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力寶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諾拉‧羅伯茲]家有芳鄰【唐納凡巫術家族三部曲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4-10-10 02:10: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呼吸。繼續,寶貝,呼吸!」
  
  「我在呼吸,」摩根娜氣喘吁吁地哼哼著,看不見納什,「如果不能呼吸,你怎麼說來著?」快出來了,他和她都拚命抓住對方的手。因而,他只不過對他可愛的妻子笑笑,用一塊布擦擦她的額頭。
  
  「叫吧,罵吧,吼吧,」他親吻妻子,當她吻他時,感到無比的寬慰,「你不會把我變成蛞蝓或兩個頭的蠑螈的,對嗎?」
  
  她笑著,呻吟著,發出最後一陣喘息:「我可以說出更有想像力的事情來。我想坐正一點。安娜?」
  
  「納什,到她床背後去,頂住她的背。這樣會快點的。」她彎著腰,關注著摩根娜的反應,最後檢查一遍是否一切就緒。用火烘乾的毯子、熱水、鉗子和剪子已消過毒,水晶閃著光芒。
  
  布裡娜站在女兒邊上,雙目放光,透出理解和關心,頭腦裡浮現出自己那段時間,在這同一張床上生孩子的情景。這同一張床上,她淚眼朦矓地想道,她的孩子正經歷著分娩的最後階段,最後的痛苦。
  
  「我說了你再推。喘氣,喘氣。」安娜重複道,感到自己體內的陣陣收縮,一陣甜蜜而可怕的劇痛讓她汗水淋漓。摩根娜僵硬著身子,和緊張情緒做鬥爭,努力按照她說的去做。「好的,好的。快行了,親愛的,我發誓。你取好名字了嗎?」
  
  「我喜歡叫柯利和摩伊,」納什說,和摩根娜同步呼吸,直到她用肘部輕輕戳他一下,「好吧,好吧,奧齊和哈麗特,但除非我們男女各生一個。」
  
  「別讓我現在笑,你這個白癡,」但她真的笑起來,疼痛有所減弱,「推我一把。快推我一把。」
  
  「如果是兩個女孩,」他略帶失望地說,「我們就叫她們露西和埃塞爾。」他的臉頰貼住她的臉頰。
  
  「兩個男孩的話,就叫鮑裡斯和貝拉,」當摩根娜倒身摟住納什的脖子時,她的聲音已有點歇斯底里,
  
  「上帝,安娜,我必須……」
  
  「克服一下,」安娜振作精神,「往前推。」
  
  摩根娜邊笑邊哭,把頭轉回來,竭盡全力生著孩子。「噢,上帝。」戶外,閃電劃破濃重的陰霾,雷聲在天庭轟鳴。
  
  「幹得不錯,冠軍,」納什說,緊接著,他的頭腦就像玻璃一樣一片空白,「看吶!噢,上帝,你看得到那兒嗎?」
  
  床腳邊,安娜小心翼翼地、熟練地轉動著一顆小小的、黑黑的腦袋,「堅持住,親愛的。我知道很難,但一定要堅持一小會兒。喘氣。對,就這樣。過會兒就好。」
  
  「頭發出來了,」納什簡直要虛脫了,臉上就像摩根娜一樣,濕漉漉的,滿是汗水和淚水,「看那兒,是什麼?」
  
  「我還沒完呢,」安娜沖堂姊笑笑,「好的,為了輝煌的成果,堅持住,親愛的,讓我們看看,我們到底是有了奧齊,還是哈麗特。」
  
  摩根娜笑著把孩子生在安娜等候著的手上。當第一聲嘹亮激越的啼哭聲在房子裡響起時,納什把頭埋進妻子蓬亂的頭髮中。
  
  「摩根娜。親愛的上帝,摩根娜,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疼痛已拋到九霄雲外。摩根娜雙目炯炯,伸出手來,安娜把那個小小的、蠕動著的襁褓放在她手上。她用母語對孩子喃喃地低訴著,好像在小心翼翼地迎接著。
  
  「男的女的?」納什雙手顫抖著去摸那個小小的腦袋.「我忘記看了。」
  
  「你生了個兒子,」安娜告訴他。
  
  第一聲啼哭傳來,樓下客廳裡的交談戛然而止,像拉掉開關一樣。所有目光都往樓上看去。一片沉寂。布恩碰一下熟睡的女兒。她的頭正依偎在帕特裡克柔軟的大腿上。
  
  他感到腳底下一陣顫動,看見自己杯中的酒正來回晃蕩著。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道格拉斯已摘下帽子,往馬修的背上拍一巴掌。
  
  「唐納凡家族的新成員,」他邊說,邊抓起一隻酒杯,往喉嚨裡倒酒,「上帝保佑。」
  
  布恩剛想說一句祝賀的話,塞巴斯蒂安走進房間。他點亮一支白蠟燭,然後是一支金色的。他舉著一隻沒有開封的酒瓶,打開封口,把淺金色的酒倒進一隻精雕細鏤的高腳酒杯裡。
  
  「一顆星在夜幕下顯現。生生不息,血脈相承,賦予它明亮的光芒。他因為愛而生,一輩子都將在大地上行走。他將擁有的另一份禮物,是骨血親情。月之魅,日之華。切記一生平安無恙。」
  
  塞巴斯蒂安把酒杯遞給馬修,讓他先喝。布恩驚詫地看著唐納凡家族的人,把酒杯一個接一個地往下傳遞。是愛爾蘭習俗?他深感疑惑。這當然比傳遞雪茄煙更令人感動,也更令人吃驚。
  
  當酒杯傳到他手上時,他既驕傲,又迷惑。就在他開始喝酒時,另一聲啼哭宣告另一個生命的誕生。
  
  「兩顆明星,」馬修用無比驕傲的語氣說,「兩份厚禮。」接著,帕特裡克變出一條條幅,播撒一陣彩紙雨,打破莊重的氣氛。當他演奏起一段喜慶的樂曲時,他妻子大聲歡笑起來。
  
  「新年快樂。」她衝著開始敲十二下的鐘,手舞足蹈地說,「從帕特裡克讓豬飛上天至今,這是最好的萬聖節之夜。」她朝布恩笑著說:「他那麼喜歡開玩笑。」
  
  「豬……」布恩語音未落,大夥兒的視線倏地全集中到走進房間的布裡娜身上。她徑直走向丈夫,他緊緊摟住她。
  
  「他們都安然無恙,」她流下幸福的淚水,「都健康而漂亮。
  
  我們有了一個外孫,一個外孫女,親愛的。我女兒讓我們大家都上樓祝福他們。」
  
  布恩不想摻和進去,當他們一窩蜂地湧出房間時,他還在猶豫不決。塞巴斯蒂安走到門口,停下來,皺著眉頭,問道:「你來嗎?」
  
  「我想這是家族的……」
  
  「你們是受歡迎的。」塞巴斯蒂安急促地說完這一句,他不代表唐納凡家族其他的成員。他不能忘懷,安娜曾被多麼深地傷害過。
  
  「這麼說好奇怪,」布恩抑制住陡然生起的肝火,盡量溫和地說道.「特別是當你感覺異常時。」
  
  「不管怎麼說……」塞巴斯蒂安歪著脖子,充滿挑戰和警告意味地聽布恩說。但當看到沙發時,他就軟下來。「我想,你要是不把傑西叫醒,帶她上樓看一看的話,她會失望的。」
  
  「但你不想我這麼做。」
  
  「安娜希望你這麼做,」塞巴斯蒂安說,「那更重要。」他又一次走向門邊,然後停下來。「你會傷害她的。安娜斯塔西亞從不掉眼淚,但她會為你流淚的。因為我愛她,所以我不得不原諒你。」
  
  「我不明白………」
  
  「不,」塞巴斯蒂安傲慢地點點頭,「我說到做到。帶上那孩子,索耶爾,到我們中來。這是一個以友善和小小的奇跡為主題的夜晚。」
  
  布恩弄不懂,塞巴斯蒂安的話為什麼會讓自己大光其火,他呆呆地望著空蕩蕩的門。他責備自己沒有向一位戒心十足、愛多管閒事的堂兄證明自己。傑西動了動,呆呆地眨眨眼睛。於是,他把塞巴斯蒂安拋到腦後。
  
  「爸爸?」
  
  「就在這兒,青蛙臉,」他俯身抱起女兒,「猜發生了什麼?」
  
  她揉揉眼睛:「我睡著了。」
  
  「我們馬上回家,但我想,你肯定想先看一樣東西。」她打著哈欠,把頭靠在他肩頭,他抱著她上樓。
  
  他們簇擁成一堆,遠比布恩想像中的家庭產房更為嘈雜。納什坐在床沿,摩根娜身邊,托著一個小小的襁褓傻笑著。
  
  「他看上去像我,你們說呢?」他沒有問具體某一個人,「鼻子,他的鼻子像我。」
  
  「那是阿莉西亞,」摩根娜邊告訴他,邊用臉頰蹭蹭兒子毛絨絨的腦袋,「我生下了唐納凡。」
  
  「對,啊,她的鼻子像我,」他又看一眼兒子,「他的下巴像我。」
  
  「這是唐納凡的下巴,」道格拉斯糾正道,「像長矛柄一樣平坦。」
  
  「哈,」瑪琳漁翁得利,「他倆都不可救藥。我們家這一支都有強壯基因。」
  
  正當他們爭論不休時,傑西從夢中醒來,探過身子:「這是寶寶嗎?他們都出生了?我能看看嗎?」
  
  「讓這孩子進來。」帕特裡克推開他兄弟,開出一條路來,「讓她看看。」
  
  傑西用一隻手勾住她父親的脖子,身子前傾著。「噢!」當安娜一手一個孩子抱給她看時,她睡意惺忪的眼睛一下子變得炯炯有神,「他們看起來就像小精靈。」她伸出指頭,小心翼翼地在每個孩子的臉頰上點一下。
  
  「你說得很對,」帕特裡克吻一下傑西的鼻子,「他們是新生的精靈王子和公主。」
  
  「但他們沒有翅膀。」傑西嬉笑著說。
  
  「有些精靈用不著翅膀,」帕特裡克沖女兒眨眨眼,「因為他們心裡有翅膀。」
  
  「這些小精靈需要休息和安靜,」安娜轉身把孩子放進摩根娜期待的雙臂中,「還有他們的媽媽。」
  
  「我感覺很好……」
  
  「不管怎麼說……」安娜扭過頭,警示性地掃一眼不願離開的唐納凡家族成員。
  
  「布恩,」摩根娜喊道,「你能等等安娜,開車送她回家嗎?她已精疲力盡。」
  
  「我很好。他要……」
  
  「當然願意,」他把打著呵欠的傑兩放在肩上,「我們下樓等你。多晚都成。」
  
  安娜又花十五分鐘時間教納什怎麼做。摩根娜睡著了,安娜帶上門,留下那個新家庭。
  
  她太累了,香囊裡的水晶也消耗殆盡。她幫她堂姐接生已整整十二個小時,盡心盡力。她的身子沉甸甸的,頭腦已變得麻木。全身心投入一項工作的結果往往如此。
  
  走到樓梯口,她猶豫一下,定定神,然後,緊緊抓住綠寶石護身符,振作起最後一點精神。
  
  當她走到客廳時,她已鎮定點了。是布恩,在壁爐邊的一把椅子上打盹,傑西摟著他的腰睡著。他睜開眼睛。嘴角微微笑著。
  
  「嗨,冠軍。我不得不說,這整件事都有點瘋狂,但你卻做得很好。」
  
  「迎接一個孩子降生人間,總會讓人手忙腳亂的。你沒必要全程呆在這兒。」
  
  「我願意,」他吻她的手,「她也一樣。星期一,她可以在學校裡眉飛色舞地講這個故事。」
  
  「對她來說,這一夜太漫長,也是她終生難忘的一夜,」安娜抹抹眼睛,而傑西又一次沉睡著,「那些人呢?」
  
  「在廚房裡,在冰箱裡找酒喝。我想我還是不要去湊熱鬧,因為我已喝了很多,」他溫和地笑笑,「就在剛才,我覺得屋子在旋轉,所以我改喝咖啡。」他指指身邊那張桌子。
  
  「現在,你可以在這子夜時分動身。我去和他們打個招呼,你把傑西抱到車裡去吧。」
  
  走出門去,布恩深深呼吸一口子夜涼風。安娜是對的,他根本睡不著。他不得不工作幾個小時,直到把咖啡喝光。而且,他更樂意幹個通宵。這樣做值得。他看一眼摩根娜家亮燈的方向。
  
  這樣做絕對值得。
  
  他把傑西的裙擺從她肩頭脫下,把她放在後座上。「多美的夜晚,」安娜在他背後說道,「我想,每顆星都出動了。」
  
  「還有兩顆新星,」布恩為她打開車門,呆呆地說,「那是馬修說的。說得真棒。塞巴斯蒂安發了一通關於生命、禮物和星星的祝賀,他們都在傳遞著一杯酒。這是愛爾蘭風俗?」
  
  「一種方式。」她的頭靠在座位上,他發動汽車。幾秒鐘後,她睡著了。
  
  當布恩把車停在驅車道時,他犯了難,不知道該如何將她倆都送到床上。他起身打開車門,這時,安娜已眨著眼睛醒來。「等我把她抱進屋,再來幫你。」
  
  「不,我很好,」她睡眼朦朧地走出汽車,「我來幫你。」她笑著抱起那些絨毛玩具:「爸爸常常有點瘋狂,希望你別介意。」
  
  「你在和我開玩笑吧?他對她很好。來吧,寶貝,」他抱起傑西,她還是懶洋洋的,「她和你母親很談得來,和其他人也談得來,但和你父親肯定是最投機的。我希望她會纏著我去愛爾蘭,這樣,她就可以參觀他的城堡。」
  
  「他會喜歡的。」她拿起銀色的裙擺,跟著他走進屋子。
  
  「那些東西放哪兒都行。來杯白蘭地怎麼樣?」
  
  「不,真的,」她把絨毛玩具放在躺椅上,裙擺放在邊上,按摩著酸疼的肩膀,「我想來點茶。在你把她放到床上的時候,我可以喝一點。」
  
  「好,我就來。」
  
  當布恩把傑西放到床上時,床下傳來一陣低沉的嗥叫聲。「看門狗,是我們,你這木魚腦袋。」警報解除,戴西跳出來,搖著尾巴。一直等到布恩脫掉傑西的鞋和衣服,才跳上床,在傑西腳邊睡下。
  
  「你要是明早六點就叫醒我的話,我會把你的狗嘴粘起來的。」戴西搖搖尾巴,閉上眼睛。
  
  「我真的搞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養只聰明點的狗。」布恩說著,走進廚房,「它不會……」他閉上嘴。
  
