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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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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諾拉‧羅伯茲]搭檔情人【唐納凡巫術家族三部曲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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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0 02:01: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們在浪費時間。」

  「相反。」塞巴斯蒂安說著在一家商店的櫥窗前停了下來,仔細看著穿在一位面無表情的人體模型上的一套服裝。「我們現在做的是準備工作,可以說很複雜,是我們這次行動的基礎。」

  「你是指購買服裝?」梅爾厭惡地說,大拇指插進她衣服前面的口袋,「花費整整一天購物?」

  「我親愛的薩瑟蘭,我的確很喜歡你穿牛仔褲的樣子。不過,作為一個富有的商人之妻,你需要擁有一個更大的衣櫥,有更多的服裝。」

  「我試過的服裝已足夠三個女人穿上一年了,要把這些服裝全部運到你屋裡需要一輛牽引式掛車。」

  塞巴斯蒂安漫不經心地看了梅爾一眼。「說服你合作比說服聯邦調查局還要難。」

  這句話讓梅爾覺得自己太不夠意思了,她既難受又慚愧,有點侷促不安地說:「我合作。這幾個小時我一直在合作,我只是覺得我們買的服裝夠多了。」

  「還不夠。」他指著櫥窗裡展出的一套服裝說:「這件衣服會很合適。」

  梅爾咬咬下嘴唇,審視著那套禮服說:「這服裝上有閃光裝飾。」

  「你對閃光飾物有宗教還是政治偏見?」

  「不。我只是覺得自己不是花裡胡哨的那一類人。穿那種衣服我感覺自己很古怪,而且沒有任何氣質。」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掃視著那件瘦瘦的、沒有背帶,下身短到露出人體模特大腿中部的黑色禮服說:「我不知道一個人穿著這種衣服怎麼可能坐下來。」

  「這件衣服使我想起幾周前你去酒吧時穿的那件特惹人眼目的服裝。」

  「那時候不一樣,因為工作需要。」看到塞巴斯蒂安寬容的、詼諧的眼神,梅爾做了個鬼臉道:「行了,行了,唐納凡。就聽你的行了吧。」

  「拿出勇士的樣子來,」塞巴斯蒂安拍拍梅爾的臉說:「進試衣間穿上試試。」

  梅爾咕噥著、發著牢騷,低聲詛咒著,但她畢竟是個「勇士」。塞巴斯蒂安在時裝店裡逛來逛去,一邊挑著女用裝飾品,一邊心裡想著梅爾。

  梅爾對潮流一點不感興趣,他若有所思地想。擁有一個令多數女人嫉妒的衣櫃,對她來說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而非高興。她將扮演自己的角色,而且會演得十分出色。她將會穿上他為她挑選的服裝,卻全然不知自己穿上那些服裝有多麼引人注目。

  只要有可能,她就會重新換上自己的牛仔褲、長筒靴以及褪色的襯衣,她穿上這些服裝同樣是亮麗無比,但對此她同樣是渾然不覺。

  塞巴斯蒂安邊想心思,邊為梅爾挑選一隻鑲有翠綠鉤扣的閃閃發光的晚裝手提包。他母親曾告誡他,當愛情不期而至時,痛苦起來會特別痛苦,快樂起來會特別快樂,燃燒起來會更加勢不可擋。

  母親說得多麼正確啊!

  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他怎麼會對像梅爾這樣的女人如此傾心。她生性倔強、能言善辯,又非常獨立。對一個女人來說,這些很難說是對他人具有吸引力的品質。

  當然,她也熱情慷慨,忠誠勇敢,而且十分可靠。

  世上有什麼樣的男人可以抗拒一位說話尖刻,而同時又心地善良、善於思考的女人呢?塞巴斯蒂安當然不能。

  要想徹底贏得梅爾需要花費時間,要有耐心。她太謹慎了——儘管她外表高傲,但很害怕自己不被接納。只有在她確信自己會被接納時,她才會獻出自己的一顆真心。

  他有時間,也有耐心。他沒用自己非凡的眼力去證實一下,因為他覺得這樣做對他們雙方都不公平;另外一個原因是,在他內心深處某一秘密的角落,他害怕他那樣做會讓她離他而去。

  「喂,我穿上這件衣服了,」梅爾從背後抓住了塞巴斯蒂安說,「可是我不明白這種衣服怎麼能長時間穿。」

  塞巴斯蒂安轉過身盯著梅爾看。

  「怎麼回事?」梅爾嚇了一跳,她把一隻手平放在微微隆起的乳房上,低頭看看說,「我是不是前後穿倒了?」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得很開心。

  「不。你穿這件衣服很合適。沒有什麼東西比得上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苗條女郎更能讓男人的血壓升高得更快了。」

  梅爾哼了一聲說:「得了吧,別拿我開涮了。」

  「漂亮極了,太合體了。」一個女售貨員走過來對梅爾東拉拉西拽拽。梅爾對塞巴斯蒂安翻翻眼睛。「就像專門為她定做的一樣。」

  「是的,」塞巴斯蒂安隨聲附和道,「像是專門訂做的。」

  「我這兒還有絲綢晚裝褲,一定會很適合她穿的。」

  「唐納凡,」梅爾聲音裡帶著企求,但是塞巴斯蒂安已經跟著急於賺錢的店員走開了。

  三十分鐘後,梅爾大步走出了時裝店: 「行了,採購結束了。」  

  「再停一下。」

  「唐納凡,我不會再去試任何衣服,否則我寧願被綁到螞蟻山上,寧願去死。」

  「不讓你再試衣服了。」他向她許諾說。

  「好。為這個案子我可以十年不穿別的衣服。」

  「兩周時間就行,」他告訴她,「不會超過兩周。等我們去賭場、俱樂部,參加晚會時,你的衣櫃會派上大用場的。」

  「就兩周時間?」梅爾感到很興奮,低落的情緒又高漲起來,「你敢肯定嗎?』  「權當是預感吧。」他拍了拍梅爾的手,「我感覺我們在塔霍的行動會揪出一連串的人口黑市交易。」

  「你從來沒確切地告訴我你是怎麼說服聯邦調查局同意我們這樣做的。」

  「我和他們打過交道,我和幾個關係較好的打了電話,答應事後感謝他們。」

  梅爾在另一家商店的櫥窗前停了下來,但並不是為了看商品。她只是覺得需要幾分鐘思考一下該怎麼說。「我知道沒有你他們不會支持我,而且我也明白這件事與你沒有多大關係。」

  「不,這件事對我同樣關係重大。」塞巴斯蒂安把梅爾扳轉過來。「你沒有委託人,薩瑟蘭,也沒聘用定金,也不要酬金。」

  「這沒有關係。」

  「是的。」他笑笑,吻一下她的眉毛,「是沒什麼關係。有時你插手一件事情,僅僅因為你感覺有必要。」

  「原來一直想這是為了蘿絲,」梅爾慢慢說,「現在想來,除了為了蘿絲,也為了弗羅斯特夫人。我仍然記得我們帶回大衛時,她放聲痛哭的樣子。」

  「我知道。」

  「這並不是因為我是一個愛做好事的人,」梅爾說,一時又變得很不好意思。塞巴斯蒂安又吻了她一下。

  「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則。」他牽著她的手向前走去。

  梅爾提到了這些天一直令她心神不安的一件事。她盡量使自己的語調平穩沉靜。

  「如果我們到週末就能把事情安頓停當,那麼我們將要在』起居住一段時間了。 「這令你不安嗎?」 「噢,不。如果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安的話。」梅爾開始感覺自己很愚蠢,不過重要的是她想讓他明白,她不是那種把幻想與現實相混淆的人。 「我們假裝已經結婚了,是一對非常相愛的夫妻。」 「結婚後做愛更方便。」 「很對。」梅爾舒了一口氣,有點生氣地說,「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可以玩這種遊戲,甚至可以玩得很好。所以你不用想……」 他邊走邊玩弄著梅爾的手指說:「不用想為什麼?」 「噢,我知道有些人會想人非非,不切實際,或者會模糊真實的自己與所扮演角色之間的界限。我只是不想讓你以為我會那樣做,也不想讓你為此而緊張不安。」 「噢,我想我的神經可以承受你偽裝的愛情。」 他說話如此滿不在乎,梅爾沉著臉在人行道上停了下來。「那麼,好吧,讓我們搞清楚我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我想我們應該多加排練。」他將梅爾身體用力一轉,讓她與自己面對面站著。 「你說什麼?」 「多加排練,」他重複道。「只有這樣才可確保你扮演愛夫如命的妻子這一角色獲得成功。」他把梅爾拉近一些, 「吻我,瑪麗,愛倫。」 「我們站在大街上,是在公共場所。」 「正因為如此才更有必要。我們私下怎麼做一點也不重要。你臉發紅了。」  「我沒有。」

  「當然有,對此你需要多加小心。我認為你吻一個已與你結婚……多長時間?五年。已結婚五年的男人時,不應該再感到不好意思。而且按照我們事先編好的,我們在結婚之前,已在一起住了整整一年。你是在二十二歲時就愛上我的。」

  「我還可再編些情節。」梅爾低聲說。

  「你得給我洗襪子。」

  梅亍撇了撇嘴,「見鬼,我是得洗你的襪子。不過,我們是新潮婚姻,你得洗衣服。」

  「啊哈,但是你別忘了,你是為了要孩子而辭去廣告製作人的職業呆在家裡的。」

  「我討厭這個角色。」梅爾輕輕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脖子說:「我整天呆在家裡幹什麼?」

  「鋪床疊被,洗衣做飯。」他咧嘴一笑說,「不過我們要先度假,要建一個新家,要在床上花大量時間。」

  「那好吧,既然這是為了一項崇高的事業。」她也咧嘴一笑。

  梅爾於是吻住塞巴斯蒂安,深長的吻,纏綿的吻。她感覺到塞巴斯蒂安的心越跳越快。她慢慢將嘴唇移開。

  「也許結婚五年後我不該再這樣吻你。」梅爾頓了一下說。

  「不,你會的。」塞巴斯蒂安拉著梅爾,轉身走進他表妹的商店。

  「喂,我說……」摩根娜放下她手中正在打磨的一塊孔雀石『透過商店櫥窗她把梅爾和塞巴斯蒂安二人剛才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你們再那樣做幾分鐘,交通就會被堵塞的。」

  「只是一次試驗,」塞巴斯蒂安對梅爾說,「摩根娜知道這個案子。」梅爾眉頭皺了起來,可塞巴斯蒂安仍接著說道,「我對家人從不保密。」

  「不必擔心。」摩根娜拍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胳膊,眼睛卻盯著梅爾。「我們表兄妹之間有事從不相瞞,但我們有許多事情……對外人保密。」

  「對不起。我不習慣相信別人。」

  「這樣是有點冒險。」摩根娜表示贊同。「塞巴斯蒂安,納什在裡屋,正在為卸貨而不住發牢騷,你快過去陪他一會兒,好嗎?」 「只要你高興。」 塞巴斯蒂安進了裡屋。摩根娜走到店門口,把「正在營業」的牌子翻過來,背後是「停止營業」。她走回來對梅爾說,「他擔心我搬箱子抬貨物會累壞身體。」 「我想這很自然,尤其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我壯得像牛。」她聳聳肩朝梅爾笑笑,「而且,對重的貨物我還有其他搬運的辦法。」

  「嗯。」梅爾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方式。

  「我們從不對外人說我們怎麼樣。塞巴斯蒂安將他的能力公開了,但是人們認為他的作為只不過是超市小報上的花絮。人們並不真正瞭解他,不知道他具有何種能力。至於我嗎,那些流言蜚語倒使我的小店生意紅火起來。還有安娜……安娜也有她自己的方式。」

  「我真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好。」梅爾抬了抬手,隨後又放了下來,「我不知道我會不會相信所有這一切,我從來不相信神仙顯靈。」  「這很遺憾。我覺得一個實事求是的人是不會否認自己看到的、知道的事實的。」

  「我承認他與眾不同,他有能力……有天賦。而且……」梅爾確實感到困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他這樣的人。」

  摩根娜低聲笑了起來。 「即使在我們這些與眾不同者之間,塞巴斯蒂安也很獨特。也許將來某一天,我會告訴你有關他的一些事情,他總是比別人精明能幹。他不會玩魔術,這常使他生氣。」

  梅爾覺得很有意思,不禁又向摩根娜靠近了些,「真的嗎?」

  「噢,是的。當然我也沒有告訴他,對他來說看一眼就知道的東西,我得費盡周折,也不一定能看到,這也很讓我懊喪。」摩根娜揮揮手,「不過那些只是我們家族內部的比賽。我想和你呆一會兒,因為我意識到塞巴斯蒂安非常信任你,很關心你,他已讓你進入了他的生活。」

  「我……」梅爾長出了一口氣。下邊說什麼呢?「我們在一起工作,」梅爾小心地說,「也可以說我們之間有一種關係,一種私人關係。」

  「對你們二人的私事我不想介入——太多。但是他很有家庭責任感,而且我也很喜歡他。因此我想告訴你——不要用你的魅力傷害他。」

  梅爾非常震驚。「但是你是個女巫,」她脫口而出,隨即又眨眨眼,「我的意思是——」

  「你說的正是你心裡想的。是的,我是個女巫不假,但我同樣是女人。誰更懂得什麼是魅力呢?」

  梅爾搖搖頭。「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而且,當然我也不明白,你怎麼能認為我會傷害他。如果你認為我讓他介入這件案子給他帶來任何危險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摩根娜若有所思地揮了一下手說,「你確實不懂。」她抿了抿嘴,眨眨眼睛。顯然,真有意思,梅爾一點不清楚塞巴斯蒂安愛上了她。「真有意思,」摩根娜低聲說道,「真好玩。」

  「摩根娜,如果你把話說清楚的話……」

  「噢,不。我討厭那麼做。」她抓住梅爾的雙手說,「原諒我使你困惑不安。我們唐納凡家族的人一向相互關照。我喜歡你,」她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很喜歡。我希望我們會成為好朋友。」她又用力握一下梅爾的手說,「我想送給你一件禮物。」

  「這沒有必要。」

  「是的,當然沒有必要,」摩根娜表示同意,她邊說邊向一個陳列櫃走去,「但當我挑選這塊寶石時,那時我就知道它應屬於有權擁有它的人,你瞧。」她從櫃子裡拿出一條銀光閃閃的項鏈,上面繫著一根細細的藍色的小棒。

  「我不能要這個,它一定很貴重。」

  「貴賤都是相對而言的。你從不戴首飾。」摩根娜輕輕地把項鏈給梅爾戴到脖子上,「你把它當成一個護身符好了。或者當成上具,如果你願意的話。」

  雖然她不太喜歡掛的耳環,戴的戒指,她還是把這塊寶石舉到眼前瞅了瞅。寶石不是那麼明亮,但是梅爾可以看到從中依稀透出的光。論及長度它不及她的大拇指甲,但其顏色卻由從天藍到靛藍的變化。「這是什麼寶貝?」  「一塊藍色電氣石。它對緩解精神壓力十分有益。」而且它拽是愛情與智慧的橋樑。但這後一點摩根娜沒有說。「我猜想你工作中精神壓力挺大的。」

  「有些壓力,我想。謝謝你,這寶石很漂亮。」

  「摩根娜,」納什從裡面的倉庫門往外探探頭, 「喂,你好,梅爾。」

  「你好。」

  「寶貝,有個瘋子在電話裡說他想瞭解一些關於第四尊印度教神斯克哈斯手中圓環上的綠色透視石的情況。」

  「是客戶,不是瘋子,」摩根娜厭煩地糾正道,「是客戶,納什。」

  「咆,不錯。這位客戶想瞭解更多情況。」納什向梅爾眨眨眼道,「聽起來好像還非常著急。」  

  「我來處理這件事。」摩根娜招手讓梅爾跟她一塊進去。

  「你知道印度教神斯克哈斯手中的圓環是怎麼回事嗎?」梅爾進門時納什低聲問她。

  「是拿在手裡吃呢還是拿它跳舞?」

  他咧嘴笑笑,拍拍梅爾的背說,「我喜歡你。」

  「最近問這個人的不少。」摩根娜又走進另一個套間。梅爾細細觀察著店內的小廚房,塞巴斯蒂安在裡邊一張木桌旁喝啤酒,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想要一杯嗎?」

  「當然。」她又聞到了一股香草的味道,這味道來自窗台上的幾個花盆裡。摩根娜的聲音忽高忽低從隔壁的屋子裡傳了進來。這兒挺有趣的。

  塞巴斯蒂安遞給梅爾一瓶啤酒。「你已經買了一件首飾?」

  「噢,」梅爾手指撥弄著那塊寶石, 「摩根娜送我的。漂亮,是嗎?」

  「很漂亮。」

  「是這樣,」她又轉向納什說, 「我確實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我喜歡你的電影,特別是那個片名為《變形》的電影。它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的嗎?」他站在櫥櫃前找甜點。「這部片子在我心裡佔有特殊的位置。有性變態又自感愧疚的人最有戲。」

  「我喜歡你讓不合情理的事情顯得合乎情理的方式。」她喝一小口啤酒。「我是說,你能在電影裡制定一套規則,也許是很不尋常的規則,但你能自圓其說。」

  「梅爾是規則行家。」塞巴斯蒂安插言道。

  「對不起,」摩根娜從套間出來了。「有點急事。納什,你把甜點吃完了?」

  「完了?」納什很失望地關上了櫥櫃門。

  「一點也不剩。」她轉向塞巴斯蒂安。「我想你肯定在想是不是貨到了。」

  「是的。」

  摩根娜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金光閃閃的小盒子。「我想你會滿意的。」

  塞巴斯蒂安站起來接過小盒子。他們兩人對視了一下。塞巴斯蒂安說:「我相信你的判斷。』』

  「我也相信你的。」她捧住塞巴斯蒂安的臉吻了一下。「祝福你,表兄。」她神情一變轉向了納什。「親愛的,跟我出去一下,我要搬些東西。」

  「可是梅爾正說得我高興呢。」

  「東西很重。」她邊說邊去拉納什, 「我們很快還會見面的,梅爾。」

  「是的,再次謝謝。」門一關上,梅爾就看著塞巴斯蒂安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摩根娜知道我不想有其他人在場。」他用大拇指在盒上劃著,梅爾在一旁看著他。

  梅爾的笑裡含著緊張不安。「不會傷著誰吧?」

  「不疼的。」他保證道。至少她不會疼。他打開盒子,交給梅爾。

  梅爾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她身後有廚台擋著,那她肯定會立馬跑開的。橢圓形的盒子裡是一枚戒指。像摩根娜給她的項鏈一樣,戒指是銀的,打造成一種很別緻的樣式,中間鑲了一塊寶石,寶石裡面呈粉紅色,外層呈綠色。

  「這是什麼?」

  「也是電氣石,」他告訴她。「叫作西瓜電氣石,因為它的顏色而得名。」他把它拿了出來,對著光看著。「有人說它可以在兩個彼此相愛的人中間傳遞能量。我想你肯定會對它感興趣。從其使用價值考慮,它被用於工業上的電子調諧線路。它不像其他水晶質的那樣,它在高頻下不會破碎。」

