用一條無形的鏈子拴住我,自己則自由自在地尋找下一個獵物……」

  丁雨凡的雙眉擰得更緊,同時扣住她手腕的手也更使勁,「你在說什麼!」

  「可是,」韓冰雪咬住下唇,不喊疼。「我不記得我做過什麼承諾……」

  丁雨凡甩放開她的手,「你嘴巴沒說;你的心卻那麼告訴我了。」

  韓冰雪側低下頭。他對她的心意瞭若指掌,而且貪婪地想索取她的一切,卻從不反省自己是否也該拿出一點真心、會出一些善意。

  多麼自我的一個人。

  輕吸口氣,她低聲求他:「放過我吧!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樣……」

  「不需要你來提醒我,你有多特別!」

  他出手又要扣住她的手腕;她靈巧地退了一步閃開。

  「再見。」她毫不留戀地掉頭起步。

  「我有個愛吃貓肉的朋友!」丁雨凡突然大聲喊道。

  韓冰雪停下步伐。

  丁雨凡來到她左後方,說:「把被你拋棄的那隻貓送給他怎麼樣?反正你已經放棄你的監護權了。」

  韓冰雪表面未動聲色,內心卻掙扎了起來。半晌,她橫下心,左腳抬起伸向前——

  丁雨凡在她那一步跨出之前,又說:「是真的哦,你不相信我說得到做得到?」

  本要向前進的腳步落下後,重心一旋,她轉身面對他,

  「把它給我。」

  丁雨凡展開雙臂,「回到我身邊來,否則免談。」

  韓冰雪以含怒的眸光盯視他。

  「我好像說過你的眼神在發亮時,能很迅速的壓迫人心。」用不遜於她的銳利晶眸回瞪,道:「我討厭你這種凌厲的眼神!」

  韓冰雪唇角一抿,「我從來就沒有在你的身邊過。」聲音冷中帶冽。

  「你到底在氣我哪一點?那一晚的電話?或者,氣我不曉得你生病住院?」

  「那一晚打電話打擾到你,是我的錯。生了病就住院,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別這樣。我那幾天忙了一點。」

  是呀,忙得去南部玩翻了。

  「那女孩很可愛,請你珍惜。」

  「誰?」他的腦子轉了一圈才想到她指的是那名護士。

  他噗嗤一笑,告訴她:「她跟誰都能玩得像瘋婆子一樣。最先她跟霍華在一起;現在她則跑去纏文任仁了。」

  「喔!就是那樣子的女孩子,適合和你在一起。」

  「你這女人!」他一把將她抓入懷裡。她先是揮手拒絕,而後扭身想逃開。

  「別動!」

  但不是被他死死得摟在雙臂裡。

  「放手!」

  丁雨凡非旦不放,還刻意將溫柔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並在她耳邊說道:「我對你還不夠特別嗎?你知不知道我從沒追一個女孩追得這麼辛苦過……」

  「反正……反正你也不會珍惜……」

  「我會。」

  韓冰雪甩甩頭,不准自己又心動。「不差我一個……」

  「差你一個!」他斬釘截鐵地。

  剎那間,懷裡的她,由堅強地守護著自己心扉的女孩,回復到從前的纖弱似水。

  她低著頭雙肩輕顫。

  他捧起她的臉,「掉眼淚了?」

  「為什麼又來找我?」愴然地在他胸膛前哭訴,「為什麼?在我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已經對你死心的時候……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一個擁抱、他的三言兩語,竟如此輕易地澈去那夜痛徹心扉的省悟……

  「別哭了。」他以手指點觸她開始紅腫的鼻子,「今天我生日哪!」

  「是今天?」

  他放開她,改扶她雙肩,「一下班就直接去我那。我在家裡等你。

  韓冰雪擤擤鼻,「今天下班後,經理要召開業務會議。」

  「沒關係,我等你。」

  為她抹去頰邊淚水,以難得的寵溺口吻道:「這麼愛哭,難怪人家說海是女人的淚滴成的。」

  擔心讓丁雨凡等太久,韓冰雪找了個理由,使經理同意她不需參加今晚的業務檢討會議。

  她先到超市買了點東西,再至麵包坊選購了一個精緻的小蛋糕後,來到丁雨凡的住處。

  欲按響門鈴時,發覺門輕掩,未鎖。

  一邊奇怪著他怎麼沒把門關好,一邊伸手要推開門板時裡頭爆出一陣哄堂大笑。

  丁雨凡有客人。聲音聽起來似有因正幾名男子在裡頭。

  這令她想起辦公室的男同事——群人有機會聚在一起,就開始閒聊些沒營養的話題——大都有關於女人。

  而丁雨凡的朋友,應該也和他一樣屬上流社會的人士。他們,也會那樣嗎?

  幾個人細微的談話聲稀稀疏疏地傳出。如果豎起耳朵的話,可仔細聽出他們在談論些什麼。不過他們很快的又是一陣浪笑。

  韓冰雪停在門外,猶豫著該不該在這個時候進去。畢竟她不曉得丁雨凡願不願意讓她見他的朋友;而且,她的突然加入,一定會破壞他們這番熱鬧的氣氛。

  可是,今天是他的生日,若他的原意便是要她和他的朋友一起為他慶祝呢?

  處在這難以抉擇的情況之下,她的胃又緊張地疼了。

  她放下手邊東西,抱著腹部蹲縮在門邊。

  「那個小護士現在到底跟誰?」

  「問他羅!」

  發出問題的男音稍微細微了些,是陌生的。而答話的,則是霍華。

  「我不知道。」這道聲音,是文任仁。

  眾人發出嘲諷文任仁的冷淡態度。

  不過丁雨凡幫文任仁說了話:「她不是文任仁喜歡的典型。

  「是他搞不過人家吧!」霍華以極酸溜溜的口氣說道。

  「有人在心理不平衡了。」又一道陌生男音。這份音色,較沉穩些。

  「我何必心理不平衡?大家搞搞開心過了就算了嘛!」

  霍華拉大嗓門,「阿凡,你也是這樣吧!」

  丁雨凡沒有出聲回答。不過他大概扮了個不甚以為然的表情,所以有人發出稀落的兩三聲訕笑。

  這麼聽來,屋內有五個人,丁雨凡、文任仁、霍華,以及兩名她不認識的男子。

  「聽說因為她是學護理的,床上功夫特別有一套,是不是真的這樣?」紐致的男聲又發問。

  「我是滿滿意的啦……」霍華答。

  「我覺得……不過爾爾……丁雨凡答。

  不過爾爾……

  那回,她半夜打電話給他,電話中聽到的情形,一點也不像現在所說的,不過爾爾。

  「唉!這世界上恐怕沒有女人能讓你豎起大拇指稱讚的了。因為沒有人逃得過你的手掌心嘛!女人對你而言已經不稀罕了。」

  「偏偏他又不能沒有女人。」

  「跟他做朋友實在不太保險!只要把女朋友介結給他認識,沒兩天就變成他的床友了。媽的!」聲音高低粗細成對比的兩名男子一一唱地說著。

  「文任仁,你跟他在一起最久,你怎麼受得了他?」

  霍華用力地嗤鼻,「隨時有剩菜剩飯可撿,他黏阿凡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受不了?」