  水壺放在火上,開始冒熱氣。壺蓋開始發聲,茶壺就放在一邊。安娜頭枕手臂,趴在餐桌上,熟睡著。
  
  明亮的燈光下,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絲陰影。布恩希望她之所以看上去那麼柔弱、蒼白,是因為刺眼的燈光的作用。她的頭髮披散在肩頭,嬌嫩的嘴唇微微翕開著。
  
  看著她,他想到那個被一個妒火中燒的巫婆催眠一百年的年輕公主。直到她所真愛的人溫柔地吻她,她才醒過來。
  
  「安娜斯塔西亞,你是如此美麗。」他撫摸著她的頭髮,沉浸在沉思中。他從未見過她的睡姿。突然,他有種迫切的衝動,想把她抱到自已床上,好在早晨睜開眼睛時,看到她躺在身邊。「我該怎麼做?」
  
  他歎口氣,把手從她頭髮上拿下來,走到壁爐邊,關掉火。
  
  就像對待傑西那麼輕柔地把她抱起來;就像傑西一樣,她茫然無知。他咬緊牙關,克制住心頭的慾火,把她抱到樓上,放在自己床上。
  
  「你不知道,在這裡,我是多麼需要你,」他邊幫她脫掉鞋子,邊喘息著說道,「在我的床上,在深夜。整整一個晚上。」他幫她蓋上被子,她歎口氣,翻個身睡著,頭髮散落在他的枕頭上。他俯身吻她,心頭的慾火漸漸熄滅。「晚安,公主。」
  
  拂曉之前,傑西穿著貼身短褲和T恤衫,在臥室裡低聲呻吟起來。她做了個噩夢,關於學校裡那間鬼魂出沒的房間,她想到她父親那裡去睡得舒坦一些,溫暖一些。
  
  他總能驅魔除妖。
  
  她小跑著奔到床邊,爬上去,鑽進他的被窩。接著,她就發現那根本不是她父親,而是安娜。
  
  傑西蜷成一團,好奇地用手指玩她的頭髮。睡夢中,安娜咕噥著摟住傑西,把她拉近身邊。傑西滿心驚奇。不同的氣味、不同的肌膚。但她又感到就像父親摟住自己一樣地好玩和安全。她放心地把頭靠在安娜胸前入睡。
  
  安娜醒來時,發現一雙手摟著自己,一雙小小的、柔軟的手。她腦海中一片茫然,低頭看看傑西,又掃視一下房間。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是傑西的房間。是布恩的房間。她讓那孩子靠著自己,努力把發生過的事一一串連起來。
  
  她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把沖茶的水放到火上,坐下來。累啊,她真累啊。她想把頭靠一會兒,卻……顯然很快就睡著了。
  
  布恩在哪兒?
  
  她小心翼翼地別過頭來,自己也說不清楚,當發現床另一側空著時,是如釋重負,還是大失所望。要想天上掉下那樣的機會,是不切實際的,但如果當傑西擁抱著她的時候,自己能蜷曲著背對著他,也是很好的。
  
  當她回頭看時,傑西已睜眼看著她。「我做了個噩夢,」那女孩用清晨醒來時呢喃般的聲音輕輕告訴她,「關於無頭騎士的。他笑啊,笑啊,追趕著我。」
  
  安娜身子下移,親吻傑西的眉毛:
  
  「我敢打賭,他沒抓住你。」
  
  「嗯哼。我醒過來,來找爸爸。他總能驅走惡魔。那些靠我們最近的,藏在床底下。窗戶上和所有地方的惡魔。」
  
  「爸爸很擅長這種事。」她笑著,回憶起自己六歲時,是如何在每個晚上假裝用魔法帚驅魔除妖的。
  
  「但你在這兒,我也不會害怕的。你是不是從現在起,每天晚上都會睡在爸爸床上?」
  
  .
  
  「不,」她用手梳理一下傑西的頭髮,「我想,我倆都睡著了,你爸爸不得不把我們都放到床上。」
  
  「但這是張大床,」傑西指出,「那兒是套房。現在,我讓戴西和我一起睡,但爸爸卻只能一個人睡。奎格列和你睡一塊兒嗎?」
  
  「有時候睡,」安娜說,隨著話題的迅速轉變,她感到輕鬆點,「它也許正奇怪我到哪兒去了。」
  
  「我想它知道。」布恩站在門口宣佈道。他只穿著牛仔褲,沒扣腰帶,看上去睡眼朦矓,一臉苦相,那只灰貓在他雙腿之間蹦跳。「它叫著,抓著後門,直到我讓它進來。」
  
  「噢,」安娜把散亂的頭髮往腦後推推,站起來,「對不起。
  
  我想它吵醒你了。」
  
  「這只不過是第一次。」他捏起拳頭放進口袋,灰貓跳到床上,嗚咽著像在抱怨她的女主人。他又一次怦然心動,心動加快。他將如何解釋,當安娜擁抱著他的小姑娘躺在那張又大又軟的床上時,自己內心的感受?「傑西,你在幹什麼?」
  
  「我做了個噩夢,」她把頭枕在安娜手臂上,撫摸小貓的毛皮,「所以,我來找你,但安娜在這兒。她就像你一樣,趕走了妖魔。」奎格列平躺下來,讓傑西咯咯直笑。「它餓了。可憐的小貓。我可以餵它。我能帶它下去餵它嗎?」
  
  「當然,只要你高興。,』
  
  安娜話音未落,傑西已跳下床去,讓小貓跟著她。
  
  「很抱歉,她弄醒你了。」布恩猶豫一下,然後,走過來站到床邊。
  
  「她沒有。她只是爬上來,鑽進被窩,又睡了。我要抱歉給你添那麼多麻煩。你應該搖醒我,送我回家。」
  
  「你太累了,」他伸出手來,就像對待傑西一樣,撫弄她的頭髮,「美不可言,精疲力盡。」
  
  「接生很累人的,」她笑著說,「你睡在哪兒?」
  
  「客廳,」他背部一陣痙攣,身子縮了縮,「這讓我感到,當務之急是在那兒擺一張床。」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按摩他的背部,幫他鬆弛下來。「你該把我放在那兒。我想我是感覺不出一張床和一張膠合板之問的差異的。」
  
  「我想讓你睡我的床,」他的目光碰到她的,牢牢鎖定,「我很想讓你睡我的床。」他伸手托住她的頭,把她拉過來.拉得非常非常近。「我現在還這麼想。」
  
  他親吻她,不再那麼小心翼翼,那麼溫柔。當他把她放到枕頭上時,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緊張之情。「布恩……」
  
  「一小會兒,」他的聲音略顯緊張,「我需要和你呆一小會兒。」
  
  透過她薄如蟬翼的衣衫,他撫摸她的乳房,讓她血液都快凝固。他撫摸她,嘴巴一張一翕,讓她無法呻吟。他弓著身子,硬硬地伏在她柔軟的身上,動作迅捷,甚至粗野。她想,他是會這麼做的。
  
  「安娜。」他抱著她,用牙齒啃她的喉嚨,然後摟緊她。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他們兩個都不公平。他努力控制著自己。
  
  「喂貓要多久?」
  
  「不會太久,」她羞澀地笑笑,把頭埋進他的胸膛,「不會很久。」
  
  「我在考慮一件事,」他直起腰,手從安娜的胳膊上滑下來,抓住她的手,「傑西纏著要我答應她,在琳達家住—晚上。如果我能這麼做,你答應來和我共度良宵嗎?就這兒?」
  
  「好的,」她抓住他的手,放到唇上,又把它放到臉頰上,「今晚,」他強迫自己放開她,「今晚,」他重複道。「我會打電話給琳達的母親,必要的話,請求她。」他努力鎮定下來,放慢節奏。「我答應過傑西去吃冰淇淋,或者趕到碼頭吃午飯。你想和我們一起去嗎?如果一切都能實現的話,我們就能把她留在琳達家,然後出去吃晚飯。」
  
  她支撐著從床上起來,毫無用處地抹著襯衫和褲子上的褶襉:「聽起來不錯。」
  
  「太好了。對不起弄皺你的衣服,我沒有足夠勇氣脫下你的衣服。」
  
  她想像著他為自己寬衣解帶的情景,渾身一陣顫慄。慢慢地,非常緩慢地,他的手指極有耐心,他眼中慾火中燒。她清清嗓子:「它們都皺了,我回去換一件,然後去看看摩根娜和那對雙胞胎。」「我開車送你去。」
  
  「好的。我爸爸會去接我的,這樣,我就能坐上自己的車子。你想什麼時候離開?」
  
  「中午前後,幾個小時後。」
  
  「很好。我會回來找你的。」
  
  她出門之前,他又一次把她拉住,貪婪地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說不定我們還能找到一些吃的,帶到這兒吃。」
  
  「這聽起來也不錯,」她喃喃自語著,換個姿勢吻他,「不過,我們餓的時候也可以出去吃比薩。」
  
  」好主意。非常好。」
  
  四點鐘的時候,傑西站在琳達家門口,揮手作別。她粉紅的背包裡放著一個六歲女孩在外借宿所需的全套裝備。令她尤感滿足的是,戴西也應邀參加這個晚會。
  
  「告訴我,你沒有內疚。」布恩盯著反光鏡說道。
  
  「為什麼內疚?」
  
  「為想讓我女兒今晚離開。」
  
  「布恩,」安娜愛憐地側著身子吻他,「你知道得很清楚,傑西巴不得我們早點離開,她好開始在琳達家的經歷。」
  
  「是的,但……我們不是為此離開她的,而是為了自己隱秘的計劃。」
  
  布恩知道這種隱秘帶給安娜心靈的小小不快。「她會因此而不能過得很愉快,特別是當你向她保證,幾周之內,她將獨自度過一個節日。如果你還是覺得有點歉疚,你可以想像一下自己是在整夜照看一群五六歲的小姑娘。」
  
  他斜她一眼:「我覺得你會對我有所幫助,雖然你也有私人的想法。」
  
  「真的?」事實上,他的話已讓她欣喜若狂,「也許我會的。」
  
  她把手按在他的手上:「對於一個充滿負疚感的偏執狂父親來說,你從事的是一項很好的職業。」
  
  「繼續說,我感覺好多了。」
  
  「太多的奉承並不適合於你。」
  
  「我可不想告訴你,今天,當我們在碼頭走過時,有多少個傢伙為了要看你第二眼,伸長脖子。」
  
  「噢?」她掠了下頭髮,「有許多嗎?」
  
  「這要取決於你如何給『許多』下定義。除此之外,太多的奉承並不適合於你。我想我無法說清,今天下午,你為什麼會看上去如此容光煥發。」
  
  「也許,因為我睡得像塊石頭,」她放縱地舒展一下身子.一隻瑪瑙手鐲在她腕子上閃動一下,「摩根娜是個令人驚歎的人。今天下午,我去看她時,她正在照顧那對雙胞胎,看上去就好像她剛從療養勝地休息一周回來。」
  
  「孩子們好嗎?」
  
  「孩子們非常好。健健康康的,眼睛大大的。納什正在換尿布。他說,兩個孩子都對著他笑。」
  
  他也懂得,並留戀著這種感情。「他是個很好的傢伙。」
  
  「納什很特別。」
  
  「我必須承認,當聽到他結了婚,我深感震驚。納什一直是個我行我素的人。」
  
  「愛情可以改變世界,」安娜自言自語道,極力掩飾著渴望的心情,「布裡娜姨媽稱之為最純粹的魔力。」
  
  「精闢。一旦你墮入情網,你就開始相信,沒什麼事情不可能發生。你墮入過愛河嗎?」
  
  「一次,」她遠眺海岸上閃閃發光的冰樹,「很久以前。但結果卻證明,愛的魔力不夠強烈。於是我明白,我的生活畢竟還沒有結束,獨處也許會很快樂的。因此,我買下海邊的這幢房子,」
  
  她笑著說道,「營造我的花園,重新生活。」
  
  「我想,我的經歷與你類似,」他再一次面向那幢房子,陷入沉思,「感覺獨處很快樂,是否意味著,你認為和別人一起生活不會幸福?」
  
  她內心不安又充滿希冀:「我想,這意味著我能隨遇而安,直到有一個人,他不僅能給我帶來奇跡,而且能理解我。」
  
  他把車駛進馳車道,關掉發動機。「我們有件事情要一起去做,安娜。」
  
  「我知道。」
  
  「我沒有想到,還能再一次體驗這樣的情感。這和我以前體驗過的截然不同,我不敢肯定,這意味著什麼。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想瞭解。」
  
  「這沒關係,」她再次抓住他的手,「有些事,你只要學會把握就足夠。」
  
  「不,不是的,」他又一次面對著她,眼神變得黯淡起來,「不是關於你的。」
  
  她倒吸一口氣:「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人,也不會是你所需要的。布恩……」
  
  「你正是我所需要的。」他再次把她緊緊地摟過來,堅定而急切地吻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4-10-10 02:10: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當他扯掉她身上的安全帶,摟著她的腿,把她猛拉過來時.她就像是挨了一鞭似的,恐懼感迅速傳遍全身。他的手摳進她肉裡,嘴唇猛烈地吻她。這可不是那位深情款款地愛著她,用溫柔的撫摸和山盟海誓使她備感甜蜜的布恩呀。她的那位寧靜早晨和慵懶午後的愛人,已變得那麼邪惡,那麼危險,那麼讓她難以抵抗。
  
  當他那雙強硬的、急不可耐的手撫摸著她的時候,她感到熱血沸騰。這是她所從未體驗過的狂風驟雨,在這月照的花園裡,空氣中瀰漫著綻放的鮮花令人陶醉的芳香。這種突如其來的迫切要求,以前他只是有克制地、平靜地暗示過。她默許似的抱緊他,心甘情願地、迫不及待地任他擺佈。
  
  當他帶著她超越界限時,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她一邊被熱烈親吻著,一邊還在呻吟;她緊繃雙唇,手指拚命地抓住他的肩膀。他狂熱地想到,他可以把她留在這兒,就在這兒,直到他們不得不離開。
  
  他解開她的襯衣紐扣,親吻她的肌膚。但撕扯聲卻被他和她急促的喘息聲所掩蓋。在他的狂吻之下,她的脈搏因強烈的性慾而無規則地跳動起來。她渾身洋溢著熱情的、甜蜜的情感。
  
  他一邊發誓,一邊推開車門,把她拉出來。車門一晃一晃的,他半抱半拉著她走過草坪。
  
  「布恩,」她猶豫著,努力加快步伐,卻丟掉了鞋子,「布恩,汽車。你把鑰匙忘在……」
  
  他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頭扳轉回來。他的眼睛,噢,上帝,他的眼睛,她想道,閃爍著遠比恐懼更為深刻的光芒。那種熱情,讓她心靈為之震撼。
  