  「有趣。」她嗓子有點發乾。「但拿它幹嗎呢?」

  儘管他不想就這樣很平淡地把它給梅爾,但他現在也只能這樣了。「結婚戒指。」他說著把它放到了梅爾的手裡。

  「你說什麼?」

  「我們不能說結婚五年了連個戒指都沒有。」

  「噢。」她彷彿感覺著戒指在她掌心顫動。「有道理。是這樣。但幹嗎不搞個普通金質的?」

  「因為我喜歡這樣。」他第一次露出了不耐煩,從梅爾手裡拿過戒指,把它戴到她的手指上。

  「好,好,別不耐煩,我只是覺得太麻煩了,本來可以到百貨商店買——」

  「住嘴!」

  她本來在專心看手上的戒指,現在抬起頭來,眼睛瞇起,看著塞巴斯蒂安。「聽我說,唐納凡。」

  「我只說一遍。」他一下子把她提了起來。「我只說一遍。按我說的去做,不要和我爭論,不要問為什麼,不要讓我想勒死你!」

  梅亍兩眼憤怒。「我在說我的意見。如果你這樣的話,那我們最好現在就說清楚。不能只有你的方式,也不能只有我的方式。必須是我們兩人的方式。」

  塞巴斯蒂安找不到可以與她爭論的,便撒了手。「我的脾氣夠好了。」他半自言自語地說。「我很少發火,因為力量和脾氣攪在一起是很危險的。」

  梅爾仍面有不悅。她揉一下塞巴斯蒂安剛才狠勁抓住的胳膊。「是的,不錯。」

  「有一條規則,一條不能打破的規則,那就是我們得生活在個的世界裡,薩瑟蘭。我的宗旨是『不傷害任何人』。我在這一點上是非常嚴肅的。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人,她想讓我念起咒語,讓她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梅爾嗤之以鼻,又拿起她的啤酒。 「你淨說大話,唐納凡。你表妹說你根本不會唸咒。」

  「噢,不過有一兩種,我有時也能僥倖成功。」塞巴斯蒂安等著梅爾嚥下一大口啤酒,然後塞巴斯蒂安凝神靜思。

  梅爾被嗆得上氣不接下氣使勁抓自己的喉嚨。梅爾像喝了一口非法釀製的走私劣質威士忌一樣難受。

  「尤其是那種關係到大腦的咒語。」

  「你真狡猾。」梅爾緩過氣來,不再那麼難受了。她把啤酒放到了一邊,心想剛才真沒必要講那話。「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唐納凡。如果你把這些花招用到萬聖節前夕或愚人節,或是其他場合以贏得幾聲大笑那就好了。」

  「大笑?」塞巴斯蒂安聲音異常平靜。他跨前一步,梅爾也跨前一步。但是不管他們想做什麼都得往後推遲,因為這時門打開了。

  「噢。」安娜手裡端著一盤晾曬乾的草花,極力保持著托盤的平衡,側身進了門,頭髮飄在眼前。

  「請原諒,」安娜沒到他們跟前就能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的劍拔弩張的氣味,「我一會兒再來。」

  「別傻了。」塞巴斯蒂安用力把梅爾推到一邊,接過他表妹於裡的盤子對她說:「摩根娜在店裡。」

  安娜把眼前的頭髮往後一撩。「我去見見她。見到你很高興,梅爾。」安娜天性溫柔善良,她對梅爾笑笑,然後又看著梅爾於上的戒指說:「噢,太美了。看上去……」她停了一下,朝塞匕斯蒂安瞥了一眼。「看上去像是為你定做的。」

  「我只是借用幾個星期。」

  安娜又看看梅爾,眼裡透著和善。「我明白了。不過要把這麼美的東西再還回去可真讓人難以割捨,不是嗎?」她輕輕拿起梅爾的手,認出戒指上的寶石是塞巴斯蒂安一生最珍愛的一塊。「不錯,戴在你手上真美。」

  「謝謝。」

  「好了,我在這兒只能呆幾分鐘,所以還是讓你們爭吵完才是。」她朝塞巴斯蒂安輕輕一笑,到前邊櫃檯去了。

  梅爾歪著頭坐在桌邊沿。「想打架嗎?」

  他拿起她喝剩一半的啤酒。「好像沒那個必要。」

  「是的,沒必要。因為我並不惱你。我只是有點緊張。我以前從來也沒有這樣子。我不是害怕。」

  他也坐到桌上,在她身邊坐下。「那又怎麼樣?」

  「我想我們要做的工作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我確實……確實想讓它能順利開展。可現在又有了別的事。」」 「什麼別的事?」

  「你我之間的事,這也很重要。」

  他拿起她的手。「是的,是很重要。」

  「我不想讓這兩件重要的事情混到一塊兒,因為我真的……真的很在乎。」

  他用嘴去吻她的指尖。「我也一樣。」

  感覺到空氣又緩和了,梅爾笑了笑。「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唐納凡。」

  「什麼?」

  「你會吻我的手,而且看上去一點也不可笑。」

  「我算拿你沒辦法,薩瑟蘭。」他的聲音變弱了。「真拿你沒辦法。」

  幾個小時後,當夜深人靜,月光朦朧時,她躺在他身邊進入了夢鄉。她抱著塞巴斯蒂安,雙腿擱在塞巴斯蒂安身上,頭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塞巴斯蒂安向後撩一下她鬢角的頭髮,用大拇指在她手上的寶石上摩挲著。如果他這樣摩挲下去,他就可以知道她在做什麼夢。他很想試一下,但又怕驚醒她。

  正在這時,他腦子裡忽然閃出了馬廄,他聞到了乾草味兒和汗味兒,聽到了那匹母馬低沉的嘶鳴。

  感覺到塞巴斯蒂安坐了起來,梅爾也醒了。「怎麼了?怎麼了?」

  「接著睡吧。」他說,伸手去拿襯衣。

  「你上哪兒去?」

  「普緒珂要產仔了。我要到馬廄去。」

  「噢,」她想都沒想就爬起來去找衣服。「我和你一起去。要不要叫獸醫?」

  「安娜會來的。」

  「噢,」她在黑暗中摸索著扣扣子。「要我給她打電話嗎?」

  「安娜會來的。」他又說了一遍,就先走了。

  梅爾趕緊跟上,邊跑邊穿靴子。「我是不是,比如說燒點開水或是別的什麼?」

  塞巴斯蒂安已下到樓梯的一半。他停了下來吻了吻她。「弄點咖啡。謝謝。」

  「人們一般都燒開水。」她嘴裡咕噥著進了廚房。等到屋子裡飄滿咖啡的香味時,她聽到了汽車的聲音。「煮三杯咖啡。」梅爾心想。安娜怎麼知道來呢?但她轉而又想問也無用。

  兩個表兄妹在馬廄裡。安娜跪在母馬身邊,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身邊有兩個皮袋子和一卷布。

  「她沒事兒吧?」梅爾問,「我是說,她還健康吧?」

  「是的,」安娜撫摸著普緒珂的脖子,「她很好,沒一點兒事兒。」她聲音輕柔得像沙漠裡的一縷涼風。母馬平靜地叫了一聲算是回應。「時間不會長的,放心好了,塞巴斯蒂安。這不是世界上產下的第一頭小馬駒。」

  「對她來說是第一頭。」他走到一邊,感覺有點傻。他知道肯定沒事的。他本可以告訴她們即將出生的小馬駒的性別。但這並不能減輕他等待的心焦,他心愛的普緒珂正經歷分娩的痛苦。

  梅爾遞給他一杯咖啡。「喝點咖啡吧,親愛的。你可以與厄洛斯呆在一起。」 「你可以讓厄洛斯保持鎮靜,塞巴斯蒂安。」安娜回過頭來說,「這兒有我呢。」

  「好吧。」

  「喝咖啡嗎?」梅爾又遞給安娜一杯。

  「好的,來一點兒。」她跪在那兒喝了一小口。

  「對不起,」梅爾看到安娜的眼睜大了。「我習慣於把咖啡煮得較濃。」 「沒關係。我這幾個星期都不會困的。」她打開一個皮袋子,往手裡抖了些樹葉和乾花瓣。

  「這是什麼?」

  「一些草藥。」安娜邊說邊把草藥餵給母馬。「它可以幫她子宮收縮。」她又從另一隻皮袋子裡挑了三個水晶球,放到渾身顫抖的母馬肚上,用蓋爾語喃喃地說著什麼。梅爾心想:引力作用會讓它們滑下來的,這是最基本的物理常識。但是,儘管馬在不停地顫抖,幾個水晶球卻放得很穩。

  「你的手很細膩,」安娜說,「撫摸一下她的頭。」

  梅爾照辦。「我對生育實在是一竅不通。我當警察時曾學過一些基本常識,但我從來……也許我應該……」

  「撫摸她的頭就行。」安娜輕輕重複一句。「剩下的就不用管了,都是世上最自然的事。」

  他們三人與母馬一起為小馬駒的出生而辛苦時,梅爾心想,也許這是最自然的,但它也是一個奇跡。她和馬的身上都是汗,有喝了咖啡的興奮,也有幫助生命降生的興奮。

  他們忙活的幾個小時裡,梅爾有十幾次觀察到安娜眼睛的變化,從沉著冷靜的灰色到煙灰色,從關切到愉悅又到深深的同情。梅爾自己的眼睛也在作著相應的變化。

  有一會兒,梅爾在安娜眼裡看到了痛苦,劇烈的痛苦,這痛苦只在塞巴斯蒂安對她厲聲說了句什麼後才慢慢退去。

  「只是減緩一下她的痛苦。」安娜說。塞巴斯蒂安搖搖頭。

  這之後不久,小馬駒就降生了。梅爾趕忙走過去。

  看到母馬生產的一幕,梅爾禁不住大聲感歎。 「噢,天哪!真不敢相信!生下來了,生下來了!」

  「新生命的每一次降臨都那麼神奇。」安娜拿起她的皮袋子和接生用醫療器械。「普緒珂很正常。」她把那些器械裝進她接生前穿到身上的大褂的口袋裡。「小馬駒也很正常。過了今夜我再找時間來看一次。母馬和她的兒子都很好。」

  「謝謝你,安娜。」塞巴斯蒂安擁抱一下她。

  「不用謝。你第一次接生做得非常好,梅爾。」

  「令人難以置信。」

  「好了,我洗一下就回家,我想明天我要睡到中午。」安娜吻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臉,又輕輕吻一下梅爾的臉。「祝賀你們。」

  「這一夜過得可真不尋常。」梅爾喃喃著,將頭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

  「你能在這兒我很高興。」

  「我也是。我從來沒見過生什麼,它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她長長打了個哈欠,「也讓人非常勞累。但願我能睡到中午。」

  「為什麼不呢?」他扭頭吻一下她。「我們完全可以。」

  「我還有事。既然我要離開事務所幾個星期,有一些雜務也需處理一下。」

  「你在這兒也有一件需處理的事。」

  「是嗎?」

  「絕對是。」他把她抱了起來,也不管她裙子有多髒,手有多髒。「幾個小時前我躺在你身邊時,我在想是該進到你做的某個夢裡呢,還是把你叫醒。」

  「進到我的某個夢裡?」她幫塞巴斯蒂安推開門。「你能嗎?」

  「噢,薩瑟蘭,請相信我,沒一點問題。」他抱著她穿過廚房進到客廳。「但我還沒來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打攪了。所以,在你去處理那邊的事之前,必須先處理一下這件事。」

  「你這想法真有趣。但也許你沒注意到我們兩個身上都髒得不成樣子了。」

  「我知道,」他穿過臥室走進浴室。「我們先沖個澡。」

  「好主意。我想——塞巴斯蒂安。」

  梅爾尖聲大笑著,塞巴斯蒂安走進淋浴間,衣服也沒脫就擰開了水龍頭。

  「白癡。我還穿著靴子呢。」

  他咧嘴一笑。「你一會兒就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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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0 02:01: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梅爾也說不清假扮成唐納凡•瑞安夫人是一種什麼感受。但在她看來,瑪麗,愛倫•瑞安——她扮演的這個角色,無疑應是一個相當無聊的人;此人除了喜歡趕時髦、修指甲一類的事情,沒什麼正經事可做。 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巧安排。真是太棒了,她邊想邊邁步走到了露天平台上仔細欣賞著月光下泛著銀輝的塔霍湖。 房子實在沒什麼可挑剔的。這是一幢兩層樓房,設計新穎,風格獨特,舒適美觀,極富現代氣息。房屋裝潢很有品位,醒目的色調顯示出了其主人的個性。 瑪麗•愛倫•瑞安和唐納凡•瑞安——一對來自西雅圖的新潮夫婦——到這兒來只有一個目的。 他們最想要的只是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小孩。

  前天一到這兒,梅爾就覺得這幢房子很不一般。她從未想討聯邦調查局會如此迅速地給他們提供如此舒適的住宅。那天塞巴斯蒂安很隨意地提到這幢房子是他的一份財產——是他六個月前一時高興買下來的。

  是巧合還是巫術?梅爾這樣想著,感覺挺有趣。鬼知道是怎麼回事。

  「寶貝,準備好在這個城鎮過夜了嗎?」

  梅爾轉過身去,陰沉著臉對塞巴斯蒂安說:「不要以為我們假扮成了夫妻,你就可以用那種肉麻的字眼稱呼我。」

  「罪過!罪過!」塞巴斯蒂安邊說邊來到了平台上,站在那兒觀賞著夜景。梅爾不得不承認,身著黑色晚裝的他確實是個美男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塞巴斯蒂安說。

  「我把買的新衣服都換上了。」她說道,盡量不露出埋怨的口氣,「一切遵照你的設計,從頭到腳。」

  「你真是一個善於合作的好夥伴。」聽了這句輕描淡寫而不帶惡意的嘲諷,梅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強笑了笑。他抓住她的雙手讓她來了一個360度的旋轉。不錯,塞巴斯蒂安想,紅色的晚裝褲無疑是最佳選擇,配上合體的銀白色夾克衫,還有她耳朵上的紅寶石耳環,從上到下,十分協調。「你看上去美極了,不過言行要盡量與你現在的身份一致。」

  「我討厭穿高跟鞋。另外,你知道理發館的人是怎麼擺弄我的頭的嗎?」

  他抿嘴一笑,打了個響指。新做的頭髮十分光滑地梳向腦後,再蓬鬆地分向兩側。「做得棒極了!」

  「你說得倒輕巧。你沒遭受那份罪:幾個帶著法國口音的、瘋瘋顛顛的女人往你的頭髮上噴上一層黏糊糊的東西。鬼曉得是些什麼東西,然後把你的頭髮又是削又是燙的,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程序直到你忍無可忍甚至想大喊大叫。」

  「這一天一定很難熬吧?」

  「這還沒完呢!我還得去修染指甲。你簡直難以想像——那些人拿著指甲剪、指甲銼以及散發著一種怪味兒的小瓶指甲油朝你走來。她們跟你大談她們男朋友的事情,問及你諸如性生活一類的私事,你還得做出一種樂此不疲的樣子。她們簡直非要讓我去做面部美容才罷。」她聳聳肩,一臉的苦相:「要不是我找借口說我得回家準備晚餐的話,真不知道她們還會怎樣擺佈我。」

  「總算是死裡逃生。」

  「如果今後我必須每週去一次美容院,我想我寧願現在就了斷自己。」

  「振作起來,薩瑟蘭。」

  「對!」她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好了一些:「當然,給她們編造謊言,四下傳播說自己如何找了個能幹的好丈夫,如何擁有了這麼大的一幢豪華住宅以及夫婦二人辛苦了多年只為想要一個孩子卻總是事與願違等等這些並不難辦。她們特別容易輕信諸如此類的事情。我不厭其煩地跟她們說我們夫婦四處求醫問藥,不知經過了多少次生育檢查,吃了多少種幫助懷孕的藥,結果卻一無所獲。我們想去收養所領養一個孩子,但收養所想領養孩子的夫婦名單已列出了一長串。她們聽到後都深表同情。」

  「幹得著實漂亮!」

  「還有更值得慶賀的事呢!我打聽到了兩個律師和一個醫生的名字。據說那位醫生是一位很有名氣的婦科專家;兩個律師,其中一個是女修指甲師的表兄,另一個據說去年幫助這女人失去生育能力的嫂子抱養了兩個羅馬尼亞的嬰兒。」

  塞巴斯蒂安停了一會兒說:「說吧,我聽著呢!』

  「我想我們應該查清此事。明天我打算到那個健身俱樂部走一遭。當她們擺佈我時,我可以再打探打探。」

  「沒有法律規定說你在健身俱樂部不能享受桑拿浴和按摩。」

  梅爾窘得有些手足無措。謝天謝地,她褲子上有兩個寬大的口袋,總算找到了可以放手的地方。「這讓我感覺……我知道你為這個案件花了不少金錢。」

  「我有的是錢!」塞巴斯蒂安用手指尖輕輕點了一下梅爾的下巴頦:「如果我不是心甘情願,我完全可以不這樣花錢。我忘不了你帶蘿絲去找我時,蘿絲絕望、期待的眼神,也忘不了弗羅斯特太太。我們都是為了破案。」

  「我明白,」梅爾伸手抓住了塞巴斯蒂安的手腕:「我應該感謝你,而不是一味地發牢騷。」

  「不過你很會抱怨。」看到梅爾笑了,塞巴斯蒂安吻了她一下。「好了,薩瑟蘭。讓我們賭上一把,我自感運氣不錯。我們會贏的。」

  銀宮是一座帶賭場的大型旅館,但它只是塔霍湖沿岸眾多新建成的旅館中的一座,裝修得富麗堂皇,潔白的天鵝在大堂的水池中游來游去,一人多高的花瓶裡異國情調的花兒嫣然開放。裡面的工作人員身著漂亮整潔的工作套裝,打著銀白色領結,紮著寬寬的腰帶,儀表優雅。

  他們二人走過幾家環境優美的商店。商店裡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商品——從價格不菲的珠寶、裘皮大衣到低廉的T恤衫,應有盡有。梅爾想,商店緊挨著賭場,這足以吸引那些贏錢的人把錢都花在旅館裡。

  賭場裡聲音嘈雜。整個大廳迴盪著硬幣進出吃角子老虎機時發出的叮噹聲,還有喧嚷的人聲,賭盤輪子轉動的卡噠聲,嗆人的煙味兒、酒味兒以及香水味兒。當然,還有金錢的味道。

  「聲名狼藉的娛樂場所,」梅爾評價道,一邊又向沒有窗戶的一面牆上望去,牆上是騎士和美女畫。

  「你想玩什麼?」

  她聳聳肩說:「全都是騙人的把戲。想在這個賭場發財就像劃著獨木舟逆流而上,你也許會前進一兩步,但早晚你會被急流衝垮的。」

  他輕輕地擰了一下她的耳朵說:「別太小家子氣了,我們是第二次蜜月旅行,記得嗎?寶貝。」

  「呸,真煩人。」梅爾說著,莞爾一笑,「好吧,咱們去買些炸土豆條吃。」

  梅爾選擇從玩吃角子老虎機開始。他們決定一邊玩一邊觀察周圍的人和事。他們將會在這兒見到傑斯伯,加姆。這個人手中持有帕克蘭的借據。梅爾明白,要採取下一步行動還需要好多天的時間。

  她不停地輸掉手中的錢,偶爾也贏回幾美元,接著又把贏回的錢再次投入老虎機中。梅爾發現當她旁邊的玩家贏得滿堂彩時,老虎機吐出硬幣發出的嘩啦啦的響聲,那人的尖叫聲,震耳的鈴聲,閃爍的燈光,這一切都對她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吸引力。

  這真令人身心放鬆。梅爾想,她扭頭對塞巴斯蒂安一笑說:「我想賭場老闆不用擔心我會贏了他的錢。」

  「也許吧,如果你的賭藝不那麼高的話。」梅爾用手去抽動老虎機上的控制桿兒,塞巴斯蒂安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突然間燈光一閃,鈴聲大作。

  「噢!」老虎機嘩啦啦吐出硬幣,梅爾睜大眼睛驚呼道:「噢,噢!我贏了五百美元!」她興奮得手舞足蹈,一下子抱住了塞巴斯蒂安,給了他一個響吻:「我贏了五百美元。」梅爾隨後忽然明白了什麼,怔怔地看著塞巴斯蒂安:「噢,天哪!唐納凡,你玩花招。」