  「你的心眼跟你的眼珠子一樣小!」音色低沉的男子又逮住機會,「說實話,你還惦著那個小護士對不對?」

  「我——」

  韓冰雪站起身,決定不進去了。等過一個小時,再打電話來問問看他這方的情形吧。

  可是左右手提著兩大袋東西要到街上晃一個小時,又令她有些遲疑地定在當頭。「對了!你跟那個什麼冰美人的搞得還真夠久的啦!"霍華道。

  「咦?就是那個什麼,『愛的美人』……」聲音細緻卻高大俊美的男子以不解的眼光看向丁雨凡,「還在呀?」

  丁雨凡則有些訝異,「你們怎麼都知道?」

  除了文任仁,其他三名男子皆刻意誇張地聳肩。「沒辦法,台灣就是這麼小。」

  丁雨凡眼瞳繞到霍華身上,「蔡伊齡?」

  霍華點點頭,「你跟那女生現在到底怎麼樣了?齡齡她想知道。」

  果然,蔡伊齡告訴霍華,他對韓冰雪下的詞語:「小冰人,心愛的美人。」然後又由霍華告訴眾人。

  「蔡伊齡說你想娶她?」丁雨凡未答反問。

  霍華嘻嘻一笑,「沒穿衣服的時候說的話怎麼能聽?」舉手在鼻前揮了揮,「你別扯開話題啦!說,你上過她了沒有?」

  丁雨凡微笑,擺手,緩緩搖了搖頭。

  三名男子順著他搖頭的節奏驚呼:「騙人——」

  「是你有毛病不是那女的有毛病?」

  微笑舊依,往兩旁擺的手也未收起,只是將搖頭改為聳肩。

  「我想起來了!說好六個人出去玩的那次,你從一開始就放我們鴿子,結果是沒得手啊?」

  丁雨凡這回給他們的答案是又迅速地誠實地點頭。

  幾個人頓時又呼又叫地嚷了一陣。

  「這種事如果發生在我們身上就夠難看了,何況是你。丟人哦!」

  「你有沒有使出半夜帶她去海邊那招:」聲音低沉而臉孔標緻的男子問。

  「有啊。」丁雨凡答得爽快。

  「然後呢?然後呢?」那男子露出十五歲無知小男孩般的表情,著實有違身上俊挺西裝所散發出來的成熟氣質。

  「你們豬呀!你們一個個不都自詡為神算?」

  最懶得動腦筋的霍華皺著朝天鼻說道:「你剛都說沒剝光她衣服了,還有什麼好猜的?」

  「那女的是天仙美女嗎?這麼難搞?」

  霍華皺眉回想了一下韓冰雪的長像,道:「我覺得還好啦——」

  「很美。」許久未發聲的文任仁突然開了口。

  他身旁的男子拍他的肩,「原來你喜歡的是她那一型?」

  「任仁的意思是沒被我糟蹋的女孩都很美。」

  「你還真有自知之明哦!」霍華笑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他搖搖頭,一副無奈狀,「我已經技窮了。」

  「嘿!」細聲男子拍腿肉發出響聲,「你用三千元硬是要走我妹撿來的那只雜種貓,不會也是為了那個韓冰雪小美人吧?」

  丁雨凡前傾上身,告訴他:「你做生意的時候,怎麼沒這麼聰明?」

  「那只負有重大使命的貓沒有幫上忙?」

  「有的,它很努力地在幫。」他看看時間,站起身,低頭同眾人道:「今天晚上你們的女人都跑掉了嗎?」

  「大伙難得小聚,你這麼早就趕人?」霍華斜眼瞪他,嫌之他不夠意思。

  「今天我生日。」丁雨凡給了個很明顯的暗示。

  「三百六十五天,你哪一天不是生日?」霍華這句話也說得酸滋滋的。

  「別那麼誇張好不好?我有三百六十五個女人嗎?太可怕了吧?」

  「今晚誰幫你慶生?老實招來!」

  他尚未表露任何動作、表情,便有人猜中答案,當下以暖昧的眼光指著他,「哦——冰美人!」

  「什麼嘛!」纖聲男子一臉不以為然,「這麼老套的方法有用嗎?」

  「笨蛋。方法是越老套的越有用。」霍老師又用他滑稽的口吻開口了,「你們想想,黑抹抹的屋裡亮著幾根蠟燭,然後我們帥哥含情脈脈地對著她,許願說:「我要你,哪個女人不自動脫光光,栽進他懷裡?」

  「我們走吧!」文任仁站起,要眾人一起離開。

  變得正興頭的眾人對他的話充耳未聞。

  「話說回來,那女的恐怕是處女吧!」

  霍華嘴形強烈扭曲了一下,以小指搔搔嘴角,「處女又怎麼樣?」

  「別說了!」文任仁怨聲道。

  霍華冷冷瞟了他一眼,刻意放慢說話的速度,且拉大音量地繼續說道:「又不是沒上過處女。」

  「可是,若事後她硬要丁雨凡負責的話呢?」頻頻提出問題的細聲男子又接著問。

  「現在還有人這麼不上道嗎?」聲音和他成對比的男子如此認為。

  「冰雪妹妹看起來就是那種觀念過時的小女生。」霍華眉眼一陣低俗的光芒。他揉搓著兩手,道:「不過我感興趣的不是她會不會鬧自殺,或要阿凡負責什麼的。我感興趣的是,像她那麼冷的女孩,脫了衣服後會變得怎麼樣呢?你們想想看,這種事真的很有趣哦!搞不好啊,這種悶愈久的女生,上了床之後會愈淫蕩也說不定,而且……」

  「你說夠了沒有!」

  文任仁衝動得上前揪住他衣領,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媽的!你對我動什麼手?」他欲拉開他的手,頸部卻被勒得更緊。但他仍死硬著一張臉,不覺得自己有錯。「你緊張個什麼勁兒啊?我又不是在笑你的女人!人家阿凡都沒說話了,你發什麼神經啊?」趕忙向丁雨凡求救,「阿凡,你怎麼說?」

  丁雨凡走到文任仁身旁,拍拍他的肩,「開開玩笑,別當真。」

  另兩人也上前來開勸。

  「別動氣啦!」

  「對嘛,大家說著好玩的嘛。」

  任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被他們開開玩笑、說著好玩的主角,就在外面。

  不行了……這次,真的不行了……

  一切只是開開玩笑啊!——

  你知不知道我沒有追一個女孩追得這麼辛苦過——

  出遊、貓、聽海、生日……的確很辛苦——

  反正……反正你也不會珍惜……——

  我會!——

  不差我一個……——

  差你一個!