  「麻煩的汽車,」他突然低頭吻她,讓她目眩神迷,喘不過氣來,「你可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他邊說,邊急切地呼吸一下空氣。「每當我見到你,」他拉著她走上台階,手一刻不停地摟著她,「那麼溫柔、那麼開朗,眼中卻蘊涵著某種鬱積已久的情感。」
  
  他迫使她背靠門站著,壓迫她,征服她,親吻她飽滿而芬芳的紅唇。如今,她目光的內涵更其豐富。他看得出,她很害怕,又很褐望。看來他倆都很清楚,那被他們無情壓抑許久的動物性,已徹底脫韁而出。
  
  他粗濁地喘氣,捧著她的臉:「告訴我,安娜,告訴我你要我。此時此刻。以我這種方式。」
  
  她擔心自已說不出話來,因為她喉嚨乾澀,慾火焚身。「我需要你,」她乾澀的嗓音進一步激發起他胸中的熱情,。此時此刻,以任何方式。」
  
  他邊把她的襯衣扯開,邊看著她的眼光變得如煙霧般迷離。當他踹開房門時,她猶豫地想退出來,卻被他熱烈地擁抱起來。
  
  就像她的襯衣一樣,他的自控能力也已被徹底摧毀。他的手牢牢摟住她的腰,舉著她雙腳離地,透過絲質內衣,親吻她的胸脯。她也像他一樣,瘋狂地躬身下去,雙手緊緊抓住他的頭髮。
  
  「布恩,來吧。」她請求著,自己都不知道在請求什麼。
  
  他把她放下來,再次吻她。情慾驅使他用牙齒啃噬著她熱情的嘴唇,舌頭深深伸進她嘴裡。接著,她看上去幸福得都快要發瘋,雙手狂亂地撕扯他的衣服。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樓梯,邊走邊脫衣服。紐扣繃脫,散落在地上。他熱切的雙手又一次抓住她,把她單薄的內衣扯到腰際,接著,兩人同時滾到地上。「這兒,」他把她壓在身下,「就在這兒。」
  
  最後,他興奮地遍吻她的全身,不顧一切地探究著她的秘密,不顧一切地對她為所欲為。耐心不復存在,憐香惜玉也不復存在。事實上,躺在地板上,在他身下翻滾的女子一點兒也不脆弱,她緊緊擁抱他的手是有力的,熱切吻他的唇是富於激情的,在他身下扭動的身軀是敏捷的。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她的身體是那麼生機勃勃,前所未有的生機勃勃,熱血沸騰。世界圍著她旋轉,先是一個光斑和黯淡的光線,繼而越轉越快,直到她不得不伸手抓住扶欄,以免從世界的邊緣墜落下去。
  
  當他扯下她的褲子時。她的皮膚將地板都照亮了,接著掉下來的是花邊。他的嘴,噢,他的嘴,貪婪地、狂亂地、極度興奮地吻著她。當他帶著她飛翔於灼熱的、真空的世界時,她發出陣陣尖叫。
  
  她的無主題的喊聲,他連一個字也聽不懂,但他知道,他已讓她超越清醒和理智的界限。他希望她這樣,和他一起體驗這種生機勃勃的瘋狂、不受法律約束的情感。
  
  他在等待著,等待著,現在,她的苗條光潔的身子猛地一振。一匹訓練有素的良種馬已準備好被駕馭。他就像一匹雄馬一樣地顫慄著,爬到她身上,讓自己處於濕漉漉的、等待的狀態。她彎著身子迎合著他,臀部像閃電一樣扭動著,和他一起衝向呼嘯著的黑暗深處。
  
  她的手在他汗濕的背脊滑過。她已經麻木得感覺不到,當他倆倒在地板上時,地板鬆動起來。她想抓住他,卻沒有氣力。她無法集中心思想發生過的事。有的只是瞬間的感覺和爆發的情感。
  
  如果這是愛情更陰暗的一面,她不可能對此有所準備。這種可怕的需要是深藏在他心底的。她難以理解他是如何把它藏這麼久的。都是為她。她把濕漉漉的臉龐貼在他脖頸上。一切都是為了她。
  
  在他依然顫抖的身子下面,她如水般柔弱。布恩努力想控制現實。他需要移動一下。當他對她做完一切事情後,他也許已把她碾碎。但當他抬起身子時,她只是低低呻吟一聲,讓他於心有愧。
  
  「這兒,寶貝,讓我來幫你。」
  
  他往邊上移動一下,撿起她襯衣的一隻襤褸的袖子,來蓋住她的身子。隨後,他詛咒一聲,又把它扔回到地板上。她靜靜地、舒服地靠近他。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厭惡地想道,他把她當成某種妖魔,在地板上。在地板上吶!
  
  「安娜,」他找到他自己的襯衣,把它披在她肩頭,「安娜斯塔西亞,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解釋?」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嗓子乾澀至極。
  
  「你沒辦法自己起來,」臂彎裡,她自如地滑動著,「我要給你拿幾件衣服,或……噢,上帝。」
  
  「我想我站不起來了.」她舔一下嘴唇,接著,吻他,「一兩天內都站不起來了。但這樣難道不好嗎?我就呆在這兒。」
  
  他皺著眉,想搞明白從她嘴裡聽到的這句話的意思。那不是生氣,也不像是痛苦,聽起來就像,非常像,一種滿足感。「你沒感到失望?」
  
  「嗯?可能嗎?」
  
  「啊,因為……事實上,我傷害了你。見鬼,我的確傷害了你,幾乎是拖著你坐到汽車的前排座位上,撕碎你的衣服,把你拖到這兒,對你做了所有該做和不該做的事。」
  
  她依然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所有這些,你的確做過。我生平第一次被如此對待。我想,我再不願這樣從樓梯上上下下。」
  
  他伸出一根手指,溫柔地托住她的下巴,直到她睜開眼精:「我曾設想過,至少得在床上做這事。」
  
  「我想,我們倆最終都會到那兒做愛的,」她關切地抓住他的手腕,「布恩,你覺得我會因為你如此需要我而失望嗎?」他的手滑落到她臀部,又一次把她摟過來:「我鄰居的思想很開通。」
  
  「我聽到過類似的話,」她熟練地用牙齒咬住他的下唇,回憶著它在自己臉上和脖頸間舔舐的美好感覺。於是,她也慢悠悠地吻起他來。「很幸運,我的鄰居是個性情中人。我懷疑沒什麼事會使他大吃一驚,即使我告訴他,當我一個人在床上時,我經常會狂熱地想他。」
  
  這不可能,但他覺得,他已被她感動。那種強烈鬱積的慾望又一次升騰起來。「真的嗎?想些什麼?」
  
  「想讓他到我身邊來,」隨著他的嘴唇在她肩膀上游移,她的呼吸又一次急促起來,「就像深夜的夢魘,當煙霧在空中繚繞時,來到我的床上,我看得見他的眼睛,發著鈷一樣藍色的光芒,我知道,他會以空前絕後的方式要我。」
  
  當知道無論自己現在採取什麼行動,她都會欣然接受,他擁抱她。「我不能再向你發光。」當他抱她起來時,她笑著說:「你已經發過了。」
  
  後來,幾個小時以後,他們跪在狼藉的床上,就著燭光,享用比薩餅。安娜已不再關心時間,不再需要弄清是午夜還是拂曉。他們撫愛著,傾訴著,歡笑著,又一次撫愛著。她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美妙的夜晚。在這裡,時間有什麼關係?
  
  「朱尼爾不是女主角。」安娜咬著手指。他們討論著史詩、現代動畫、古代傳奇和民間傳說,以及古典恐怖劇。她說不出他們在趕回亞瑟王的卡米洛時,是如何受的傷,但一涉及亞瑟王后這個主題時,安娜的立場就很堅定:「她當然不是一個悲劇人物。」
  
  「我不相信還會有具有你這樣憐憫心的女子,會比你更同情她的處境。」布恩考慮要不要把他們放在床中央的紙板抽一張下來。
  
  「為什麼?」安娜親手把它抽出來,遞給布恩,「她欺騙她丈夫,幫著搞垮一個王國。一切都因為她意志薄弱和縱慾。」
  
  「她在戀愛中。」
  
  「愛並不能為一切行為開脫。」她被逗樂了,歪著腦袋,看著燈光搖曳中的他。他看上去雄赳赳氣昂昂地只穿著一條拉鏈短褲,頭髮亂糟糟的,臉上鬍子拉茬。「那樣不正像一個男人的所作所為嗎?為一個不忠的女子尋找借口,因為同她的浪漫關係。」
  
  他怦然心動。「我只是認為她沒有控制好自己。」
  
  「她當然沒有。她有機會,但她就像蘭斯洛特一樣,做出錯誤的選擇。所有那些關於豪俠的、騎士風度的、英雄主義的、神聖的華麗篇章,而她倆卻辯解說,之所以欺騙那個同時愛著她倆的男人,只是因為她們沒有很好地自控?」她幫他梳理著頭髮,「那是自相矛盾的。」
  
  他笑著喝一口酒:「你把我逗樂了。在這一點上,我不能不承認,你是個浪漫的人。一個在月下摘花、收藏小精靈和巫師雕塑,並譴責朱尼爾愛得不聰明的女子。」
  
  她激動地說道:「可憐的朱尼爾。」
  
  「繼續下去。」他嬉笑著,深深地自我陶醉著。這種事並沒有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他們只是在討論著被大多數人認為是虛構的人物。「讓我們同樣記住其他一些劇作家。梅林應該見證了整件事。他為什麼不為此做些什麼呢?」
  
  她挑剔地撣去裸露的小腿上的麵包屑。「這兒不是巫師解說命運的場所。」「繼續,我們在這兒討論冠軍。一個小小的符咒,他不可能予以緩解的。」
  
  「但可以改變無數的生命,」她說道,舉杯祝酒,「歪曲的歷史。不,他做不到,即使亞瑟王也做不到。人們,包括女巫、國王、凡人,都只對自己的命運負責。」
  
  「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唆使通姦,通過假扮尤瑟是康弗爾公爵,並讓伊格裡恩在最初的地方欺騙亞瑟王。」
  
  「因為那是天數,」她就像對傑西一樣溫和地說道,「那是目的。梅林之所以有那麼大的影響,之所以偉大,他所做惟一至關重要的事,就是創造了亞瑟王。」
  
  「這聽起來對我毫無用處,」他吃完比薩餅,「一個符咒是有用的,另一個沒用。」
  
  「你如果擁有某種天賦,就有責任知道如何以及何時用它,或不用它。你能想像,當眼睜睜地看著所愛的人受傷害,他是如何肝腸寸斷嗎?即使亞瑟王是虛構出來的人物,你是否知道事情要如何結局?有魔力並不等於沒有感情或痛苦。它極少能保護擁有它的人。」
  
  「我不這麼想。」在他的故事中,他理所當然要讓女巫和術士受煎熬。他憑興趣賦予他們人的特點。「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經常做白日夢,夢見自己生活在古時候。」
  
  「從惡龍口中英雄救美?」
  
  「當然。然後,向黑衣騎士挑戰,打得他靈魂出竅。」
  
  「自然嘍。」
  
  「後來,當我長大後,我發現自己可以充分利用這兩個世界,身在此岸,心卻可以達到彼岸……」他用一個指尖輕輕敲敲自己的腦門,「當我在寫作時,我就在創造使二十世紀的生活變得更加舒適的東西。」
  
  「就像比薩餅。」
  
  「就像比薩餅。」他附和道,「電腦取代鵝毛筆,棉衣被脫下來。熱使水沸騰。值得一提的是……」他說著,指指那件他給她穿的T恤的衣邊。他衝動地把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爬下床去。
  
  「你在幹嗎?」
  
  「熱使水沸騰,」他重複道,「現在是我向你展示,我能在淋浴房裡對你做些什麼的時候。」
  
  「你想唱歌?」
  
  「過一會兒也許會的,」他打開浴室玻璃門,打開龍頭,「希望你像它這樣熱。」
  
  「啊,我……」她趴在他肩上,走進去。在交叉的水幕中,她馬上就被渾身澆透。「布恩,」她急促而含糊地說,「你快把我淹死了。」
  
  「對不起,」他直起腰,去取肥皂,「你要知道,正是這間淋浴房,使我決定買這幢房子。它很寬敞。」他用濕毛巾擦她的小腿。「有一對沐浴龍頭。」
  
  雖然水很熱,但當他輕輕地用肥皂擦她的脊背時,她還是顫抖起來。「以這種姿勢欣賞這個浴室,真有點難度。」說著,她把散落在面前的頭髮往後一甩,接著,就注意到屋頂貼著鏡子玻璃,「噢,天吶。」
  
  他咧嘴笑著,手慢慢移到她大腿上:「仔細看看天花板。」
  
  她照他所說的,歪著頭看他倆的影像。「啊,怎麼沒蒸氣?」
  
  「是塗過保護層的玻璃。即使你在這兒呆上足夠長的時間,你也只能發現它上面只有一小層水汽。」於是,他堅持要在那兒呆上足夠長的時間。他開始把她放下去,一寸寸向危險邊緣滑進。「但那只是增添氛圍,」他輕輕地推著她,背對著牆站著,隔著貼身的襯衣,撫摸她的乳房,「想聽聽我的幻想作品嗎?」
  
  「那……噢,」他揉搓著她的乳頭,讓她隱隱作痛,「看來並不怎麼好。」
  
  「這主意更妙,」他吻她、逗她,退卻著,直到喘不過氣來。
  
  「我為什麼還不讓你看看呢?我們先把這去掉。」他把那件濕乎乎的襯衣從她頭上脫去,扔到一邊。它啪噠一聲落地,讓她渾身又一陣抽搐。「我們就從這裡開始,」他遊戲般地吻她的唇,用那塊滑溜的香皂搓她的背,「我會一直搓到腳尖的。」
  
  在她更深層次的性慾的想像空間裡,浴室已和樓梯漸漸融合。當他濕漉漉的、滿是肥皂泡的手在她胸前撫摸時,她身子往後倒去,雙手抓住他的臀部以保持平衡。
  
  水蒸氣圍裹著她,在她心中瀰漫。那厚重而潮濕的空氣讓她根本喘不過氣來。當他們的裸體相互接觸時,肥皂沫使肌膚在肌膚上愉快地滑動著。她雙手滿是泡沫,撫摩著他的背部和前胸。
  