  「這是什麼話?智勝機器不叫耍花招。」

  他能感覺到她臉上那種複雜的表情。一方面她覺得應該光明正大地玩,另一方面又因他幫她贏了錢而興高采烈。「走吧!玩21點時你會把手中的錢輸個精光的。」 「好吧。玩21點更刺激。」 「絕對!」 她大笑起來,開始把硬幣捧進老虎機旁邊的一隻小桶裡:「我喜歡贏。」

  「我也一樣。」他們用目光掃視著那些玩21點的賭桌,小口喝著香檳酒,看上去就像一對感情深厚的情侶在享受夜生活。塞巴斯蒂安時刻在關注著她,時刻伴隨著她,而梅爾盡量不把這些當真。

  他們是一對「情侶」。是的,但並非真的在相愛。他們相互關心,彼此尊重——但這與幸福一生還相距甚遠。她手上的戒指只是一個道具,他們同居的房屋僅是一種掩護,僅此而已。

  總有一天戒指得物歸原主,她也不得不搬出這所住宅。他們也許會繼續交往,至少在某段時間內會這樣,直到為各自的事業面各奔東西。

  以前沒有人久留於她的生活中,她對這一切已慢慢學會接受,或者說早已習以為常。可是現在,一想到與他分離,一想到生活中沒有了他,一種空虛感向她襲來,幾乎使她無法承受。

  「怎麼了?」他本能地把一隻手放在了她的頸部撫摩著:「你太緊張了。」

  「沒什麼,沒什麼!」即使塞巴斯蒂安遵守規則,不去透視她的心思,他的感知仍然敏銳異常。「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玩21點。走,我們試試這種玩法,看看結果如何。」

  他沒有繼續追問,雖然他相信情況並非簡單得如她所言,一定還有更令她煩心的事折磨著她。他們選擇了一個每注5美元的賭桌坐了下來,他的一隻手環繞在她的肩上。

  塞巴斯蒂安注意到梅爾的玩技不錯。她的幹練和機敏使她在最初的一小時裡與莊家難分勝負。塞巴斯蒂安不用想就知道梅爾正在觀察她的四周,同時也正在把她看到的一切逐一銘記在心——大廳的保安人員、攝像機裝置以及二樓安裝的單向透明玻璃鏡。

  塞巴斯蒂安又要了一些香檳酒,邊喝邊開始了他的偵察工作。

  緊挨他坐的男人一面想著如何出牌,一面擔心他老婆懷疑他有外遇。他身旁的妻子,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想像著發牌的人赤身裸體會是什麼樣子。

  塞巴斯蒂安不去管她,由著她去。

  梅爾另一側坐著一個牛仔類型的男子,他大口喝著波旁威土忌酒。他總是贏,雖說每次贏的數額不大。國庫券、牲畜及如何發牌之類的事情攪得他腦袋亂作一團麻,同時還夢想著身旁的「小牝馬」要是獨自一個人來的該多好。

  塞巴斯蒂安忍不住暗自發笑,心想梅爾若知道被人稱作「小牝馬」,不知該作何反應。

  塞巴斯蒂安神遊於整個賭桌。周圍人給了他各種各樣的印象——厭倦、興奮、絕望,還有貪婪。這時,他在他正對面那台賭桌上玩牌的一對年輕夫婦身上發現了他想要的東西。

  這是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婦,來自哥倫比亞。這是他們來此度蜜月的第三個晚上。他們這樣的年紀是不該來這種場合的。他們愛得神魂顛倒。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他們認為這種極富刺激感的賭博確實值得人們花上幾百美元去賭一把。

  他們現在賭得只剩下50元錢了,不過他們該時來運轉了。

  塞巴斯蒂安「看到」了那個小伙子——對,他叫傑利。桌上的牌已到15點,傑利猶豫不決,不知該抽那張牌。塞巴斯蒂安暗中為他加了一把力,傑利改變了主意,鬼使神差般地把手伸向了另一張牌。打開一看,哇!竟然是6點。傑利驚喜得睜大了眼睛。

  塞巴斯蒂安運用自己深高莫測、妙不可言的戲法,使傑利的賭資先增至兩倍,後又到了三倍。這時這對年輕人笑得上氣不搔下氣。

  「他們真是財源旺盛啊!」梅爾評價道。

  「嗎。」塞巴斯蒂安呷了一口香檳酒。

  顯然,這種善意的鼓勵影響了傑利,他開始加大賭注。其他桌上的圍觀者一聽說3號賭桌有人贏了大錢,都一窩蜂似的湧了過來。他們有的拍手叫好,有的過來拍拍傑利的肩膀,而此時傑利已稀里糊塗地贏了3000塊錢。

  「噢,傑利!」他的新婚妻子,也就是凱倫,抱住他說:「也許我們應該到此為止。這些錢足夠我們分期付款買一幢房子了。我們還是見好就收吧!」

  對不起,塞巴斯蒂安想,同時稍微驅動意念去影響凱倫。

  凱倫咬咬嘴唇對傑利說:「不,我們繼續來。」她把頭靠在傑利肩膀上大笑起來,「這簡直就像玩魔術。」

  這句話提醒了梅爾,她的目光從手中的牌上移向了塞巴斯蒂安,瞇起眼睛說道:「唐納凡。」

  「噓!別出聲。」塞巴斯蒂安拍拍梅爾的手說,「這樣做,我自有道理。」  

  正當幾乎有點忘乎所以的傑利想著要不要把賭注增加到1萬的時候,一個身著禮服看上去十分壯實的男人向傑利的賭桌走了過來,梅爾這才明白塞巴斯蒂安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來人看上去氣度不凡,皮膚曬得多少有點發黑,下巴留著一撮金黃色的鬍子,頭髮修剪得與他的臉型十分相稱。梅爾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種對女人特具吸引力的男人。

  但她馬上就對那雙眼睛產生了反感。儘管那雙眼睛在笑,但裡面放出的淡藍色的光卻讓梅爾感到脊背上直冒涼氣。

  「這傢伙賠慘了!」梅爾小聲嘀咕道。她感覺塞巴斯蒂安的手霉了過來緊挨著自己的手。

  人群再次歡呼起來,莊家又在19點上輸給了傑利。

  「今天你真是吉星高照啊。」

  「老兄,跟你說吧,」傑利抬頭看看來人,目光有些恍惚,「我以前一個子兒也沒贏過。」

  「你是住在這個旅館嗎?」

  「是的。我,還有我的妻子。」他緊緊擁抱了一下凱倫說,「我們這是第一次進賭場。」

  「那麼請允許我以個人的名義向你們表示祝賀。我叫傑斯伯,加姆,這是我開的旅館。」

  梅爾歪著頭望了塞巴斯蒂安一眼說道:「見到這傢伙可真不容易。」

  「確實繞了個彎兒。」塞巴斯蒂安隨聲附和道, 「不過很有趣。」

  「呣……不錯,那麼你的男女主人公今晚是不是也該退場了?」

  「噢,是的。他們是該退場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梅爾說著拿起酒杯站起身來,繞過去朝對面的賭桌走去。塞巴斯蒂安說的一點不假。那對年輕夫婦一邊連聲向加姆致謝,一邊手忙腳亂地準備離去。

  「歡迎下次再來。」加姆對他們說:「我們希望每位客人都能乘興而歸。」

  加姆轉身要走,梅爾看準加姆往回走的路,迎著他走了過去。她忽然猛一抬手,手裡的香檳酒灑得到處都是。

  「對不起。」她用手去擦拭加姆被酒打濕的衣袖,「我真笨!」

  「沒什麼,都怪我。」他撥開身旁正在離去的人群,掏出一簾手絹去幫梅爾擦手,「我想我剛才是走神兒了。」他瞥了一眼梅爾空空的杯子道:「我欠你一杯酒。」

  「不,謝謝你,本來杯裡也沒剩多少了。」她微微一笑說道,「不過,既然你這麼說,我倒有意向你求教一下牌藝。我們剛才坐在那對夫婦對面的賭桌上玩,但卻不像他們那麼走運。」

  「這麼說我確實欠你酒錢了?」加姆拉住梅爾的胳膊,正在這時塞巴斯蒂安走了過來。

  「親愛的,酒是讓你飲用的,不是讓你往別人身上灑的。」

  梅爾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隨後笑著拉住了塞巴斯蒂安手說道:「我已經道過歉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加姆肯定地說,同時向塞巴斯蒂安伸出一隻手自我介紹說:「傑斯伯,加姆。」

  「唐納凡•瑞安。我的妻子,瑪麗,愛倫。」

  「很高興認識你們。你們是這旅館的客人嗎?」

  「不,事實上我們剛剛搬到此地。」塞巴斯蒂安滿懷深情地望著梅爾,「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蜜月旅行。我們想在此呆上一陣子,然後再回去做生意。」

  「歡迎到我們社區來。現在,我真的該請你們喝酒了。」他向一個來回走動的侍者招了招手,示意她拿瓶酒過來。

  「你真是太客氣了。」梅爾用讚許的目光掃視著四周,「你這地方太吸引人了。」

  「我們現在是鄰居了,我希望你對這兒的設施滿意,另外我這兒還有一所相當不錯的餐廳。」加姆說著用目光審視著他們倆。女的首飾雖然不華麗卻價格昂貴,男的衣著精剪細裁,十分考究。兩人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他喜歡的就是這類主顧。

  侍者拿了一瓶酒來,重新換了杯子。加姆給他們斟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做什麼生意,唐納凡先生?」

  「經營房地產。最近幾年我們一直住在西雅圖,不過現在覺得應該變換一下環境。幹這行我可以各地到處走走。」

  「你呢?」加姆又問梅爾道。

  「我最近才辭去工作,也算有一段時間了。我想我喜歡料理家務。」

  「噢,有孩子嗎?」

  「沒有。」梅爾不自然地笑笑,低下頭望著手中的杯子,「不,還沒有孩子。不過我想這地方氣候宜人,湖邊風景又不錯……會成為一個居家過日子的好地方的。」梅爾說,聲調中隱隱帶有一絲絕望。

  「肯定會的。希望你們喜歡銀宮,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好了。」

  「噢,我們一定還會來的。」塞巴斯蒂安很肯定地說道。「演得像極了!」加姆走後,塞巴斯蒂安小聲誇著梅爾。

  「我感覺也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喂,你說我們是回賭桌繼續玩牌呢,還是像醉鬼似的東遊西蕩?」

  塞巴斯蒂安輕聲笑著,用手去拉梅爾,想吻她一下,可又停了下來,把手搭在梅爾肩頭,「哎,你看那邊……有時事情還真順!」

  「你說什麼?」

  「繼續喝香檳酒,親愛的,要面帶微笑。」他輕柔地把梅爾轉過來,擁著她邊說邊朝輪盤賭賭桌走去, 「你看那邊那個女人,那個站在樓梯口與加姆談話的紅頭髮女人。」

  「是的,我看到了。」梅爾頭靠著塞巴斯蒂安的肩膀說,「大約5英尺半高,110磅重,膚色較輕,28歲,或許30左右。」

  「她叫琳達——或者說琳達是她現在的名字。她帶大衛住進汽車旅館時是以『蘇珊』的名字登記的。」

  「她是——」梅爾幾乎要衝上前去,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她來這兒幹什麼?」

  「和加姆鬼混,同時等著做下一樁生意。」

  「我們必須弄清楚他們知道多少,弄清他們與人販子頭目是什麼關係。」梅爾陰冷著臉喝完了剩下的香檳, 「你照你的方式做,我按我的方法來。」

  「我贊成。」

  當她看到琳達向女士休息室走去時,她把手裡的杯子用勁往塞巴斯蒂安手裡一塞說:「我過去一下,你替我拿著杯子。」

  「好吧,親愛的。」他望著梅爾離去的背影輕聲說道。

  梅爾坐在一張形狀不規則的梳妝台前耐心等待。她重新塗了口紅,又往臉上撲了一層粉。過了一會兒琳達走過來,緊挨梅爾在她身邊另一張梳妝台前坐了下來。梅爾又開始精心描畫起來。

  「呸!」梅爾厭惡地說道,一邊仔細瞅著自己的指頭,「我剪壞了一隻指甲。」

  琳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說:「真讓人心煩,是嗎?」

  「可不,尤其是我今天早上才讓指甲師修剪過。真倒霉!」她把手伸向包裡去找指甲銼,她明知道裡面根本沒有指甲銼。「你的指甲漂亮極了。」

  「謝謝!」琳達伸出一隻手看著, 「我有一個很出色的指甲師。」

  「是嗎?」梅爾移動了一下身體,翹起了二郎腿:「我想……我和我丈夫剛剛從西雅圖移居此地,我確實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美容師和健身俱樂部一類的地方。」

  「這個旅館有當地最好的美容師和健身俱樂部。不過,非旅館的客人進俱樂部,入會費會高一些。但請相信我,你的錢會花得很值的。」琳達邊說邊甩一下自己那頭茂密的長髮,「這裡的美容院也是一流的。」

  「謝謝你的好意,改天我一定去俱樂部看看。」

  「告訴俱樂部的人是琳達讓你去的,琳達,哥拉斯。」

  「我會的,」梅爾說著站起身來,「真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

  「不用客氣。」琳達一面塗著珠光唇膏一面說道。她想,如果這個女人加入俱樂部,她將得到一筆可觀的回扣。做生意就得這樣。

  幾小時過後,梅爾趴在床正當中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她身穿一件寬鬆的睡衣——這是她最喜歡的休閒裝。漂亮的髮型也早已用手揉得亂蓬蓬、不成樣子了。

  銀宮是一個應該好好利用的地方,她想。好吧,就從明天開始,先加入健身俱樂部,然後再到美容院預約一次美容,或是預約一次他們能提供的其他服務。但願這些服務不是「折磨」。

  如果運氣不錯的話,也許還能碰到琳達,與她套套近乎,就女人間的話題聊上一整天。

  「你到底在想什麼?薩瑟蘭。」

  「第二個計劃。」她心不在焉地說,「萬一第一個計劃失敗的話,我可以採用第二個計劃。喂,你說在腿上打蠟去汗毛會不捨很疼?」

  「我也說不準。」他用手指尖輕輕在梅爾的小腿上劃著,「個過,我覺得你的腿已經夠光滑了。」

  「你知道,我得在那種地方呆上半天。我總得讓她們有事可做吧。」她仰臉看著塞巴斯蒂安,後者就站在床邊,穿了一條寬鬆的睡褲,正在開一瓶白蘭地。

  梅爾想,我倆看上去就跟一對夫妻似的,像一對真正的夫妻在上床之前隨便閒聊。

  想到這兒,梅爾在記事本上亂塗著,她問:「你真的很喜歡那玩意兒?」

  「什麼玩意兒?」  

  「你手裡的白蘭地。我總覺得它像藥一樣。」

  「大概是你喝的不是上等的。」塞巴斯蒂安遞給她一隻小口大肚酒杯,梅爾用胳膊肘撐起身體嘗了一口。塞巴斯蒂安跨到梅爾身上,兩膝外撐,坐在自己內收的兩腳的腳後跟上。「你還是很緊張,」他邊說邊給梅爾揉起肩來。

  「大概是有點興奮。我開始覺得這很可能會有成效的。我是說我們的工作。」

  「就要見成效了。你在給你可愛的長腿打蠟時,我會到加姆所在的俱樂部打高爾夫球。」

  梅爾沒覺得塞巴斯蒂安給她的白蘭地有什麼好,扭頭對他說:「那麼,我們要比一下誰的收穫大了?」

  「肯定。」

  「我肩胛上有個傷疤。」她像一頭小貓一樣拱起身子。 「對,就是這兒。我想問問你今天晚上那對夫妻、那對大贏家的事。」

  「他們怎麼了?」他把梅爾的睡衣往上推撩,很愜意地在撫摸著梅爾又窄又長的脊背。  「我知道你想用那種辦法把加姆吸引過來,但這好像不太公道,你說呢?讓他一下子贏了1萬。」

  「我只是對他的決定有所影響。而且,我想加姆販賣兒童得來的錢遠遠超過這個數。」

  「是呀,是呀,如此說來這倒也公平。不過那對夫婦——要是他們再去賭,而且把襯衣都賭輸了,那該怎麼辦?也許他們不會就此罷手的。而且——」 

  他笑了笑,在梅爾脊背正中吻了一下說:「這些我早已想過了。傑利和凱倫會在郊區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一幢漂亮的房子,他們的朋友會對此驚羨不已。他們兩個將達成默契,用完花光這筆錢,以後將不再賭博。他們將會有個孩子,在婚後第六年會有一場較大的感情危機,不過他們會重歸於好的。」

  「是嗎?」梅爾在想這樣的生活她能不能適應。「要是像你所說的就好了。」

  塞巴斯蒂安嘴裡說了句什麼,沿梅爾的脊背從上到下印上一串吻,「你為什麼不忘掉他們而想想我呢?」

  梅爾笑了笑,把白蘭地放到床頭櫃上,「或許我會的。」她猛一翻身坐了起來,塞巴斯蒂安差點被掀到床下。梅爾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就勢俯下身去,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你跑不掉了。」

  他咧嘴笑笑,咬住了她的下嘴唇,「是的,是的。」

  「我要對你實施一會兒管制。」她吻著他的鼻尖、臉頰、下巴,然後是嘴唇。「從你嘴裡飲白蘭地要比從酒杯裡飲味道好得多。」

  「再試試,看是不是真是這樣。」

  她眼裡含著幽默,嘴唇移過來,深長的一吻,「呣——的確更好。我真的很喜歡,唐納凡。」她把自己的手指與塞巴斯蒂安的交叉相握,又去吻塞巴斯蒂安的脖子,看到塞巴斯蒂安一動不動,沒有絲毫要掙脫的樣子,她很高興。

  她挑逗著塞巴斯蒂安,吻著他的身體,撩撥著他的慾望,也撩撥著自己的慾望。她能感覺得到塞巴斯蒂安身體的什麼地方溫暖,什麼地方涼一些,什麼地方脈動堅實有力。她喜歡塞巴斯蒂安的體形:寬寬的肩膀,結實光滑的胸脯,一吻就猛一收縮的平平的小腹。

  她也喜歡手指在塞巴斯蒂安身上滑動。自己的手比他的膚色要白一些,指上的戒指在明暗對比下閃爍著奇異的光。她把臉貼著他的臉蹭著,心頭湧動的不是一般的溫情,而是一股像酒一般熱烈的從地下泉眼中噴湧而出的深情,這種情感徹底淹沒了她。

  她感到喉頭發緊,兩眼灼灼,一顆心在融化……她長出一口氣,又吻住了塞巴斯蒂安的嘴唇。

  塞巴斯蒂安一邊感受著梅爾的親吻一邊想,今夜,她成了巫師,她有了支配他一切的天賦才能,帶走了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需求和他的未來,把這一切都捧在了她的手心。

  他喃喃地傾吐著對她的愛慕,一遍又一遍,只是他說的是祖先凱爾特人的語言,梅爾聽不明白。

  他們一起動起來,在床上翻滾著、彷彿這床是一片令人陶醉的湖。月亮漸隱、夜已深沉時,他們已彼此消融,懾服於對方的魔力了。

  當梅爾從塞巴斯蒂安身上坐起時,她的身體在燈光下閃著微尤,兩眼充滿著歡情,燃燒著愛慾,塞巴斯蒂安心想他從未見到過梅爾這般美艷動人,自己也從未這般健壯。

  你求我應,他們又融為一體。這一刻是那麼甜蜜,那麼熾熱,那麼美妙。

  她再把他抱得更緊些,身上掠過一陣幸福的顫慄。

  他倆的手握在一起,緊緊相握,衝向另一座峰頂。

  及至兩人筋疲力盡,渾身綿軟,她把頭埋在他懷裡,絲毫也沒覺察到自己已兩眼潮濕。當塞巴斯蒂安伸手抱住她時,她又是一陣顫抖。

  「就這樣,」她喃喃如囈語,「整夜這樣,別走開。」

  「我不會。」

  他抱住她,她沉浸在愛河裡,在困乏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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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0 02:02: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要想看看銀宮美容院和健身俱樂部的預約登記並不難,梅爾知道,只要你多給笑臉,多給小費,幾乎沒有打聽不到的事;如果她多給點小費,讓自己的日常安排與琳達的保持一致是不難做到的,難的是她一整天都穿那種緊身健美服。