  「開玩笑,別當真……」縮蹲在牆邊,面無表情地小聲重複這句話。

  不行了,不放棄不行了……

  事到如今,叫她如何還能接受他信口答應的會珍惜她的承諾?

  不再理會裡頭的對話聲,她起身欲走。

  這時候,從外頭回來的小貓跚跚走到她身邊,也不跟她打聲招呼,便立起身子,探頭到她腳下的袋子裡尋找食物。

  韓冰雪自其中拿出淹過的秋刀魚,解開保鮮膜,遞給它,「喏,給你。」

  小貓橫咬著魚,踩著優雅的步伐自門縫走入屋內。

  「好啦、好啦。」霍華理理領帶,「阿凡有事,我們就別再呆著不走啦。」

  「其實還好。」讓文任仁和霍華反目,丁雨凡也不好太著趕人。「再過一會兒她才來吧!」

  霍華將臉湊近他,右手拍拍他胸膛,「阿凡,你的表情的眼神不一樣哦!你在興奮喔?」

  「少胡扯。」丁雨凡推開他油膩膩的臉,「你這阿花。」

  「越得不到的越是寶貝。這句話果然沒錯。」

  「可是我告訴你們,今天真的是我生日。」

  「真的還假的?」沒人把他的話當真。

  「可以給你們看我的身份證。」他真的動手掏出錢包。

  「咦?那隻貓在吃什麼?」細聲男子首先發現不知何時鑽進茶几下的貓。

  「魚哦!要命,把地毯都弄油了。」

  霍華皺著額頭,「它哪來的魚啊?」

  眾人全部一齊轉身看向玄關。

  「喂!剛才誰最後進來的,怎麼沒把門關好?」

  全體一起移向門口。細聲男子一邊說道:「雨凡關門的時候,貓跑了出去。是你跟我說門別關上,讓它有路進來的……啊!」他本是上前做合上門的動作,卻反將門拉得大開:「你們看外頭地上。」

  「一盒蛋糕和一袋食物……」

  「會是誰放的啊!」

  「怎麼回事啊……」三個男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有人來過羅?」

  保持沉默的文任仁轉身看丁雨凡。丁雨凡,面無表情地望著地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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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9:37
  第八章

  韓家老二韓靚柔以瀟灑的步伐邁入客廳,看見父親與小妹並肩坐在客廳沙發上,一起看著什麼東西。

  她站在沙發背後,探身插入兩人之間,「你們在看什麼?」

  韓家老么韓芳柔將手上相簿交給父親,轉頭答她:「大姊相親的對象。」

  韓靚柔瞪大了眼,翻身一路落在沙發上,趁老爸針對她,這不雅的動作開訓之前,問:「老姊答應要去了?」

  小妹搖頭,「爸還沒跟她說。」

  「給我看看。」自韓父手上接過相本翻開,左右邊的上方備有一張相片,分別是特寫與全身照,下方則密密麻麻地印上了該人物自小到大的豐功偉業。她忍不住嗲了一聲口哨聲,發出時下年輕人極流行的一句感歎:「哇靠!」

  韓父繃著的臉瞪她一眼。挨瞪的韓靚柔尷尬一笑,扁了扁嘴,那歐巴桑來真的呀!單是相片就打點得這麼像樣,還附有個人詳細檔案。」

  隨意瀏覽了一下,當看到收入欄上的數字時,她又忘我地「哇——」及時在難聽的字眼出現之前,順著唇形轉了音。「年收入一百五十二萬!」她重重地合上相本,向父親道:「這老兄肯定有問題。爸,不能把老姊嫁給他。」

  小妹立即代老爸問:「為什麼?」

  韓靚柔轉身看著妹妹,「收入這麼好。又長得還像人樣,為什麼還需要相親?肯定有問題。姊嫁給他的話.太危險了。」相本抱在臉前,背部癱軟入椅背裡,「我犧牲一點,讓我好了。」

  小妹抿嘴微笑,「你想去?」

  「對呀!一百五十二萬耶!多好!」朝上的視線迷濛了起來,開始幻想起置身在錢堆裡的美好情景。

  小妹卻當頭潑她冷水:「對呀!和你的聯考分數一模一樣耶!」

  韓靚柔臉一垮,瞪視小妹,怪她不該再提起今年暑假她所製造出來的可恥紀錄;再將眼稗瞟向想必不會再沉默的父親,等著他說——

  「回房去唸書。」

  韓靚柔背著父親偷偷地翻白眼。覺得自己簡直是爸爸肚子裡的蛔蟲,總是猜得到他在什麼時候會開口說出什麼樣的話。

  「不要啦!」她甩甩頭,噘嘴道:「大白天的人家念不下。」

  「天黑了之後,你就念得下嗎?」只小她一歲的妹妹總愛掀她底牌。

  「你安靜一點會死啊?」想什麼就說什麼的韓靚柔立刻沒好氣地訓她。

  小妹拉開兩頰的肉,吐了長舌頭,朝她扮鬼臉。

  韓靚柔皺著鼻,表示懶得與她計較。

  「爸,我在家裡沒法子唸書啦!而且有些東西又不是念了就會懂的。」

  「你想上補習班?」

  「喔。姊這次回來這麼久了,也沒說什麼時候要回去。爸你又想把她嫁掉。她應該會就此搬回家了吧!」眼睛瞄瞄樓梯口,將講話聲音壓低了些,「可是哥又把姊的房間占成自己的書房,結果要姊和我們兩個人擠一間,不是很可憐嗎?」

  小妹聽了她的話後,頻頻搖頭,「你直接切入重點好不好?看你這麼說話,大致可以理解你為什麼只得到那樣的分數。因為你抓不到問題的中心點嘛!」

  「你懂什麼!」韓靚柔橫眉豎眼地無聲道。

  「文的理的我都懂啊。」小妹自信滿地:「不信的話,你把聯考試題找出來,只要沒超過二年級學生所學的範圍,我絕對解得出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試題。」

  「別太驕傲。書蟲也不過是條蟲。」

  「總好過糞坑裡的一條蛆。對不對,爸?」

  韓靚柔直起腰桿與妹妹對視。她就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不過是能讀熟兒本書,會填寫一些無意義地考卷,仗著優異的數字,就自以為是人中龍鳳而飛上了天。而自己,偶爾竟也會因捲上少得可憐的分數而自卑得在他人面前抬不起頭。

  這世上,用一張成績單來衡量一個人生存價值的高低與否,太不公平了!