  他的嘴唇貪婪地吻她,身體因她的觸摸而顫抖。她低聲地、溫柔地笑著。
  
  如果說她在燃燒,那麼他也一樣。這是愛情魔力的碰撞。毫無疑問,她能回饋給他同樣野性的、盲目的、不計其數的快樂。
  
  那種如此甜蜜、如此豐富的快樂,因為它和熱情一樣,同樣源自於愛。
  
  她想把自己展現給他;她馬上就要把自己展現給他。
  
  她的手在他身上滑動,撫摸他強壯的肩膀、結實的胸膛。她喃喃低語,指尖滑過他的胸肋,撫摸他平坦的腹部。
  
  他搖著頭,努力想搞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原想在這裡勾引她,卻被她誘惑。那撫摸他光滑皮膚的纖纖玉手,正向他內心射來極度渴望的利箭。
  
  「抓住。」他的手摸索著她,把她牢牢地抓住。他知道,此時此刻,如果他抓住她,他就將覆水難收。「讓我……」
  
  「不,」憑著新近得來的豐富經驗,他的嘴唇急切地吻著她,征服了她,「讓我。」
  
  她緊並著十指,在他身上輕輕地滑動著、撫摩著、擠壓著,聽著他在自己耳邊粗濁地喘氣。當她感覺到他在急速而無助地顫慄時,她渾身洋溢著快樂的情緒。然後,狂熱地、全身心地接納了他。
  
  「安娜,」他感到最後一點現實感都已蕩然無存,「安娜,我可以……」
  
  「你需要我,」她激動得快要神志恍惚,熱辣辣的目光充滿挑逗意味地盯著他,「那麼就要我。就現在。」
  
  她看上去就像是剛剛浮出海面的女神。濕漉漉、濃密的頭髮,像深黃色的金子,傾瀉在她肩膀上。她的肌膚熱乎乎的,煥發著水的光芒。她眼中是無人能夠破譯的秘密和強烈的神秘感。
  
  她興致勃勃,她雍榮華貴,她是屬於他的。
  
  「抓緊我,」他使勁把她往牆上推,伸手托起她的臀部,「抓緊我。」
  
  她摟住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抱住她,在水幕的噴射下,刺進她的身體。她急促地喘著氣,喊他的名字,仰起頭來。透過蒸騰的霧氣,她看到他倆的影像:肢體緊緊纏繞,辨不清誰是誰。
  
  她發出一陣無以言表的歡樂呻吟,頭重重垂到他肩上。她丟了。丟了。感謝上帝。「我愛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話是在她腦海裡出現的,還是從她嘴裡脫口而出的。但她一遍遍說著,直到渾身痙攣。
  
  他整個人一下子空了,然後,疲軟得只能靠著牆勉強站立。
  
  當他雙手撫住她雙肩時,他的心還在急劇地跳動。「現在就告訴我。」
  
  她微笑著,卻不經意地一顫,抬起頭來,目光迷離地盯著他:「告訴你什麼?」
  
  他用手指揉她的眼睛,讓她看得清楚一點。「你愛我。現在就告訴我。」
  
  「我……你不覺得我們該擦擦乾嗎?我們在水裡呆得太久。」
  
  他不經意地一個抽搐,關掉開關。「我想看著你把話說出口。我們就呆在這兒,直到你再說一遍。」
  
  她猶豫著。他根本沒意識到,他正在逼她採取下一步行動。
  
  要麼擁有他,要麼失去他。拒絕,或選擇。已經到了做出決斷的時候。「我愛你。我要不愛你,就不會,也不可能和你呆在這兒。」
  
  他的目光深沉而熱烈。漸漸地,他握她握得輕了點,臉部鬆懈下來。「我感覺等你說這句話,等了有好多年。」
  
  她把濕淋淋的頭髮往後腦勺梳一梳。「你問一聲就可以。」他抓住她的手。「你沒有。」她開始發抖,他帶著她走出淋浴分隔間,用一塊毛毯裹住她。他先是用毛毯裹住她,接著,又用手臂摟住她,給她以溫暖。「安娜斯塔西亞,」他滿懷柔情地吻她的頭髮、臉頰、嘴唇,「我沒必要多問。我愛你。是你,恢復我生命中那種我認為再不能擁有,也不想去奢求的東西。」
  
  她輕輕歎口氣.把臉貼在他臉上。這是真的,她想。這是屬於她的。她會珍惜它的。「你是我夢寐以求的人。不要停止愛我,布恩,不要停止。」
  
  「我不可能那樣做,」他把她拉過來,「別哭。」
  
  「我沒哭,」安娜早已眼淚汪汪,但淚水沒有奪眶而出,「我不哭。」
  
  安娜斯塔西亞從不流淚,但她會為你一彈淚水。
  
  塞巴斯蒂安的話在布恩耳邊令人不快地響起。他毅然決然地把它們清除出去。真是荒謬可笑。他絕不可能傷害她。他張開嘴,接著又合上。一間蒸氣騰騰的浴室不是他想像中的求婚所在。而且,他首先還需要告訴她一些事情。
  
  「我另外給你找件襯衣。我們需要談談。」
  
  她很高興,根本沒注意到他不安的情緒。她笑著,被他抱回臥室,將另一件襯衣套在她頭上。她夢遊一樣地倒兩杯酒,他穿上褲子。
  
  「你能跟我來嗎?」他伸出一隻手,她順從地抓住它。
  
  「去哪兒?」
  
  「我想讓你看點東西,」他帶著她走下陰暗的客廳,來到辦公室。安娜快活地轉個圈。
  
  「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
  
  這兒有寬大的、不帶窗戶的櫻桃木窗子。一對用舊的、褪色的小地毯被丟棄在硬木地板上。透過兩扇天窗,可以看到星輝閃爍。一台笨頭笨腦的電腦、大量的紙張和碼放整齊的書籍,足以證明這是一間工作室。但他同時以插圖像框,以及讓她頗感新奇的龍和騎士的收藏,為房間平添幾分魅力。他從摩根娜手裡買來的帶翅膀的小精靈顯眼地擺放在高高的、精雕細琢的內窗台上。
  
  「你這兒還缺一些植物,」她脫口而出,想到自家暖房裡的水仙花和黃水仙。「我想,你每天都要在這個房間裡呆上很久。」她低頭盯著電腦旁的空煙灰缸。
  
  順著她的目光,他微微皺一下眉。好奇怪,他想,整整一天他都沒抽一支煙。他是徹底把煙給忘了。呆一會兒,他肯定要對自己表示一下祝賀。
  
  「有時候我會透過窗子,眺望你的院子。這讓人很難集中注意力。」
  
  她笑著站到他的桌子邊:「我們給你帶來了不良影響。」
  
  「不可能,」他笑著,手卻緊張地插在袋裡,「安娜,我必須和你談談艾麗斯。」
  
  「布恩。」同情心促使她又一次站起來,伸出手,「我明白。我知道這很痛苦。你沒必要對我做任何解釋。」
  
  「這是為我自己。」他抓著她的手,沖牆上的素描做個手勢。一位可愛的年輕女子跪在溪流邊上,把一隻金色木桶放進金色水中。「那是她畫的。在傑西出生前。作為我們結婚一週年紀念送給我的。」
  
  「它很美。她真是富於才華。」
  
  「是的。非常富於才華。非常與眾不同,」他喝完手上的酒,為那逝去的愛,「她是我最瞭解的人。美麗的艾麗斯•裡德爾。」
  
  他需要交談,她想。她會傾聽的。「你們是中學情侶?」
  
  「不,」他笑道,「連一般朋友都不是。艾麗斯是啦啦隊長、學生會主席,是個經常上光榮榜的多才多藝的漂亮女孩。我們屬於不同的圈子,而且她比我低好幾屆。我當時正處於叛逆的年齡,而且在學校裡是個笨頭笨腦、外表冷漠的傢伙。」
  
  她笑著撫摸他的臉頰。那兒,鬍子很扎手。「真想看看你那副模樣。」
  
  「我躲在澡堂裡吸煙,艾麗斯卻在為學校的戲劇演出繪製佈景。我們互相認識,但也僅此而已。我上大學去了紐約。自從我開始寫作以來,我有必要租一間閣樓,並經常飢腸轆轆。」
  
  她自然而然地、愜意地用一隻手摟住他,等著他組織語言。
  
  「一天早晨,我從寓所來到街角的麵包房。當我抬頭看有沒有煎餅時,我見到她正在那兒買咖啡。我們開始聊天。你知道……你在這兒所做的,作為一位老鄰居,她也都做過。那種事情,是令人鼓舞和激動的。在這兒,我們兩個來自小城鎮的人,同龐大而邪惡的紐約作著較量。」
  
  安娜想,在一個幾百萬人的城市中,是命運將他倆聯繫在一起。
  
  「她在藝術學校學習,」布恩繼續說道,「和另外幾個女孩子合租幾個街區之外的一間套房。我把她送上地鐵。我們有點萍水相逢的味道。坐在公園裡,我們比較著素描作品,一談幾個小時。艾麗斯是如此富於人生體驗、精力和思想。我們與其說是墜入愛河的,還不如說是慢慢陷進去的。」他審視著素描,目光變得無比溫柔。「非常緩慢地,非常甜蜜地。就在我賣出我的第一部作品之前,我們結了婚。當時,她還在大學唸書。」
  
  他不得不再次停下來,就像是記憶之潮在翻騰。他的手本能地抓住安娜的手。她將自己徹底敞開,盡最大可能給予他力量和支持。
  
  「無論如何,每件事看來都是美不可言的。我們年輕、快樂,並相愛。她已決定從事繪畫工作。我們發現她懷孕了。於是,我們決定搬回家裡住,在自家附近美麗的田園式環境裡生下孩子。
  
  接著,傑西誕生,看起來,一切都那麼順利。只是艾麗斯再也沒能恢復生產前的精力。每個人都說,這是合乎規律的,在一個新生兒和工作的壓力下,她累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她體重減輕。我經常開玩笑說,她會逐漸消失,」他緊閉一下眼睛,「我的話在她身上應驗,她真的消失了。在長期擔驚受怕之後,她去做了檢查。但化驗室裡有點嘈雜,醫生沒能及早檢查出她的病。等我們發現她得了癌症,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噢,布恩。對不起,我很抱歉。」
  
  「她忍受著煎熬。最糟糕的是,她在忍受煎熬,我卻無能為力。我看著她死去,逐漸逐漸地。我想,我也要死了。但還有傑西。當我掩埋艾麗斯時,她只有二十五歲。傑西年僅兩歲,」他深深呼吸一下,然後,轉身面對安娜,「我愛艾麗斯。永遠。」
  
  「我明白。當有人觸及你生活的這個方面,你從不會忘記這件事。」
  
  「當我失去她之後,我再不相信有花好月圓,除非在書裡。
  
  我不想再一次墜人情網,去體驗那樣的痛楚,為我自己,也為傑西。但我又一次墜入愛河。我對你的情感是如此強烈,它讓我重新相信花好月圓。這一次和我以前所感受的截然不同。但絕不比以前差。這正是我們……」
  
  她撫摸著他的臉頰,她想他懂得自己的意思。「布恩,你認為我會要求你忘記她嗎?我會怨恨或嫉妒你對她的感情嗎?那只能使我更加愛你。她讓你快樂。她給了你傑西。我只希望能夠瞭解她。」
  
  他俯身吻她,一動不動。「嫁給我,安娜。」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4-10-10 02:11: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她僵住了。那伸出去要擁他入懷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呼吸似乎已經在肺裡停滯。即使是心裡躍動著希望之情,她的頭腦也警告她要等待。
  
  她非常緩慢地在他臂彎裡酥軟下來。「布恩,我想……」
  
  「別告訴我說,我太過心急,」現在,他出奇鎮靜地邁出幾個星期前就在心中深思熟慮的步伐,「我並不介意自己行動過快。我的生命中需要你,安娜。」
  
  「如果我只是想要你,這麼做很難;更難的是我開始介意這件事。但現在沒有任何障礙,因為我愛上了你。我不想住在你的隔壁,」他堅毅地按住她的肩頭,讓她鎮定下來,「我不想必須把女兒送走,才能和你共度良宵。你說過你愛我。」
  
  「是的,」她被他強烈的需要所折服,倚在他身上,「你知道,比我自己更清楚。比我自己更需要。但結婚……」
  
  「是正確的,」他撫摩著她濕潤的頭髮,「對我倆而言,都是正確的。安娜,告訴你,如果不是從心底裡感覺親近,我是不會和你談性的,」他把她拉過來,想看著她的臉,也想讓她看著自己,「我正想告訴你,每次見到你,我內心的感受。但那已經變得不再美好。我再不想跑過花籬去找你。我希望你和我一起生活,和我們。」
  
  「布恩,事情沒那麼簡單。」她轉過身去,努力尋找正確答案。
  
  「事情可以變得簡單,」他克制住稍縱即逝的恐慌不安之情,「今天早上,當我走進來,看到你躺在床上,摟著傑西,我無法表達這一剎那我的感受。我認識到,這就是我所需要的。因為你在那兒,就在那兒。我知道我們倆都能接納她,因為你愛她。我們還可以另外有個孩子,在未來的日子裡。」
  
  她閉上眼睛,因為想像是如此甜蜜,如此美好。而她正拒絕將想像化為現實,因為害怕。「在你瞭解並理解我之前,我就說可以,那是不公平的。」
  
  「我的確瞭解你,」他再次盯住她.「我知道你既有熱情,又有同情心,因而你忠誠、慷慨、坦率。你對家庭懷有強烈的感情,而且你喜歡浪漫音樂和蘋果酒。我瞭解你歡笑的聲音,你身上的味道。而且我知道,只要你樂意,我可以使你快樂。」
  
  「你確實使我快樂。這是因為,即使我不知道該為你做些什麼,我還是想盡量多做一些,」她突然走開一點,以緩解緊張情緒,「我不知道,在我決定之前,這件事就如此迅速地發生。我起誓,如果我知道你在考慮結婚……」
  
  做他的妻子,她想道。通過婚約和他聯繫在一起。她想不出比這種歸屬更可珍視的事情。她必須告訴他,以便他作出接受或扭頭離去的決定。「你對我,比我對你更加誠實。」
  
  「關於什麼?」
  
  「關於你自己的情況,」她閉上眼睛,歎息道,「我是個懦夫,太容易被壞心情、懼怕、對肉體和精神的淒慘痛苦和懼怕所壓倒。他人毫不介懷的事,也很容易使我受傷。」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安娜。」
  
  「是的,你確實不知道,」她說,「你能理解有那樣一些人,他們對於強烈的情感,比其他人更為敏感嗎?那些人必須時時防範,以免陷入過多的感情糾葛。他們必須這麼做,布恩,否則,他們會崩潰。」
  
  他按捺住煩躁情緒,竭力微笑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玄?」
  
  她笑著,用一隻手蒙住他的眼睛:「你應該瞭解這件事。我必須解釋一下,但我又不知道如何解釋。如果我能夠……」她轉過身來,想把一切和盤托出。這時,她看到素描本從桌上滑下去,就很自然地將它撿起來。
  
