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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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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廣告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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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3:03: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瑞斯再核對一次帳目,總數沒變。他站起來望向窗外,下巴繃得老緊。多年的工作,白費一場。

  他採取了一切他能想到的措拖,縮減每種花費直到實在沒有分文可省,但是那些數目字仍然寫得一清二楚:他輸了。一月的大雪凍死了他半數的牛,使他的負債額高到銀行不肯再扛下去。他付不出貸款,而贖單日不得展延。

  他有三種選擇:一,他可以讓銀行拍賣,而他們會失去一切;二,他可以申請破產,保有牧場但信用破裂;三,他可以接受羅勃的投資。他冷冷一笑。第三種選擇只有在羅勃的提議仍然有效時才存在。但那是他在牧場有盈餘時的動議,而現在牧場負債累累。

  他曾如此接近成功。看到他的債務就快結束,使得這最後的失敗更加苦澀。愛波在八年前種下的惡果終於達到它的目的:牧場的毀滅。誰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因為他深愛牧場,比他以為他愛她的程度更甚。牧場是他的生命而他就要失去它,除非甘羅勃仍然願意投資。瑞斯重新考量過他的選擇,羅勃是他的唯一機會,而且機會不大,因為當羅勃看到他的帳簿還肯投資的話,他必定是位大冒險家。瑞斯不抱太大希望,但是他會試試看,因為他沒別的路可走。現在他不能只考慮自己;他有了黛琳,而他會盡全力保有她的家。

  時值三月,地面仍散佈著雪,但是空氣中已飄著春的氣息。再一星期花苞將會開始在樹梢、草叢展露,但是他仍覺苦澀,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個春天他能看到他的牧場。他能聽到黛琳在廚房隨著收音機哼唱,一面準備烤蛋糕的材料。她在這裏很快樂。他娶她時只不過指望多個工作夥伴,相反地他得到一個溫暖、聰明、愉快、性感,並且深深愛他的女人。她似乎從來不會為她對他的愛覺得尷尬,從不試圖逼他給她多一點;她只是愛他而不加以隱瞞。

  他不知道他該如何告訴她,但是她有權知道。他恨自己必須告訴她,他們可能失去他們的家。男人應該照顧他的妻子。或許這種想法太陳舊並且帶有沙文主義的色彩,但那就是他的感受。不能提供她溫飽令他的自尊大受打擊。

  他走進廚房時她正在攪動麵糊。他歎口氣,雙手環住她的腰,臉色嚴肅。「我們必須談談。」

  她謹慎地打量他。「我從來不喜歡這句話開頭的談話。」

  「下面要談的你也不會喜歡。很嚴重的事。」

  她端詳他的臉,看到他的表情時她的眼睛變得清醒。「什麼事?」

  「失掉了半數的牛使我們負債累累,我付不出貸款。」

  「能不能展期──」

  「不能。如果我有全數的牛群做抵押,那還有可能,但是我的牛不夠支付所有的債務。」

  「羅勃說過你有他見過最好的生意頭腦。我們必須怎麼做?」

  他說明可能發生的三種狀況,她仔細聆聽。他說完後她問:「你為什麼不問羅勃的提議是否仍然有效?」

  「因為現在牧場在負債狀態。」

  「你仍在這裏,而使他願意投資的是你,而不是牛只的數目。」接著她說:「還有一種選擇你沒提。」

  「什麼選擇?」

  「我告訴過你,我有一點錢──」

  他放下手。「不行。我告訴過你。」

  「為什麼?」她平靜地問。

  「我也告訴過你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放棄牧場也不肯接受我的錢?」

  他的眼睛冒火。「是的,那就是我的意思。」黛琳改變了他許多態度,但是這一件事仍舊分毫不動。股東是一回事,因為各人的權利受合約的約束。婚姻又是另一回事,它會被法官的偏好控制,根本談不上公平。愛波已向他證明了這一點。

  黛琳轉開身以免她的表情背叛她,她絕不肯讓他看到她有多傷心。她用控制得完美的聲調說:「這是你的牧場,你的決定。」

  「正是,而直到我被趕走那天,它會永遠是我的牧場,我的決定。」

  她一邊準備晚餐,心裏也不曾閑。如果他認為她會在自己有辦法挽救牧場時袖手旁觀,他就會大吃一驚。她不知道貸款金額,而她告訴他,她的信託基金數目不大時也說的是實話,但是那些錢當然足夠替他們買到一些時間直到牧場能站穩腳。

  他從沒說過他愛她,但是黛琳認為他至少喜歡她,他當然很想要她。但是如果他和她生活了九個月仍然認為她可能做出愛波那種事,或許他並不如她以為的那麼在乎她。她一直很快樂,現在她的氣球突然漏了氣。

  現在不是告訴他,她懷孕的時候,或者正是時候。或許他知道了她懷有他的寶寶會使他理智,讓他放心她哪裡都不會去,而他們必須利用任何可用之法挽救他們孩子的祖產。

  但是她沒告訴他。他不是沉默寡言就是滿嘴嘲諷,正是他生氣時的表現,而她不想再刺激他。雖然才兩個月,她已經開始到懷孕對體力的負荷及些微反胃──不是和她丈夫爭戰的最好時間。

  *****

  第二天早上他離家時情緒仍舊不好,他帶了午餐,這表示他不到晚餐時間不會回來,黛琳遲疑了或許五秒。

  她不喜歡背著他行事,但若這是必須走的路,她願意事後面對責難。到比林需開很遠的車,她或許不能在他回家前趕回來,但那是必要時另一座她必須跨越的橋。到了比林,她也會順道探問一下婦產科醫生,因為在克魯什麼醫生都沒有。快要臨盆時就有趣了,她想,她的醫生要開三小時車才趕得到。

  她急忙穿衣,帶了她的支票及必要文件跑向旅行車。

  她開得很快但很小心,幸好路上沒什麼車,她在十一點半到達銀行。她曾和瑞斯來過這裏,知道他和誰打交道。才等了十五分鐘那個人就撥冗相見。

  他露出銀行家的笑容。「早,唐太太。我能替你服務什麼?」

  「早,萬先生。我想知道我們的貸款還有多少。」

  他摸摸上唇擺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個嘛,我不確定我可以告訴你。要知道,那筆貸款是你先生的名字。」

  她不想和銀行規章爭論,直接切入主題。「如果不超過二十萬,我想付清。」

  什麼東西都不如錢來得更受銀行家的注意。他翹起唇,打量她。她鎮靜地坐著,讓他試著由她的外貌找出線索。那天早上她刻意穿上她一套紐約服,並且盤起她的頭髮。如果他看得懂灰套裝、粉紅絲衫的意義,她歡迎他徑下斷語。

  他略帶興奮地做了決定。「我去查檔案,」他說。「馬上回來。」

  她等,確定結果會如何。任何銀行不會拒絕客戶償付積欠,不管是由誰付。

  萬先生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手裏拿著一疊檔。「唐太太,我們可以談談。唐先生的支票戶裏沒有足夠的錢支付貸款,你預備怎麼付呢?」