  「好了,」韓父阻止兩人再繼續戰鬥下去,「都上去唸書。小妹,你也別因為自己都懂了就不再複習課業。」

  小妹兩腳委屈地往地上一跺,「爸,這是暑假,而且今天是星期天呀!」

  「讀書是長久大業,」韓靚柔搖首晃腦地:「沒有放假日的。」

  「那你還在這閒晃?」小妹韓芳柔又刺激地糗她:「喔!落榜生。」

  「休息是為了走……」

  「更遠的路。」韓父接述這極為通俗的句子。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問她:「你休息得夠久了吧?」

  韓靚柔也跺腳耍賴。韓家四個孩子中,這兩姊妹在外貌,及一些習慣動作上最為相似;卻也最愛和對方唱反調,找出對方心上痛處,淋上鹽巴,再拿根竹子往那傷口猛戳。

  「現在不能回房啦!」她指指樓上,「搞不好老姊又在裡頭哭了。」

  「姊在哭啊?」

  「小妹,你看過嗎?」韓父問。

  小妹搖頭,「沒有啊。」改坐至韓靚柔身邊,「你看過?」

  韓靚柔頷首,「好幾次,都是被老爸趕回房間唸書,不小心撞見的。」說得好像她老爸該為她老姊的傷心哭泣負責似的。

  「啊!姊一定是在上班的時候被欺負了。聽說那裡只有她一個女的。她一定被騷擾了,覺得很委屈又投訴無門,才回家的。」小妹如是以為。

  韓靚柔推她的額,「你少白癡了!」所以說,會讀書有什麼用?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不也跟個傻子差不多。

  「不然是為了什麼?」

  「老姊,」她作捧心狀,「心痛啦!」

  「爸,」小妹恍然明白地舉手輕捂嘴,擔心地問道:「姊的心臟會不會真的有問題?」

  「哦,我的天啊——」韓靚柔上身側躺在沙發上。以誇張的語氣和動作,表示她有多受不了老妹的直腦筋。

  門鈴在這時候響了兩聲。

  「家裡最小的,」韓靚柔手一揮,下令:「去開門。」

  韓芳柔鼓肋說:「為什麼每次都是我?」

  「不都說了,因為你是家裡最小的啊!」

  韓靚柔老油條似的賴在沙發上。小妹拗不過,極不甘願地起身去應門。

  韓靚柔因又一次賴皮成功而竊笑;一時得意,忘了父親在旁邊,竟想將兩腳也放到沙發上來。

  「坐好。」

  「啊……是!」她端正坐起。

  「你剛剛說冰雪心痛,指的是什麼?」

  「姊上次胃痛,不是也打電話回家說心痛?我覺得一定是因……」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妹慌慌張張地自玄關跑進來。「好……好……好帥——好帥——」

  「什麼好帥?」

  「明……」小妹指著玄關,結結巴巴地:「明……明星……」

  「明星?」韓靚柔展開雙臂,轉身欲奔向門口,「劉德華——」

  「什麼劉德華?你這大三八。」小妹因她的花癡舉止而冷靜下來,「是一個很帥很帥,簡直就像明星一樣的人啦?」

  「他按我們家門鈴幹什麼?」

  「找大姊。」

  「你跟他怎麼說?」

  韓芳柔愣了一下,「因為他實在太帥了,所以我什麼都沒說……」有些不好意思地咬咬指甲,「關上門,就衝回這裡了……」

  「什麼呀!」事實證明,書讀得好未必就能沉著冷靜、處變不驚。像她這老妹,人見人誇的優等生,還不是幹出把客人關在門口的糗事。

  韓靚柔看看門外,再看看樓上,「想必治姊的藥自動上門了,」彎身掠過椅背、掛在沙發上,拿起媒婆送來的相親人選的資料,莫名地開心起來:「那這一百五十二萬就是我有羅!」然而仔細一瞧,她驚訝地發現:「啊?今年三十三歲?整整比我大了一輪還要加三年……老頭子一個了嘛……」

  她手腳一軟。置身錢堆的美好夢想像飛了,她被迫重回由一大堆教科書所形成的泥濘裡。

  「哦,我的一百五十二萬……」

  來訪的人是文任仁。韓冰雪既不意外,也沒有感到失望。

  她沒有請他入屋。兩人走到外頭,停在文任仁的車旁。

  「你的妹妹們很可愛。」

  韓冰雪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望;站在二樓陽台的靚柔、芳柔倏地將身子縮回室內僅留了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在微開的門窗縫隙間。

  「剛哭過?」

  也許是被他看出臉上殘留著的淚痕,韓冰雪撫頰,搖搖頭。「怎麼會來這裡?」

  「聽說你好幾天沒去上班,我不放心,便下來看看。」

  既然丁雨凡能輕易從總公司拿到她個人資料;那麼,對文任仁而言,查出她的行跡,也絕非難事。

  「那天傍晚,你在門外?」

  韓冰雪垂下眼睫。同時,鄰屋竄出一隻中型土狗,朝他們這方吠了起來。

  在狗吠聲中,文任仁誠摯地對她道了句:「對不起。」

  「你不需要對我道歉的。」

  文任仁仍是一臉歉意,「霍華從小嬌生慣養,口沒遮攔。你別放在心上。」那只看起來頗為兇猛的土犬,緩緩逼近他們,狂吠聲中夾著惡嚎;不友善的態度明顯是針對文任仁。

  「現在才跟你說這些,也許已經太晚,但是……」

  土狗兇惡的吼叫聲,使他們的談話難以繼續。

  看著似乎和文任仁有千仇萬恨的土狗,韓冰雪唇角上勾形成微揚的弧度,笑道:「那是鄰居養的狗,這一排房子全歸它管。生人勿近。」

  「那麼在它眼裡,我是壞人羅?」

  在土狗真的對他發出攻擊之前,鄰家主人現身,威嚴地抓住狗頸上的項圈,小狗嗚了一聲,卻仍不放棄朝文任仁悶嚎。

  鄰家主人點點頭和韓冰雪打個招呼,其後將固執的小狗拉回屋內時,目光依舊聚集在文任仁身上,十分好奇地打量著他。

  待周圍恢復平靜,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靜靜聽著夏日裡綿長的蟬鳴。

  「我——大概會搬回來這裡吧。」

  「不回去工作了?」

  「曠了這麼多天工,人家也不會再用我了。」

  「不會的。只要說一聲,就可以……」韓冰雪搖手要他別繼續說下去。

  「回來自己的家鄉重新開始,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可是那些事明明存在過。」他自車內拿出行動電話,

  我叫丁雨凡來跟你談。」

  「不用了!」韓冰雪輕撫住電話要他別撥,「什麼事都會過去的。再怎麼快樂、再怎麼慘淡,都會變成過去。所以,不在意了……我已經不在意了……」

  「你的『心痛』已經過去了嗎?」文任仁最怕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她,「嘴巴上說不在乎,而你的心呢?它也真的無所謂了?」

  韓冰雪詫異得後退一步。為什麼連他也知道那件事?

  「抱歉。」

  初識時的她,是一朵柔弱而含苞待放的花朵,其後為了丁雨凡而盛開,也為了丁雨凡而枯萎。自然現象的花開花謝,雖令人惋惜,卻還能期待下一回花期。然而,心中的花一旦開始凋謝,脆弱的人,極容易因此而心死。

  若韓冰雪能像其他女子,被丁雨凡所傷時,不顧一切地拋開自尊,向他爭取同樣的情感回報——文任仁或能放心一些。

  可是她卻一個勁兒想躲開回憶,這只會讓她更封閉自己的心,躲在自己的世界裡!