  也許是命運使然,它是面朝上掉下去的,把一幅新近繪就的素描顯露出來。這是很漂亮的一幅畫,她深深地吸口氣,仔細研究著。一個輪廓凶殘而邪惡的,穿黑色斗篷的巫婆正仰面瞪著她。多麼邪惡啊,她想道。他傳神地勾勒出了邪惡。
  
  「別不高興。」他想把它從她手裡拿過去,她卻搖搖頭。
  
  「這是為你的小說配的插圖?」
  
  「《銀色城堡》,對。我們不要轉換主題。」
  
  「沒那回事,」她自言自語道,並小心地笑笑,「給我一分鐘。請你談一談這幅素描。」
  
  「該死,安娜。」
  
  「請談一談。」
  
  他受挫地搔搔頭髮:「它的內涵一目瞭然。邪惡的女巫將符咒降到公主和城堡身上。我必須指出,進出城堡的任何人都受到符咒的影響。」
  
  「因此,你選擇一個女巫。」
  
  「我想這很明顯。故事需要這個情節。那個心胸狹隘、嫉妒的女巫,對公主的善良和美麗十分惱火,她降下符咒,讓公主落人圈套,與愛情、生活、快樂相隔絕。直到真愛來臨,符咒才被解除,女巫才被制服。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
  
  「我想,在你看來,女巫是邪惡的、精於算計的。」精於算計,她記起來,這是羅伯特甩給她的評語之一。還有更壞的話。
  
  「和領土觀念是相配合的。對嗎?」
  
  她把素描放到一邊。「有人這麼認為。」這只是一幅畫,她告訴自己。只是他編造的故事的一個部分。但它卻提醒她,他們之間有著多麼巨大的一條鴻溝需要逾越。「布恩,今晚,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我猜今晚你會把所有事都問個遍。」
  
  「時間,」她說,「以及諾言。我愛你,布恩,我不想與其他任何人共同生活。但我需要時間,你也一樣。一周,」不等他反對,她又說,「僅僅一周。直到滿月的時候。那時候,我有些事要告訴你。當我說完後,我希望你還能請求我做你的妻子。如果你這麼做,我會說行的。」
  
  「現在就說行,」他拉近她,吻她的唇,希望自己能如願以償地說服她,「一周時間會有什麼差異?」
  
  「會改變一切,」她低聲卻又堅決地說道,「或許什麼都沒有。」
  
  他並不介意等待。讓他焦急和不耐煩的是,時間過得像蝸牛爬。一天,然後是兩天,最後是三天。為讓自己舒服一點,他就想像一旦這冗長的一周過去,自己的生活將會起什麼變化。
  
  不會再在無數個夜晚獨對青燈黃卷。不久以後,當他深夜難眠時,她會在那兒的。屋子裡會滿是她的痕跡,她的體香,她的香草和香油的味道。漫長而寂靜的夜晚,他們可以相對著坐在桌子邊上,談論世事,憧憬未來。
  
  她或許還會希望他們住進她的房子。這沒什麼關係。他們可以走過她的花園,坐在她的涼亭下,她會試著教他所有她所種的花的名字。
  
  他們可以遊歷愛爾蘭,她會把她童年生活中重要的地點指給他看。她會給他講好多故事,就像女巫和青蛙的故事,他會把它們寫下來。
  
  他們還會有很多孩子。他甚至想像得到她像抱摩根娜和納什的孩子一樣地抱著他們。
  
  他的孩子。他擁有惟一一個孩子的歷史太久。他真的想要更多孩子。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想多要更多孩子,自己是多麼喜歡做父親的感覺。
  
  現在,他開始有那樣的想法,他甚至想像得出,夜裡,他是如何哄一個嬰兒,就像當年哄傑西一樣。伸出雙手幫孩子蹣跚學步;把皮球扔到院子裡;扶住一輛搖搖晃晃的自行車。
  
  一個兒子。有個兒子難道是不可思議的事嗎?或另一個女兒?傑西的弟弟或妹妹。他想,她會喜歡的。他發現自己笑得像個白癡。他喜歡這樣。
  
  當然,他還沒徵詢安娜的意見,她是否願意加入這個家庭。這件事他們當然是要討論的。也許,此時向她提出,會使她措手不及。
  
  這時,她躺在床上,摟著傑西的一幕又浮現上來。她也會同樣地抱著兩個小毛頭的。不,他決定道。他瞭解她。當愛變成現實時,她會和他一樣緊張的。
  
  到了週末,他想,他們應該重新謀劃一下未來。
  
  對安娜來說.日子過得太快。她花好幾個小時,決定把一切告訴布恩。後來,她又改變主意,想採取另一種辦法。
  
  草率的做法是:
  
  她想像著,她會讓他坐在廚房裡,他倆中間放著一壺茶水。「布恩,」她會說,「我是一個女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可以談婚論嫁。」
  
  巧妙一點的做法是:
  
  晨曦中,他們坐在涼亭附近的天井裡,喝酒看日出,談論童年歲月。「我想,出生在愛爾蘭和出生在印第安那會有所不同,」她會告訴他,「在愛爾蘭,童年時代就成為女巫是件極其自然的事。」然後,她會笑著說,「再來點酒,親愛的?」
  
  或者,理智的做法是:
  
  「我敢肯定,你會同意,絕大多數傳奇故事都有現實依據,」他們可以在浪濤拍岸、鷗鳥啼鳴的海灘進行這樣的交談,「你的書顯示出,對於大多數人所認為的神話或民間傳說,你有著深刻的理解和尊重。我自己作為一名女巫,贊同你對精靈和魔力所表現出的傾向。特別是你對待《米蘭達的第三個願望》中的那個女巫的態度。」
  
  安娜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幽默感,來嘲笑每一部充滿遺憾的電影腳本。既然她還有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她當然必須思考一些問題。
  
  布恩比她所能要求的更有耐心。沒有理由讓他等更久。
  
  今晚,她至少還可以得到一些道德上的支持。摩根娜、塞巴斯蒂安及他們的配偶正在享受每月一次的週五晚上的野炊。如果日後她和布恩之間的對抗還不能使她精神振作的話,也沒有別的事可以使她振作。她走上天井,手指捻動著脖子上的鑽石般澄澈的綠寶石。
  
  傑西顯然已急切地看她好一陣子,因為,她正跳過籬笆,戴西則跟在她後面。為了顯示對小狗的漠不關心,奎格列坐下來,開始整理後腿。
  
  「我們到你家來野炊,」傑西說,「寶寶們也要來,我或許還能抱一個。我會小心的,非常小心。」
  
  「我想,一切都安排就緒,」她自然而然地瞄一眼鄰居布恩的院子,「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寶貝?」
  
  「很好。我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了,還有爸爸和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最好寫。我還會寫戴西的名字。不過,我不知道奎格列的名字怎麼寫,所以只能寫上『貓』。這樣,我就把我們全家都寫出來了。就像老師說的那樣。」她停下來,侷促不安地拖著腳,安娜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羞澀。「你不會介意我說你也是我的家人吧?」
  
  「太棒了。」安娜蹲下來,熱烈地擁抱傑西。噢,是的,她想著,緊緊閉上眼睛。這正是我所想,所需要的。我將成為那男人的妻子,這孩子的母親。上帝啊,請讓我得到他們吧。「我愛你,傑西。」
  
  「你不會走的,是嗎?」
  
  她們的心靠得太近,因此,她有點措手不及。她懂得這孩子的心思,知道她在想自己的母親。「不,孩子,」她遲疑著,謹慎考慮著如何回答,「我永遠不會離開的。即使我不得不走,即使我無力抗拒,我還會離你很近的。」
  
  「你怎麼能夠既離開,又離得很近?」
  
  「因為我會把你放在心裡的,就這兒,」安娜取下綴著綠寶石的細長的金鏈子,把它掛在傑西脖子上。
  
  「噢!它在發光!」
  
  「它很奇特。當你感覺孤單或悲傷時,你拿起它。想我,我會知道的,並送給你歡樂。」
  
  傑西滿心好奇地轉動著水晶,發出五色光芒。「它有魔力嗎?」
  
  「是的。」
  
  傑西以一個孩子的純真,接受這個答案。「我想讓爸爸看看,」她衝出去,馬上又禮貌地說,「謝謝你。」
  
  「歡迎你來。啊,布恩在家嗎?」
  
  「嗯哼,他在屋頂上。」
  
  「屋頂?」
  
  「下個月就是聖誕節,他開始把燈掛起來,以便我們知道還要買多少燈。整幢房子都要點亮。爸爸說,這會是所有聖誕節中最特殊的一個。」
  
  「但願如此。」安娜手搭涼棚,往上看去。他在那兒,站在房頂上,正低頭看她。一見到他,她的心就飛快地、異乎尋常地跳動起來。但她顧不上緊張,微笑著,揮舞著手,另一隻手搭在傑西肩頭。
  
  一切都會好的,她告訴自己,肯定會的。
  
  布恩顧不上聖誕綵燈的纏繞,他很高興看到她們,直到傑西跑回院子,安娜進屋。一切都會好的,他告訴自己,肯定會好的。
  
  塞巴斯蒂安從托盤裡摘下一顆飽滿的黑橄欖,放進嘴裡,「我們什麼時候吃飯?」
  
  「你已經開吃了,」梅爾指出。
  
  「我的意思是真正的用餐,」他低頭沖傑西眨巴一下眼睛,「熱狗。」
  
  「藥雞膳,」安娜糾正道,把烤架上的一隻吱吱作響的雞腿翻動一下。
  
  他們在天井裡擺開宴席,傑西坐在一隻精緻的鐵椅上,小心翼翼地照看著坐在自己大腿上咿呀作語的阿莉西亞。布恩和納什在熱烈地爭論著如何照料嬰兒的話題。摩根娜把唐納凡抱在胸前,心滿意足地照料著,聽梅爾講述她和塞巴斯蒂安此行的圓滿結局。
  
  「那孩子很可憐,」她說,「既對離家出走感到歉意,又害怕回家。當我們發現他時,他又冷又餓,還受了傷。他明白,他父母早已不生氣,但還是很擔心,他可以馬上回家。我想他要到三十歲才能忘記這件事,誰知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她等著,直到摩根娜拍著她兒子的背,讓他打出嗝來為止。她手癢癢地想要抱一抱那小傢伙,「要我幫你把他放下來嗎?」
  
  「謝謝,」摩根娜邊把孩子托給她,邊看著她的臉,「想要一兩個你自己的孩子嗎?」
  
  「當然。」梅爾聞到孩子身上特殊的香味,感到膝蓋有點軟,「我想我應該……」她迅速抬頭看一眼正在逗傑西玩的丈夫,「我不敢肯定,但我想,我已經有了。」
  
  「噢,梅爾,那……」
  
  「噓……」她彎下身子,用孩子作掩護,「我不想讓他知道,甚至只是猜測,否則,他會盼星星盼月亮的。我希望能親口告訴他這事,」她笑得露出牙齒,「他會喜不自勝的。」
  
  梅爾輕輕地將孩子放在他身邊的雙人童床上。
  
  「阿莉西亞也在睡覺,」傑西說著,伸出一個指頭拂一下孩子的臉蛋。
  
  「要把她放到她兄弟那兒嗎?」塞巴斯蒂安伸手幫傑西抱穩孩子,「這樣抱,」他把手托在她的手臂下面,幫她把阿莉西亞放下來,「有朝一日,你會成為一個好母親的。」
  
  「說不定,我也會生雙胞胎的,」說著,她轉過身去,戴西在叫。「肅靜,」她說,「你會把寶寶吵醒的。」
  
  但戴西興奮地又去追逐。它衝向開放的場地。奎格列躥進隔壁院子,尖叫著。戴西興奮不已,尾隨而去。
  
  「我去抓住它們,爸爸,」傑西就像小動物們一樣地喧鬧著,追趕它們。
  
  「我不認為服從是學校教育的應有之義,」布恩評論著,倒上一杯酒,「我認為,應該按心智的發展規律進行教育。」
  
  傑西氣喘吁吁地跟著犬吠貓叫聲,穿過院子,越過門廊,繞著房子周邊奔跑。她趕上戴西,打它的屁股,罵它。
  
  「你要友好一點。安娜不喜歡你老是欺負奎格列。」
  
  戴西只是垂下了尾巴,又叫了起來。奎格列登上半截子布恩用來上屋頂用的梯子,嘶嘶叫著,吐著涎水。
  
  「它不喜歡這樣,戴西,」傑西歎息一聲,蹲下身子拍拍小狗,「它不知道你只是和它玩,並不是要傷害它。你會讓它受驚的。」她抬頭看梯子,「來吧,小貓,沒事。你現在可以下來了。」
  
  奎格列喘著氣,瞇縫著眼睛,當戴西再次猛烈吠叫時,爬到了梯子頂端。
  
  「噢,戴西,瞧你幹的,」傑西在梯子腳下猶豫著。她父親多次明確告誡她,不要走近梯子。但她還知道,奎格列受到如此驚嚇,它可能會掉下梯子,摔死的。她轉身走開,想去叫父親。這時,她聽到奎格列的「喵嗚」聲。
  
  管好戴西是她的職責。她記起來。她應該餵它,看好它,不讓它闖禍。如果奎格列摔傷,這全是她的錯。
  
  「我來了,小貓,別害怕,」她咬著下嘴唇,開始往梯子上爬。她看到她父親正在走過來,在這兒可以一覽無餘。就像爬到學校體育館頂上,或者滑梯頂上一樣。「小貓,小貓,」她叫著,爬得更高,看到奎格列在屋頂搖頭,她笑起來。「你這傻貓咪,戴西只不過是逗你玩。我來帶你下去,別害怕。」
  
  她快爬到樓頂時,一腳踩空。
  
  「真好聞,」布恩喃喃地說道。不過,他聞的是安娜的脖子,而不是她放在淺盤中的雞肉。「令人垂涎三尺。」
  
  當他湊向盤子時,納什用肘部輕推他一下:「如果你想吻她,就換個地方。我們其他人都要用餐。」
  
  「很好,」他緊緊摟住慌亂的安娜,深情地吻她。「時間快到了,」他邊吻邊說,「你該讓我徹底解脫……」
  
  話未了,他聽到傑西的尖叫。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叫著她的名字,衝過院子。他分開籬笆,奔過草地。
  
  「噢,上帝!噢,我的上帝!」
  
  當看到她蜷曲在地上,手臂彎成不可思議的角度,臉像亞麻布一樣蒼白時,他感覺身上的每盎司鮮血都要奔突而出。
  
  「孩子!」他驚慌地跪在她身邊。她靜靜地紋絲不動,他腦子裡剎那間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當把她抱起來時,他看到血。她的血,沾滿他兩手。
  