  梅爾與十幾個女人站好位置,準備上增氧健身課。她朝琳達友好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怎麼?你也來試試?」紅頭髮伸手摸摸頭頂,看吸引人的髮型有沒有搞亂。

  「謝謝你的指點。」梅爾回道,「因為搬家,我有一個星期沒練了。身體要變形可用不了多久。」

  「可不是嗎!我一旅行時——」她的話說了半截兒,教練打開了一台錄音機,開始放一首旋律易記的搖滾樂。

  「該上課了,女士們。」所有的人都面帶微笑,肌肉繃緊。教練把臉轉向教室前面的一面大鏡子。「現在,前伸!」她一邊示範一邊用她充滿活力的聲音喊著。

  梅爾跟著大家做完一些預備活動、熱身活動,又進行了一些要求更高的基本功訓練。儘管她自以為體型不錯,用不著參加什麼健美班,但她必須跟著做每一個動作。顯然,在這個高級健身班裡,她比別人差一大截兒。健美運動既讓人體態優雅,也讓人難以忍受。

  課還沒上到一半兒,她已經恨透了這個活蹦亂跳、紮著馬尾巴辮、聲音歡快的教練。

  「再讓我抬一次腿,我就不幹了。」梅爾小聲嘀咕著,聲音雖小,但琳達還是聽到了,並投過來一個鼓勵她堅持下去的微笑。

  「我也跟你差不多。」她一邊做著教練稱之為「提拉」的動作,一邊喘著氣說。「她頂多二十歲,該死。」

  梅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音樂停了,女人們一個個大汗淋漓,癱倒在一起。

  當脈搏跳動的速度降下來,汗落了以後,梅爾走到琳達的旁邊坐下,用一條毛巾捂在臉上擦著。 「這就是十天沒鍛煉的結果。」她顯得疲憊不堪地長出一口氣,把毛巾從臉上拿下,「可按我的計劃,今天要練一整天。」

  「我知道你的感受。接下來我要做減肥訓練。」

  「真的嗎?」梅爾朝她笑笑,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我也是呀。」

  「不是開玩笑吧?」琳達低頭用毛巾擦擦脖子,她抬起頭又說道,「那我看我們要一塊經受折磨了。」

  她倆做完減肥又去做蹬車運動,做完蹬車又去做踏車,出汗越多,關係越親密,談話從運動健身轉到男人,又從男人轉到以往經歷。

  隨後,兩人一同洗了桑拿和漩渦浴,最後又去做了按摩。

  「真不相信你會辭掉工作回家料理家務,」琳達趴在一張有襯墊的按摩床上,兩臂放到下巴下面,「我真不敢相信。」

  「我自己也不習慣。」梅爾歎了一口氣。女按摩師正給她做背撇摩。「說實話,我也拿不準自己究竟該怎樣,現在只是一種試驗吧。」 

  「噢?」

  梅爾猶豫了一下,為的是讓琳達意識到這是個敏感的話題。「我和我丈夫一直想要個孩子,但是運氣不佳。我們嘗試過了各種方法、做了各種檢查都沒有結果,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在家休息一陣子,扔掉工作的緊張……說不定會發生奇跡的。」 「真不容易啊!」 「是啊。我倆……都是獨生子,雙方父母都只有一個孩子,所以很想有一個大家庭。真不公平!我們有漂亮的房子,有穩定的經濟收入,婚姻生活也很美滿,但就是沒有孩子。」

  琳達的腦子裡肯定在想賺錢的機會又來了,但她卻裝出很同情的樣子。「我想你們已經試了一段時間了吧?」

  「好多年了。都是我的問題。醫生說我能懷孕的機會可能很小很小。」

  「我並不想讓你生氣,不過你想沒想過領養一個?」

  「想沒想過?」梅爾努力讓臉上的笑顯得很無奈。「我都說不清我們在準備領養孩子的夫婦名單上登記了多少次了。我倆都認為我們可以接受一個非親生孩子,可以愛他,可以給他許多,但……」她又歎了一口氣,「我想這有點自私,但我們確實想要一個孩子。領養一個年齡稍大一點的更容易些,但我們不想。他們告訴我們也許還得等上好幾年。真不知該怎樣面對那一間空屋。」她眼裡充滿了淚水,但她努力沒讓眼淚流下來。「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有點愛動感情。」

  「沒什麼。」琳達隔著一張桌子伸手來拉梅爾的手,「我能理解你。」

  中午,她倆每人吃了一盤菠菜色拉,喝了一杯加冰塊果汁。她們的談話又慢慢回到了個人生活上來了。梅爾扮演著天真而感情豐富的瑪麗•愛倫•瑞安這個角色,將自己的婚姻生活、希望、恐懼一古腦兒全說了出來,為了把戲演好,有時還擠出幾滴眼淚又勇敢地擦掉它們。

  「你還不打算結婚?」梅爾問。

  「我?噢,不!」琳達大笑。「我結過一次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我來講,婚姻太約束了。傑斯伯•加姆和我將生活安排得很好。我們彼此喜歡,但生意還是各做各的。我喜歡來去自由。」

  「真羨慕你。」你這個鐵石心腸的蕩婦——梅爾在心裡罵道。「在我遇到唐納凡之前,我也打算終生獨身,過自己的生活。倒不是我後悔愛上一個人結了婚,但我想大家都羨慕能獨立生活的女人。」

  「我適合過這樣的生活。但你也不錯嘛。你有一個瘋狂愛著你的老公,他事業成功,你們有一座漂亮房子,差不多可以說是完美無缺。」

  梅爾低頭看著自己的空杯子,「差不多。」

  「你們等有了孩子就完美無缺了。」琳達拍拍梅爾的手。「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梅爾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裡,把裝健身衣的挎包隨便一丟,又把鞋隨便一甩。

  「回來了。」塞巴斯蒂安正從樓上平台往下看,「我正打算派一個搜查組去找你。」

  「你最好帶一副擔架。」

  塞巴斯蒂安臉上的笑容沒了。 「受傷了嗎?」他已經開始下樓,「我本該一直留意你的。」

  梅爾朝他大喊大叫。「受傷?你真不知我受了什麼罪。那個健身教練是個魔鬼,她叫佩妮,不知這名字對你有沒有用。她精力真他媽充沛。後來我又落到一個叫邁吉的手裡,她強悍得像亞馬孫女王一樣,教我練減肥,那麼多討厭的健身器。我踢、拉、蹦、跳、蹲,一天下來骨頭都散了架。」她皺皺眉頭,一隻手按在胃上,「我一天就吃了幾片菜葉。」

  「噢,」他吻一下她的眉,「可憐的寶貝兒。」

  她把眼睛瞇了瞇。「我現在只想打人,唐納凡,就打你吧。」

  「我給你準備一份精美的快餐怎麼樣?」

  她的嘴撅起來道:「冰箱裡有比薩餅嗎?」

  「恐怕沒有吧。過來。」他摟著梅爾的肩膀,領她到了廚房。「你邊吃邊給我講好了。」

  她很聽話地在鋪著茶色玻璃的餐桌旁坐下。「這一天還真有收穫。你知道嗎?她——琳達——每星期有兩天都是這樣安排的。」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走到櫥櫃翻找一袋炸土豆條。「搞不懂為什麼不管什麼人都想那麼健康,」她嘴裡滿滿的,「她好像腦子還可以,真的。我是說,你一開始給她談話時,會覺得她通情達理,挺聰明的。」梅爾眼睛變得冷峻起來,又坐了下來。「但談下去你就會發現,她十分狡猾,而且殘忍冷酷。」

  「我想你跟她沒少談吧?」塞巴斯蒂安抬頭說道,他正在做一個特大個兒的三明治。

  「可不是。我把心都掏給她了。她知道我怎麼樣在20歲時失去了雙親,怎樣在幾年後遇到了你,怎樣與你一見鍾情,你又是怎樣瀟灑浪漫。」她又往嘴裡塞了一塊土豆條咀嚼著。

  「我是這樣嗎?」他把做好的三明治和一杯梅爾最喜歡喝的飲料放到她面前。

  「當然。你把玫瑰花撒滿我全身,帶我去跳舞,在月光下長時間漫步。你狂熱地愛著我。」

  看她狼吞虎嚥地吃著三明治,塞巴斯蒂安笑了。「我敢說我當時就是這樣。」

  「你還求我嫁給你。天哪!真好吃。」她閉上眼睛嚥下一大口。「我說到哪兒了?」 「我求你嫁給我。」 「對。」她端著杯子的手一揮,「但我一開始很謹慎,不過最終還是與你同居,並被你完全征服了。從此以後,我的生活就像童話故事一樣美好。」

  「我聽起來倒還像一個了不起的傢伙。」

  「當然了!我起勁吹噓,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只有一件事讓我傷心。」她略一皺眉,邊吃邊說。「你知道剛開始時我覺得編謊言騙她有點於心不忍,我清楚這是工作,很重要的工作,但就是覺得這是算計。她很友善,對我很好,讓我感到不該騙她中計。」

  她又拿了一塊土豆條,邊吃邊理著思緒。「後來,一提到孩子的事,我就感到她變奸詐了。所有那些溫柔都不見了,她還在笑,還在假裝同情和友善,但心裡邊卻在盤算怎麼樣利用這個機會再撈一筆錢。所以,我就覺得編些謊話騙騙她沒什麼了。讓她從我嘴裡知道得越多越好,你說呢,唐納凡?」 「你很快就會再見到她嗎?」 「後天。到美容院做美容時。」好像還不十分滿足似的,梅爾把面前的空盤推到一邊。「她認為我是個總想與她一塊兒做事的女人。」梅爾做出一副苦相,「我們還說到了一塊逛商店。」

  「為了工作我們多辛苦啊!」

  「你苦什麼呀!你一個上午都在打那種小白球。」

  「我可能沒告訴你我很討厭高爾夫球。」

  「沒有。」她咧嘴笑笑。「好吧,跟我說說你的情況。」

  「我們在第四發球區碰到了,當然是碰巧見面了。」

  「那還用說。」

  「接下來我們就一塊兒打球,」塞巴斯蒂安端起梅爾喝剩下一半的飲料呷了一小口。「他發現我妻子很迷人。」

  「那是自然。」

  「我們探討了生意,他的,我的。他很有興趣做點投資,我就給他提供了幾個房地產方面的建議。」

  「聰明。」

  「我說碰巧自己在俄勒岡州有一處地產,我正考慮著如何出手賣掉。而且,我們還一同飲了酒,談到體育、健身的事。我想方設法把話題轉了過來,說我希望有個兒子。」

  「為什麼只說想要兒子?」

  「我告訴他,高爾夫球是一項男人的運動。有個兒子可以承襲我的姓氏,可以與我一塊打球。話說得天衣無縫。」

  「女孩子也會打球,」梅爾喃喃著說,「沒關係。他接你的話了嗎?」

  「他非常審慎地接了一句。我支吾了一陣,露出了很為此煩惱的樣子,然後又轉了話題。」

  「怎麼會這樣?」她坐直身子, 「你既已釣到了他,怎麼又把他給放了?」

  「因為我感到應該這樣。這一點請你相信我,梅爾。如果我這麼快就對他如此信任,加姆一定會懷疑我的。這不同於你和那個女人,你們之間更自然些。」

  她想了半天,雖然還皺著眉頭,但點了點頭。「好吧,就算是這樣吧。看來我們倆的基礎都打得不錯。」

  「你進來前,我剛給德弗羅通了話。明天他們要對琳達,哥拉斯進行全面調查。一旦加姆對我們有什麼懷疑,他會立刻通知我們。」

  「很好。」

  「還有,我們將應邀參加加姆和他的情婦琳達舉行的週末聚會。」

  梅午眉毛一挑,「更好了。」她探過身去給了他一個吻。「幹得好,唐納凡。」

  「我想我們配合得不錯。吃好了嗎?」

  「暫時吧。」

  「那麼我想我們該為星期五晚上的聚會作點準備。」

  「準備什麼?」塞巴斯蒂安把她拉起來時,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又要讓我穿這穿那了?」

  「不是。是這樣,」他們從廚房出來時,塞巴斯蒂安解釋說,「我們將作為一對情投意合、如漆似膠的恩愛夫妻去參加聚會。」

  「那又怎麼樣?」

  「要愛得如癡如狂。」他接著說,拉著梅爾向樓梯走。

  「我知道該怎麼做,唐納凡。」

  「我呢,我對性技巧學校深信不疑。因此,我堅信如果我們花盡可能多的時間作愛,那一定會有助於我們表演成功的。」

  「噢,原來如此。」她轉過身,兩隻胳膊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脖子,倒退著進了臥室。「好吧,就像你說的那樣,為了工作我們必須要辛苦一點。」

  梅爾想著總有一天她會想起今天並樂不可支的。至少她會想總算是活過來了。

  自從她幹上執法這一行,她就沒好過幾天。挨踢、挨罵,受氣受辱,被人拒之門外或攆出門去,這些事她都遇到過。她還曾受到過恫嚇、猥褻,甚至有一次她還遭了槍擊。

  但所有這些,比起她在銀宮的遭遇來,都不算什麼。

  旅館的美容院非常豪華,提供的服務從洗頭洗臉做髮型到聽起來怪裡怪氣很嚇人的身體包裝,價格自然十分昂貴。

  梅爾沒敢去嘗試身體包裝,但她仍然是從頭到腳,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受到了禮遇。

  她比琳達早到了一會兒。她又回到自己扮演的角色,像老朋友一樣和琳達打著招呼。

  在做腿部打蠟去汗毛時——梅爾很快發現這確實有點疼——她跟琳達討論著服裝和髮型。她咬著牙忍著痛,臉上強裝歡顏。梅爾心裡暗自慶幸昨天晚上臨時看了幾小時的時裝雜誌。

  後來,美容師給她臉上塗了層不知什麼糊狀東西,味道很刺鼻。梅爾跟琳達聊起了她多麼喜歡塔霍湖。

  「從我們家看塔霍湖,風景真是美極了。我想盡快認識更多這兒的人。我喜歡與人交往。」

  「傑斯伯和我會把你們介紹給這兒的人的。」琳達說。這時,修腳師過來給她們塗腳指甲。「幹旅館這一行,幾乎這兒所有的人我們都認識。」

  「那可太好了。」梅爾裝出很高興的樣子,她的腳指甲正被塗成紫紅色。「唐納凡跟我說他在俱樂部的高爾夫球場見到了傑斯伯。唐納凡就是喜歡打高爾夫球。」她希望傑斯伯知道後能再花幾個小時去打高爾夫球。「他球打得不太好,更多的是興趣。」

  「傑斯伯也一樣。我自己也培養不出什麼興趣。」琳達開始談論起她想要引見給梅爾的各種各樣的人,談她們可以與這些人一塊打網球或是做帆船運動。

  梅爾顯得饒有興致地應和著,心想一個人會不會因厭煩而死。

  美容師把她的臉擦淨,又擦上了一層護膚霜,頭髮上噴了一種什麼油,然後再加以定型。

  「這樣子我覺得挺舒服的。」琳達低聲說。她們兩個都躺在柔軟的椅子上,美容師在按摩她倆的手,給她倆修指甲。

  「我也是,」梅爾嘴上這麼說,心裡只盼著這一切趕快結束。

  「我的工作挺合適的。多數時候我晚上工作,白天就無事可做,可以很好地享受一下旅館的服務。」

  「你在這兒工作了很長時間了嗎?」

  「差不多兩年了。」她舒了一口氣,「挺好的。」

  「我想你在這兒會見到各種各樣了不起的人吧?」

  「大都是能力挺強的,這正是我喜歡的。從前天你說的來看,你丈夫也很有錢了。」

  梅爾只想咧開嘴笑,但她還是控制住自己,只現出一絲很滿足的微笑。「噢,他做的很好。甚至可以說他會施展魔法。」

  她們洗了頭,做了頭部按摩——梅爾感到的確很舒服——整個程序基本上該結束了。她想,如果琳達再不提起收養孩子的事,她自己就得想法把話題引到這上面來。

  「你知道,瑪麗,愛倫,我考慮了一下你前天說的那事。」

  「噢,」梅爾假裝有點不自然,「我很為這事抱歉,琳達,剛一見面就告訴你這種事。我想我大概是有點神志恍惚,有點想家。」

  「胡說,」琳達揮一揮手,指甲亮閃閃的,「我想我們兩個很投緣,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和我在一起無拘無束。」

  「是呀,我是這樣。不過一想到我用那些個人私事來煩你,我就有點不安。」

  「我一點也不感到厭煩。我很感動。」她的聲音絲一般柔和,透出適度的同情。梅爾不由得怒火中燒。琳達接著說,「我也在替你想辦法。我是不是多管閒事了?但我想問一下,你想沒想過收養私生子?」

  「你是說通過律師跟那些未婚母親取得聯繫?」梅爾長長地哀歎—聲,「事實上,我們試過一次,大約一年前。我們不太清楚這樣做合適不合適。錢不成問題,我們想的是這樣做是否合法,是否道德。但事情進展得挺順利,我們甚至和那位母親見了面。我們把事情想得挺好,想得太好了。我們給孩子起好了名字,挑好了嬰兒用品,眼看著事情就要成了,但到了最後,那位母親又變卦了。」

  梅爾咬著下嘴唇,作出努力使自己鎮靜的樣子。

  「你們一定很難過吧?」

  「我倆感到很難接受。眼看事情就要辦成了,但卻……空喜一場。從那以後,我們就不再想這種事了。」

  「我能理解。但我確實知道一個人,他辦成了不少給嬰兒找養父母的事兒。」

  梅爾閉上眼睛,惟恐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渴望,而是嘲弄。「一個律師?」

  「是的。我自己並不認識他,但我說過,幹我這一行,能結識很多人。我聽說過這個人。我不想擔保什麼,不想讓你覺得很有希望,但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試試。」

  「那我太謝謝你了!」梅爾睜開眼,與琳達的目光在鏡中相遇,「真不知我有多麼感激。」

  一個小時後,梅爾晃出旅館,晃進塞巴斯蒂安的懷抱。塞巴斯蒂安把她向後扳去,想要吻她。梅爾大笑。

  「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我在演一個盡職盡責、有無盡相思的丈夫來接他妻子。」塞巴斯蒂安攬著梅爾的腰,微笑著看著她。她的頭髮蓬鬆滑落下來,很性感地飄擺著,眼睛顯得更深更大,嘴唇是那種像她的指甲一樣的紫紅色。「天哪!薩瑟蘭,你怎麼變成這樣?」

  「不要取笑我。」

  「我沒有。你看上去亮麗無比,可愛極了。只是不太像我的梅爾。」他吻吻她的下巴。「我抱著的這個天姿國色、光彩照人的女人究竟是誰呀?」

  她本想要對他發火,但只是板起臉對他說:「我受了罪之後你最好不要拿我取笑。我穿著比基尼打蠟去汗毛,真是粗俗不堪!」她忽然又忍不住笑了,用手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脖子,「我的腳指甲也成粉紅色的了。」