  「是丁雨凡說的。大概是從醫院認識的人聽來的。」

  「所以你們知道了我住院的情形?」

  「喔。」

  韓冰雪皺攏眉頭,「那時候被妹妹取笑時還覺得沒什麼;現在卻覺得好丟臉。

  那天到後來,只剩我留在他家。沒來由地,他突然告訴我那件事。我在想……或許,他是在意你的。他心裡一直掛念著你……」

  「你真是個好人。」

  她以為他是為了安慰她而這麼說的。

  「那天真的是他的生日。」文任仁強調。

  「那……蛋糕沒有白送了。」縱然那時的天氣再怎麼壞,她此刻的心情,已無風無雨。「你勸過我別自找苦吃的,當時不聽,現在弄成這樣,是自已活該。」

  「我當時不是這個意思……」

  「我已經死心了。」她正對他的眸光,表露自己的決心,「真的死心了。再不放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文任仁手上的行動電話響起。他接起,是一通詢問他工作的電話。他盡量簡短地交代處理的方式。

  「你很忙吧?」

  「只是一點事。」

  「姊,」韓靚柔來到他們身邊,「爸媽說,要請這位先生留一下來吃頓便飯。」

  文任仁客氣地拒絕:「不用麻煩了。」

  「可是……」以眼神示意姊姊留人。

  「既然你還有事……」韓冰雪卻點頭同意文任仁離開。

  今日分手,來日恐難再相見了。文任仁首度完全不隱藏內心情感地凝望她許久,道聲再見後,轉身汽車內。

  「那個……」韓冰雪在他合上車門前又出聲:「謝謝你!不只謝謝你特意南下;也要謝謝你那天……一直幫我說話……」

  文任仁展開水遠溫暖的笑容,「過得快樂一點。」

  她點頭,搖手道別。

  直到車子駛離視線,她才回身屋內。

  「我聽到了喔!」韓靚柔在她身邊發表意見,「只是你們之間給人的感覺好奇怪喔!根本不是和好,簡直就像是徹底分手。」

  韓冰雪微笑看她一眼,迎向站在玄關的父親。

  「你的朋友已經走了?」

  「他有些事,不得不趕回去。」

  「姊,」小妹拿著相本呈到她面前,「你看。」

  「這是……?」

  「一看就能明白誰的餿主意。」韓靚柔頑皮地等著老爸將如何接話。

  「呃……只是參考參考。既然你已經……」兩手相搓,那是平父緊張時的習慣動作。「那就算了、算了。」

  父親尷尬的笑容,看在韓冰雪的眼裡,是溫暖的。

  「爸,過兩天……我就要回去工作了……」

  「喔……」這一聲答得不捨,隨即又中氣十足地加註:「哦,好啊!你打算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那我呢?」韓靚柔在韓父身邊打轉,看看能不能順便撈點甜頭。「我呢?」

  好好先生倏地變成嚴父,命令道:「你上去唸書!」

  回到這繁華的城市,站在熱鬧的街道上,首行攏住她的,是孤獨感。

  二妹靚柔終究未能隨她一起北上,被迫留在家裡,與明年也將應考的小妹一起準備考試。

  家中的日子感受到家人真誠的關心,但若放任自己繼續依賴下去的話,會走不出那個陰影。

  現代人拙於處理挫折感。經過那些事,她真的被傷得很重。

  卻也有所頓梧。

  在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傀儡。大家都被社會上既定的規範牽著鼻子走。

  她在過去的日子裡,活得十分茫然。她所扔有的思想,不是獨立個體的思想。一勁兒緊緊地跟隨著大眾的腳步,唯恐脫隊。

  現在的她並非有什麼曠世奇想,也不是與世俗的禮教作對。她只是不想再被那一套繭纏繞住自己,她渴望展翅飛翔。

  告訴文任仁要抹去與他們相識的那叫段歲月,留在家鄉,則是希望與他們之間的故事,就此結束。因為若再與他見面,心中情事將斷不了與他們的牽連,她將永遠無法蛻變成全新的韓冰雪。

  然而,現在她所在的這個城市,正也是他們的生活領域,難道她不認為會再遇上他們嗎?

  她搖搖頭。不會那麼巧的。畢竟世界這麼大,總不可能涼風襲來,她輕撥拂住視線的長髮,抬眼望向前方。

  不可能……

  迎面走來的人群中,有一對醒目男女。

  世界這麼大,在街上與相識的人偶遇,機率大約是多少?

  而在這之前,在她未和他相識之前,兩個人又在這街上錯肩過多少次了呢?

  他沒有什麼變化。俊挺依舊,神態非凡,不論身在何處,總是吸引他人的目光。並肩走在他身旁的女子,容貌、儀態也優雅得足以和他相配襯。

  看來,把自己捆在蛹中不肯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罷了。

  「喲!」兩人行至近距離相對時,丁雨凡出聲打招呼。韓冰雪表情冷淡得宛如不認識他,腳步未停地想就此和他錯肩。

  「你等一下。」丁雨凡勾住她的手臂。轉頭跟身邊女子道:「去前頭等我。」

  女子收回打量韓冰雪的視線,要求道:「不要太久哦!」待丁雨凡點了下頭,女子走開兩人身邊。

  午後微風吹拂得韓冰雪長髮輕舞,發上淡香飄送在兩人之間。

  丁雨凡長吸口氣,「好香……其實你留長頭髮很好看。」輕柔地將她背後的髮撥至肩側,「一直要你剪,是希望,你對我百依百順。不過我沒有成功,對不對?」韓冰雪面無表情地看著車道;車道上倏呼而過的車輛一一晃過她眼前。

  「看著我。」

  他扳過她的肩,她的臉卻依舊不正對他。

  再抬起她的下頜。面容被強迫面對他了,她的眼,卻閉上。

  「連瞧我一眼都不屑?」

  索性俯首欲吻之。韓冰雪兩肘抵著他胸前,不任他靠近。

  丁雨凡不再自討沒趣。鬆手放開了她。

  「現在不管我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韓冰雪朝前跨出一步。

  「我再也不能令你心痛得打電話回家求救了?」

  韓冰雪依舊以固定的速度向前行。

  「那貓呢?貓怎麼辦?」他跟在她身後追問。

  是她毫無反應,丁雨凡停步,「你真的不管了?」他拉大音量朝漸遠的她道:「把它送給動物園的老虎怎麼樣?我可不是開玩笑喔!」

  韓冰雪橫下心,完全不理會他要傷害小貓的威脅。

  她想,這一輩子,自負、驕傲的他,大概只會以任性的態度說出不負責任的話吧!