  「別動她!」安娜疾聲命令道,同時,蹲到他倆身邊。她的喘息很粗,盡量克制著恐懼,手卻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腕。「你不知道她是怎麼受傷的,傷在哪兒。你碰她,只會把她傷得更重。」
  
  「她在流血,」他撫摸女兒的臉,「傑西,堅持住,傑西。」他伸出顫抖的手,到她咽喉試探脈搏。「別這樣。親愛的上帝,別這樣。我們需要叫一輛救護車。」
  
  「我去叫,」梅爾在他們身後說。
  
  安娜只是搖頭。「布恩,」一旦知道該如何做,安娜就鎮定下來,「布恩,聽我說,」她按住他的雙肩,緊緊按住,不讓他把她的手掰開,「你必須走開。讓我來照看她,讓我來幫她。」
  
  「她沒有呼吸了,」他只是低頭看他的小姑娘,「我想她沒有呼吸了。她的手臂。她跌斷了手臂。」
  
  還不止這些。雖然沒有更近地靠近傑西,安娜還是知道事態不僅止於此。沒時間等救護車了。「我能幫她,但你必須走開。」
  
  「她需要一個醫生。看在上帝份上,誰去叫一輛救護車?」
  
  「塞巴斯蒂安,」安娜冷靜地說。她堂兄走上前來,抓住布恩的手臂。
  
  「別碰我!」布恩扭動起來,發現自己被塞巴斯蒂安和納什按住。「你們都見鬼了?我們必須送她上醫院!」
  
  「讓安娜做她所能做的,」納什說著,緊緊抓住他的朋友,克制住心頭的恐慌,「你必須信任她,為傑西。」
  
  「安娜,」面色蒼白又搖搖晃晃的摩根娜把孩子交到梅爾手中,「也許太晚了。你要知道,萬一……發生什麼事。」
  
  「我必須試一試。」
  
  她非常輕柔,噢,如此輕柔地把雙手放在傑西頭部兩側。她振作精神,直到把氣息調慢調勻。要讓布恩抑制住極端恐懼的情緒,真的很困難,非常困難。但她只能聚焦於孩子,只有孩子。
  
  她開始了。
  
  疼痛。就像是燃燒的長矛,灼燒她的頭腦。對一個孩子,這疼痛實在太厲害。安娜把它吸出來,又介入其中。用自己的身體吸收這疼痛。當巨痛加劇,無法進行深入而精細的工作時,她就等待它過去。然後,繼續工作。
  
  當她的手輕輕地往下滑去時,她驚異這損傷是如何巨大。要治好它將需要如此漫長的時間。一幅圖畫,在她腦海中閃現而過:這是一幅天翻地覆的、無助恐懼的、突如其來的、天搖地動的圖像。
  
  她的手指滑過傑西肩頭一處深深的傷痕。其所反映的圖像,讓她自己的血液加速流動起來。接著,一切都慢慢消失。
  
  「上帝啊,」布恩不再掙扎,他的身子已經麻木,「她在幹什麼?怎樣了?」
  
  「她需要安靜,」塞巴斯蒂安咕噥道,拉著摩根娜的手,走回到布恩面前。他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內部很嚴重。安娜檢查著,吸收著,治療著,汗水涔涔。她邊幹邊哼唱,深知要挽救傑西和她自己,就該更深入一些。
  
  噢,但多麼疼痛!疼痛像火一樣撕扯著她,讓她顫抖。她急促地呼吸著,和退卻的念頭做著抗爭。她盲目地伸出一隻手,抓住傑西所戴的鋯石,把另一塊放在她靜止的心臟上。
  
  當她把頭往後轉過去時,她的眼眸中呈現出暴風雨前的雲的顏色,像玻璃一樣一片茫然。
  
  燈光很亮,沒頭沒腦地亮著。她幾乎看不清前面的孩子。她叫著,喊著,緊趕慢趕著。她知道,此時此刻,只要有一步失誤,就會結束她們倆的生命。
  
  她向光明深處看去,感覺傑西跑得更遠。
  
  「我的天賦是用來使用或藐視的,」疼痛和力量同時作用於她的聲音,「這是我與生俱來的選擇。一切要降臨到這孩子身上的,都降臨到我身上來吧。這是我的意願,小小的意願。」
  
  接著,她大聲叫喊起來,憑著為欺騙死亡而付出的昂貴代價。
  
  她感到她自己的生命在消逝,踉踉蹌蹌地走向迷茫的燈光。
  
  傑西的心開始在她手底下戰慄著跳動起來。
  
  她竭盡全力往回走,為她們倆。她使出所有力量。
  
  布恩看見他女兒動了一下,並且,當安娜的身子晃動時,睫毛也動一下。
  
  「傑西,傑西?」他身子前傾,把她摟進懷裡,「孩子,你好嗎?」
  
  「爸爸?」她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珠開始清澈起來,「我跌倒了嗎?」
  
  「是的,」他很虛弱,寬慰而感謝地把頭埋在傑西胸前,晃動她,「是的。」
  
  「別哭,爸爸,」她拍著他的背,「我很好。」
  
  「讓我們看看,」他顫慄地呼吸,把手伸給她。他發現,血沒有了。沒有血,沒有傷痕,甚至連最小的擦傷也沒有。他又一次拉過她來,眼睛卻盯著為安娜活動腿腳的塞巴斯蒂安。「你傷到哪兒,傑西?」
  
  「嗯哼,」她打著呵欠,舒適地把頭倚在他肩上,「我去找媽咪。在那些燈光下,她是那麼漂亮。但她看上去很傷心,像是要哭。然後,她抓住我的手。當媽咪和我們告別時,她看上去很高興。我睡著了,爸爸。」
  
  他自己的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他加重語氣:「很好,孩子。」
  
  「我把她抱起來吧,」納什低聲說,布恩猶豫著,「她很好。安娜卻不好。」他抱起開始打盹的孩子,「不要讓常人的感覺影響你,夥計,」帶走傑西前,他加上一句。
  
  「我想知道,這兒發生過什麼事情,」為避免口舌不清,布恩降低語速,「我很想知道發生過什麼。」
  
  「一切都很好,」安娜環視她的家人,「你能不能離開我們大家一會兒,我想……」她的聲音微弱下去,世界也變得灰暗。布恩扶住往下倒的她,然後,把她抱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問道,「她到底對傑西做了什麼?」他低下頭去,看到安娜蒼白的臉頰,嚇一跳,「她對自己做過什麼?」
  
  「她救了你女兒的命,」塞巴斯蒂安說,「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冷靜點,塞巴斯蒂安,」摩根娜喃喃著,「他也夠受了。」
  
  「他?」
  
  「是的,」摩根娜伸手拉住堂兄,「布恩,安娜需要休息,需要很長時間的休息,以及安靜。你要願意的話,你可以帶她回家。我們中的一個人會陪伴她,照顧她的。」
  
  「她呆在這兒就可以。」他抱著她,轉身進屋。
  
  她漂進又漂出,在黑暗世界裡進進出出。此刻,沒有痛苦,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像霧靄一樣虛無縹緲。在深度睡眠狀態中,有那麼一兩次,她聽到塞巴斯蒂安和摩根娜呼喚她的聲音。還有一些人加人進來,她的父母,她的伯伯,她的姨媽,還有其他人。
  
  在很長時間的漫遊之後,她感到自己在往回走。黑暗世界裡出現了濃濃淡淡的色彩。她的皮膚又恢復了感覺。她歎息一聲,這是二十四個小時以來,她第一次發聲。接著,她睜開跟睛。
  
  布恩看見她甦醒過來,不由自主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摩根娜交給他的藥遞給她。
  
  「來,」他扶住她,把杯子送到她唇邊,「把這喝下去。」
  
  她順從地喝下藥,同時,分辨出香味和味道。「傑西呢?」
  
  「她很好。今天下午,納什和摩根娜在照顧她。今晚,她和他們住在一起。」
  
  她點點頭,又喝一口。「我睡了多久?」
  
  「睡?」他為她如此輕描淡寫地談論自己的昏迷狀態而啞然失笑,「你昏迷了二十六個小時。」他盯著自己的手錶:「又三十分鐘。」
  
  安娜這才明白,她經歷了有生以來最漫長的一次漫遊。「我要打電話給我的家人,告訴他們我好了。」
  
  「我會打的。你餓嗎?」
  
  「不,」她盡量克制住自己,不要為他彬彬有禮而又冷冷淡淡的話語而生氣,「現在,我只想做這件事。」
  
  「那麼,我一分鐘以後再回來。」
  
  當屋裡只有她一個人時,她雙手捂臉。這是她自己的錯,她自責道。她對他還沒做好準備,卻已陷了進去,拿命運做一次試驗。她疲倦地歎息,下床穿衣服。
  
  「你在幹什麼?」布恩走進來,叫嚷著,「你應該休息。」
  
  「我休息夠了,」安娜低頭仔細抻抻衫衣,「我寧願站著和你談論這件事。」
  
  他神經高度緊張,但只是點點頭。「隨你的便。」
  
  「我們出去談吧?我想呼吸新鮮空氣。」
  
  「好的。」他拉著她的手。走下樓梯,來到門廊上。她剛坐下,他就取出一支香煙,劃著火柴。自打把安娜抱上樓,他就一直沒合眼,靠煙草和咖啡撐著。「如果你能承受的話,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我會盡力給你一個解釋的。我很抱歉以前沒告訴過你,」安娜雙手重重按在大腿上,「我想過,但從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
  
  「直說吧,」說著,他狠狠地吸一口。
  
  「我出生於一個非常古老的世系,這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說。一方面,只要你喜歡,你可以稱之為不同的文化。另一方面。你知道WICCA是什麼意思嗎?」
  
  有種東西讓他身子一涼,但那只是晚風。「巫術。」
  
  「實際上,它真正的含義是智慧。只有女巫才擁有,」她抬起頭來,清澈的灰眼睛接觸到他那疲倦而陰沉的目光,「我是一個世襲的女巫,具有移情的能力,能夠和其他人的情感和身體息息相通。我生來就會一種治療方式。」
  
  布恩又猛吸一口煙:「你就準備站在這兒,盯著我的臉,告訴我你是一名女巫嗎?」
  
  「是的。」
  
  他猛地把煙一擲:「這到底是什麼遊戲,安娜?你不覺得,昨晚那件事發生後,我需要的是一個理由充足的解釋嗎?」
  
  「我想你需要的是真相。也許你認為這理由並不充分,」他還沒開口,她就拾起一隻手,「告訴我,你是如何解釋發生過的事的?」
  
  他張開嘴,又閉上。這麼個簡單的問題。他琢磨二十四個小時,還沒找到令人滿意的答案。「我解釋不了。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相信。」
  
  「好的,」她站起來,一隻手放在他胸膛上,「你累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你已垂頭耷腦,飢腸轆轆。」
  
  他嘲笑般地抬抬眉毛:「我想你用不著以一名女巫的身份指出這些。」
  
  「不,」不等他轉身,她就一手摸摸他的額頭,一手按在他肚子上。「好多了?」過一會兒,她問道。
  
  他需要坐下來,但他卻怕再也站不起來。她碰了他,只不過碰一下,疼痛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什麼?催眠術?」
  
  「不,布恩,看著我。」
  
  他看著她,看到的卻是一個金色頭髮在風中隨意飄散的陌生人。琥珀女巫,他茫然想道。
  
  安娜看出他臉上的震驚和不信任。「當你要我嫁給你時,我要求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清楚怎樣告訴你。我害怕,」她的手垂下來,「害怕你就像現在這樣地看我,好像從來就不認識我似的。」
  
  「一派胡言。瞧,我可是寫這些東西謀生的,我懂得虛構來源於現實。」
  
  「我的魔力是非常有限的,」她靜靜地將手插在口袋裡,她常在那裡面放一些水晶。她盯著布恩的眼睛,把水晶拿出來。慢慢地,它們發出光來,紫水晶的紫色變深,玫瑰石英的粉紅色變亮,孔雀石的綠色閃閃發光。接著,它們飛起來,一英吋,兩英吋,向上,旋轉,在空中飛旋,發出光芒。「摩根娜更精於此道。」
  
  他盯著飛旋的水晶,想找出其中的奧妙。「摩根娜也是一名女巫?」
  
  「她是我的堂姐。」安娜簡單一句。
  
  「那麼,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的天賦在於視覺。」
  
  他不想相信,卻又無法解釋親眼看到的一切。「你們家,」他說,「那都是你父親的伎倆。」
  
  「魔力就是魔力,」她收回空中的水晶,放回口袋,「我告訴你,他非常多才多藝。我們其餘的人,也各有所長。我們是巫士,全是。」她向他伸出手去,他卻掉轉身子。「我很遺憾。」
  
  「你遺憾?」他被這句話的內涵所震撼,雙手插進頭髮。這肯定是個夢,一個噩夢。但他是站在他自家的門廊前,感受著風,傾聽著海。「很好,非常好。你遺憾。為什麼,安娜?為你自己,還是為不明白提及這件事的重要性?」
  
  「我並不為我自己而遺憾,」自豪感讓她挺直腰板,「我遺憾,是因為我聽任自己沒告訴你。我遺憾,最大的遺憾,是你看我的眼光,和僅僅一天前大不一樣。」
  
  「那你想怎麼樣?難道我該聳聳肩,忘了它,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當發現自己所愛的人是自己杜撰出來的人物中的一類,我還可以無動於衷?」
  
  「我和昨天沒任何兩樣,而且,將來也會一樣。」
  
  「一個女巫?」
  
  「是的,」她用手抓住自己的手腕,「一個女巫,天生就是這個行當。我不會炮製毒蘋果,也不會用姜餅來謀害屋子裡的孩子們。」
  
  「那就可以使我放心嗎?」
  
  「我沒這個權力。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大家都會對自己的命運負責。」然而,她知道,他把她的命運攥在自己手裡。「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努力想把握住,卻不能夠。「你需要時間來考慮如何告訴我。那麼,憑上帝的名義,我也需要時間來考慮該如何做,」他往前走,接著又呆呆地立住,「傑西。傑西在摩根娜家。」
  
  安娜感覺心上的創口撕裂得更大。「噢,是的,和我堂姐那個女巫在一起,」一滴淚水滾出來,落在臉頰上,「你想摩根娜會做些什麼?在她身上降一道符咒?把她鎖在塔樓上?」
  
  「我不知道想些什麼。看在上帝份上,我發現自己已陷進童話故事裡了!我該怎麼做?」
  
  「隨你的便,」安娜疲倦地說,「我無法改變自己,也不會。我也不會試圖改變你。我不想站在這兒,讓你看著我,好像我是一個畸人。」
  
  「我沒有……」
  
  「要我告訴你,你在想什麼嗎?」她問他,又掉下一滴淚,「責備、生氣、受傷。猜疑著我是誰,我能幹什麼,或我將幹什麼。」
  
  「我的感受是我自己的事.」他搖晃著回擊道,「我不想你這樣刺探我的內心。」
  
  「我明白。如果我現在就走上前來,抓住你,就像一個女子常會做的那樣,你只會轉身離開。因此,我想做得對我倆都有利一些。晚安,布恩。」
  
  當她離開門廊,走進陰暗處時,他無法說服自己去把她拉回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4-10-10 02:12: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我猜你有點暈乎。」納什懶洋洋地坐在布恩家的門廊欄杆上,喝著啤酒,吹著清涼的晚風。
  