  「快讓我看看!」他又是輕輕一吻。「我有事要告訴你。」

  「我也有。」

  「那為什麼不帶我漂亮的夫人散散步,告訴她加姆是怎樣試探西雅圖來的富翁瑞安的呢?」

  「好吧,」她拉住塞巴斯蒂安的手,「我也可以告訴你琳達,哥拉斯是如何大發慈悲,要幫我們找一個律師安排收養一個私生子。」

  「我們的確合作得不錯。」

  「是的,確實是,唐納凡。」走在塞巴斯蒂安身邊,梅爾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站在銀宮頂層的總統套間的一扇窗前,加姆正觀察著塞巴斯蒂安和梅爾,他對琳達說:「多好的一對!」  看著塞巴斯蒂安和梅爾手拉手走遠了,琳達呷了一口香檳。「確實如膠似漆。不過,她說起他的名字時的神情總讓我懷疑他們到底結婚了沒有。」

  「我已搞到他們結婚證及其他證件的複印件,都沒有什麼問題。」他輕輕一拍嘴唇,「如果他們是便衣,怎麼一見面就如此親熱?」

  「便衣?」琳達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我說傑斯伯,你可要好好想想。我們可是沒有退路了。」

  「我在想與弗羅斯特的那筆生意。」

  「唉,他們把孩子給弄丟了,真糟糕。不過我們已拿到了錢,而且沒留下什麼痕跡。」

  「我們留下了帕克蘭,而且,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這麼說他失蹤了。」琳達聳聳肩,走過去靠在加姆身上,「不用擔心他,你手裡有合法手續。」

  「他看到你了。」

  「他沒看到什麼,他那麼驚恐,而且又是黑夜,我還戴著一條圍巾。不用擔心帕克蘭。」她輕輕吻了下加姆。「我們又不是單幹,親愛的,在這樣一個組織裡,我們有這麼多掩護,他們找不到我們的。而金錢……」她鬆開他的領帶。 「金錢卻是源源不斷。」

  「你是愛錢如命啊。」他把她衣服的拉鏈拉開,「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一樣的。」

  「我們一樣的地方多著呢。這要算我們較大的一個相同點。如果能做成瑞安夫婦這筆生意,我們的進項一定不少了。我敢肯定,讓他們出多少錢他們也願意,只要能得到孩子。那女人一心想做媽媽,都快想瘋了。」

  「我要再試探一下。」加姆一邊想著下一步怎麼辦,一邊和琳達躺倒在長沙發上。

  「我看沒問題,別忘了這兩個可是大有油水。我們絕不能放過,絕不能!」

  梅爾和塞巴斯蒂安、琳達和加姆,這四個人成了酒肉朋友。他們一同出去吃飯,一同進賭場、上俱樂部,一同進行網球雙打比賽。

  這樣花天酒地地生活了十天後,梅爾開始感到煩躁不安了。有好幾次她大起膽子詢問琳達關於律師的事,但琳達都讓她耐心等待。

  琳達和加姆介紹了一二十人與梅爾和塞巴斯蒂安認識。他們當中有些人倒也有趣,有些人則狡猾可疑。她每天都扮演著她的角色,一個游手好閒、揮霍無度的富婆。

  到了晚上,她是唐納凡的妻子。

  她極力把肉體與情感分開。這是她的工作,如果她愛上了這一工作,那就說明她有問題了。

  她清楚他喜歡她,想擁有她。但她又擔心他喜歡的只是她演的角色——一個這項工作一完就不再存在的女人。

  不太像我的梅爾。我的梅爾。她記得他曾這樣說。她的擔心也許是多餘的,但她總有這種擔心。

  儘管她希望案子盡快了結,罪犯受到懲處,但她也開始害怕,到了那一天他們就得回去,這假扮的夫妻關係也將不復存在。  無論梅爾心裡怎麼想她的私事,她都不會把工作擱置在一旁的。

  梅爾聽從了琳達的建議,決定舉辦一個聚會。不管怎麼說,她的角色是一個熱情好客的女人,一個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極其出色的家庭女主人。

  她一邊穿上一套緊身黑色禮服,一邊在心裡禱告著,千萬別出什麼差錯,讓人看出她是個冒牌貨。

  「該死,」塞巴斯蒂安走進臥室時,聽到梅爾嘴裡咒罵著。

  「怎麼了?親愛的。」

  「拉鏈拉不上了。」她穿了一半便穿不上了,急得滿臉通紅,簡直都快急瘋了。塞巴斯蒂安過來想要幫她脫下,而不是穿上。

  他猛地一抖拉鏈,把它拉到原位。「行了。你裡面穿著貂皮大衣呢。」他伸手去摸了摸掛在梅爾胸間的一塊寶石。

  「摩根娜說這寶石能緩解緊張。我能想到的都做了。」梅爾轉過身,很懊喪地穿上了高跟兒鞋,鞋跟兒高得梅爾穿上後幾乎與塞巴斯蒂安一樣高了。「我真笨。不過我確實太緊張了。我辦過的聚會上只有比薩餅和啤酒。你沒看見樓下那一大堆東西嗎?」

  「看見了,我還看到了那些招待員。」

  「但我還是女主人。我應該知道怎麼做。」

  「不,你只需告訴其他人怎麼做就行了。」

  她臉上這才有了點笑容。「這還差不多。要是我覺得該發生的事兒沒來,我就會腦子混亂。琳達總是暗示她能幫忙,而我感到這一個星期以來我是白忙乎了。」

  「要有耐心。我們今晚就會有進展。」

  「什麼意思?」她抓住他的袖子,「我們說過互不隱瞞。如果你知道什麼,或是看到了什麼,快告訴我。」

  「我不是何時何地什麼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知道我們要找的那個人今晚要來,到時候我就能認出他來。我們的戲到目前為止一直演得不錯,梅爾,我們要把它演到底。」

  「好的,」她深吸一口氣,「你說怎麼辦吧,寶貝兒,是不是下樓準備迎接客人?」

  他眉頭一皺。「不要叫我寶貝兒。」

  「什麼?!我原以為這麼叫才對呢。」她開始下樓,正走著,一隻手忽然按住腹部喊了起來。 「噢!天哪!門鈴響了,快點吧!」

  當客人們穿過客廳來到露天平台時,梅爾發現事情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人人都似乎非常開心。塞巴斯蒂安選放了一些古典音樂作為背景,使這個地方顯得溫馨浪漫。每個房間的門都大開著,客人們可以自由出入。食物豐盛精美,即便有半數的餐前開胃餅梅爾叫不出名字,這也無關緊要,她還是姿態優雅地感謝客人對聚會的稱讚。

  大家飲酒、說笑,饒有興致地談論一些問題,整個聚會非常令人愉快。塞巴斯蒂安或是在屋裡穿行,或是遠遠地對她投過來一個微笑,或是在她身邊停下拍一拍她,再不就是對著她的耳朵說句話,這一切都讓梅爾感到高興。

  她想,任何看到我們的人都會相信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兒,最恩愛的一對兒。

  當塞巴斯蒂安把目光轉向她,眼裡滿是溫情,滿是愛意,讓她心醉神迷時,梅爾自己也會對此深信不疑了。  琳達向梅爾走來,她穿了一件白色露背禮服,看上去美麗動人。「我敢說,你老公眼睛一刻也離不開你。如果這世上有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我寧願再結一次婚。」

  「沒有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了,」梅爾真切地說道,「請你相信我,唐納凡是惟一的。」

  「而且只屬於你。」

  「是的,屬於我。」

  「除了愛情美滿,聚會也很圓滿。你的房子真漂亮。」琳達邊說邊在心裡估量著:這房子至少能賣50萬。

  「多謝誇獎。還多虧你給我推薦了招待員,我省心多了。」

  「我樂意為你做任何事,」她用勁捏一下梅爾的手,眼盯著梅爾,「我是說到做到。」

  梅爾馬上反應過來。「你是說……你已經……噢,我不想一直去麻煩你,不過我這些天就沒想別的事兒。」

  「我不敢擔保,」她邊說邊使個眼色, 「我想讓你見一個人,我記得你說過我可以邀請一些人來。」

  「當然。」梅爾又端起女主人的神態,「你知道,我的聚會就跟你的聚會是一碼事,你和傑斯伯是我們最要好的朋友。」

  「我們也喜歡你們。到這邊來,我來介紹你認識。」琳達拉著梅爾的手從客人中穿過,「我會把她送回來的。我只需和她呆上幾分鐘。」她對客人說著笑著,「噢,你在這兒呀,哈利特,親愛的哈利特,我想讓你見見我的朋友,這兒的女主人瑪麗•愛倫•瑞安。瑪麗•愛倫,這位是哈利特,布利茲波特。」

  「您好!」梅爾輕輕拿起她蒼白細長的手。這女人已六十出頭,花白的頭髮增加了她的憔悴。

  「很高興見到你。謝謝你能邀請我們。」她的聲音低得跟耳語差不多。「琳達跟我說過你非常迷人。這是我兒子,伊桑。」

  他幾乎跟他母親一樣蒼白,一樣乾瘦。他的手與梅爾的手輕輕一碰就算是握手,他的眼睛黑得如烏鴉一般。「美好的聚會。」

  「謝謝。我來給您找把椅子,布利茲波特夫人。喝點什麼嗎?」

  「噢,讓伊桑給我拿吧,好嗎?伊桑。」

  「當然可以。我去了。」

  「好孩子。」哈利特看著兒子朝放著自助餐的桌子走去,「對我照料得很好。」她又抬頭對梅爾笑笑,「琳達說你是最近才搬到塔霍來的。」

  「是的,我和丈夫原先在西雅圖。搬到這兒可真不錯。」

  「不錯,不錯。我和伊桑有時候到這兒來度假,我們在這兒有一套公寓。」

  她們正聊著,伊桑端回來一盤精心挑選的快餐食品和一小杯葡萄酒。琳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開了。梅爾往四周看了一眼,看到塞巴斯蒂安朝她走來。

  「這是我丈夫。」梅爾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胳膊,「唐納凡,這就是哈利特•布利茲波特,這是伊桑•布利茲波特。」

  「琳達說你風度翩翩,」哈利特伸出一隻手,「是不是你迷人的妻子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有點長了?」

  「我自己也經常因此而有一種犯罪感。事實上,我得把她帶走一會兒。廚房有點小問題。祝你們玩得愉快。」

  他輕推著梅爾往前走,看看沒什麼合適的地方,乾脆鑽進了一個洗手間。

  「唐納凡,究竟什麼事……?」

  「噓——!」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兩眼異常明亮,「就是她。」他小聲說。

  「你說的是誰呀?為什麼站在洗手間?」

  「那個老女人。她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梅爾疑惑地張著嘴,「對不起,你是要我相信那個形容憔悴的老女人是拐賣嬰兒集團的頭兒?」

  「一點不錯。」他吻一吻她驚訝地大張著的嘴,「我們很快就要收網了。薩瑟蘭。」

  要想看看銀宮美容院和健身俱樂部的預約登記並不難,梅爾知道,只要你多給笑臉,多給小費,幾乎沒有打聽不到的事;如果她多給點小費,讓自己的日常安排與琳達的保持一致是不難做到的,難的是她一整天都穿那種緊身健美服。

  梅爾與十幾個女人站好位置,準備上增氧健身課。她朝琳達友好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怎麼?你也來試試?」紅頭髮伸手摸摸頭頂,看吸引人的髮型有沒有搞亂。

  「謝謝你的指點。」梅爾回道,「因為搬家,我有一個星期沒練了。身體要變形可用不了多久。」

  「可不是嗎!我一旅行時——」她的話說了半截兒,教練打開了一台錄音機,開始放一首旋律易記的搖滾樂。

  「該上課了,女士們。」所有的人都面帶微笑,肌肉繃緊。教練把臉轉向教室前面的一面大鏡子。「現在,前伸!」她一邊示範一邊用她充滿活力的聲音喊著。

  梅爾跟著大家做完一些預備活動、熱身活動,又進行了一些要求更高的基本功訓練。儘管她自以為體型不錯,用不著參加什麼健美班,但她必須跟著做每一個動作。顯然,在這個高級健身班裡,她比別人差一大截兒。健美運動既讓人體態優雅,也讓人難以忍受。

  課還沒上到一半兒,她已經恨透了這個活蹦亂跳、紮著馬尾巴辮、聲音歡快的教練。

  「再讓我抬一次腿,我就不幹了。」梅爾小聲嘀咕著,聲音雖小,但琳達還是聽到了,並投過來一個鼓勵她堅持下去的微笑。

  「我也跟你差不多。」她一邊做著教練稱之為「提拉」的動作,一邊喘著氣說。「她頂多二十歲,該死。」

  梅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音樂停了,女人們一個個大汗淋漓,癱倒在一起。

  當脈搏跳動的速度降下來,汗落了以後,梅爾走到琳達的旁邊坐下,用一條毛巾捂在臉上擦著。 「這就是十天沒鍛煉的結果。」她顯得疲憊不堪地長出一口氣,把毛巾從臉上拿下,「可按我的計劃,今天要練一整天。」

  「我知道你的感受。接下來我要做減肥訓練。」

  「真的嗎?」梅爾朝她笑笑,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我也是呀。」

  「不是開玩笑吧?」琳達低頭用毛巾擦擦脖子,她抬起頭又說道,「那我看我們要一塊經受折磨了。」

  她倆做完減肥又去做蹬車運動,做完蹬車又去做踏車,出汗越多,關係越親密,談話從運動健身轉到男人,又從男人轉到以往經歷。

  隨後,兩人一同洗了桑拿和漩渦浴,最後又去做了按摩。

  「真不相信你會辭掉工作回家料理家務,」琳達趴在一張有襯墊的按摩床上,兩臂放到下巴下面,「我真不敢相信。」

  「我自己也不習慣。」梅爾歎了一口氣。女按摩師正給她做背撇摩。「說實話,我也拿不準自己究竟該怎樣,現在只是一種試驗吧。」 

  「噢?」

  梅爾猶豫了一下,為的是讓琳達意識到這是個敏感的話題。「我和我丈夫一直想要個孩子,但是運氣不佳。我們嘗試過了各種方法、做了各種檢查都沒有結果,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在家休息一陣子,扔掉工作的緊張……說不定會發生奇跡的。」 「真不容易啊!」 「是啊。我倆……都是獨生子,雙方父母都只有一個孩子,所以很想有一個大家庭。真不公平!我們有漂亮的房子,有穩定的經濟收入,婚姻生活也很美滿,但就是沒有孩子。」

  琳達的腦子裡肯定在想賺錢的機會又來了,但她卻裝出很同情的樣子。「我想你們已經試了一段時間了吧?」

  「好多年了。都是我的問題。醫生說我能懷孕的機會可能很小很小。」

  「我並不想讓你生氣,不過你想沒想過領養一個?」

  「想沒想過?」梅爾努力讓臉上的笑顯得很無奈。「我都說不清我們在準備領養孩子的夫婦名單上登記了多少次了。我倆都認為我們可以接受一個非親生孩子,可以愛他,可以給他許多,但……」她又歎了一口氣,「我想這有點自私,但我們確實想要一個孩子。領養一個年齡稍大一點的更容易些,但我們不想。他們告訴我們也許還得等上好幾年。真不知該怎樣面對那一間空屋。」她眼裡充滿了淚水,但她努力沒讓眼淚流下來。「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有點愛動感情。」

  「沒什麼。」琳達隔著一張桌子伸手來拉梅爾的手,「我能理解你。」

  中午,她倆每人吃了一盤菠菜色拉,喝了一杯加冰塊果汁。她們的談話又慢慢回到了個人生活上來了。梅爾扮演著天真而感情豐富的瑪麗•愛倫•瑞安這個角色,將自己的婚姻生活、希望、恐懼一古腦兒全說了出來,為了把戲演好,有時還擠出幾滴眼淚又勇敢地擦掉它們。

  「你還不打算結婚?」梅爾問。

  「我?噢,不!」琳達大笑。「我結過一次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我來講,婚姻太約束了。傑斯伯•加姆和我將生活安排得很好。我們彼此喜歡,但生意還是各做各的。我喜歡來去自由。」

  「真羨慕你。」你這個鐵石心腸的蕩婦——梅爾在心裡罵道。「在我遇到唐納凡之前,我也打算終生獨身,過自己的生活。倒不是我後悔愛上一個人結了婚,但我想大家都羨慕能獨立生活的女人。」

  「我適合過這樣的生活。但你也不錯嘛。你有一個瘋狂愛著你的老公,他事業成功,你們有一座漂亮房子,差不多可以說是完美無缺。」

  梅爾低頭看著自己的空杯子,「差不多。」

  「你們等有了孩子就完美無缺了。」琳達拍拍梅爾的手。「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梅爾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裡,把裝健身衣的挎包隨便一丟,又把鞋隨便一甩。

  「回來了。」塞巴斯蒂安正從樓上平台往下看,「我正打算派一個搜查組去找你。」

  「你最好帶一副擔架。」

  塞巴斯蒂安臉上的笑容沒了。 「受傷了嗎?」他已經開始下樓,「我本該一直留意你的。」

  梅爾朝他大喊大叫。「受傷?你真不知我受了什麼罪。那個健身教練是個魔鬼,她叫佩妮,不知這名字對你有沒有用。她精力真他媽充沛。後來我又落到一個叫邁吉的手裡,她強悍得像亞馬孫女王一樣,教我練減肥,那麼多討厭的健身器。我踢、拉、蹦、跳、蹲,一天下來骨頭都散了架。」她皺皺眉頭,一隻手按在胃上,「我一天就吃了幾片菜葉。」

  「噢,」他吻一下她的眉,「可憐的寶貝兒。」

  她把眼睛瞇了瞇。「我現在只想打人,唐納凡,就打你吧。」

  「我給你準備一份精美的快餐怎麼樣?」

  她的嘴撅起來道:「冰箱裡有比薩餅嗎?」

  「恐怕沒有吧。過來。」他摟著梅爾的肩膀,領她到了廚房。「你邊吃邊給我講好了。」

  她很聽話地在鋪著茶色玻璃的餐桌旁坐下。「這一天還真有收穫。你知道嗎?她——琳達——每星期有兩天都是這樣安排的。」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走到櫥櫃翻找一袋炸土豆條。「搞不懂為什麼不管什麼人都想那麼健康,」她嘴裡滿滿的,「她好像腦子還可以,真的。我是說,你一開始給她談話時,會覺得她通情達理,挺聰明的。」梅爾眼睛變得冷峻起來,又坐了下來。「但談下去你就會發現,她十分狡猾,而且殘忍冷酷。」

  「我想你跟她沒少談吧?」塞巴斯蒂安抬頭說道,他正在做一個特大個兒的三明治。

  「可不是。我把心都掏給她了。她知道我怎麼樣在20歲時失去了雙親,怎樣在幾年後遇到了你,怎樣與你一見鍾情,你又是怎樣瀟灑浪漫。」她又往嘴裡塞了一塊土豆條咀嚼著。

  「我是這樣嗎?」他把做好的三明治和一杯梅爾最喜歡喝的飲料放到她面前。

  「當然。你把玫瑰花撒滿我全身,帶我去跳舞,在月光下長時間漫步。你狂熱地愛著我。」

  看她狼吞虎嚥地吃著三明治,塞巴斯蒂安笑了。「我敢說我當時就是這樣。」

  「你還求我嫁給你。天哪!真好吃。」她閉上眼睛嚥下一大口。「我說到哪兒了?」 「我求你嫁給我。」 「對。」她端著杯子的手一揮,「但我一開始很謹慎,不過最終還是與你同居,並被你完全征服了。從此以後,我的生活就像童話故事一樣美好。」

  「我聽起來倒還像一個了不起的傢伙。」

  「當然了!我起勁吹噓,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只有一件事讓我傷心。」她略一皺眉,邊吃邊說。「你知道剛開始時我覺得編謊言騙她有點於心不忍,我清楚這是工作,很重要的工作,但就是覺得這是算計。她很友善,對我很好,讓我感到不該騙她中計。」