  說真的,她不渴求他會反省、會歉疚於對她所做的一切。但至少,至少他見到她時,臉上該浮現一絲絲憐惜的表情……」

  從彼此發現對方迎面走近,她在心中期望他的表情會有所變化,但沒有,什麼都沒有……

  所以當他開口跟她說話,她堅決不再正眼看他。

  她對他而言,和那隻小寵物差不多:看得到,就撫撫頭,哄哄抱抱;不想要了,就說要送給嗜吃生肉的朋友,或拿到動物園餵給獅子、老虎。

  「今天……風好大……」

  風,吹起道上風沙,蜇傷她的眼。

  她回頭望。模糊淚眼,猶認得出那時並行著的身影。

  他……過得那麼那麼好……

  「流下眶中的淚,新淚迅速又湧出;抹去頰上的水氣,立即又被染濕。

  他過得那麼那麼好呵……

  當她把自己關進房裡,心傷啜泣;他依舊談笑自若,擁抱溫香艷玉。

  小冰人——心愛的美人。

  好諷刺。

  不再顧慮周圍眼光。她蹲下身,臉埋下膝上,放聲大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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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49:58
  第九章

  四年後。

  桌上電話嘩地響一長聲,起身欲走至落地窗前的韓冰雪,停在桌旁,轉身按下通話的放音鍵。

  「韓小姐,」代她過濾電話的助理的聲音,立刻自擴音器傳出:「是霍先生來的電話。他說,他介紹他的朋友來看車,大概一會兒就到。」

  她坐回桌前皮椅,道:「我知道了。」

  「還有,霍先生問說,您要不要跟他講幾句話?」

  她燃起一根煙,「代我說聲抱歉。我在忙。」

  「是。」

  她微微仰頭吐出雲霧。

  所謂的成功,有定義嗎?許多人以羨慕的眼光看她現在的身份,而她自己也怎麼都想不到能夠走到今日這番地位,這樣,算是成功嗎?

  電話又響,對方說:「韓小姐,霍先生又問,今天晚上能不能請您吃飯?」

  她輕輕彈去煙頭紅焰過後的余灰。

  當初立志展翅飛翔。現在,她似乎是站上雲端了,為何仍然覺得被緊緊束縛?

  「跟他說,我會再打電話跟他check時間。?」

  「是的。」

  不努力,不可能會成功;但不表示拚命地努力了之後.絕對會成功。

  人生奮鬥的過程中,如果沒遇上運氣,不會成功;但若遇上了運氣……

  或許因為她是才下決心努力,不久後便被運氣給捧上天來的人,所以經常覺得踏不穩腳步,而對現在所得到的一切感到心虛。

  門板被敲了兩下,進來的是另一名與她較親近的助理。「韓小姐,您的咖啡。」

  「啊,」韓冰雪不好意思笑一笑。「我忘了跟你說今天不用了。

  助理隨即看到她手上的煙和桌上的酒。「您又頭疼了?」

  她微笑點了下頭,起身走向落地窗。

  「您的日子過得太忙碌了。」助理在她身後建議:「找個時間好好放鬆、休息一下比較好。

  她仰頭望天。

  如何告訴她們,她的忙碌。是依照行程表上一個又一個的餐會時間,一回又一回地沉浸在觥籌交錯間。如何同她們說,和酒店裡伴酒的小姐相比,她是階級較高的女公關罷了。

  她無聲地呼出一口長氣,掉頭同助理道:「事實上公司已經賞我一個月的長假。到時候如果所有的工作全落到你頭上,看你還會不會希望我去放鬆、去休息。」

  也許,也許根本不用說,她們就都已經看出來了。

  影藝界空有容貌卻無實力的女演員總被戲稱為花瓶。而她,稱得上現今車業界有名的花瓶行銷員吧!

  她自嘲地笑笑。臉朝下方,舉煙觸唇,唇形微噘,溫潤掇誘人;然後夾姻的左手往旁一擺,無名指微彎、小指微翹,蓮指牽動人心;合眼感受口內氣息滑入肺內的溫熱;微仰頭,呼出煙霧。

  白色煙霧罩在她周圍,加上外頭透進來的日光,映得她外圍輪廓微微發亮。

  「好美……」助理不禁讚歎道。

  韓冰雪抬睫,凝問地看她。

  「每次看您抽煙,都覺得像在看一幅畫一樣,好優雅,好優雅、好美……」

  冰雪搖搖頭,「可別學我。煙、酒是女人青春的大敵。」

  「可是您看起來很年輕啊!」

  「我的確也還不老呀!」

  內線電話響起,助理就近按下通話鍵。

  「韓小姐,霍先生介紹的客人來了。」對方說。韓冰雪走回桌旁,捻熄煙,「我馬上下去。」

  「一定又是開著亮晶晶的進口轎車來訂購新車的吧?」助理手上拿著資料,跟在韓冰雪身旁。來到電撣前,按了下樓鍵。

  電梯門開,韓冰雪先走進去。「這世界上,沒有車子的人想賣車子;有了車的人,則想耍換購高級車種,來展示自己的地位與成就。

  「幸好人類有這種愛慕虛榮的人,否則汽車業就沒法混得這麼好。」

  「說得好。」

  兩人下至一樓展示場。樓下的助理小姐已在電梯前等著。

  「韓小姐,」她指著前方一對背對著他們的男女,「他們在那邊。」

  那兩人正在看一輛淡紫色的小型車。「是那位小姐想要車?」

  「好像是……還有,因為陳副經理正站在那對男女身旁,賣力地為他們介結面前的車種。」

  「沒關係,我過去打聲招呼就好。」她走向那一對客人。

  「孫副經理又想搶您的客人。」走在她右後方的助理忍不住說道。

  「沒關係的。」

  「對呀!」驕傲地哼了一聲,「反正他也搶不走,因為那是霍先生介紹來的……

  聽得她以愉悅的口氣提起霍華,韓冰雪笑問:「你不是很討厭他?」

  「那是因為他已經有老婆了,卻不知檢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得多難……看……」發覺自己在上司面前講了不該講的話,而愈說愈小聲。

  韓冰雪拍拍她的肩,「別擔心,我不會把這些話轉告他本人的。」

  停在客人身後,韓冰雪與已發現到她到來的陳副經理點了個頭。

  「文先生、傅小姐,」陳經副理請兩位客人轉身,向他們介紹韓冰雪,這位就是霍先生跟你們提的、敝公司現在『最受歡迎』的——艾薇卡小姐。」

  韓冰雪臉上的職業笑容,在看到男方時,讓人無法察覺地-僵。

  而對方則不保留地表露心上驚詫,訝然道:「是你——

  「兩位認識?」

  「算是久別重逢吧!」眼光轉向文任仁身旁的女孩,「是傅小姐想看車?」

  女孩極大方地答她:「是啊!」

  「等一下!」這樣的重逢太過突然,文任仁激動得出手抓住她手臂,不由她就這麼將話題轉向公事。

  登對又察覺自己的舉止太過失態,忙放開手,「抱歉。」

  然後看看身旁的女孩.道:「你讓陳先生帶你看車,好嗎?」

  女孩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啊。」

  文任仁利用從展示場到她私人辦公室的這段時間,稍稍的平復自己的心情。

  但看她坐入原木辦公桌的皮椅內後,仍掩不住心中的詫異,道:「很久以前曾聽說過車業界的Avica,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你。」