  「我從沒暈乎過,」布恩告訴他,「也許,我是那種思想狹隘的傢伙,納什,發現隔壁的女子是個女巫,使我有大上其當的感覺。」
  
  「特別是你已愛上隔壁的女子。」
  
  「特別是這樣,我本不該相信這一切。誰會相信?但我看到她對傑西做的事。於是,我把其他事聯繫起來。」他短促地笑一聲,「有時候,我還會在子夜時分醒來,想著整個都是個夢。」他走向欄杆,趴在上面,上半身前傾著。「不可能是真的。她不可能是真的。」
  
  「為什麼不?來吧,布恩,我們有責任寫封信。」
  
  「沒必要,」布恩說,「我們所做的,我們寫的書,拍的電影。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遊戲,納什,不是生活。」
  
  「但這是我現在的生活。」
  
  布恩呼著氣:「我想是的。但你曾經……你質疑過嗎,或擔心過嗎?」
  
  「當然。我一直以為她在拖住我的後腿,直到她把我扔在天上,讓我懸在那兒。」納什笑著,甚至在布恩捂上他的眼睛時還在笑。「摩根娜不是心細如髮的那種類型。一旦我發現整件事都是開誠佈公的,事態就江河日下了,你明白嗎?」
  
  「江河日下?」
  
  「是的。我的意思是,我這一輩子都在編造這類故事,而以同一位誠實善良的姑娘結婚而劃上圓滿句號。小精靈的血和其它所有東西。」
  
  「小精靈的血,」這句術語讓布恩的頭都大了,「這沒讓你頭暈過嗎?」
  
  「怎麼會讓我頭暈?這使她恢復了本色。我愛她。我不得不承認,我對那些小傢伙還沒有十足把握,我的意思是,一旦他們出生,會危及我的地位。」
  
  「那小哥倆,」布恩不得不強迫自己住嘴,「你告訴過我,這倆小子是……會是……」
  
  「非常肯定的。布恩,他們長疣子了,而且已經開始咯咯笑。他們有點特殊。梅爾也是這麼希望的。她是我所知道的最腳踏實地的女人。她對待塞巴斯蒂安的態度,就好像是對待一個通靈人士似的。」
  
  「所以你要說,『放鬆點,布恩。你有什麼問題嗎?』」
  
  納什躺倒在長椅上:「我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我想問問你……你們認識多久後,摩根娜告訴你關於……我怎麼說呢?她要繼承的事業?」
  
  「馬上。我剛想摸底,她就告訴我。要知道,人們總會告訴我一些關於命運的故事。」
  
  「是的。」
  
  「我不僅是這麼想的,也確實認為她的坦白是成功的。而且……」
  
  「梅爾和塞巴斯蒂安的故事是怎樣的?」
  
  「我知道得不是很確切,她是在她的一位主顧想請位通靈人士的時候遇見他的,」納什喝一口啤酒,「我知道你指什麼,而且你已經有了一種看法。也許她早該直接認識你。」
  
  他壓低喉嚨笑笑:「真的?」
  
  「是的,她早該如此。但你不清楚整件事。摩根娜告訴我,三年前,安娜愛上一個傢伙。她當時只有二十歲左右,我想,她是真心實意地迷上他。他是某醫院的實習醫生,她認為他們會在一起工作,她可以幫助他。她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他卻拋棄了她。真讓人難以忍受。顯然,他這麼做太惡毒了,而她對於自己傾注感情的事可真是心甘情願的,啊……是不理智的激情讓我們這麼做的。這讓她無地自容。她決定獨自承受這一切。」當布恩啞口無言時,納什慌張地說:「看吶,我無法告訴你怎麼做,或如何去感受。我只是想說,她根本不可能故意傷害你和傑西。她還沒學會。」
  
  布恩朝隔壁房子看去。窗戶後空無一物、漆黑一團。這樣子已一個多禮拜。「她在哪兒?」
  
  「她想離開一陣子。給每個人留下空間,我是這麼想的。」
  
  「自從那晚她對我說話後,我再沒見到過她。開頭幾天,我認為,與她保持一段距離會更好,」他一陣負疚的心痛,「我還不讓傑西接近她。然後,一個禮拜之前,她離開了。」
  
  「她去愛爾蘭了。她答應聖誕節之前回來。」
  
  布恩痛苦地點點頭:「我想,也許我該帶傑西去印第安那,呆一兩天。也許我能夠把一切都拋諸腦後,直到我們回來。」
  
  「聖誕夜,」帕特裡克品嚐著美酒,咂下嘴,歎息道,「一年當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夜晚。」他倒一杯,遞給女兒,「打扮一下吧。我親愛的。」
  
  「我都熱血沸騰了,這都是你造成的,」她邊笑,邊喝著酒,「雙胞胎的成長是不是有點不可思議?」
  
  「是,」他不至於傻得聽不懂她的話外之音,「我受不了眼睜睜看著我的小公主這樣悲傷。」
  
  「我沒有,」她揉搓著他的手,「我很好,爸爸,真的。」
  
  「我無法因為你,而把他變成傻蛋,親愛的,但我很想這麼做。」
  
  「不,」她知道他是在半開玩笑,就吻一下他的鼻子,「你向我保證過,一旦有人到這兒來,你就不會再談論這事。」
  
  「是的,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提醒他,起身去幫壁爐邊的母親。
  
  她很高興滿屋子都是她喜愛的人,洋溢著家庭的喧鬧。花香幽幽。這是她每逢佳節都要擺放的。肉桂、肉豆蔻、松樹、月桂。幾天前,她一回到家,就匆匆忙忙開始準備。裝點聖誕樹、包紮禮物、煎小甜餅。她做任何一件事都是為使自己不去想到布恩的離開。
  
  一個多月,他沒和她說過一句話。
  
  但她能忍受這一切。她已想好該怎麼做,她不會因為自己的不快破壞整個家庭的慶典。
  
  「你要回愛爾蘭和我們住在一起的話,我們會很高興的,安娜,」瑪琳俯身親吻女兒的頭,「如果你真這麼想的話。」
  
  「我想念愛爾蘭,」安娜只是簡單地說道,「我想奶酪已經做好。」她揭開烤爐,聞了聞,點頭說:「我去看看桌子上是不是一切就緒。」
  
  「甚至連考慮都不用考慮?」安娜走出去時,瑪琳對丈夫說。
  
  「告訴你我想幹什麼,我的鴿子。我想抓住那青年,把他送上一些冰天雪地的島上去。就一兩天,記住。」
  
  「要不是安娜對這件事太敏感的話,我會設法讓他回心轉意的。」
  
  帕特裡克拍了拍他妻子的屁股:「你太敏感了,裡妮。那青年會連眼都來不及眨一下,就被繩索捆起來。這事發生在他和他那可愛的孩子身上是最妙不過了。」他歎口氣,輕咬一下妻子的手臂,「但安娜會因此不肯原諒我們的。我們只能讓她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這個難題。」
  
  被取消了航班和耽擱了一天之後,布恩「砰」地關上車門。
  
  他需要美美地沖個熱水澡,他必須做的是在無盡的黑夜裡處理「部分會議章程」之類令人望而卻步的字眼。
  
  如果聖誕老人在早晨之前出現,布恩•索耶爾就不得不提交一些加班費。
  
  「來,傑西。」他揉揉疲倦的眼睛。算上在機場連軸轉的六個小時,他已走了十二小時還多。「我們把這些東西搬進去。」
  
  「安娜家,」傑西拉著他的手,指向燈光處,「看,爸爸。那兒是摩根娜的車,還有塞巴斯蒂安的車。還有一輛很大的黑色汽車。所有人都在安娜屋裡。」
  
  「我看到了。」他感到心跳加快。接著,他看到她院子前「待售」的標牌,怔怔地停下來。
  
  「我們可以過去道一聲聖誕節好嗎?求你了,爸爸。我想安娜,」她的手緊貼著胸前佩帶的鋯石,「我們可以過去說聖誕快樂嗎?」
  
  「是的,」盯著標牌,他緊緊抓住他女兒的手,「是的,我們過去吧,馬上。」
  
  她會避開嗎?他邊想,邊大步走過草坪。難道她要在頃刻間,在他看不到,並離開時賣掉房子?
  
  「爸爸,你走得太快了,」傑西不得不小跑著趕上他,「你捏疼了我的手。」
  
  「對不起,」他深深吸口氣,又把它放開。他把她抱起來,一步兩級地上樓梯。他的敲門聲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命令。
  
  應門的是帕特裡克。他那圓滾滾的臉盤上,套著假白鬍鬚,光禿禿的頭頂上戴著紅色絨線帽。一見到布恩,他跟中喜悅的光芒就蕩然無存。
  
  「好啊,好啊,看看是什麼人來了。勇敢得想把我們所有人一下子全惹火。是嗎,你這傢伙?我們可不都像安娜那樣彬彬有禮。」
  
  「我想見她。」
  
  「噢,現在嗎?別癡心妄想。」他對傑西燦爛地一笑,把她從布恩手裡抱過來。「現在,我好像擁有了一個我自己的小精靈。
  
  我要告訴你,小姑娘,向右轉,往樹下看,那兒有什麼。看一看是否每件東西上都沒有你的名字?」
  
  「噢,我能看得到嗎?」她緊緊抱住帕特裡克,然後,轉身面向父親,「請問,我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就像帕特裡克一樣,傑西一跑進去,布恩的笑容也黯淡下來。「我來看看安娜,帕特裡克先生。」
  
  「好啊,你看得見她。如果有人攫住你家傑西的心,並把它搾乾,你會怎麼想?」雖然比布恩矮一個頭還多,他還是勇敢地舉起拳頭,「我不會簡單地對你飽以老拳。我覺得你也是個巫師,現在,把這一點表現出來。」
  
  布恩不知道是該笑,還是退卻。「唐納凡先生……」
  
  「接第一拳,」他伸伸鬍子拉茬的下巴,看起來很像一位怒氣沖沖的聖誕老人,「我就是要揍你,你罪有應得。我聽到她在夜裡哭泣,因為喜歡你。這讓我怒火中燒。我告訴自己,帕特裡克,如果你能和那壞蛋面對面的話,你一定要揍他一頓。這是事關自尊的事。」他揮舞一下手臂,週身興奮起來,一腳沒踹上他。
  
  「她不讓我去找那個傷害她可憐的心靈的雜種算賬,但我還是要這麼做。」
  
  「唐納凡先生,」布恩又試著躲開那暴怒的一擊,「我不想傷害她。」
  
  「可你傷害了我!傷害了我!」帕特裡克此時像在跳舞,被事態的發展激勵著。聖誕老人的帽子壓住他的眼睛。「啊,我要讓你齷齪的心腸見見陽光。我可以……」
  
  「爸爸!」安娜厲聲說道,打斷他父親I噪不休的威脅。
  
  「你還是進去吧,我的公主。這是男人之間的事。」
  
  「我不會讓你在聖誕夜,在我的樓道上打架。你給我馬上住手。」
  
  「就讓我把他打發到北極去吧。只要一兩個小時。這是惟一正確的決定。」
  
  「你不能這麼做,」她走過去,警告性地把手放在他肩上,「現在。你進去,規規矩矩地,否則我要叫摩根娜來對付你。」
  
  「呸!在我只有現在一半歲數時,我對付得了一位女巫。」
  
  「她是偷偷摸摸的,」安娜親吻一下他的臉頰,「求你了,爸爸。就算是為我。」
  
  「我從沒拒絕過你的任何請求。」他咕噥著。接著,他目光灼灼地看一眼布恩:「但你給我小心點,先生。」他突然戳他一手指:「你得罪了一個唐納凡家的人,你就得罪了唐納凡家的所有人。」他哼一聲,走進去。
  
  「對不起,」安娜滿面笑容地開口道,「他的戒備心太強。」
  
  「我覺得也是,」危險解除,他把雙手放進口袋裡,「我想,我們想來道一聲聖誕快樂。」
  
  「是的,傑西已經做過了。」他們又尷尬地沉默一會兒。「歡迎你們來共度良宵。」
  
  「我不想打攪你們。你們全家……」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笑,「我也不想冒生命危險。」
  
  即使是最不易察覺的笑容也從她的眼睛裡消褪了:「他不會真正傷害你的。這是我們的方式。」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他到底想對她說什麼?「我不會責怪他在失望之下所做的事,我也不想讓你和你們全家感到不舒服。如果你願意,我要……」他略略轉過身,看到她院子裡的一幕。他的火冒起來。「那到底是幹什麼?」
  
  「那還不清楚嗎?我要賣掉這幢房子。我決定搬回愛爾蘭。」
  
  「愛爾蘭?你認為你可以收拾行李,搬到六千英里之外?」
  
  「是的,我可以。布恩,很抱歉,可是晚飯已好了,我真的必須進去。當然,歡迎你們和我們一起來。」
  
  「如果你收起你這套該死的禮貌,我會……」他再次欲言又止,「我不想吃晚餐,」他咬著牙關說,「我想和你談談。」
  
  「現在不是時候。」
  
  「我們會讓它是時候的。」
  
  他背對著她,走過過道。塞巴斯蒂安從大廳裡走下來,站在她背後。他把手輕輕按在安娜肩上,警告性地盯著布恩:「發生了什麼麻煩,安娜?」
  
  「沒有。我邀請布恩和傑西吃晚飯,但他不能來。」
  
  「很遺憾,」塞巴斯蒂安的笑裡暗含著惡意,「啊,是這樣,請原諒,索耶爾。」
  
  布恩「砰」地把門從背後關上,屋裡的喧囂一下子靜下來。幾雙眼睛轉過來。他氣惱得都沒注意到塞巴斯蒂安已知趣地沉默起來。
  
  「別拉我,」布恩冷靜地說,「你們所有人。我不管你們是誰,是幹什麼的,」他以準備與一大群人作戰的勇氣。抓住安娜的手,「你跟我來。」
  
  「我家裡人……」
  
  「讓他們等著。」他拉著她轉身走出去。
  
  傑西站在聖誕樹下,眼睛瞪得老大,看著他們。「爸爸為安娜發瘋了嗎?」
  
  「不,」瑪琳高興地看著突然發生的一幕,對小女孩微笑著說,「我想他們只是去為你取來另一份禮物,我想是你最喜歡的一份。」
  
  戶外。安娜吃力地跟著他走。「別拽我,布恩。」
  
  「我沒拽你。」他邊說,邊拽著她穿過旁邊的院子。
  
  「我不想跟你走,」她感到因分手而流的淚刺疼雙眼,「我再也不想到這兒來。」
  
  「你認為在你的院子裡豎一塊愚蠢的牌子就能解決這一切嗎?」在月光照耀下,他拖著她走下台階,來到海灘上,「先在我頭頂上建一個墳堆,然後再去你的愛爾蘭。」
  
  「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管你是不是女巫,你最好再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
  