  「萬先生,我有個信託基金現在已存在比林的另一家銀行。首先,剩下的貸款是不是不超過二十萬?」

  他咳嗽。「是不超過。」

  「那我馬上回來。我現在就去我的銀行提出那筆錢。」

  他把電話推給她。「先打電話他們才會讓你進去。午餐休息的時間就要到了。」

  她對他嫣然一笑,拿起話筒。「對了,你可認識好的產枓醫生?」

  一小時後她回到第一家銀行,手裏拿著一張銀行本票,票面金額正是萬先生早先告訴她的。

  她簽署了必要檔,拿著牧場的地契和付清貸款證明走出銀行。她同時和萬先生的太太看的產科醫生約好下周門診。她咧嘴一笑,坐進旅行車。合約自有它的用途。可憐的萬先生被問及產科醫生時先是一臉錯愕,繼而向她道喜。

  她毫不幻想自此以後一切都會順利。她這麼做並不輕鬆,明知道瑞斯會暴怒,但是她願意為他們的未來、他們孩子的未來一戰。她必須應付瑞斯的前妻留下來的疤痕,而這件事比油漆房子嚴重得多。

  但是應該告訴他和如何告訴他是兩回事。她不能就說:「今天我去比林和產科醫生預約門診,趁便就在那裏把貸款付清了。」話又說回來,這未嘗不是一石兩鳥的好計策。

  四點半回到家時她仍在為那件事擔心。瑞斯的卡車不見蹤影,因此他或許根本不知道她曾經外出。如果他在白天曾經回來過,一等他到家他就會問問題,而她絕不會騙他。拖延著不告訴他有關貸款的事和騙他不同。

  如果她計算的正確,孩子將會在十月底或十一月初出生。想到寶寶令她體內漾出濃濃的暖意,她真想和他分享這份喜悅,但是牧場的困境使她沒告訴他,因為她不想增加他的煩惱。這些天來他臉上的嚴肅線條更加深刻,眼睛也了無笑意。她怎能再加重他的負擔?

  但是,她又怎能不告訴他?

  換衣服的時候,疲倦突然排山倒海地壓來。她極力反抗,知道該開始做晚餐了。但是想到那些準備工作令她的疲倦加劇,她的胃突然翻攪起來。她出了一身冷汗,虛弱地跌坐在床上。半晌之後,噁心的感覺消失了,但是疲倦更甚。她甚至找不出力氣下樓。歎口氣,她在床上躺下。只要小睡一會兒就好,她暗自祈許。

  *****

  瑞斯在床上找到她。回家時他就注意到廚房燈沒亮。進了大屋,廚房空蕩蕩的,毫無炊煙,而屋中奇怪的安靜。「黛琳?」聽不到回答,他擔心地皺起眉。搜過樓下後他動身上樓。「黛琳?」

  他打開臥室的燈,她赫然在目,蜷著身體躺在床上。電燈亮後她甚至沒動一下。他從來沒聽說過她有午睡的習慣,立刻緊張起來。她生病了嗎?今天早上看起來還好好的。顧不得工作一天后的髒,他在床上坐下將她翻成平躺。他搖她,聲音因擔心而尖銳。「黛琳,醒醒!」

  她的眼瞼慢慢張開。「瑞斯。」她咕噥,但是睜不開眼睛。

  他再搖她。「你還好吧?醒醒。」

  她不情願地翻身坐起,用手揉揉眼睛。「什麼時間了?」接著她看到他,終於清醒了。「我的天,晚餐!」

  「晚餐可以等。你沒事吧?」

  凝視著他,她的心一個踉蹌。他的臉上刻劃著疲倦,但是他的眸子映出的是擔心不是惱怒。她直覺地伸手摸摸他的面頰。她愛這個人的每件事,包括他頑固的脾氣。她握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我懷孕了。」她低喃。「我們就要有寶寶了。」

  他的瞳孔放大。從她不再吃避孕藥起,每次做愛他都明白自己可能使她受孕,但是聽到她親口說她懷孕了仍然是一大震撼。他的孩子正在他手下成長,被她平坦的小腹保護。

  他滑下床跪在床邊,仍然覺得暈眩。「什麼時候?」他的聲音繃緊。

  「十月底或十一月初。」

  他解開她的牛仔褲扣,拉下拉煉,接著翻開前檔碰觸她的肌膚。黛琳撩動他的頭髮,納悶這個寶寶會他那樣黝黑抑或像她一樣白皙。「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她問,仍然低聲細語,彷佛正常的聲調會破壞這一刻的甜美。

  「有關係嗎?」他用粗糙的面頰揉搓她的肚子,閉著眼睛陶醉。

  「我不在乎。」

  「我也是。」他默默體會他的喜悅,終於他抬起頭。「你覺得不舒服?」

  「有點噁心想吐,但是多數時間都累得不得了。我試過,但就是不能保持清醒。」她抱歉地說。

  「你現在沒事了?」

  她想想後點頭。「所有的體能都很正常。」

  他向後挪,讓她站起來,接著一把抓住她,撩起她的下巴給她一個簡短但有力的吻。「你確定?」

  「我確定。」她微微一笑,圈住他的脖子。「你知道我生病的模樣,我會臉色發青、脾氣暴躁。」

  他擁住她再吻,這一次可不簡短。黛琳將他緊緊摟住,垂著眼瞼享受他的親近激出的暖意。她太愛他,有時自己都會被嚇到。

  那天晚上他們的歡愛輕柔細膩而且不可思議的久。他似乎要不夠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她。他們終於軀體交纏地睡去。臂中擁著瑞斯,肚裏懷著他的孩子,她覺得此次的歡愛更形完美。

  一星期後瑞斯帶著挫敗的表情從穀倉回到大屋。黛琳由廚房窗戶看到他,明白她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激怒他總比看著他臉上的皺紋一天天加深來得好些。每晚他會坐在書房中好幾小時,一再查核他的賬簿,結果總是得到相同的數目字而且一籌莫展。

  她聽到他進來並且脫掉他的馬靴,繼而走進廚房。「卡車需要新的油壓邦浦。」他疲倦地說。

  她扭動手中的毛巾。「那就買一個。」她緊張得肌肉緊繃,一面吞下胃中的噁心感。

  他的嘴苦澀地一抿。「何必?再一個月我們就不會在這裏了。」

  她慢慢掛好毛巾,繼而面對他,斜靠著櫥台尋求支撐。「不,我們仍會在這裏。」

  他以為他知道她的意思。他可以打電話給羅勃──但是羅勃現在願意投資牧場未免太傻。他已盡可能拖延,現在他看不出他還有別條路可走。黛琳懷孕了,下星期就要去看醫生,隨之而來的就是醫院帳單。

  「我會打電話給羅勃,」他輕聲說。「但是不要抱太大期望。」

  她挺起胸,深吸一口氣。「如果你願意,可以打電話給羅勃,但要在我說完下面的話後。那時你的狀況將有所不同而……」她停住口,無助地看他一眼。「我用我的信託基金付清了貸款。」