  她又拿了一塊土豆條,邊吃邊理著思緒。「後來,一提到孩子的事,我就感到她變奸詐了。所有那些溫柔都不見了,她還在笑,還在假裝同情和友善,但心裡邊卻在盤算怎麼樣利用這個機會再撈一筆錢。所以,我就覺得編些謊話騙騙她沒什麼了。讓她從我嘴裡知道得越多越好,你說呢,唐納凡?」 「你很快就會再見到她嗎?」 「後天。到美容院做美容時。」好像還不十分滿足似的,梅爾把面前的空盤推到一邊。「她認為我是個總想與她一塊兒做事的女人。」梅爾做出一副苦相,「我們還說到了一塊逛商店。」

  「為了工作我們多辛苦啊!」

  「你苦什麼呀!你一個上午都在打那種小白球。」

  「我可能沒告訴你我很討厭高爾夫球。」

  「沒有。」她咧嘴笑笑。「好吧,跟我說說你的情況。」

  「我們在第四發球區碰到了,當然是碰巧見面了。」

  「那還用說。」

  「接下來我們就一塊兒打球,」塞巴斯蒂安端起梅爾喝剩下一半的飲料呷了一小口。「他發現我妻子很迷人。」

  「那是自然。」

  「我們探討了生意,他的,我的。他很有興趣做點投資,我就給他提供了幾個房地產方面的建議。」

  「聰明。」

  「我說碰巧自己在俄勒岡州有一處地產,我正考慮著如何出手賣掉。而且,我們還一同飲了酒,談到體育、健身的事。我想方設法把話題轉了過來,說我希望有個兒子。」

  「為什麼只說想要兒子?」

  「我告訴他,高爾夫球是一項男人的運動。有個兒子可以承襲我的姓氏,可以與我一塊打球。話說得天衣無縫。」

  「女孩子也會打球,」梅爾喃喃著說,「沒關係。他接你的話了嗎?」

  「他非常審慎地接了一句。我支吾了一陣,露出了很為此煩惱的樣子,然後又轉了話題。」

  「怎麼會這樣?」她坐直身子, 「你既已釣到了他,怎麼又把他給放了?」

  「因為我感到應該這樣。這一點請你相信我,梅爾。如果我這麼快就對他如此信任,加姆一定會懷疑我的。這不同於你和那個女人,你們之間更自然些。」

  她想了半天,雖然還皺著眉頭,但點了點頭。「好吧,就算是這樣吧。看來我們倆的基礎都打得不錯。」

  「你進來前,我剛給德弗羅通了話。明天他們要對琳達,哥拉斯進行全面調查。一旦加姆對我們有什麼懷疑,他會立刻通知我們。」

  「很好。」

  「還有,我們將應邀參加加姆和他的情婦琳達舉行的週末聚會。」

  梅午眉毛一挑,「更好了。」她探過身去給了他一個吻。「幹得好,唐納凡。」

  「我想我們配合得不錯。吃好了嗎?」

  「暫時吧。」

  「那麼我想我們該為星期五晚上的聚會作點準備。」

  「準備什麼?」塞巴斯蒂安把她拉起來時,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又要讓我穿這穿那了?」

  「不是。是這樣,」他們從廚房出來時,塞巴斯蒂安解釋說,「我們將作為一對情投意合、如漆似膠的恩愛夫妻去參加聚會。」

  「那又怎麼樣?」

  「要愛得如癡如狂。」他接著說,拉著梅爾向樓梯走。

  「我知道該怎麼做,唐納凡。」

  「我呢,我對性技巧學校深信不疑。因此,我堅信如果我們花盡可能多的時間作愛,那一定會有助於我們表演成功的。」

  「噢,原來如此。」她轉過身,兩隻胳膊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脖子,倒退著進了臥室。「好吧,就像你說的那樣,為了工作我們必須要辛苦一點。」

  梅爾想著總有一天她會想起今天並樂不可支的。至少她會想總算是活過來了。

  自從她幹上執法這一行,她就沒好過幾天。挨踢、挨罵,受氣受辱,被人拒之門外或攆出門去,這些事她都遇到過。她還曾受到過恫嚇、猥褻,甚至有一次她還遭了槍擊。

  但所有這些,比起她在銀宮的遭遇來,都不算什麼。

  旅館的美容院非常豪華,提供的服務從洗頭洗臉做髮型到聽起來怪裡怪氣很嚇人的身體包裝,價格自然十分昂貴。

  梅爾沒敢去嘗試身體包裝,但她仍然是從頭到腳,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受到了禮遇。

  她比琳達早到了一會兒。她又回到自己扮演的角色,像老朋友一樣和琳達打著招呼。

  在做腿部打蠟去汗毛時——梅爾很快發現這確實有點疼——她跟琳達討論著服裝和髮型。她咬著牙忍著痛,臉上強裝歡顏。梅爾心裡暗自慶幸昨天晚上臨時看了幾小時的時裝雜誌。

  後來,美容師給她臉上塗了層不知什麼糊狀東西,味道很刺鼻。梅爾跟琳達聊起了她多麼喜歡塔霍湖。

  「從我們家看塔霍湖,風景真是美極了。我想盡快認識更多這兒的人。我喜歡與人交往。」

  「傑斯伯和我會把你們介紹給這兒的人的。」琳達說。這時,修腳師過來給她們塗腳指甲。「幹旅館這一行,幾乎這兒所有的人我們都認識。」

  「那可太好了。」梅爾裝出很高興的樣子,她的腳指甲正被塗成紫紅色。「唐納凡跟我說他在俱樂部的高爾夫球場見到了傑斯伯。唐納凡就是喜歡打高爾夫球。」她希望傑斯伯知道後能再花幾個小時去打高爾夫球。「他球打得不太好,更多的是興趣。」

  「傑斯伯也一樣。我自己也培養不出什麼興趣。」琳達開始談論起她想要引見給梅爾的各種各樣的人,談她們可以與這些人一塊打網球或是做帆船運動。

  梅爾顯得饒有興致地應和著,心想一個人會不會因厭煩而死。

  美容師把她的臉擦淨,又擦上了一層護膚霜,頭髮上噴了一種什麼油,然後再加以定型。

  「這樣子我覺得挺舒服的。」琳達低聲說。她們兩個都躺在柔軟的椅子上,美容師在按摩她倆的手,給她倆修指甲。

  「我也是,」梅爾嘴上這麼說,心裡只盼著這一切趕快結束。

  「我的工作挺合適的。多數時候我晚上工作,白天就無事可做,可以很好地享受一下旅館的服務。」

  「你在這兒工作了很長時間了嗎?」

  「差不多兩年了。」她舒了一口氣,「挺好的。」

  「我想你在這兒會見到各種各樣了不起的人吧?」

  「大都是能力挺強的,這正是我喜歡的。從前天你說的來看,你丈夫也很有錢了。」

  梅爾只想咧開嘴笑,但她還是控制住自己,只現出一絲很滿足的微笑。「噢,他做的很好。甚至可以說他會施展魔法。」

  她們洗了頭,做了頭部按摩——梅爾感到的確很舒服——整個程序基本上該結束了。她想,如果琳達再不提起收養孩子的事,她自己就得想法把話題引到這上面來。

  「你知道,瑪麗,愛倫,我考慮了一下你前天說的那事。」

  「噢,」梅爾假裝有點不自然,「我很為這事抱歉,琳達,剛一見面就告訴你這種事。我想我大概是有點神志恍惚,有點想家。」

  「胡說,」琳達揮一揮手,指甲亮閃閃的,「我想我們兩個很投緣,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和我在一起無拘無束。」

  「是呀,我是這樣。不過一想到我用那些個人私事來煩你,我就有點不安。」

  「我一點也不感到厭煩。我很感動。」她的聲音絲一般柔和,透出適度的同情。梅爾不由得怒火中燒。琳達接著說,「我也在替你想辦法。我是不是多管閒事了?但我想問一下,你想沒想過收養私生子?」

  「你是說通過律師跟那些未婚母親取得聯繫?」梅爾長長地哀歎—聲,「事實上,我們試過一次,大約一年前。我們不太清楚這樣做合適不合適。錢不成問題,我們想的是這樣做是否合法,是否道德。但事情進展得挺順利,我們甚至和那位母親見了面。我們把事情想得挺好,想得太好了。我們給孩子起好了名字,挑好了嬰兒用品,眼看著事情就要成了,但到了最後,那位母親又變卦了。」

  梅爾咬著下嘴唇,作出努力使自己鎮靜的樣子。

  「你們一定很難過吧?」

  「我倆感到很難接受。眼看事情就要辦成了,但卻……空喜一場。從那以後,我們就不再想這種事了。」

  「我能理解。但我確實知道一個人,他辦成了不少給嬰兒找養父母的事兒。」

  梅爾閉上眼睛,惟恐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渴望,而是嘲弄。「一個律師?」

  「是的。我自己並不認識他,但我說過,幹我這一行,能結識很多人。我聽說過這個人。我不想擔保什麼,不想讓你覺得很有希望,但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試試。」

  「那我太謝謝你了!」梅爾睜開眼,與琳達的目光在鏡中相遇,「真不知我有多麼感激。」

  一個小時後,梅爾晃出旅館,晃進塞巴斯蒂安的懷抱。塞巴斯蒂安把她向後扳去,想要吻她。梅爾大笑。

  「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我在演一個盡職盡責、有無盡相思的丈夫來接他妻子。」塞巴斯蒂安攬著梅爾的腰,微笑著看著她。她的頭髮蓬鬆滑落下來,很性感地飄擺著,眼睛顯得更深更大,嘴唇是那種像她的指甲一樣的紫紅色。「天哪!薩瑟蘭,你怎麼變成這樣?」

  「不要取笑我。」

  「我沒有。你看上去亮麗無比,可愛極了。只是不太像我的梅爾。」他吻吻她的下巴。「我抱著的這個天姿國色、光彩照人的女人究竟是誰呀?」

  她本想要對他發火,但只是板起臉對他說:「我受了罪之後你最好不要拿我取笑。我穿著比基尼打蠟去汗毛,真是粗俗不堪!」她忽然又忍不住笑了,用手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脖子,「我的腳指甲也成粉紅色的了。」

  「快讓我看看!」他又是輕輕一吻。「我有事要告訴你。」

  「我也有。」

  「那為什麼不帶我漂亮的夫人散散步,告訴她加姆是怎樣試探西雅圖來的富翁瑞安的呢?」

  「好吧,」她拉住塞巴斯蒂安的手,「我也可以告訴你琳達,哥拉斯是如何大發慈悲,要幫我們找一個律師安排收養一個私生子。」

  「我們的確合作得不錯。」

  「是的,確實是,唐納凡。」走在塞巴斯蒂安身邊,梅爾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站在銀宮頂層的總統套間的一扇窗前,加姆正觀察著塞巴斯蒂安和梅爾,他對琳達說:「多好的一對!」  看著塞巴斯蒂安和梅爾手拉手走遠了,琳達呷了一口香檳。「確實如膠似漆。不過,她說起他的名字時的神情總讓我懷疑他們到底結婚了沒有。」

  「我已搞到他們結婚證及其他證件的複印件,都沒有什麼問題。」他輕輕一拍嘴唇,「如果他們是便衣,怎麼一見面就如此親熱?」

  「便衣?」琳達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我說傑斯伯,你可要好好想想。我們可是沒有退路了。」

  「我在想與弗羅斯特的那筆生意。」

  「唉,他們把孩子給弄丟了,真糟糕。不過我們已拿到了錢,而且沒留下什麼痕跡。」

  「我們留下了帕克蘭,而且,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這麼說他失蹤了。」琳達聳聳肩,走過去靠在加姆身上,「不用擔心他,你手裡有合法手續。」

  「他看到你了。」

  「他沒看到什麼,他那麼驚恐,而且又是黑夜,我還戴著一條圍巾。不用擔心帕克蘭。」她輕輕吻了下加姆。「我們又不是單幹,親愛的,在這樣一個組織裡,我們有這麼多掩護,他們找不到我們的。而金錢……」她鬆開他的領帶。 「金錢卻是源源不斷。」

  「你是愛錢如命啊。」他把她衣服的拉鏈拉開,「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一樣的。」

  「我們一樣的地方多著呢。這要算我們較大的一個相同點。如果能做成瑞安夫婦這筆生意,我們的進項一定不少了。我敢肯定,讓他們出多少錢他們也願意,只要能得到孩子。那女人一心想做媽媽,都快想瘋了。」

  「我要再試探一下。」加姆一邊想著下一步怎麼辦,一邊和琳達躺倒在長沙發上。

  「我看沒問題,別忘了這兩個可是大有油水。我們絕不能放過,絕不能!」

  梅爾和塞巴斯蒂安、琳達和加姆,這四個人成了酒肉朋友。他們一同出去吃飯,一同進賭場、上俱樂部,一同進行網球雙打比賽。

  這樣花天酒地地生活了十天後,梅爾開始感到煩躁不安了。有好幾次她大起膽子詢問琳達關於律師的事,但琳達都讓她耐心等待。

  琳達和加姆介紹了一二十人與梅爾和塞巴斯蒂安認識。他們當中有些人倒也有趣,有些人則狡猾可疑。她每天都扮演著她的角色,一個游手好閒、揮霍無度的富婆。

  到了晚上,她是唐納凡的妻子。

  她極力把肉體與情感分開。這是她的工作,如果她愛上了這一工作,那就說明她有問題了。

  她清楚他喜歡她,想擁有她。但她又擔心他喜歡的只是她演的角色——一個這項工作一完就不再存在的女人。

  不太像我的梅爾。我的梅爾。她記得他曾這樣說。她的擔心也許是多餘的,但她總有這種擔心。

  儘管她希望案子盡快了結,罪犯受到懲處,但她也開始害怕,到了那一天他們就得回去,這假扮的夫妻關係也將不復存在。  無論梅爾心裡怎麼想她的私事,她都不會把工作擱置在一旁的。

  梅爾聽從了琳達的建議,決定舉辦一個聚會。不管怎麼說,她的角色是一個熱情好客的女人,一個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極其出色的家庭女主人。

  她一邊穿上一套緊身黑色禮服,一邊在心裡禱告著,千萬別出什麼差錯,讓人看出她是個冒牌貨。

  「該死,」塞巴斯蒂安走進臥室時,聽到梅爾嘴裡咒罵著。

  「怎麼了?親愛的。」

  「拉鏈拉不上了。」她穿了一半便穿不上了,急得滿臉通紅,簡直都快急瘋了。塞巴斯蒂安過來想要幫她脫下,而不是穿上。

  他猛地一抖拉鏈,把它拉到原位。「行了。你裡面穿著貂皮大衣呢。」他伸手去摸了摸掛在梅爾胸間的一塊寶石。

  「摩根娜說這寶石能緩解緊張。我能想到的都做了。」梅爾轉過身,很懊喪地穿上了高跟兒鞋,鞋跟兒高得梅爾穿上後幾乎與塞巴斯蒂安一樣高了。「我真笨。不過我確實太緊張了。我辦過的聚會上只有比薩餅和啤酒。你沒看見樓下那一大堆東西嗎?」

  「看見了,我還看到了那些招待員。」

  「但我還是女主人。我應該知道怎麼做。」

  「不,你只需告訴其他人怎麼做就行了。」

  她臉上這才有了點笑容。「這還差不多。要是我覺得該發生的事兒沒來,我就會腦子混亂。琳達總是暗示她能幫忙,而我感到這一個星期以來我是白忙乎了。」

  「要有耐心。我們今晚就會有進展。」

  「什麼意思?」她抓住他的袖子,「我們說過互不隱瞞。如果你知道什麼,或是看到了什麼,快告訴我。」

  「我不是何時何地什麼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知道我們要找的那個人今晚要來,到時候我就能認出他來。我們的戲到目前為止一直演得不錯,梅爾,我們要把它演到底。」

  「好的,」她深吸一口氣,「你說怎麼辦吧,寶貝兒,是不是下樓準備迎接客人?」

  他眉頭一皺。「不要叫我寶貝兒。」

  「什麼?!我原以為這麼叫才對呢。」她開始下樓,正走著,一隻手忽然按住腹部喊了起來。 「噢!天哪!門鈴響了,快點吧!」

  當客人們穿過客廳來到露天平台時,梅爾發現事情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人人都似乎非常開心。塞巴斯蒂安選放了一些古典音樂作為背景,使這個地方顯得溫馨浪漫。每個房間的門都大開著,客人們可以自由出入。食物豐盛精美,即便有半數的餐前開胃餅梅爾叫不出名字,這也無關緊要,她還是姿態優雅地感謝客人對聚會的稱讚。

  大家飲酒、說笑,饒有興致地談論一些問題,整個聚會非常令人愉快。塞巴斯蒂安或是在屋裡穿行,或是遠遠地對她投過來一個微笑,或是在她身邊停下拍一拍她,再不就是對著她的耳朵說句話,這一切都讓梅爾感到高興。

  她想,任何看到我們的人都會相信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兒,最恩愛的一對兒。

  當塞巴斯蒂安把目光轉向她,眼裡滿是溫情,滿是愛意,讓她心醉神迷時,梅爾自己也會對此深信不疑了。  琳達向梅爾走來,她穿了一件白色露背禮服,看上去美麗動人。「我敢說,你老公眼睛一刻也離不開你。如果這世上有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我寧願再結一次婚。」

  「沒有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了,」梅爾真切地說道,「請你相信我,唐納凡是惟一的。」

  「而且只屬於你。」

  「是的,屬於我。」

  「除了愛情美滿,聚會也很圓滿。你的房子真漂亮。」琳達邊說邊在心裡估量著:這房子至少能賣50萬。

  「多謝誇獎。還多虧你給我推薦了招待員,我省心多了。」

  「我樂意為你做任何事,」她用勁捏一下梅爾的手,眼盯著梅爾,「我是說到做到。」

  梅爾馬上反應過來。「你是說……你已經……噢,我不想一直去麻煩你,不過我這些天就沒想別的事兒。」

  「我不敢擔保,」她邊說邊使個眼色, 「我想讓你見一個人,我記得你說過我可以邀請一些人來。」

  「當然。」梅爾又端起女主人的神態,「你知道,我的聚會就跟你的聚會是一碼事,你和傑斯伯是我們最要好的朋友。」

  「我們也喜歡你們。到這邊來,我來介紹你認識。」琳達拉著梅爾的手從客人中穿過,「我會把她送回來的。我只需和她呆上幾分鐘。」她對客人說著笑著,「噢,你在這兒呀,哈利特,親愛的哈利特,我想讓你見見我的朋友,這兒的女主人瑪麗•愛倫•瑞安。瑪麗•愛倫,這位是哈利特,布利茲波特。」

  「您好!」梅爾輕輕拿起她蒼白細長的手。這女人已六十出頭,花白的頭髮增加了她的憔悴。

  「很高興見到你。謝謝你能邀請我們。」她的聲音低得跟耳語差不多。「琳達跟我說過你非常迷人。這是我兒子,伊桑。」

  他幾乎跟他母親一樣蒼白,一樣乾瘦。他的手與梅爾的手輕輕一碰就算是握手,他的眼睛黑得如烏鴉一般。「美好的聚會。」

  「謝謝。我來給您找把椅子,布利茲波特夫人。喝點什麼嗎?」

  「噢,讓伊桑給我拿吧,好嗎?伊桑。」

  「當然可以。我去了。」

  「好孩子。」哈利特看著兒子朝放著自助餐的桌子走去,「對我照料得很好。」她又抬頭對梅爾笑笑,「琳達說你是最近才搬到塔霍來的。」

  「是的,我和丈夫原先在西雅圖。搬到這兒可真不錯。」

  「不錯,不錯。我和伊桑有時候到這兒來度假,我們在這兒有一套公寓。」

  她們正聊著,伊桑端回來一盤精心挑選的快餐食品和一小杯葡萄酒。琳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開了。梅爾往四周看了一眼,看到塞巴斯蒂安朝她走來。

  「這是我丈夫。」梅爾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胳膊,「唐納凡,這就是哈利特•布利茲波特,這是伊桑•布利茲波特。」