  「你甚至不能和我說說話?」
  
  「我現在正和你說話呢。」
  
  「嗯,我現在不想說話。」她突然轉過身,往回爬。
  
  「你聽好,」他摟住她的腰,抱住她的肩膀,「我們現在就要說話。而且,我們現在離家夠遠,我確信你家人不會出現。」他攔住她,把她抱下來。「一步,」他警告說,「你只要離開一步.我就要把你拉回來。」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情緒激動著淌著淚反抗,「你想表達你的想法,好啊,我也想表達我的想法。我同意你對我們關係的看法。對你認為該把傑西從我身邊奪走,我深表遺憾。」
  
  「我從來沒有……」
  
  「別否認。在我去愛爾蘭之前,你把她關在家裡,」她揀起一滿把鵝卵石,把它們扔進海裡,「你畢竟還是不願意你的小姑娘接近一位女巫呀。」她轉過身來盯著他,「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你看見過我搓著雙手,哀告過『我要你,親愛的,還有你的狗』嗎?」
  
  他嘴都氣歪了,伸出手,她躲開了。「給我一點機會,安娜。」
  
  「我給過了。在該給你機會的時候.我給了。你卻轉身走開。
  
  我知道你會這麼做的。」
  
  「知道?」雖然他已厭煩了做種種設想,但他還是把她拉回來,「你怎麼知道我會如何反應?你是看過了你的水晶球,還是讓你通靈的堂兄鑽進我的頭腦中研究一番?」
  
  「都不是,」她矜持地說,「我不會讓塞巴斯蒂安看的,也不會自己看,因為這樣做不公平。我之所以知道你會離開,是因為……」
  
  「因為有人曾經這麼做過。」
  
  「我沒想到過,事實是,你轉身離開。」
  
  「我需要認清形勢。」
  
  「我看到那晚你看我的方式,」她閉上雙眼,「以前我也看到過。噢,你沒有羅伯特那樣殘忍。沒有任何名義,也沒有責備的話語,但結果卻一樣。對我和我全家敬而遠之。我不能接受你的所作所為。」她緊緊地抱著雙臂,摀住肘部。
  
  「我不想道歉,因為我所想的,都是正常的反應。真該死!安娜,我累了,有點精神錯亂。我看見你一連好幾個小時躺在床上。看上去那麼蒼白、那麼沉靜。我怕你回不來。當你這樣做時,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接著,你把一切都告訴了我。」
  
  她保持著平靜,知道這是最好的途徑。「每個時機的選擇都是錯誤的。我沒有精力來考慮你的感情。」
  
  「如果你早告訴我……」
  
  「你會表現得不一樣?」她盯著他,「不,我可不這麼認為。但你是對的。我自作自受。這不公平,沒讓事情盡可能發展下去是我怯懦的表現。」
  
  「你不可以教我怎麼說,安娜。除非你……你怎麼說來著,瓜葛?假如你和我毫無瓜葛,你就不會知道我在想什麼。你不信任我是不對的。」
  
  她點點頭,抹去腮上的一顆淚珠:「我知道。對不起。」
  
  「你害怕了?」
  
  「我告訴過你,我很膽怯。」
  
  他皺著眉,看到她出神地往升起明月的大海眺望,秀髮拂上臉。「是的,那天晚上,你偶然發現了我的速寫。一個女巫.那使你不安。」
  
  她聳聳肩:「有時候我過於敏感。我……」
  
  「你想告訴我你的情況,然而,我畫的醜惡的女巫把你嚇跑了。」
  
  「當然很難告訴你。」
  
  「因為你膽怯,」他柔聲細語地說著,看著她,「我要問你一些事情,安娜。那天晚上,你到底幹了什麼,特別是對傑西?」
  
  「我在聯絡感情。我告訴過你,我是個投入的人。」
  
  「這事傷害了你。我看得出來,」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扳過來面對自己,「一旦你大聲抱怨時,事態肯定已經忍無可忍。後來,你暈倒了,像死去一般,睡了一整天還多。」
  
  「這只是事情的一部分,」她試著去挪開他的手。她傷得太重,即使當戒備解除,還是不能去碰,「這傷害太重,需要代價。」
  
  「是的,我知道。我問過摩根娜。她說,你可能會死的。她說,為傑西,這個風險冒得太大……」他快說不下去了,「她已經死了,或者差不多了。你所做的,不是幫她接一接斷骨,而是把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那種方法很有效,但也很容易把治療者變成殉葬者。」
  
  「你還能讓我怎麼辦?聽任她死掉?」
  
  「懦夫會這麼做。我想你的解釋會和我的不一樣。正因為你不是一個懦夫,否則,你是應該保全自己而讓她走的。」
  
  「我愛她。」
  
  「我也一樣。你為我拯救了她,我卻還沒有謝過你。」
  
  「你認為我需要你的感謝嗎?」太過分了,她想道,他下次會表示歉意的,「我不需要,不需要。我所做的,都是出於本心,因為我同樣不能接受她的離開。為你,我也不能接受……」
  
  「為我?」他柔聲問道。
  
  「為你不至於失去所愛的人。我不需要感謝。我就是這樣子。」
  
  「你以前也做過這種事?你對傑西做了什麼?」
  
  「我是個治療者。我治療。她是……,,想到那件事,她心有餘悸,「她走遠了。我拉她回來。」
  
  「事情沒那麼簡單,」此刻,他的手已溫柔地按在她手上,撫摩著她,「你自己也沒那麼簡單。你比別人的感受都要多。那件事,摩根娜也告訴過我。當你一旦決定,你就心甘情願地承受了情感、疼痛和一切事情。那就是你不哭的原因,」他用指尖輕輕彈掉她臉頰上的淚滴,「但你現在卻在哭。」
  
  「一切你都瞭解。這有什麼必要?」
  
  「其必要性在於,可以為那晚的所作所為做一些補救,可以使你有機會再一次為我而敞開心扉。」
  
  「你要求得太多,」她抽泣著說道,以手掩面,「噢,讓我一個人呆著。給我一點平靜的空間。你看不出來,你傷我有多重嗎?」
  
  「是的,我看得出來,」他抱住她,不讓她掙脫,「你瘦了,臉色蒼白。當我看著你的眼睛時,我看到了自己帶給你的每一份痛苦。我不知道該如何把它們收回來。我真不知道你父親是如何壓住一肚子火氣,沒有罵我的。」
  
  「我們不能以怨報怨。這和我們的本性相悖。請讓我離開。」
  
  「我不能。我對自己說,她對我撒了謊。她辜負了我的信任。
  
  她不是真的,」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臂,「那沒關係。什麼關係都沒有。如果這是魔力,我不想失去它。我不能失去你,我愛你,安娜。愛你的一切,請你,」他吻她的臉,舔乾她的淚,「請你和我一起回去。」
  
  希望的利箭幾乎是令人痛苦的。她抓住它,抓住他:「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
  
  「我也一樣,」他俯身吻她,「我也一樣。我信任你。信任我們自己。如果這是我的童話故事,我希望能上演它。」
  
  她抬頭看著他:「你能接受這一切?我們所有人?」
  
  「我要說,我很高興這麼做。當然,也許要過一段時問,才能讓你父親消除對我的偏見,」他用手指按住她上翹的嘴角,「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重新對我露出笑臉。告訴我你愛我,並給我愛。」
  
  「是的,我愛你,」她的嘴唇在他的嘴唇下顫抖,「永遠。」
  
  「我再不會傷害你了,」他用手指擦乾她的淚,「我會把一切重建起來的。」
  
  「你已做到了,」她抓住他的手,「做到了。我們是有明天的。」
  
  「別再哭。」
  
  她笑著,把手放到臉頰上。「不,我不會。我再也不哭了。」他抓過那雙濕漉漉的手,親著:「你說過,要我再問你一次。現在,一個星期過去,我希望你沒有忘記你提到過的答案。」
  
  「我沒忘。」
  
  「把手放在這兒,」他把她的手放在心口,「我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感情,」他的另一隻手也抓住她的手,「月亮快圓滿了。我第一次吻你,是在月光下。我被你深深吸引,迷住,魂不守舍。我會永遠這樣的。我需要你,安娜。」
  
  她感到,愛的力量正從他體內注入自己體內。「你已擁有了我。」
  
  「我希望你能嫁給我。和我共同擁有你為我救回來的那個孩子。現在,她既是我的,也是你的。我會讓你生更多的孩子。我會待你像你待我一樣,安娜斯塔西亞。我發誓,有生之年,我將永遠珍惜你。」
  
  她把手抬起來給他。秀髮像陽光般燦爛,眼睛如夢如煙。皓月當空,像火炬般照耀著他。
  
  「我等著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4-10-10 02:12:4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屹立於荒野的崖岸之上,面對怒濤洶湧的大海,唐納凡城堡矗立著。這黑暗的夜晚,閃電在漆黑的天幕閃亮、蜿蜒,狂風搖晃得鋼化玻璃在菱形窗格間嘩嘩作響。
  
  屋裡,火苗在爐膛裡跳躍,升騰。那些姑娘和非姑娘們,都聚在一起,等待著能標誌一個新生命誕生的激越的啼哭。
  
  「你在作弊嗎,爺爺?」傑西問正在仔細察牌的帕特裡克。
  
  「作弊!」他快活地笑起來,扭動著眉毛。「當然嘍。釣魚。」
  
  她笑著抽出一張牌。「瑪琳奶奶說你老是作弊,」她傾斜著腦袋,「你真的是一隻青蛙嗎?」
  
  「是的,親愛的。一隻健壯的綠色青蛙。」
  
  她相信了,就像相信唐納凡家族的其它奇跡一樣。她拍拍正在打鼾的戴西,它那金色的大腦袋正擱在她膝蓋上。「你會不會在某一天再次變成青蛙,讓我親眼看看?」
  
  「也許我會讓你吃驚的。」他眨著眼睛,換只手抓牌,原先那隻手裡有一堆五顏六色的糖。
  
  「噢,爺爺。」她撒嬌地叫道。
  
  「塞巴斯蒂安?」梅爾匆匆跑下主樓道,朝客廳裡叫道,他丈夫正在那裡喝白蘭地、看牌戲,「肖恩和凱利醒了,正在大呼小叫呢!我在幫助安娜,兩隻手都閒不下來。」
  
  「行啊。」這位三個月的父親放下酒杯,上樓換尿布去。
  
  納什把一歲的阿莉西亞放在膝蓋上,讓她跳上跳下,唐納凡坐在馬修的大腿上玩著他的袖珍手錶。「小心別讓他吃進去,」納什提示道,「或者把它拿走。我們在讓他守規矩方面做得還很不夠。」
  
  「這孩子想振翅高飛了。」
  
  「如果你想這麼說也可以。但是,另有一天,我把他從童床上抱出來時,發現床上全是兔子。都是真的。」
  
  「照顧好她母親,」馬修大聲說,「她讓我們精疲力竭。」
  
  阿莉西亞背靠父親,笑著。隨即,戴西醒來,跑出去。幾秒鐘之內,屋裡的每隻狗和貓都蜂擁著穿過屋子。
  
  「阿莉,」納什歎息道,「還記得我是怎麼說的嗎?」
  
  「小狗狗,」阿莉尖叫著,輕輕抓住馬修那大大的銀色狼的耳朵,「貓咪。」
  
  「下一次也給你一隻,好嗎?」納什從肩膀上取下一隻貓,從椅子扶手裡又取出一隻。「好幾個禮拜之前,十英里以內,只要是在院子裡吠叫的獵犬,那都是他的。來吧,小壞蛋們。」他站起來,把阿莉西亞夾在腋下,然後是唐納凡,就像夾著足球一樣。他們踢著腿,嬉笑著。「該睡覺了。」
  
  「講個故事,」唐納凡要求說,「布恩叔叔。」
  
  「他很忙。你到你父母那兒去吧。」
  
  他真的很忙,等待著奇跡發生。屋裡瀰漫著蠟燭和香草的味道。被爐膛裡升騰的火焰烤得暖烘烘的。他緊緊摟著安娜,她將要分娩他們的兒子。
  
  然後是他們的女兒。
  
  然後是他們的第二個兒子。
  
  「三個。」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甚至當布裡娜把一個嬰兒放在他手上,還在唸唸有辭,「三個。」他們告訴他,會有三胞胎出生,但他並不真信。
  
  「降生在家裡,」安娜精疲力竭地、歡欣鼓舞地接過摩根娜遞過來的第二個襁褓。她溫柔地吻一下柔軟光滑的小臉蛋。「現在,我們每人都有兩個孩子。」
  
  他低頭沖妻子笑著,這時,梅爾把第三個孩子放進安娜臂彎裡。「我想,我們需要一幢更大的房子。」
  
  「我們也要住進去。」
  
  「你們要其他人上來嗎?」布裡娜輕聲問道,「還是你們休息—會兒?」
  
  「不。請你,」安娜側過頭,靠在布恩手上,「讓他們上來。」
  
  他們都擁進來,吵得不得了。安娜挪挪身子,讓傑西挨著她坐在床沿上,然後,把孩子放進她懷裡。
  
  「這是你弟弟,特佛;你妹妹,莫佛;還有你另一個弟弟,基裡。」
  
  「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永遠。看吶,爺爺,我們現在有一個大家了。」
  
  「是的,我的小寶貝。」他把頭埋進精心挑選的手巾裡,衷心地笑著。他擦掉淚水,霧眼朦朧地看著布恩:「當我有機會捶扁你的時候,我幸好沒那麼做。」
  
  「給,」布恩把啼哭著的嬰兒遞過去,「抱抱你的外孫。」
  
  「啊,瑪琳,我的奶酪,看吶,他的眼睛像我。」
  
  「不,我的青蛙王子,像我。」
  
  他們爭論著,唐納凡家族的其他人也都重心不穩。布恩摟著妻子,把一大家子攏過來。他兒子在吃著第一口母乳。明亮的燈光反射在玻璃窗上,風兒嗚咽著,火苗在爐柵裡蹦跳著。
  
  森林深處,高山之巔,精靈們舞蹈著。
  
  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著。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7 04:2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