  好一會兒他根本沒有反應,只是無言地看著她,接著他的眼睛開始轉寒,她給自己打強心針。

  「什麼?」他的聲音非常輕柔。

  「我付清了貸款,檔放在我的內衣抽屜裏。」

  二話不說他轉身上樓。黛琳跟隨,心跳沉重。她曾睫毛不眨地面對他的憤怒,但是這次不一樣。

  她剛進入臥室他已拉開她的內衣抽屜。她並沒有將檔塞在底下,它們就躺在一目了然的地方。他拿起來很快翻一遍,注意檔的金額及日期。

  他沒有抬頭。「你是怎麼安排的?」

  「上星期我去比林,就是你告訴我貸款的事那一天。銀行不在乎是誰在付錢,只要能拿回他們的錢就好。因為我是你太太,他們也沒加追問。」

  「你認為用一套偽冒的完約證明能改變我的心意?」

  她希望他會停止用那種柔和的聲音說話。瑞斯生氣時大吼大叫,那種她可以應付,而現在的情形她可沒經歷過。

  他的頭抬起來,她一個抖縮。他的眼睛像綠色的冰。「回答我。」

  她站著不動。「不,我不認為任何事能改變你的心意,而那就是為什麼我背你做的原因。」

  「你說對了。任何事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就算你死了也不可能得到這牧場的任何一部分。」

  「我不想拿走你的牧場。」

  「你的戲演得很好,黛琳,這一點我必須服你。你從不抱怨,表現得像完美的妻子。你甚至假裝你愛我。」

  「我真的愛你。」她向前一步,手伸向他。「你聽我說──」

  突然他的憤怒爆發了,他將文件朝她扔去。紙片散了開,慢慢飄落地板。「這就是我認為你所說的『愛』,」他咬著牙關說。「如果你認為做出你明知道我無法忍受的事是愛表示,那你根本不懂得真愛。」

  「我不想你失去牧場……」

  「因此你就付了貸款,現在任何離婚法庭都會認為你是共同持有人了,不是嗎?他們會認為是我說服你拿祖產來投資,而那份婚前協定自然不值一文。該死!你為什麼該得到的比愛波少?牧場的規模雖不如前,這塊地仍值不少。」

  「我不想離婚。」她絕望地說。「我要為你保留牧場,至少這樣你有機會重建它。」

  他諷刺地說:「是啊,牧場越有價值,你得到的越多。」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不想離婚!」

  他捏住她的下巴。「反正你還是會離,娃娃臉,因為我絕不要一個在背後桶我一刀的妻子。你原就不是我的第一選擇,我該聽信我的直覺,但是你讓我衝動得像初嘗禁果的少年。愛波不是東西,但你更糟,黛琳,因為你虛以委蛇,假裝這就是你要的。一轉眼你在我的肋骨間插進一把刀,快得我都沒看到它衝著我來。」

  「這的確是我要的。」她臉色蒼白,眼色幽暗。

  「這個嘛,你不是我要的。你在床上是很熱情,但是你不具備做牧人妻的條件。」他殘酷地說。

  「唐瑞斯,如果你想趕我走,你成功了。」她顫聲警告。

  他揚起眉,聲調冰冷而有禮。「想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如果你肯拋下愚蠢的自尊,你會發現你錯得有多凶!我不想搶走牧場,我想住在這裏,養育我們的孩子。這件事不只和你我有關。我懷著你的孩子,牧場也是他的!」

  想起孩子他的眼睛一沉。「再想一想,你哪裡都不去。你要留在這裏直到嬰兒出世。之後我才不管你要什麼,但是我的孩子歸我。」

  她心灰意冷。他不愛她,也不相信她愛他,因此他們擁有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婚姻?一個由性膠合的幻影。她瞪著他,眼神一片空白。待會兒她會心痛,但不是現在。

  她一個字一個字說道:「等你平靜下來你會後悔說了這些話。」

  「我唯一後悔的就是娶了你。」他拿起她的皮包打開。

  「你在找什麼?」她沒有出手阻攔。和他比力氣無異自取其辱。

  他拿出旅行車鑰匙。「這個。」他扔下皮包將鑰匙塞進口袋。「像我說過的,懷著我的孩子你哪都不能去。你唯一要做的動作就是搬出我的床。另外三間臥室隨你選,進去就給我待著。」

  他大步衝出臥室,仔細地不碰到她。黛琳跌坐在床上,雙腿虛軟如泥。她幾乎不能呼吸,全身打著冷顫。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心思才開始活動,但終於開始了。她開始覺得憤怒,一種深沉窒悶的憤怒愈燒愈旺直到它破除了她所有的麻木。

  她站起來開始有條不紊地將她的東西移進她第一次來拜訪他時住的那間房。她並不是象徵性地移走幾樣東西同時暗自希望他會發完脾氣後要她留下,她清除了所有她曾存在的跡象。她讓貸款檔留在地上。如果他不想撿起來就讓他踩來踩去好了。

  如果他要戰爭,她會給他戰爭。

  自尊支撐著她待在她的臥室不和他說話。懷孕讓她堅持一定得吃東西。她下樓做了豐盛的一餐,意圖將他一軍。如果他不願吃她準備的食物,他就得自己做或是不吃。

  但是她叫他時他出現在餐桌,照常飽餐一頓。就在她清理盤子時她說:「別忘了明天早上的門診。」

  他沒有看她。「我開車送你去,你別想要回鑰匙。」

  「很好。」

  接著她上樓,沐浴,上床。

  第三天早上去比林的路上他們一個字也沒說。護士叫到她的名字時她站了起來,經過他跟著護士進去。他轉過頭,注視她優雅的倩影,再過幾月她就會失去優雅,柳腰款擺也會變成瞞跚鴨步。他的手捏成拳,盡力壓下冒到舌尖的詛咒。她怎麼能對他做出那種事?

  黛琳經歷各項檢查及詢問。醫生指示她需要注意的事項及補品。當他們離開時,黛琳的手中抱著醫生處方及幾本妊娠指南。瑞斯開到藥局配藥,接著又往家駛。黛琳一聲不吭地坐在一旁。當他們到家時,他霍然想到一整天她都沒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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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3:03: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他準備外出工作時她冷淡地問:「你在牧場中聽得到汽車喇叭嗎?」

  他一臉錯愕。「當然聽不到。」他疑問地注視她,但是她仍然不看他。

  「那麼我該怎麼找你或聯絡你?」

  「為什麼你要聯絡我?」他諷刺地問。

  「我懷孕了。我可能摔一跤,或者流產。任何情形都有可能。」

  這種辯辭他無法推翻。他抿著唇。在給她離開的機會及危害她和孩子的安全間沉吟。想到最後,他毫無選擇。他掏出鑰匙丟到櫥臺上,但是手仍壓在上面。

  「你能保證你不會逃走?」

  她終於直視他,但是神色冷淡而空白。「不。我為什麼要浪費唇舌說些你反正不會相信的保證?」

  「你到底要我相信什麼?相信你沒有刻意,但終究要和我平分牧場?我曾經被一個女人耍過,而她帶走了我半數財產。但是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就算我必須燒掉房子並且賣掉土地償債,你聽清楚了嗎?」到他說完時他已在大叫,而他看她的眼光彷佛他憎恨看到她。

  黛琳面無表情。「如果那就是我所要的,我隨時都能付清貸款的。」

  她言之成理;她從他的眸子看得出。本來她可以乘勝追擊,但是她保持平靜。在這件事結束前她會讓他有得想。

  他怒衝衝地出門,車鑰匙留在櫥臺上。她拿起來上樓回到她的臥室。她已經收拾了一些衣服。過去兩個晚上,她已經想好了她要怎麼做及她要去哪裡。瑞斯會認為她會跑回紐約,但是她才不考慮那樣做。要給他教訓,她必須就在近處。