  「琳達說你風度翩翩,」哈利特伸出一隻手,「是不是你迷人的妻子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有點長了?」

  「我自己也經常因此而有一種犯罪感。事實上,我得把她帶走一會兒。廚房有點小問題。祝你們玩得愉快。」

  他輕推著梅爾往前走,看看沒什麼合適的地方,乾脆鑽進了一個洗手間。

  「唐納凡,究竟什麼事……?」

  「噓——!」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兩眼異常明亮,「就是她。」他小聲說。

  「你說的是誰呀?為什麼站在洗手間?」

  「那個老女人。她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梅爾疑惑地張著嘴,「對不起,你是要我相信那個形容憔悴的老女人是拐賣嬰兒集團的頭兒?」

  「一點不錯。」他吻一吻她驚訝地大張著的嘴,「我們很快就要收網了。薩瑟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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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0 02:02: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接下來的兩天裡,梅爾又見了哈利特兩次:一次是一塊兒喝茶,另一次是在一個聚會上。如果不是梅爾十分相信塞巴斯蒂安的話,她說什麼也不相信,面前這個說話低聲細語的老嫗,會是一個犯罪集團的頭頭。

  但梅爾確實是相信塞巴斯蒂安,所以她不動聲色地繼續觀察著,繼續演戲。

  德弗羅給他們帶來了情報:哈利特和伊桑在塔霍沒有房子。事實上,兩人用的都是化名。

  來與梅爾商談生意的人,也不是他們兩個,而是一個手拿一隻網球拍的皮膚曬得有點發黑的年輕人。梅爾和琳達剛剛打完一場網球,她們一邊坐著喝冰茶,一邊等著塞巴斯蒂安和加姆打完了高爾夫。年輕人走近了,他身穿白色運動服,滿臉微笑。

  「瑞安夫人嗎?」

  「你是誰?」

  「我是約翰,西爾比。個你我都認識的人讓我來找你。我能不能跟你說幾句話?」

  梅爾猶豫了一下,就像一個婚姻美滿的女人碰到陌生男人邀請時那樣。「好吧。」

  年輕人坐下來,把網球拍放到膝蓋上。「我知道這有點唐突,瑞安夫人,不過我們畢竟有中間人介紹。我聽說你和你丈夫對我提供的服務感興趣?」

  「噢?」梅爾眉毛輕輕一挑,但心跳卻明顯加快了。

  「你看上去不像個園丁,西爾比先生,雖然我和我丈夫很想找個園丁。」

  「不,我確實不是,」他開懷大笑, 「恐怕我不會栽花養草。瑞安夫人,我是一名律師。」

  「真的嗎?」梅爾故意佯裝不解。西爾比向前湊得更近一些,聲音很溫和地說:「我通常不是這樣為當事人服務的,但剛才有人介紹了你,我就想利用這個機會認識一下。他們說你和你丈夫對收養私生子感興趣。」

  她舔舔嘴唇,晃一下杯子裡的冰塊,裝出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我……我們曾經希望,」她說得很慢,「曾經試過……非常難。所有收養事務代理所都是等的人很多。」

  「我理解。」

  她能看出他的確知道這種情況,也能看出他很高興自己面前是一個情感豐富、充滿絕望而且大有油水可撈的女人。他顯得很同情地觸一下梅爾的手。

  「我們以前也嘗試過通過律師收養,但事情到了最後卻失敗了。」她把嘴唇閉緊,像是要不讓它們顫抖。「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經受這種失望。」

  「的確令人感到痛苦。我知道的。我不想在詳細深入探討這件事之前就讓你抱很大希望,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為好幾個出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想讓我幫忙安置她們的孩子的女人解決了問題。她們希望的是孩子能有個生活條件優越的家,一個溫馨的家。我的工作就是找到這樣的家,瑞安夫人。這件工作,我得說,是一個人所能做的最有好報的工作。」

  而且是最賺錢的。梅爾心裡這樣想著,臉上卻顯得很激動地笑了。「我們很想為一個孩子提供一個溫馨舒適的家,西爾比先生。如果你能幫助我們……你不知道我該有多感激。」

  他又觸一下梅爾的手。「那麼,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再深談。」

  「我們可以到你的辦公室去,什麼時候都可以。」

  「實際上,我想在一個無拘無束的環境跟你和你丈夫見面,也就是在你的家裡,這樣子我可以實地考察你們的生活情況,也好讓我的委託人放心。」

  「當然可以,當然。」梅爾臉上洋溢著興奮。怎麼?連辦公室都沒有?夥計。「就看你什麼時候方便了。」

  「恐怕我下兩個星期沒有時間。」

  「噢,不,」她臉上露出了失望。「那……好吧,既然我們已經等了這麼長時間了……」

  他停了片刻,然後又很和善地笑笑。「我可以擠出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你——」  「噢,沒事,」她雙手抓住他的手,「這太好了!太謝謝你了!唐納凡和我……謝謝你,西爾比先生。」

  「希望我能幫上忙。七點鐘你方便嗎?」

  「可以。」梅爾眼裡流出了感激的淚水。

  自稱律師的人離開後,梅爾仍然坐在那兒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因為她敢肯定有人在監視她。她掏出一塊面巾擦擦眼淚,一隻手捂著嘴在那兒抽噎,淚珠滴落到她面前的茶杯裡。

  「瑪麗•愛倫,」塞巴斯蒂安走過來,看到她眼角紅紅的,嘴唇不停地顫抖,便關切地詢問,「親愛的,怎麼了?」他一抓住她的手,梅爾手上所傳遞的興奮讓他大吃一驚,只是堅強的意志沒讓他流露出任何驚喜。

  「噢,唐納凡,」梅爾慌忙站起來,透過塞巴斯蒂安的肩頭看一眼加姆,「我太多愁善感了。」她大聲笑著,擦了擦眼淚。「對不起,傑斯伯。」

  「沒關係。」加姆很慇勤地遞給梅爾一塊絲質手帕,「誰惹你不高興了?瑪麗,愛倫。」

  「沒,沒,」她抽噎著說,「好消息,大好消息。我高興得過了頭。你能原諒我嗎?傑斯伯。替我跟琳達道個歉。我確實有事想跟唐納凡單獨談談。」

  「沒問題。」加姆說著走開了。這裡只剩下梅爾和塞巴斯蒂安。梅爾把臉埋在塞巴斯蒂安的肩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邊撫摸著梅爾的手,一邊用安慰的語調問。

  「接上頭了。」她眼裡是淚,臉上是笑,抬起頭來。「那個下流的律師——媽的,他可能根本不是律師——自己找上門來,說要幫我們收養私生子。看上去高興點。」

  「我是高興。」他吻一下梅爾,既為了自己享受,也為了讓觀眾高興。「怎麼談的?」

  「出於慈悲、考慮到我為要一個孩子心急如焚,他同意今晚過來就此事再詳談一下。」 「他人可真好。」 「噢,是的。我雖然沒有你的能力,但我能很清楚地看出他在想什麼。他看一眼我就能認定我是個傻瓜,我幾乎都能聽到他在嘩嘩啦啦地數著錢。我們回家吧。」她摟住塞巴斯蒂安的腰,「這兒的空氣實在太糟糕了。」

  「怎麼樣?」看著塞巴斯蒂安和梅爾走遠了,琳達問加姆。

  「他們跑不掉了。」加姆洋洋得意,他示意一個侍者過來。「他們想孩子想得頭腦發昏了。他們會問最少的問題,出最高的價錢。男的也許更謹慎一點,但他愛她愛得昏天黑地,為了讓她高興,他什麼事都願意做的。」

  「啊,愛情,」琳達不無嘲諷地說,「這是鎮上最動聽的故事。你搞到貨了嗎?」

  加姆要了點喝的,坐下來點著了一根兒煙。「他想要一個男孩,我想盡量滿足他,因為他願意出高價。我們在新澤西州有一個護士,她已準備好從醫院裡挑一個健康男嬰送出來。」

  「太好了。你知道,我很喜歡瑪麗,愛倫,說不定我還要為慶祝她做母親給她辦個送禮會呢。」

  「好主意!說不定過了一二年後,他們又想要第二個孩子呢!」他看了看表, 「最好給哈利特打個電話,告訴她可以行動了。」  「最好是你打電話,」琳達有些厭惡哈利特,「那老東西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老東西可是調度有方啊!」他提醒琳達。

  「也對,生意就是生意。」琳達端起侍者放到她面前的杯子,「為即將做爸爸媽媽的幸福的一對乾杯!」

  「為輕易而舉的2萬5千美元。」

  「更好,」琳達與加姆碰一杯,「這樣更好。」

  西爾比在晚上7點準時來到。梅爾已作好迎接他的準備。與西爾比握手時,梅爾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你能來我真高興。」

  「不用客氣。」

  梅爾把他領進有些凌亂的客廳,很高興地與他聊著。「我們搬進這座房子才一兩個星期,有好多地方我還沒來得及佈置。樓上有一間屋子可以作育嬰室,很不錯的。我希望……唐納凡,」。塞巴斯蒂安站在屋子的另一頭在倒飲料,「西爾比先生來了。」

  塞巴斯蒂安也早已作好了準備,他給西爾比送上一杯飲料,顯得有些矜持。寒暄了幾句後,塞巴斯蒂安緊靠梅爾坐在沙發上,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

  西爾比顯得對此事非常關心,他打開了一個手提箱。「我可以問你們幾個問題嗎?只是想再多知道點?」

  他倆把他們的背景又說了一遍,西爾比邊聽邊在本上記著。與其說他倆在用語言講述自己的故事,不如說他倆在用身體講述,他們不時很快交換一下眼色,用手拍拍對方的手,為勝利在望而暗暗高興。西爾比還在提問問題,全然不知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傳到了樓上聯邦調查局的人的耳朵裡。

  西爾比對自己工作的進展很滿意,他用鼓勵的目光看看塞巴斯蒂安與梅爾,「我要說,作為一個專業人員,我個人認為,你們兩個會成為優秀的父母的。為孩子選擇家庭是一件非常細緻的工作。」

  他煞有介事地又大談了一番責任心、家庭穩定以及其他養育一個收養的孩子特別需要注意的地方。梅爾儘管對他滿臉堆笑,但卻一陣陣翻胃。

  「我可以看出,你們兩個都非常認真、非常全面地考慮了這件事,但有一點你們最後還得商議一下。那就是費用問題。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俗氣,在一件善舉上還要談價錢。但是,有些現實我們也必須面對,比如母親的醫療費、身心補償費、我的費用、法庭費用以及文件費用——所有這些都要由我經手處理。」

  「我們明白。」塞巴斯蒂安說,心裡只想擰斷西爾比的脖子。

  「你們需要付我2萬5千美元聘定金,法律事務方面需要費用。」

  塞巴斯蒂安畢竟是一位生意人,聽了西爾比的開價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梅爾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並用目光懇求他不要還價。

  「錢不成問題。」塞巴斯蒂安說,輕輕吻一下梅爾的臉。

  「那好吧,」西爾比笑了。「我有個當事人,她很年輕,還沒結婚;她很想上完大學,但又覺得如果自己要撫養一個孩子的話,那就很難完成學業了。我會向你們提供有關她以及孩子父親的健康方面的情況,其他方面的情況我的當事人要求保密。如果你們允許,我可以告訴她有關你們的情況,向她推薦你們。」

  「噢,」梅爾用手指按住雙唇,「噢,那太好了。」  「坦率地講,你們正是她希望找到的那類父母。我相信,我們會辦成這件事,並使每個人都稱心如意的。」

  「西爾比先生,」梅爾將頭靠在塞巴斯蒂安的肩上,「什麼時候……我是說,要有多久我們才能知道?這個孩子——你能告訴我們一些他的情況嗎?」

  「48小時內你們就會知道。至於孩子嗎……」西爾比和善地一笑, 「我的當事人已臨產,如果我打電話將這個情況告訴她,那對她來說將是莫大的安慰。」

  他們把西爾比送出門外,梅爾又流下了一些眼淚。西爾比走遠後,梅爾憤怒得兩眼冒火。

  「狗娘養的!」

  梅爾氣得渾身發抖,塞巴斯蒂安雙手放到她的肩上。「我們會抓住他們的,梅爾,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絕不能讓他們跑了。」她向樓梯走去又折了回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們會偷一個孩子,一個嬰兒,很可能就從醫院裡或是診所裡偷一個。」

  「很可能。」他喃喃著,仔細打量著梅爾。

  「我受不了!」她摀住胸口,心如刀攪。「一想到某個躺在醫院裡的可憐的女人被告知她的孩子被偷走了。我就心痛難忍。」

  「不用多久了。」他想進入她的思想,看看她腦子裡究竟是什麼,但想到自己承諾過不探看她的內心,也就罷了。「我們還得把這場戲演到底。」

  「對。」這也正是她想要做的。梅爾心裡有了一個主意,她知道塞巴斯蒂安不會同意,聯邦調查局的人也不會同意,但她不打算改變。

  「我們還是去看看樓上的小伙子們是否一切順利吧,」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我想我們該籌備一下任何即將做父母的幸福夫婦要做的事。」

  「什麼事?」

  「告訴我們最親密的朋友,慶祝一番。」

  梅爾坐在銀宮的一個長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杯香檳酒,嘴角蕩漾著微笑。 「為我們的新朋友、為對我們有過幫助的朋友乾杯!」

  琳達大笑,與梅爾碰一下杯。「噢,不,為即將做父母的幸福夫婦乾杯!」

  「真不知該怎樣報答你,」她看看琳達,再看看加姆,「你們兩位。」

  「哪兒的話!」加姆拍拍梅爾的手,「琳達只是跟一個朋友詢問了一下,想不到這舉手之勞竟有這麼大的收穫,真讓人高興。」

  「別忘了我們還得簽合同,」塞巴斯蒂安提醒大家,「還得等那位母親同意才行。」

  「那些都不用擔心。」琳達一揮手,「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籌備一個送禮會。我想由我來舉辦,瑪麗,愛倫,就在頂層總統套間。」

  儘管梅爾早已厭煩了不停地哭泣,但她還是眼裡又湧滿了淚水。「這太……」她站起身來,淚流滿面。「對不起,」她顯得激動萬分,不能自己,朝化妝間跑去。正如她希望的那樣,琳達隨後跟了進來。

  「我真不知怎麼才……」  「別犯傻了。」琳達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抱住了她。「都說要做父母的女人動不動就要哭。」

  梅爾笑了,笑裡還帶著哭腔,她擦乾眼淚。 「我想是這樣。能麻煩你給我端杯水嗎?我想在這兒補補妝。」

  「坐這兒別動。」

  梅爾估計她最多只有20秒的時間,所以動作很快。她打開琳達飾有珍珠的化妝包,撥拉開口紅和香水,摸到了頂層總統套間的鑰匙。她剛把它塞進晚裝褲的口袋裡,琳達就端著一個杯子進來了。

  「謝謝,」梅爾仰臉朝她笑笑,「太謝謝你了。」

  下一步她想離開琳達他們20分鐘,而且還不能讓他們懷疑她幹什麼去了。她提出要請大家吃飯以慶賀,並賭上一陣作為開胃酒。作為銀宮的主人,一向溫文爾雅的加姆堅持要由他來安排。梅爾在心裡掐算著時間,她乘塞巴斯蒂安、琳達他們在賭桌旁專心輸贏之際,偷偷溜了出來。

  她乘上高速電梯,身體緊貼著電梯後壁。從電梯裡出來,她發現頂層靜悄悄的。梅爾看看手錶,打開了總統套間的門。

  她不需要太多東西。他們已掌握了一些證據,她只需要證明加姆和琳達與西爾比和布利茲波特母子有關。她認定加姆什麼都知道,行動極其隱秘。

  也許這有點莽撞。梅爾一邊朝一個大烏木桌走去一邊想。但一想到即便是現在他們還在密謀著去偷孩子,她就怒火中燒。她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另一個母親又要遭受蘿絲和斯坦遭受過的痛苦和打擊,不能在自己能有所作為時而袖手旁觀。

  她在烏木桌裡什麼也沒找到,而20分鐘寶貴的時間已用去了5分鐘。她並不氣餒,又去查看其他桌子抽屜,看裡面有沒有活底,在一堆書的後面,她發現牆裡有一個保險箱,她想要打開它,但失敗了。時間只剩下3分鐘了,她這時突然發現她要尋找的東西就明擺在那裡。

  套間的第二個臥室裝飾得豪華奢侈,琳達為貪圖方便,把它用來作為辦公室。在她那張法國進口辦公桌上,一個皮面裝飾的賬本,赫然擺在那兒。

  猛一看,這個賬本與普通的賬本沒什麼兩樣,裡面記了一些旅館商店的流水賬。梅爾正欲生氣地將它放下,忽然注意到了幾個日期。

  1月21日,貨到手,坦帕市。1月22日,中轉接走,小石城。1月23日,發貨,路易斯維爾。1月25日,貨到收款,底特律。佣金1萬美元。

  梅爾呼吸急促,她又迅速翻了幾頁賬本。

  5月5日,貨到手,蒙特雷。5月6日,中轉接走,斯加特弗爾。5月7日再中轉。5月8日,發貨,盧伯克。5月11日,貨到收款,亞特蘭大。佣金1萬2千美元。

  是大衛,她想,但她連咒罵的時間都沒有。全在這兒,日期、城市,還有其他。一個個孩子就像包裹一樣被裝運,被販賣。

  她又迅速往後翻,從緊閉的嘴唇、緊閉的牙齒間發出一聲噓。哈利特,訂購新產嬰兒,西布龍菲爾德,新澤西。8月22日至8月25日間中轉接走,貨到收款,預計最晚交貨收款時間8月31日,預計佣金2萬5千美元。

  「狗娘養的!」關門出去時,梅爾小聲罵著,她直想摔東西,但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把房間再掃視一遍,看到一切都像原來的樣子,剛要出去便聽到了說話聲。

  「噢,說不定她又跑到什麼地方哭去了。」琳達說著,從門外走進客廳。「他會找到她的。」

  梅爾機警地環顧四周,躲進了洗手間。

  「我真不想到時再跟她呆一個晚上,」加姆說,「恐怕她只會談論收到的禮品和怎樣餵養嬰兒。」

  「親愛的,我們就忍一下吧,看在我們比平常多一倍的佣金的份上。」琳達聲音變弱了,她朝對門的臥室走去。「我想不如把晚宴安排到這兒來,他們越是感激,越是動情,想的就越少。等到他們抱了孩子,他們就會什麼也不問了。」

  「哈利特也是這樣想的。她已讓伊桑開始行動。她親自過來看他倆,讓我感到有點意外。不過,自從弗羅斯特那一次出了事以後,她變得更謹慎了。」

  梅爾盡量讓呼吸均勻緩慢。她把手指放到戒指上嵌的寶石上。她記起來應該想一想和自己親近的人,便閉上了眼睛。她開始祈禱:快來吧,唐納凡,快過來把他們引走。

  梅爾知道她這樣做很危險,但她又想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摸一摸她的挎包,裡面的手槍讓她更鎮定了些。但不能動槍。她做了個深呼吸,沒有從包裡把槍拿出,而是將賬本放進了包裡。她把包放到地上,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他們會把貨運到芝加哥,交給我們的人。」加姆說。

  「我想在阿爾布克爾克接貨,」琳達插話道,「這樣會更隱蔽些。」

  梅爾故意碰了一下椅子,琳達猛一回頭:「天哪!」

  加姆一個箭步就竄了進來,伸手扭住梅爾的胳膊。「放開我,傑斯伯,你把我弄疼了。」

  「我——我只是在這兒躺一會兒。」她眼珠兒飛快地轉著,讓她的謊言更加好笑,「我想你們不會介意吧。」

  「她在這兒幹什麼?」琳達問。

  「便衣。我早該看出來。我早該識破。」

  「警察?」琳達又問。

  「警察?」梅爾大睜著雙眼,一副驚恐的樣子,她又扭一下胳膊。「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只是休息一會兒。」