  「忘了是誰帶頭那麼叫我的;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事實上也沒有人在乎我究竟姓什麼、叫什麼。」拿起煙及打火機,問他:「介意嗎?」

  他搖頭。不過看了一眼已積了一半煙蒂的煙灰缸後,勸她:「很傷身體的。」

  「不抽的話,傷心。」閉眼吸了口氣,優美神態讓人以為抽煙是一項極大享受。

  「聽霍華形容過你抽煙的模樣,果然很迷人。」

  「會嗎?」這樣的讚美在今天已經聽到第二次了。「這麼誇我,我會一根接一根,抽得沒完沒了的。」

  「你不會的。」頓了一下,他問出心中第一個疑問:「怎麼會跟霍華在一起?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他和蔡伊齡結婚三年了。你真的認為我和他掇在一起?」

  內線電話響起。「抱歉。」韓冰雪接起電話。

  「韓小組,傅小姐想和文先生說話。」

  韓冰雪朝文任仁一笑,「你的。」將話筒遞給他。

  文任仁接過聽筒,一附在耳邊,便聽見女孩的聲音:「看十輛、十輛都想要。還是你下來幫我看呀!」

  「好吧。」文任仁答。他立起身,有些無奈地將話筒遞給韓冰雪。「她要我陪她一起看車。」

  韓冰雪掛上電話。捻熄才燃起不久的煙,亦站起:「女朋友?」

  「依雙方長輩的意思,大概算是未婚妻了吧。」

  「很不錯呀!」她引他走出辦公室。

  「晚上有沒有空,繼續剛才的談話?」

  「晚上得和霍先生碰面。」

  「那就可以了。」

  酒吧裡,韓冰雪和文任仁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看著舞池裡霍華和傅以靚隨著音樂舞動的身影。

  傅以靚朝他們揮手,要他們看霍華抖動的肚皮。然後自己笑彎了腰。

  「她玩得很開心。」韓冰雪道。

  「她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哦?」韓冰雪掩嘴而笑。也是因為霍華可笑的舞姿。

  文任仁輕歎口氣,「我實在佩服他。」

  一起吃過晚飯後,霍華提議來這種二十五歲以下的年輕人才會來聚會的喧鬧場所。

  若非傅以靚舉雙手同意,另外兩人絕不會坐在這兒。

  「青春。」為舞池裡活躍跳動的兩人下了註解,兩人同時掉頭面向吧檯。

  「他一直沒認出我。」韓冰雪兩手撫著杯身,轉動酒杯。

  「如果告訴他,他肯定嚇一大跳。」

  「不會的。因為他根本不記得韓冰雪這個人了。」

  「也許吧。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霍華表面因家業關係,而擁有級廣的人面,但目光短小的他,其實是活在窄小的自我世界裡。

  「不過,真的很意外。」說著說著,文任仁又看著她,發出感歎。

  「你是指我當時騙你說,我會就此留在家鄉的事。」舉杯飲盡裡頭所剩餘的酒汁,「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不就把自己縮在一隻殼子的最裡面嗎?」

  「她朝酒保比了個手勢,請他再調一杯酒。然後轉頭讓文任仁看見她充滿自信的眼光,道:「我所以要那樣,因為那層殼太脆弱了,保護不了我。」

  「原來當時的你,比我所想像的堅強得多了。」

  待酒保將她點的第二杯酒放在她面前,他再問:「怎麼會走到現在這個位子?」

  「運氣,運氣,還是運氣。」韓冰雪毫不遲疑這麼答。

  「可是我聽說你……」

  「運氣引導我走進汽車行銷這一行;運氣帶我極輕易地突破客源層次,由既有的客戶自動引進新客戶,連業務細節也由我底下的三、四名助理動手就好;我只負責陪人吃飯,聽人閒談商界大事、國家大事。當然,我選的這些人,都是賜給我運氣的人。」她側了側頭,「有時候想想,覺得很心虛。」