  正如她所料,他刻意在附近工作以防她試圖離開。她沒有上當。看到他在告訴她他將出去一整天卻突然回來吃午飯時她感到強烈的滿意。她做了一盤三明治放在他面前,接著繼續她先前做的事──清理烤爐。

  他問:「你不吃嗎?」

  「我已經吃過了。」

  幾分鐘後他問:「你可以做那種事嗎?」

  「又不難。」

  她冷淡的聲調氣走了接下來的交談。她不會輕易放過他。她曾告訴過他兩次她不會做愛波的替罪羔羊,但是顯然他沒聽進去,現在她要實際做給他看。

  他再次離家後她等了半小時,這才拎著她的皮箱上車。她不需走遠,而他也不需多久就能找到她。最多幾天。如果他要,可以把車子開回來,因此她並不覺得愧疚。此外,她並不需要自責。她完全相信她會在下一次門診前回到牧場。若是不能,她會通知瑞斯他必須收留她。她的計畫裏絕不含任何離開他的成分。

  羅絲咖啡館樓上有間房間出租正符合她的需要。她把車開到克魯,直接停在咖啡館前。她要瑞斯清楚地知道她在何處。

  她走進咖啡館,但是櫃檯後面沒有人。「羅絲?有人在嗎?」

  「別吵,」羅絲酸溜溜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幾分鐘後她走出來。「你要喝的還是吃的?」

  「我要租樓上的房間。」

  羅絲眯著眼打量黛琳。「你要它做啥?」

  「因為我需要一個住的地方。」

  「你在牧場有座大房子,還有個大男人晚上替你保暖,這就是你需要的。」

  「我有得是,」黛琳說得清清楚楚。「一個豬頭丈夫,他需要人教訓一下。」

  「嗯,還沒看過不是豬頭的男人。」

  「我還懷孕了。」

  「他知道嗎?」

  「知道。」

  「他知道你在哪兒?」

  「不久就會知道。我沒有躲著他。或許他會火冒三丈地闖進來,但是直到他瞭解幾件事之前我不回去。」

  「例如?」

  「例如我不是他的前妻。他受到不公平待遇,但不是我給他的,而我厭倦了代人受過。」

  羅絲將她上下打量一會兒,點點頭,酸溜溜的面孔露出難得的滿意表情。「好,房間是你的了。我一向喜歡看到男人得到他應得的報應。」她咕噥地轉身回廚房。接著她停住腳回頭看黛琳。「你有沒有餐廳廚師的經驗?」

  「沒有。你缺人?」

  「不缺就不會問。現在我身兼廚子及跑堂。我告訴朗弟他的蛋像橡皮,他一氣之下就辭職不了。」

  黛琳考慮半晌,發現她喜歡這個狀況。「我可以招呼客人。」

  「以前做過嗎?」

  「沒有,但是我照料瑞斯九個月了。」

  羅絲咧嘴一笑。「我想你夠資格。他不像是容易滿足的人。嗯,你的身體還好?我不想妨礙你肚中的孩子。」

  「我健康得很。昨天才看過醫生。」

  「那麼工作是你的了。我帶你去看房間。不花俏,但冬天裏很暖和。」

  房間乾淨而整齊,如此而已,但黛琳並不在乎。羅絲打開電暖器後轉回廚房。黛琳將她的皮箱提進去。把衣服在小衣櫥中掛好後,她來到樓下的咖啡館,系上圍裙,開始執行起女侍的工作。

  *****

  那天晚上瑞斯回到家時累得一塌糊塗。他遭受牛只的踢踩,手上也被繩索磨出個大水泡。母牛就快生產,那時的工作會更多。

  看到旅行車不見了而屋中一片黑時,他覺得像是當胸被踢了一腳,一時全沒有了呼吸。他並沒有真正認為她會離開。心裏深處,他原以為她會挺身堅持,像她從前一樣抗爭到底。相反地她卻走了,他閉上眼痛苦地領悟她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樣:一個經不起考驗的膚淺女人,她已回到大城市重過她逍遙寫意的生活。

  而她帶走了他的孩子。

  這種背叛比愛波對他做的還要嚴重十倍。他已經開始相信黛琳,相信他們可以有長久的未來而不是幾個月。將近一年的時間她和他住在一起,替他燒飯、洗衣,兩人一同歡笑、調侃、工作、心甘情願地睡在他懷裏。

  接著她在他背後捅他一刀。那種活生生的夢魘,現在他又經歷了第二次。

  他慢慢走進屋。廚房裏沒有溫暖歡迎的微笑,除了冰箱的運轉及時鐘的滴答,什麼聲音都沒有。雖然如此,他還無助地希望她有事必須出去,屋裏會留有紙條告知她去了哪裡。他搜過所有的房間,看不到任何字條。他走進過去兩晚她獨自度過的房間,發現內衣抽屜空了,浴室中的女性香粉瓶罐也清除得乾乾淨淨。他還在試圖適應她的衣服不和他的並列在同一個衣櫥,整幢屋子中都遍尋不著更像利刃穿心。

  就像是在傷口灑鹽,他走進她存放她『紐約』服飾的房間,彷佛一隻受傷而困惑的野獸必須在查看過所有它的伴侶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後,才會向世界吼出他的悲痛。

  但是,當他打開衣櫃門,成排的絲襯衫、套裝、高跟鞋躍入眼瞼。一絲她的幽香從衣服飄了過來,他瞪著它們,渾身冒汗。

  他快速下樓。她的書仍在,還有她的音響。或許她現在走了,但是她留下了許多東西,那意味她會回來。或許她會在他出外工作的白天回來,然後收拾剩下的東西離開,甚至不必和他碰面。

  但是她是回去紐約,她為什麼帶走了牧場服而留下城市服?

  誰知道黛琳的行事哲學?他譏誚地想。為什麼她明知他最不能容忍卻仍用她的信託基金付清了牧場的抵押貸款?

  這一生他不曾如此憤怒過,甚至當他坐在法庭,聽法官把他的一半財產交給愛波時也沒有。他不曾指望愛波會給他好一點的待遇,她曾示範過好幾次她能多無情。但是當黛琳像那樣刺他,那種傷痛是既深又狠。

  現在她走了,他會有充分的時間把兩人的關係想清楚。但她要想趁他不在時回來拿東西將要遭遇困難,因為一有機會他就要換一把門鎖。

  不過現在,他要做一件甚至連愛波在毀掉他的生活時他都沒做的事。他要去拿架上那瓶放了許多年的威士卡喝個爛醉。或許那麼一來他才能沒有黛琳的相伴而入眠。

  第二天他頭痛欲裂,胃中翻攪,但仍拖著身子起來照顧牲口;他笨並不是它們的錯。等到他的頭痛消失而他再次覺得像個人時,已經太晚而不能到雜貨店買新鎖了。

  第三天母牛開始生產。每次都這樣:第一隻開始陣痛後其他的就接踵而至。而它們會找個安靜偏僻的角落生產。瑞斯一個人必須找出母牛的藏身處,確定新生牛犢安全無恙,協助難產的母牛,並且照料病弱或死亡的牛犢。