  「你怎麼進來的?」傑斯伯問。梅爾手一鬆,鑰匙掉到地上。

  「媽的,」琳達罵一聲,彎腰拾起鑰匙,「一定是她順手牽羊偷來的。」

  「我不知道你們——」傑斯伯沒讓梅爾說完,一掌擊在梅爾的後腦上,打得她頭嗡嗡直響。梅爾決定再換另一招兒。

  「好吧,好吧,不用玩粗的。」她渾身發抖,吞吞吐吐地承認,「我只是幹活掙錢。」

  傑斯伯把她推到客廳沙發上。「到底幹什麼的?」

  「你看,我只是個演員。我跟唐納凡合夥詐騙。他是個私人偵探。」拖延,梅爾想,拖延時間,盡量拖延,因為她知道塞巴斯蒂安快來了。「他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不管你們做什麼。事成之後他給我些好處。」

  加姆走到辦公桌前,從最上邊的抽屜裡拿出一把手槍。「你們到這兒來幹嗎?」

  「夥計,用不著這樣,」梅爾說,「他讓我拿到鑰匙,上來四處看看。他認為這個辦公桌裡可能會有些文件。」她做個動作,示意是那個烏木桌。「聽起來挺刺激的,你知道,幹成這事兒他要付我5千美元。」

  「一個爛演員和一個私人偵探。」琳達氣呼呼地說, 「現在,我們究竟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喂,喂,你放了我,我就離開這兒,我是說離開這個州。」梅爾裝出一副可憐相。「我是說,這些天挺不錯,衣服呀什麼的都好,不過我不想惹麻煩。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

  「你聽到的太多了。」加姆說。

  「我記性不好。」

  「閉嘴!」琳達突然喊道,梅爾聳聳肩。

  「我們得跟哈利特聯繫一下,她回巴爾的摩來督促上次說定的事。」加姆用手梳攏一下頭髮,「她一定會不高興的,還得打電話讓那個護士不要動手。沒有買主我們是不能要孩子的。」

  「2萬5千美元泡湯了。」琳達恨之入骨地看一眼梅爾, 「其實我向來很喜歡你的,瑪麗,愛倫,」她走過去湊到梅爾臉前,一隻手掐住她的喉嚨,「而現在,我要把你交給傑斯伯,他會好好照看你的,我也會因此而非常高興的。」

  「嘿,聽我說……」

  「閉嘴!」琳達把梅爾向後一推,她又轉向加姆說:「最好今天晚上就安排人幹,把那個私人偵探也帶上。我想今天晚上他們家裡也許要出點事兒,一起小小的謀殺案。」

  「我會安排的。」

  一聽到有人敲門,梅爾掙扎著站起來,琳達一隻手摀住了她的嘴。

  「送餐服務,加姆先生。」

  「送他媽的什麼餐,」他低聲說,「把她帶到另一個房間,別讓她說話,我來對付這邊。」

  「好的。」琳達拿起加姆遞給她的手槍,示意梅爾到隔壁去。

  加姆用手梳攏一下頭髮,向門後走去。他示意侍者把送餐車推進來,「不用擺台了,客人還沒到。」

  「不,他們來了。」塞巴斯蒂安踱了進來,「傑斯伯,我想讓你見見德弗羅先生,聯邦調查局的特工。」

  在隔壁,琳達在咒罵,梅爾在微笑。「對不起,」她一腳踏在琳達的腳上,將琳達的手槍擊飛,顯得很禮貌地說。

  「薩瑟蘭,」塞巴斯蒂安站在門口,盡量抑制住怒火,「你給我解釋一下。」

  「等一會兒。」她想出口氣,一轉身,對著目瞪口呆的琳達,揮起一拳打在她臉上。「這是替蘿絲打的。」她說。

  塞巴斯蒂安很生她的氣,處理完加姆和琳達後的剩餘時間裡,任憑梅爾怎麼解釋,他都是滿臉怒容。梅爾把自己所獲得的證據整理一下全都交給了德弗羅,所以,儘管他向來小心眼——梅爾想——但他卻沒怎麼生氣。

  塞巴斯蒂安有權生氣,梅爾想,因為她沒跟他商量就單獨行動了。但是,她是職業偵探,而且事情也正如她所想到的那樣圓滿解決了。他到底生的哪門子氣?

  她一遍遍拿這個問題問自己,在他們收拾行李準備回家時,在他們飛回蒙特雷的途中,在他把她送到家開車走遠時。

  他惟一的回答就是他意味深長的、謎一般的眼神。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讓她無言以對,神傷黯然。

  「我說到做到,瑪麗•愛倫,而你沒有。我們之間的信任就那麼少。」

  回到家裡已有兩天了,梅爾想,坐在辦公桌前悶悶不樂。兩天也沒見他的影兒。

  她甚至屈尊打電話給他,但沒人接聽。倒不是她認為自己確實需要跟他道歉,而是她覺得應該給塞巴斯蒂安一個機會讓他更冷靜一些。

  她曾想到要去找摩根娜或是安娜,求她們從中調解,但自己又否定了。她所要做的,就是設法使兩人的關係恢復正常。

  不,不,她想要的遠不止這一點,梅爾不得不承認。而這正是讓她愁苦不堪之處。

  只有一條路可走,她想好了,從桌旁站起來。她一定要找到他,必要時可以把他壓到牆上,只要他肯聽她解釋就行。

  在蜿蜒的山路上,梅爾邊開車邊想著她該對塞巴斯蒂安說些什麼,怎麼說。她想了一路。她可以不說什麼,默默地站在那兒,甚或表示悔過。如果這一招不靈,她就主動出擊,逕直走到他的門前,告訴他別再不理她,她受不了。

  如果他不在家,那她就在那兒等著他。

  梅爾一到地方就知道塞巴斯蒂安在家裡,而且還不止他一人。房前停了三輛車,其中一輛是世界上最長的大轎車。

  她下了車站在車旁,思考著下一步怎麼辦。

  「我告訴過你,我沒跟你說過嗎?」梅爾環顧四周,看到一個身穿一件寬鬆連衣裙的漂亮女人, 「金髮碧眼,」只聽漂亮女人說,一口愛爾蘭英語,「我說過他正在為一件事而煩惱。」

  「是的,親愛的,」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又高又瘦,花白的頭髮在額前形成一個「V」形。他穿了一條馬褲,腳上是一雙短筒靴,一副維多利亞式的單片眼鏡掛在脖子上,「可是,是我告訴了你來人是女性。」

  「不管怎麼說吧,」女人穿過庭園,一雙豐滿的手伸向梅爾。「嗨!你好!歡迎到來!」

  「噢,謝謝。我,噢,要找……」

  「當然你要找,」女人輕快地笑著,「誰都能看出來,不是嗎?道格拉斯。」

  「漂亮,」他答道,「很穩重。」他用一雙很像塞巴斯蒂安的眼睛打量一眼梅爾,梅爾開始猜測他們是誰。「他沒跟我們談論你,這事兒一看就明白。」

  「我想,」梅爾停了一下,心想這兩位肯定是塞巴斯蒂安的父母,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怎麼也不能攪亂人家家庭團聚。「他家裡有人我就不打擾了,或許你可以告訴他我順便來看過他了。」

  「別胡說了,我告訴你,我是凱米拉,塞巴斯蒂安的母親。」她拉著梅爾的手就往屋裡走。「你愛上了他,我完全理解,孩子,我自己也愛他好多年了。」

  梅爾有點不知所措,只想找個路逃走, 「不,我——我是……我真是想以後再來。」

  「以後就沒有現在這樣的機會了。」道格拉斯邊說邊親切地將梅爾推進屋裡。「塞巴斯蒂安,看看我們把誰給你帶來了。」他戴上眼鏡四下尋找,「這孩子上哪兒去了?」

  「樓上,」摩根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他一會兒……噢,你好。」

  「你好。」摩根娜顯得冷漠的問候告訴梅爾她真不該來了。「我正要……走,我不知道你們家人來了。」

  「噢,他們時不時地到這兒看看。」摩根娜與梅爾對視了片刻,臉上的笑容開始溫和,「順便來看看,是嗎?」她聲音很低,「好的,他馬上下來。」

  「我確實覺得我該——」

  「見見家裡的其他人。」凱米拉很高興地說,緊拉住梅爾的胳膊向廚房走。

  廚房裡香氣撲鼻,有一屋子人。一個高大的、女王似的女人一邊在爐火上翻攪著什麼,一邊朗聲大笑。納什坐在一張凳子上,身旁是一個瘦瘦的中年男子,長著銀灰色的頭髮。當中年男子抬頭看她時,梅爾緊張不安,如坐針氈。

  「你好,梅爾,」納什對她揮揮手。

  凱米拉儼然是一方首領,把屋裡的人一個個介紹給梅爾。

  「我妹夫馬修,」她開始介紹,先是坐在納什身邊的男人。「站在爐火邊的是我妹妹瑪琳。」瑪琳用手扇一下,用鼻子聞一聞她做的菜。「這是我妹妹布裡娜。」

  「你好,」一個長得酷似摩根娜的女人過來拉住了梅爾的手。「希望你不要被這麼多的人搞蒙了,我們都是碰巧今天早上到的。」

  「不,不,說實在的,我真不想打攪你們,我還是——」

  太晚了,塞巴斯蒂安走了進來,一邊是安娜,另一邊是一個眼睛晶亮的男人,個子不高,長得很敦實。

  「噢,塞巴斯蒂安,」布裡娜還拉著梅爾的手, 「又來人了。梅爾,這是帕特裡克,安娜的父親。」

  「你好,」梅爾覺得看安娜的父親要比看塞巴斯蒂安更自在些,「很高興見到你。」

  帕特裡克徑直走上前,捏一下梅爾的一側臉頰,「留下吃飯。我們會讓你骨頭上長點肉。瑪琳,我的月光花,做什麼呀這麼香?」

  「匈牙利紅燜牛肉。」

  帕特裡克朝梅爾眨眨眼,「她甚至顧不上看一眼我們這個新兵,就怕把菜做壞了。」

  「呃——我非常感謝你們的邀請,但我確實得走。」

  梅爾朝塞巴斯蒂安看一眼又趕快把視線移開,「對不起,」她見塞巴斯蒂安還在用他那沉靜的、謎一樣的眼睛盯著她,就支支吾吾地說, 「我不該……我是說,我本應該來之前先打個電話。我以後再來。」

  「我們先出去一會,」梅爾想要往外衝,塞巴斯蒂安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對大伙說,「自從小馬駒生下來後梅爾還沒見過它呢。」

  儘管梅爾知道這是臨陣脫逃,但當塞巴斯蒂安拉著她出門時,她還是絕望地朝身後瞟一眼說,「你還有客人呢。」

  屋裡的客人都朝窗外望去,看著外邊發生的事情。

  「家人不是客人,」他說,「既然你一路跑來,我想你肯定有話要說。」

  「呃,是的。不過我要等你放開我以後再說。」

  「好吧,」他在圍場附近停下來。圍場裡,小馬駒正忙著吃奶。「說吧。」

  「我想說……我跟德弗羅談過了,他說琳達為求輕判全招了。他們已有足夠的證據把加姆和布利茲波特母子關上好長時間。他們也掌握了其他不少人的情況,比如西爾比。」

  「這些我都知道。」

  「噢,我不知道。」她把兩手插進口袋,「弄清所有被拐賣的孩子都在什麼地方,並把他們送到原來的家裡,還要花一些時間,但……案子結了,該死!」她一下子喊了起來,「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塞巴斯蒂安的聲音聽起來倒也溫和,但其實不然:「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做了我認為是最好的。」梅爾用腳尖在地上踢了一下,向圉欄走去,「他們已經制訂了計劃,要再偷一個孩子,那本上寫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就是你進到總統套間找到的那個本,你獨自一個人找到的。」

  「如果我事先告訴了你我要幹什麼,你會盡可能不讓我幹的。」

  「不對。我一定不讓你那麼幹。」

  她對他皺了皺眉頭。「明白了嗎?我那麼做使好多人免遭了痛苦。」

  「但風險大了點。」他一直在盡力抑制著的憤怒終於爆發了。「你臉上留下了一個腫塊。」

  「這是一個偵探值得為之去冒的危險。」她反駁道,「臉是我自己的臉。」

  「天哪,薩瑟蘭。琳達拿槍對著你。」

  「也就半分鐘。聽我說,唐納凡,如果有一天我連像琳達這樣的笨蛋也對付不了,那我也就該退休了。我只想告訴你,我一想到他們又要去偷一個孩子我就受不了,所以我才要去冒這個險。」梅爾的眼睛清楚地表明了她的心跡,唐納凡的怒氣消了一些。「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知道我這樣做好像是割斷了與你的聯繫,但實際上不是那樣,我呼喚過你。」

  塞巴斯蒂安緩緩地吸了一口氣,想使自己平靜下來,但沒有奏效。「如果我不能及時趕到呢?」

  「但你趕到了,你現在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要說的是,你當時不信任我。」

  「見鬼!我怎麼會不信任你。我站在洗手間時千方百計用戒指及任何可以把我們聯繫起來的東西,想把你和聯邦調查局的人叫到頂樓,我信任的不是你又能是誰?如果我當時不信任你,我早就拿著賬本溜出去了。」梅爾抓住塞巴斯蒂安的襯衣搖晃著,「正是因為我相信你,我才那樣堅持到最後,沒有跑,而是讓他們抓住了我——因為我知道你會來策應我的。我以前就想把這些全都告訴你。我知道他們會告訴我一些對德弗羅有用的東西,另外再有這個賬本作為證據,我們就可以讓他們沒法狡辯。」

  為使自己冷靜下來,塞巴斯蒂安轉過身去,背對著梅爾。雖然他還像剛才一樣生氣,但覺得梅爾說的也是實情。也許這種信任不是他想得到的那種,但它終歸是信任。 「如果我們去晚了,你會受傷的。」

  「不錯。我每參與一個案子都有可能受傷,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這樣。」梅爾停頓了一下,清清喉嚨,「不管你是幹什麼的,我以前不得不接受你。請你相信我,這絕非易事。如果我們想成為……朋友的話,都一樣。」

  「你的話也許有點道理,但我仍然不喜歡你作事的方式。」  「好呀,」梅爾睜大了眼睛回道,「都一樣。」

  站在廚房的窗口,凱米拉直搖頭,「他總是這麼固執。」

  「她讓他瘦了10磅。」帕特裡克很親熱地在他妻子屁股上擰了一把,「不折不扣整10磅。」

  安娜對他「噓」了一聲,「我們聽不清了。」

  梅爾聲音有點發顫,「不管怎麼說,我們知道了彼此的想法。我很抱歉。」

  「你是在說『對不起』?」塞巴斯蒂安轉過身來,但卻被梅爾臉上的淚水嚇了一跳,「瑪麗•愛倫——」

  「別,我要把這些都忘掉。」她憤然地擦去眼淚,「我要做我認為是對的事情,我現在仍然認為我沒有做錯,但很抱歉我讓你這樣生氣,因為我……噢,我不想這樣。」她兩手在臉上擦著淚。塞巴斯蒂安伸手去抱她,但她躲開了,「別這樣,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來拍拍我、安慰我,雖然我像個小孩子似的。你氣壞了,我想我也不能不讓你生氣,或是不讓你與我斷絕關係。」

  「與你斷絕關係?」塞巴斯蒂安幾乎要大笑起來,「我為什麼不去理你?要知道我是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一氣之下把你掐死。我怕我會給你遞上一份最後通牒,而你又會把它扔到我臉上。不理你也就是不傷害你。」

  「不管怎樣,」梅爾抽噎著,她又恢復了些理智, 「我想我的所作所為傷了你的心,我不是故意的。」塞巴斯蒂安臉上現出一絲微笑,「都一樣。」

  「好吧,」梅爾覺得既要想辦法結束這一切,又不能有損自尊。「不管怎麼說吧,我想結束這一切,也想對你說我們在一起幹得很漂亮。現在,既然工作完了,我想我還是把這個還給你。」梅爾把塞巴斯蒂安給她的戒指從手上摘下,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最難做的一件事,她真想永遠戴著它,「看上去就像瑞安夫婦鬧離婚。」

  「是的,」他接過戒指,握在掌心,感覺著它的溫熱,想著梅爾是什麼心情。他不用進入梅爾的思想就能看出梅爾非常痛苦。這枚戒指並非特別貴重之物,但梅爾的高貴氣質卻讓他十分欣喜。「這好像很遺憾,」他用手背在梅爾臉上輕擦著,「不過,你與瑞安夫人兩者之間,我更喜歡你。」

  梅爾眨眨眼,「真的嗎?」

  「千真萬確。我開始感到她太乏味了,她從不與我爭吵,而且整天都在修染指甲。」塞巴斯蒂安很溫柔地把一隻手抱住梅爾的頭,將她攬向懷裡,「她當時要是穿著牛仔褲的話,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

  「我想不會。」梅爾喃喃著,靠向塞巴斯蒂安的懷抱,靠向塞巴斯蒂安的親吻。

  伸出雙臂抱住塞巴斯蒂安時,她感到自己在發抖。她淚如泉湧:「塞巴斯蒂安,我需要……」她把塞巴斯蒂安抱得更緊,兩人吻在一起。

  「告訴我。」

  「我要——噢,天哪!你嚇壞我了。」她抽出身來,兩眼濕潤,透著恐懼。 「看看我在想什麼,好嗎?看在上帝的份兒上,看看我在想什麼,幫幫我。」

  塞巴斯蒂安的目光暗了下來,兩手捧住了梅爾的臉,他看了看,看到了他所等待的一切。「再試試,」他喃喃著又吻住梅爾的雙唇,這溫柔的吻似乎在鼓勵著梅爾。「難道你還不能告訴我嗎?說出那幾個字來吧,它們才是最具魔力的。」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在纏著你,都只因為我……」

  「我愛你。」塞巴斯蒂安替梅爾說了出來。

  「是的,」梅爾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你可以說我模糊了界線,我並沒打算對你表明愛意,但看來我應該表白,我要是更坦率點就好了。看到一屋子的人,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他們都趴在廚房窗口,正像我一樣在樂呢!」

  「誰——?」梅爾朝四周望望,臉頰羞紅,忙不迭地向後退。「噢,天哪!我得走了,真不知我怎麼會這樣。」梅爾有點不知所措,抬起一隻手去抓自己的頭髮,卻看到她剛才還給塞巴斯蒂安的那枚戒指又戴到她的手指上了。她正望著戒指出神時,塞巴斯蒂安到了跟前。

  「我把寶石給了摩根娜,一塊我一生珍視的寶石,我請她為你打造一枚戒指,並把寶石鑲在上面,為你,」塞巴斯蒂安重複著,等著梅爾抬起頭。「因為我只想讓你戴它,你是我願與之共享人生的惟一女人。現在,我再次把它戴到了你的手上。這次以及上一次對我來說都是愛的誓約。」他將一隻手伸向梅爾,「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愛你。」

  梅爾眼裡此時已沒有了淚痕,神情已不再緊張,「你說的可是實話?」

  塞巴斯蒂安抿一抿嘴唇,「不,薩瑟蘭,我在撒謊。」

  梅爾一聲大笑,撲到塞巴斯蒂安的懷裡,「別耍賴,我有證人。」廚房裡傳來的掌聲又讓梅爾笑了。「噢,我太愛你了,唐納凡,我要盡最大努力,讓你的生活豐富多彩。」

  塞巴斯蒂安抱起梅爾,飛快地轉一個圈兒,「我知道,」又一個長長的擁吻後,塞巴斯蒂安拉起梅爾的手,「來吧,再見一次你的家人,我們一直都在等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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