  「也得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得到達麼多的運氣吧!」

  「啊——好累、好累哦!」傅以靚來到文任仁身旁,看這桌上四、五個酒杯,吐舌喘氣道:「我要喝水。」

  文任仁拿出早為她準備好的白開水給她。她也不先順口氣,仰頭便大口大口地將開水灌入喉內。

  「別嗆著。」文任仁拍拍她的背。

  「好!休息夠了!」以靚率性地放下酒杯,轉過身,咕喃道:「怎麼能輸給那個老頭子呢!」精神奕奕地衝向舞池。

  「好可愛。」韓冰雪看著她纖秀的背影道。

  「她不小了,二十五、六。很天真。帶著她好像帶個妹妹似的,很累。」

  「你的表情卻像在說:「很開心。」「有嗎?」他摸摸自己的臉頰,說:「這個開心,是再見到你的開心。」

  「不管是真是假,我也聽得很開心。」瞇眼開心的微笑得,很自然的提起往事:「記不記得當時,你曾親自南下去我家看我?」

  文任仁點頭後,她臉上的笑容稍褪,垂睫細聲道:「後來回想起來,總覺得該把你留下來。」喔總問我自己:「為什麼不留你呢?我肯定會……迷上你的。」「我很壞吧?」

  「我也很後悔,沒有厚臉皮留下來。」他也曾想過,如果那時硬是留在她身邊,或許能讓她愛上他也說不定。

  「想著以當時我們有這種共同的心情……」拿手上酒杯輕擊他面前的酒杯,不過仰頸飲酒的只有她。

  「當時,丁雨凡對你的影響力太大了,使我不敢採取任何行動。」

  韓冰雪猶含在口裡的酒汁嗆了她的喉,她掩嘴輕咳。「聊了這麼久,第一次提到他。」

  「他也變了不少。」

  「哦?」回應的口氣,似乎對丁雨凡有多大的改變沒什麼興趣。

  「沒事催我來這種地方做什麼!」一名男子拍了文任仁的背,不耐煩道。

  韓冰雪被那道聲音嚇得弄倒杯子,「啊!」她慌亂得不知該先扶正杯子,還是先躲開自桌沿滴下的酒汁。待衣裙被沾濕,她才匆匆站起。

  「我來就好。」酒保拿了抹布過來清拭桌面。

  她發窘地看向站在文任仁身後的男子,等著對方認出她。

  丁雨凡看著她,眼中光芒一現,但只是驚艷的色彩。

  「怎麼?」他轉向文任仁,「是小富自作主張找我來的?」

  文任仁指若韓冰雪,要他看好細一點。

  他甩頭,表示沒興趣。回頭,找著霍華和傅以艦在舞池裡的身影,道了聲:「煩!」未多看韓冰雪一眼,「我走了。」轉身走出酒吧。

  韓冰雪坐回高腳椅上。「小富?」

  「以靚的小名。」他審視她此刻的表情,「家境好,朋友暱稱她小富婆,她也喜歡別人這麼叫她。」

  韓冰雪自皮包裡拿出煙及打火機,按了幾次,按不出火苗,懊惱地將打火機拍在桌上。

  文任仁撿起打火機,為她點煙。「原來你是用煙酒來掩飾緊張。」

  韓冰雪猛地深抽一口,再與吐出的煙霧一起說出:「沒出息吧?」

  「休息休息!」霍華一來,整個身子便癱在台上。

  「不可以,說好你要減肥的。」傅以靚在他後頭扯他的皮帶,「未到中年就開始發福,你這個樣子看起來比文任仁多了十歲以上。」

  霍華好生掙扎地仰起頭,「從進來跳到現在,至少也瘦兩公斤了。再說,還得留點體力……」奸細的小眼,色迷迷地瞄向韓冰雪。

  傅以靚聽不懂他的暗示,「留點體力做什麼?晚上睡個覺不就恢復了。走啦!」她拉他的衣袖,「走啦。」

  「為什麼不叫文任仁陪你跳?」

  「我才不要!看他跳舞的話,會破壞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那我呢?」

  傅以靚朝他皺鼻,「你的形象留給你老婆看吧!走啦!」

  「哎呀!我服了你了。走吧。」

  目送他們再進舞池,韓冰雪笑道:「我也服了他們,對不對?」

  文任仁卻一臉不悅:「荒唐。」

  韓冰雪笑臉僵住,反手指自己:「我?」文任仁搖頭。

  他指的是:「霍華。」

  原來他氣的是霍華剛才曖昧的口氣及眼神。

  「你不是應該早就習慣了?」她又抽口煙,緩緩呼出後,問:「還在做幫人擦屁股的事?」

  他馬上聽出她指的是丁雨凡。

  「他已經獨立了。身邊幾乎還是隨時有女伴,不過沒以前那麼放縱了。每一回都專心地只和一個交往;分手時,自己也會盡量處理得好聚好散。」丁雨凡鮮少再發生感情糾紛也不再需要文任仁為他善後。

  「似乎比較像個人了。」韓冰雪故意嘲諷。手背撐著下頜,目光迷濛了起來,「四年,真的好長。我也想不起當時店裡的經理和那裡的同事的面孔了。」

  「他記得你。」

  「你還是一樣,好人一個。」剛剛丁雨凡怎麼也不肯多看她一眼,怎麼可能還記得她。

  「一定記得你的,只是一時之間認不出來。我們腦海裡停留的一直是四年前的你,誰也沒想到你整個人的外表裝扮及氣質會改變這麼大。」

  「可是為什麼你一眼就認出我?」

  這問題問得好。文任仁發覺自己竟也不曉得答案。他側頭看著她,思索自己為什麼下午一轉身,一看到這位質優貌美的女子,就認定是當看那位纖弱可人的韓冰雪。

  「不行,這次真的不行了。」傅以靚顛顛倒倒走回來,倒在文任仁背後。

  「小富?」文任仁轉過身將她摟在懷裡,自她鼻息聞到濃厚的酒味。

  「你讓她喝酒了?」

  霍華扁扁嘴,「她精力太旺盛了,我只好用酒來挫挫她……」

  「你!」

  並不是因為霍華緊張地以手護臉,文任仁未朝他揮出拳,而是傅以靚緊圈住他的脖子擋住了他出拳的窨。她在他懷中嚷道:「回家!人家要回家睡覺了啦……」

  「送她回去吧。」韓冰雪說。

  「這兒就行了,謝謝。」讓霍華送住處前,韓冰雪自己開了車門。

  「不讓我送你上去?」

  「太晚了,或許您夫人還在等你。再見。」

  「你該不會跟文任仁……」

  在兩腳未跨出車之前,她回頭告訴他:「我和文先生一見如故。」

  「他媽的!」他氣得打方向盤,「我就知道!」

  「又重蹈『小護士』的覆轍了?」

  霍華一愣,「啊?」

  「沒有沒什麼。」站在車外,低頭看著他說:「今晚很開心,謝謝你。晚安。」

  走沒幾步,聽見後方有人甩車門,回過頭,見到霍華下了車,朝她走來。

  「霍先生?」

  「別耍我了!」霍華抓住她手臂,他的眼神不再有禮,「你搞得我心頭還不夠癢?」

  「別這樣。你喝多了!」她轉肘試圖掙開他的手。

  「我喝得沒你多。」

  他嘟嘴要親她臉頰,她甩開他的手,即時閃退一步,未讓他得逞。

  霍無趣地抹抹已潤濕的嘴巴,不悅道:「幹嘛!裝清高啊?為什麼他們行?我就不行?」

  「他們?你是指,你聽很多人說過,他們已經去過我房間,上過我了?」

  「對呀。」

  韓冰雪笑。因為除了笑之外,她不知道在這種時候,還能作出什麼樣的表情。

  「我讓你賺的錢還不夠多嗎?不然這樣,」他從西裝暗袋拿出支票及鋼筆,「一張支票一個晚上,數目隨你填。」

  「別這樣。何必為了生理上自然的發洩而搞得傾家蕩產?」想了下了,告訴他:「如果是怕面子掛不住,你大可別在意我,隨你愛怎麼說就怎麼對別人說吧。」

  霍華眼睛一斜,邪氣更盛,「你的意思是?」

  「反正大家只是閒嗑牙,有誰會去查證它是真是假。」

  「原來如此。」霍華搔搔鼻頭,腦海裡不知想到什麼,揚起淫邪的笑。

  韓冰雪很努力地讓臉上笑容不垮下來。也罷,若能讓他因此而不再動的腦筋,他想說得多難聽就去說吧。

  「不過,為了尊夫人,你恐怕還得小心一點,別讓風言風語傳到您府上去。」蔡伊齡凶悍又嚴厲的管教方式可是赫赫有名。

  「電話響了。據說尊夫人規定兩聲之內得接起吧?」

  「呃……」霍華撫著衣袋裡作響的行動電話,遲疑著。

  雖然光想到老婆的質問就青紫了臉,卻仍不願讓韓冰雪認定他怕老婆。即使那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快接吧!再響的話……」韓冰雪勸他。

  他挺直腰桿,裝作不慌不忙地拿出電話,丹田有力地出聲:「我霍華,你哪位?」

  對方不知道朝他吼了什麼,他顫抖著的腿一軟,雙肩一縮,「我……我……」聲音像小貓仔在叫。

  韓冰雪在此時趨近他的臉頰,刻意啄出響聲,然後湊近話筒膩膩地道聲:「晚安。」

  留下僵得像一尊雕像的霍華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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