  三天后他才有休息時間。直到黛琳離開後一星期,他終於湊出時間開車去克魯。那時黛琳造成的憤怒及傷痛已變為空虛麻木的感覺。

  經過羅絲咖啡館前,第一樣進入他眼瞼的就是停在前面的白色福特旅行車。

  他的心跳狂亂。她回來了,或許正要去拿她剩下的東西。他把車在隔壁的雜貨店停好,瞪著那輛旅行車。熟悉的憤怒爆炸成麻木的真空,一件事立刻變得清楚起來。

  他不會放她走。就算他必須上訴到最高法院,他也要保持牧場的完整,而她仍是他的妻子。他曾慶倖再也看不到愛波,但是他絕不能讓黛琳走。她懷著他的孩子,就算他必須將黛琳綁在床上,那孩子也要在他的房子裏成長。

  他下了卡車,長腳大步地走向咖啡館,馬靴跟敲得木扳人行道隆隆作響。他的臉色凝重。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站在咖啡館當中四下掃視。所有的卡座都沒有任何長腿金髮妞,只有兩名勁瘦的牛仔跨坐在酒吧台前的高腳椅。

  接著廚房門一開,他的長腿金髮妞走了出來,身上圍著圍裙,手裏端著兩份大漢堡薯條。她朝他瞥一眼,臉上表情絲毫末變,將盤子放在牛仔面前的動作節奏也絲毫不變。「吃吧。要派的話就叫我一聲。羅絲今早烘了一個蘋果餅,味道好得可以叫你直流口水。」

  接著她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問道:「要吃點什麼?」

  牛仔轉過頭,看到黛琳談話的對象時,其中一名牛仔乾咳一聲。瑞斯認識方圓百哩內的每個人,而他們也認識他,就算沒有私交也見過。每個人也知道黛琳;有著像她那樣面孔及風姿的女人很難不被人注目。因此瑞斯該死的確定那兩名牛仔明白站在他們身後虎視眈眈的那個人是她丈夫。

  瑞斯用平靜而死寂的聲音說:「咖啡。」繼而走到一間卡座坐下。

  她立刻端了過來,將咖啡及清水放到他面前。接著她露出公事化的微笑說:「還要什麼?」說完扭頭就走。

  他扣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的身形。她纖細的腕骨令他突然領悟在體能上她有多不如他,但是她從來不曾退卻。就算在床上,他抬起她嬌小的臀全力衝刺時,她會圈起腳,享受所有他能給予她的。黛琳不是會逃走的那種人,除非離開是她一開始就計畫好的。但若是如此,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裏?她為什麼沒有回紐約,脫離他的生活範圍?

  「坐下。」他的聲音低沉、危險。

  「我有工作要做。」

  「我說過坐下。」他將她拉進卡座。她仍用冷淡漠然的眼神看著他。

  「你在這裏做什麼?」他咆哮,不理會兩名牛仔投來的目光。

  「我在這裏工作。」

  「那就是我的意思。你見鬼地在這裏做什麼?」

  「養活自己。你指望我怎麼做?」

  「我指望你像我告訴你的留在牧場。」

  「為什麼我該留在不要我的地方?對了,如果你能想出辦法將旅行車開回家,請便。我不需要它。」

  他努力壓下憤怒及不耐。或許她就是想要他當眾發火。

  「你住在哪裡?」他的聲音顯示出他緊繃的神經。

  「樓上。」

  「去拿你的東西,你和我一起回家。」

  「不。」

  「你說什麼?」

  「我說不。一個表示拒絕的簡單字眼。」

  他極力克制自己不要抓住她狠命地搖晃,或是將她拉上膝頭吻得她暈頭轉向。「我不是開玩笑,黛琳。去樓上拿你的東西。」他無法壓低聲音,兩名牛仔開始公然瞪視。

  她溜出卡座,在他還沒能抓住她已站起身,他頓時想起,只要黛琳願意,她可以行動如風。「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和你回去。」她朝他開火,眸中的冰冷開始加熱。

  「因為你懷著我的孩子!」他大吼,拔身而起。

  「是你說過你不在乎我做什麼,而你後悔娶了我。那時我也是懷著你的孩子,因此現在有什麼不同?」

  「我改變主意了。」

  「喲,你真大方。你也告訴過我不是你想要的,而我不具備做牧人妻子的條件。」

  一名牛仔清清嗓子。「在我看你的條件足夠了,黛琳小姐。」

  瑞斯殺氣騰騰地瞪那名牛仔一眼。「你還想不想保有你的牙齒?」他的聲音低沉。

  那名牛仔的喉嚨似乎仍有問題。他再次清理,咳了兩聲後才勉強說:「只是表示自己的意見。」

  「那就到外面去表示,這裏是我和我老婆之間的私事。」

  羅絲穿過廚房門,酸苦瓜面孔永遠不變。「誰這麼吵?」她質問,繼而視線落在瑞斯身上。「哦,是你。」她說得彷佛他和瘟疫一樣受歡迎。

  「我來帶黛琳回家。」他說。

  「看不出她想走。你的脾氣太好了。」

  「她是我的妻子。」

  「她在這裏招呼男人吃東西還有錢可拿。」她搖晃手中的尖鏟。「你除了褲襠中的那根東西外又給她什麼?」

  瑞斯的下顎硬得橡大理石。他可以把黛琳甩上肩頭扛回家,但是雖然他很想以大欺小,卻不願用體力強迫她。首先,她懷孕了,但更重要的,他要她心甘情願地回去。看她的表情,他明白她不情願。

  嗯,現在他知道她的落腳處。她沒有回紐約,她就在這裏,他不會放棄的。他再惡狠狠地瞧她一眼,在桌上丟下一枚硬幣,怒氣衝衝地衝出去。

  黛琳慢慢吐出憋了好久的氣。剛才好險。他顯然決意帶她回牧場。她瞭解唐瑞斯,他頑固得像頭驢,而他從不會放棄。他會回來的。

  羅絲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向外伸展。黛琳勝利地和她互相拍掌、道賀。

  「妻子一分,丈夫掛零。」羅絲得意至極地說。

  ****

  第二天他又回來了,坐進卡座,半垂著眼瞼注視她招呼客人。小咖啡館今天出奇地忙碌,他納悶這情形可能歸功於他們昨天對陣的情形已經在小鎮傳了開。免費的好戲最能吸引民眾。

  今天她看起來很累,他納悶她是否病了。離家前她曾有過幾次噁心反胃,但是那時還不是她清晨嘔吐的盛期。從她現在的模樣看,時候已經到了。這使他更怒,因為她若是留在家,她就能躺下休息。

  沒有問一聲,她端來一杯咖啡給他,轉身就要走。像是那天的翻版,他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他幾乎能感覺到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你不舒服?」他粗問。

  「今早。吃過羅絲給我的乾土司後就好了。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人。」

  他放開她因為他不想再發生昨天那一幕。他慢慢啜著咖啡,注視她穿梭在客人當中,這兒笑一笑,那兒逗兩句,令他們歡笑,臉色一亮。那是她的才幹,在平凡的事物找出趣味,並且邀請別人一起分享。她曾對他這麼做過,他領悟。和她共度的九個月是他此生中最滿足的日子,身心皆然。

  他要她回來。他想看到她用慵懶的步調在屋中走動,似乎毫不費力地就製造出奇跡。他要她的調侃,用一些奇怪的見聞吵醒他並且指望他配合反應。他想把她壓在身下,用他的身體穿透她,令她承認她仍然愛他,寧願和他在一起也不願分離。

  他不懂她為什麼不去紐約,只是跑到克魯就停住了,明知道他很快就會找到她。

  唯一的答案是她從未打算回紐約。她不要大都會的生活;她只是要離開他。

  他對她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中重播一遍,他幾乎瑟縮起來。她也記得每一個字,甚至回述給他聽。那時她告訴他他會後悔說過那些話,但是那時他氣憤得沒注意。他應該記得黛琳能放能收。

  她可以輕易地返回紐約。她的帳戶裏有錢,而羅勃會不發一言地歡迎她回去。因此如果她留在蒙大拿是因為她喜歡這裏的生活。就算要報復,她也能輕易地在紐約遙控,因為屋中沒有了她,就是對他的懲罰。空洞的家就要逼瘋他。

  終於她持著咖啡壺過來替他加滿。「要不要一塊派配著吃?今天是新鮮椰子派。」

  「好。」它給了他逗留下去的藉口。

  咖啡屋終於清靜下來。客人各有其他該做的事,而瑞斯沒有做出任何足夠讓他們待下去的有趣事情。當黛琳轉過來收拾他的點心,並且替他重新加滿咖啡時,她問:「你沒別的事好做嗎?」

  「好多事。母牛生小牛了。」

  她的眼睛一亮,接著她聳聳肩轉開身。他說:「等等,坐下來休息一下。從我到這裏後你還沒坐下過,而那是──」他查看腕表。「兩小時以前。」

  「今天早上很忙。你不會因為想要休息就拋下招呼到一半的牲口吧?」

  聽到她將客人比做牲口他忍不住地咧開一個笑。「還是坐下吧,我不會吼你。」

  「那倒是新聞。」她咕噥,但是在他面前坐下,兩腳蹺在他旁邊。他抬起她的腳放在膝上,按摩她的小腿,並且在她試圖抽腿時按著不放。

  「放輕鬆一點,」他輕輕地說。「你可以站這麼久嗎?」

  「就算在牧場我也一樣是站著。煮飯不能坐著,你知道的。我覺得很好。我只是懷孕不是癱瘓。」但是當他按摩她疲倦的肌肉她仍閉起眼;他的指法精良,那是從多年照顧動物中學到的。

  他的床上功夫也很棒。每個女人都該有個像瑞斯的情人,狂野而饑渴,大方地付出自己的身體同時盡情地需索。甜蜜的回憶像蠟般在她腹中融化,她的體溫升高,而她的眼睛倏地睜開。再往下想她就會不自覺地偎進他的臂彎中了。

  瑞斯說:「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若他是憤怒地強求,她會用同樣的憤怒做答,但是他卻是平靜地要求。她歎口氣。「我的答案仍舊一樣。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而我的答案也仍舊一樣。你懷了我的孩子,他應該在牧場中長大。你自己甚至告訴過我,你付清貸款的原因之一就是為我們的孩子保有牧場。」

  「我沒有把孩子帶離蒙大拿。」她指出。「我甚至沒有離開牧場很遠。孩子會擁有你和牧場,但是我不必住在那裏。」

  「黛琳小姐,還有沒有咖啡?」一位顧客叫道,她抽下腿站起來,走開去做她的事了。

  瑞斯終於放棄而回家,但是一整晚他在大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天他必須修補圍籬。他機械地工作,腦子仍在黛琳身上,試圖想出如何要她回來的方法。

  當她問他,如果她只是對牧場有興趣,又為什麼會等九個月才付清抵押貸款時,確實言之成理,而現在他必須問自己相同的問題。如果她早就計畫好抽身,為什麼還要追雞趕牛,和酷寒掙扎,冒著生命危險救他?更甚的是,她為什麼停止服藥讓他令她懷孕?她懷著孩子是計畫下產物。女人不會刻意懷孕,如果她只打算混上幾個月後就抽身。牧場的土地值很多錢,但若錢是她唯一想要的,付清貸款就使她有資格取得牧場的部分所有權,根本不用再加懷孕這一著。不,她會懷孕只因為她想要這孩子,而她付貸款只有一個原因:為他,唐瑞斯,挽救他的牧場。她或許說她是在挽救她孩子的祖產,但是那孩子尚出生,不論她的母性直覺有多強,寶寶仍是個陌生人。她是為了她的丈夫挽救牧場的。

  此外,黛琳不需要錢。有了甘羅勃那樣的繼兄,只要她開口,什麼東西得不到?和甘羅勃比起來,愛波家的財產就像是小巫見大巫。

  所有的事實都導致同一件事,同一個問題。如果她不打算訴訟離婚,明知道他反對為什麼還要付清貸款?答案永遠一樣。她愛他,黛琳愛他。她試著告訴他時,他卻忙著侮辱她,不肯聽她說。

  他粗魯地絞緊鐵絲,敲進鋼釘。如果他要黛琳回來,他還有許多苦吃。她愛他到寧願冒險付清貸款替他挽回牧場。她把他放在她前面,那是愛的真義,而他卻盲目頑固地不肯承認。

  他的壞脾氣令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而他只能怪自己。他必須停止讓愛波的貪婪影響他的生活;他必須停止用愛波的眼睛看別人。那是她對他所做最惡劣的事,不是毀壞了他的財務,而是破壞了他看人的方式。遇見黛琳那天,他甚至也都承認過,若是他是在娶愛波前認識她,他會用盡方法追求她。就算那樣,他也無法抗拒她太久。就算那名教師答應嫁給他,他也會找些理由退出。黛琳是他唯一願意娶為妻的女人。

  該死!預見如果有自省那麼清楚,現在的他也不會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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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3:03: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他一走進咖啡館每只眼睛都立刻轉向他。他開始覺得像個外星人,每次他一在鎮上露臉每個人都停止談話瞪著他。羅絲正在和一位客人爭論,聽來像是她認為他點的東西太愚蠢,但是她也停止了咕噥瞪著他。接著她猝然轉身走進廚房,或許是去拿她的尖鏟。

  黛琳沒做任何表示,但是不到一分鐘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已經送到他面前。她的氣色很好,頭髮編成一條長辮輕輕地垂在背後。她穿著一條寬鬆的打褶褲,大號卡其襯衫的衣擺在腰部打個結,衣領上翻衣袖卷起,甚至圍著圍裙也顯得不可思議的時髦。他再仔細看那襯衫一眼不覺皺起眉,那是他的襯衫!可惡,她離開他時,竟然帶走了他的衣服。

  無庸置疑。就算是為了他的衣服,他也必須把她弄回家。

  幾分鐘後她在桌上放下一塊巧克力派。他忍住笑拿起叉子。他們或許分居了,她仍在試著喂飽他。

  終於他抓住她的視線,下巴一比示意她坐下。她揚起眉毛,不理會他傲慢的召喚。他歎口氣。唉!他又能指望什麼?到現在他應該已經學會黛琳是不會服從命令,除非她因為自己的理由要服從。

  現在顯然是克魯的尖鋒時段,至少如果由咖啡館中的客人數目來判斷。他陰鬱地納悶鎮上是否有預警系統,一等他的卡車停在咖啡館前就通知大家。過了一個多小時咖啡館才逐漸冷清下來,但是他繼續耐心等待。下一次她持著壺過來替他補充咖啡時他說:「黛琳,和我說話,請你。」

  或許是那聲「請」打動了她,因為她驚訝地看他一眼,坐下了。羅絲從廚房出來,手插著腰審視瑞斯,彷佛在納悶為什麼他仍在這。他對她眨眨眼,她頓時滿臉怒容地掉頭走進廚房。

  看到那一幕,黛琳輕笑出來。「現在你上了她的黑名單,就在『花心惡老公』那一欄。」

  他粗聲悶哼。「在那之前我是列在哪一欄,『呆笨惡老公』?」

  「沒錯。」她補充。「羅絲對男人的評價不高。」

  「我注意到了。」他仔細打量她。「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很好。每個人見到我第一件事就問這個。懷孕是很普通的事,但是我都開始懷疑這一鄉的女人從來沒有生過孩子。」

  「從來沒有人生過我的孩子,因此我有權感興趣。」他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她仍戴著婚成,他扭動它,提醒她它的存在。「黛琳,和我回家。」

  同樣的曲調,同樣的歌詞。她悲哀地微笑,重複她的說詞。「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因為你愛我。」他輕說道,握緊她的手指。那是他能想到最有力的說詞。

  「我一直愛你,那不是新鮮事。在我收拾衣服踏出那扇門時都還在愛你。如果當時那個理由不足以叫我留下,為什麼它現在又足以叫我回去?」

  她好灰好灰的眸子冷靜地看著他。他的胸中一緊,領悟他的說詞仍不能生效。不論他怎麼說她都不會回去。自從那天看到旅行車停在外面,他的情緒就一直在坐雲霄飛車,但是突然間他像是一頭栽進了無底洞。親愛的上帝!難道他已經毀掉了此生最好的一件事?

  他的喉嚨打結,他必須吞口氣才說得出話來。「你……你介意我每天來看你嗎?只是要確定你沒事。還有我想要陪你做產前檢查,如果你不反對。」

  現在黛琳必須吞下她突然想哭的衝動。她從沒看過瑞斯怯懦,她不喜歡他那樣。他一向粗率傲慢,而她就喜歡他那樣,只要他能瞭解他們婚姻中的幾個重要事實。「這也是你的孩子,瑞斯。我不會把你摒除在外面。」

  他歎口氣,仍舊把玩她的手。「過去我錯了,甜心。對於牧場我有種恐懼症。我知道,你不是愛波,而我不該把她八年前做的事出氣在你身上。你告訴過我,但是我沒聽。現在你告訴我,我怎麼做才能彌補。」

  「瑞斯,這不是彌補的事。」她柔聲說道。「是關於我們,我們的關係,還有我們在一起可有未來。」

  「那就告訴我你還在擔心什麼。寶貝,如果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就不能改正。」

  「如果你不知道,什麼都不能改正。」

  「我們是在說謎語嗎?我不擅讀心術。我可以應付實際,猜謎卻不是我的專長。」

  「我不是鬼扯。我也不滿意現在的情況,但是除非我確定我們有未來前,我不會回去。事情就是這樣,我不會改變主意。」

  他站起來從口袋中掏出幾張鈔票。「不用,今天我請客。小費收入很好。」她調皮地笑笑,揮手阻止。

  他低頭看她,突然湧上來的饑渴幾乎將他撕裂,而他沒有試圖抗拒。他俯下身,用嘴覆住她,手扶著她的頭,更穩穩地蓋住她的唇。他的舌滑進她自動分開的唇。她發出嚶嚀,舌頭和他的相舞。如果四下無人,他們這一吻會以做愛結束;就是這麼簡單。他這一輩子沒有任何女人能像黛琳這樣迷住他。

  咖啡館完全安靜下來,仍在的幾名客人屏著氣注視。唐瑞斯和他老婆之間的狀況是幾年來全郡的最佳娛樂。

  「嘿!」

  瑞斯抬起頭,嘴唇仍因那一吻而濕亮。燥音是羅絲發出來的,她離開了廚房來保護她的女侍。至少瑞斯是這麼想,因為現在她已捨棄了尖鏟改拿一把屠夫刀。

  「我的地方不准有那種傷風化的事。」她對他尖呼。

  他站直身體,輕柔但清楚地說:「羅絲,你就是需要一個男人好好疼愛一下,就能治好你的酸溜病。」

  *****

  四月底。春天來得很快,但是瑞斯不能像往常一樣由土地的重生中獲得愉悅。他在家中坐立不安,比什麼時候更感覺得空虛。他很忙碌,但並不滿足。黛琳仍沒回家。

  她用她外婆給她的遺產提供了他財務保障。沒有了貸款的重擔,他可以用去年的售牛所得來擴張。正如他原先的計畫。因為黛琳,現在他能讓牧場恢復往日的繁榮。

  有些事他需要做決定,而且是儘快。如果他要擴張,他必須現在就進行。

  但是他的心卻不在上面。雖然對牧場的愛一如往昔,現在他卻沒有一向都有的熱心。沒有了黛琳,他也失去了重心。

  但是她說得對。牧場也是他們孩子的祖產。為了那個原因,他必須盡全力照顧它。

  如果他靠自己的力量擴張,那會花掉他所有的資本,若是再來一次酷寒會令他無力翻本。如果再用牧場做抵押向銀行貸款,他會陷入黛琳解救他之前的同一狀況,而他受夠了銀行貸款。

  如此一來只剩下找人合夥一途。甘羅勃聰明過人,他會是個精明的股東。而瑞斯的確有清楚的生意頭腦,因此他看得出合夥的好處。它不只能擴大他的財務基礎,他也能轉投資,因而牧場的存續不會再為嚴寒的冬季左右。這塊土地是他自己留給他孩子的遺產。

  他拿起話筒按下羅勃的號碼。半小時後他放下電話時,一切都已談妥只差正式檔。他和羅勃很能交談,兩個精明的人用最精簡的文字,就敲定了雙方都滿意的條件。他覺得奇怪,有點頭暈,過了一陣子才明瞭發生了什麼事。他才自願地信任某人,交出他對牧場唯一的控制權;更甚的是,他的新夥伴是他太太娘家的人,那是一年以前他萬萬不能想像的。彷佛他終於擺脫了多年來纏繞著他的苦澀及怨恨。愛波終於成為過去。他在第一次擇偶時犯了錯,聰明人由錯誤中記取教訓並且繼續他的生活。他雖然記取了教訓卻沒有繼續生活直到黛琳教他。甚至在那時他還緊守著苦澀不放直到他毀掉了他的婚姻。

  天!如果跪地求她能說服她回家他會照做。

  就在他絕望得就要那麼做時,他接到一通電話令他震驚莫名。那是愛波的姊姊愛嘉打來的。愛波死了,酒後駕車身亡,他是她遺囑中的主要受益人。他肯過去嗎?

  愛嘉在機場迎接他。她是個高瘦、保守的女人,只比愛波大兩歲看起來卻像她的阿姨。搭計程車進城時他問:「她為什麼提名我做她的主要受益人?」

  「我想是內咎,或者是愛。一開始她瘋狂地迷上你,離婚後又覺得好不甘心。她嫉妒那牧場,你知道嗎?離婚後她告訴我,她寧願你有情婦而不是擁有那片牧場,因為她可以和另一個女人爭,但是那片土地對你的魅力沒有任何女人比得上。那就是她在離婚時要牧場的原因,為了懲罰你。」她朝他疲憊地笑笑。「天!人的報復心有多強。她看不出她只是不是你需要的那種妻子。你們沒有共同的嗜好,不喜歡同樣的事物。看到你愛她不如愛牧場,她認為那是她的污點。」

  瑞斯從未由那種方向想過愛波,從來不曾用她的觀點看他們的婚姻及後來的離婚。他曾有過的苦澀及怨恨都是莫須有的怨屈,彷佛他一直戴著有色眼鏡看事情因而扭曲了一切。

  第二天喧讀遺囑並沒有花太多時間。愛波已經周到地分配她所有的財產,彷佛她預測到她的死亡。她將她的珠寶及收藏平均分給家族中的人,個人擁有的股票及公債亦然。令他吃驚的是她留給他的部分。

  「對於唐瑞斯,我的前夫,我把他給我的離婚贍養費留給他。如果他先我而亡,同樣的金額將留給他的子嗣以彌補長久以來對他的虧欠。」

  律師繼續宣讀,但是瑞斯什麼都聽不進去。他向前彎,手肘撐著膝蓋,瞪視腳下的東方地毯。她把那些錢全還給了他,同時也宣示了他這些年來的怨恨全都無意義。

  最諷剌的是他已經不計較了。只要他有黛琳,就算他不能將牧場重建至往日的規模他也會快樂。在他們一同歡笑一同親愛的日子裏,他對她的迷戀變成了愛,強烈得令他沒有她不能獨活。

  他的心突然痛苦地擰緊。該死!他怎麼可能如此愚笨?

  和我回家。

  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那就是她要求的,一個好理由,但是他一直沒給她。沒錯,他說出了各種理由,但都不是她要的。她就差沒告訴他那個理由是什麼了,但是他一直注意自己的需要而沒有注意她需要什麼。其實它多麼簡單,而現在他知道該說什麼了。

  給我一個好埋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因為我愛你。

  他大步邁進羅絲咖啡館,站在大廳中央。咖啡館的客人有增無減,或許是因為羅絲被安全地隔絕在廚房而黛琳在外面用她慵懶的談吐,性感的風姿迷倒每個人。

  一如以往,他一進去全場就安靜下來,每個人都轉頭他。黛琳正在櫃檯後面,一面擦拭咖啡漬一面和麗娜閒聊。她抬起頭,看到他,立刻停止動作,灰眸和他的眼睛緊緊鎖住。

  他的拇指勾住腰帶,對她一眨眼。「猜猜這一題,甜心。什麼人有兩條腿,一個頑固的腦袋,卻表現得像頭笨驢?」

  「那簡單,」她輕斥。「唐瑞斯。」

  他們四周爆出壓抑的悶笑。他看得出她眸中的有趣神采,自己也禁不住咧開了嘴。「你覺得如何?」他問,聲音變為低沉,親密,幾名耳尖的女人不禁倒抽一口氣。

  她的嘴泛出一抹自得其樂的微笑令他想一把抓牢她。「不大舒服。唯一能使我支持下去的就是結帳的鈴聲。」

  「和我回家,我會照顧你。」

  她朝他看一眼,靜靜說道:「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當著上帝和蒙大拿州克魯鎮大部分的居民,他深吸一口氣拿他的一生做賭注。他清晰的聲音全場可聞,因為甚至沒有任何人假裝他不在聽。

  「因為我愛你。」

  黛琳的眼睛眨動。出他意料之下的,他看到她的眼睛閃礫著淚光。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向前,她已破涕為笑。她沒有花時間繞過櫃檯,她直接爬上去然後從另一邊滑下來。「也是時侯了。」她說,投入他的懷抱。

  客人群起鼓掌。羅絲從廚房出來,看到黛琳躺在瑞斯的臂彎,她悶哼一聲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我想那意思是我必須另外找一位女侍了。」她咕噥。

  什麼人嘟嚷回去。「羅絲,如果你肯繼續待在廚房,我們會替你找一位女侍。」

  「說定了。」她說,接著露出震驚全場的微笑。

  *****

  他還沒回到大屋就迫不及待地和她做愛。他們一到達唐家的地界,他就將卡車停好,拉她跨坐在他身上。聽著他隱約的愛語,黛琳認為她的心會激動得爆炸。她永遠摸不夠他;她想沈進他的肌膚。

  他們終於回到了大屋。他抱她進門,上樓來到他們的臥室後,他將她放在床上開始替她寬衣解帶。她發出夢幻般的笑聲。「還要?」

  「我要看看你。」他說,聲音緊繃。她全身赤裸後他安靜下來,為她身體的改變而驚呆。她的小腹已開始稍稍隆起,乳頭變深成為棕紅色。他俯身向前,用舌頭在一座玉峰上畫圈圈,她的身體一陣咚嗦。「天!我愛你。」他說,頭擱在她的小腹,兩臂鎖住她的腰。

  黛琳的手探進他的髮叢。「這麼久你才明白。」她輕聲說。

  「我在速度上的缺失會在強度上補回來。」

  「你的意思是?」

  「五十年後我仍會告訴你相同的感覺。」他頓了頓,轉頭親吻她的小腹。「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是好消息嗎?」

  「我認為是。很快這裏的狀況就會有變化。」

  「什麼變化?」她一臉猜忌。「我不確定我喜歡它變。」

  「我有了股東。一星期前我打了電話給羅勃,他接受了。一等我能展開行動我們會擴張得很大,這裏現在不是我一人獨資了。」

  黛琳爆出大笑,令他驚訝地抬起頭。「不論你怎麼做,」她說。「只要別稱呼它為唐甘牧場。我不認為我能住在一個聽起來像糖罐的牧場。」

  他咧開嘴,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她神奇的笑聲中活了過來。「我會保持原來的名字」

  「很好。」她的笑慢慢轉弱,接著她冷靜地看他一眼。「你為什麼打電話給他?」

  「因為我信任你。」他說得直截了當。「透過你,我可以信任他。因為那是個很好的生意決策。因為我想讓你看看一個真正的好牧場是如何作業的。因為我們就要有寶寶了。因為,可惡,我太驕傲得不能滿足於二流營運。這些理由夠嗎?」

  「第一個就夠了。」她凝視他,無限的情意盡入他眼瞼。

  *****

  十一月的第三天,黛琳躺在比林的一間待產房,握著瑞斯的手試圖集中她的呼吸。她已經在那裏超過二十四小時並且筋疲力盡,但是護士一直告訴她一切都很正常。瑞斯的鬍子沒刮,眼睛下出現了黑圈。羅勃在外面把地板磨出一個洞。

  「再說一個。」她說。瑞斯看起來一臉絕望,但是她需要能使她分心的事。

  「天上飛過一隻小鳥,獵人舉槍射擊,沒打中,小鳥卻摔下來死了,請問它是怎麼死的?」

  「被槍聲嚇得心臟病發作而死。」她大笑,但是笑聲突然中斷,又一次陣痛突襲了她。這一次的強度稍微不同,她也感覺出來了。她向後靠著他的手臂虛弱地說:「我想不會太久了。」

  「謝天謝地!」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看她痛苦是他做過最難的一件事,而他在認真考慮將他們的孩子數目限制為一個。他吻吻她汗濕的額角。「我愛你,甜心。」

  那句話贏得她緩緩一笑。「我也愛你。」又一次抽痛。

  護士替她檢查後微微一笑。「唐太太,你說得沒錯,要不了多久了。我們最好送你進產房。」

  生產時他一直陪在她旁邊。醫生替她做過完整的產前檢查,不認為黛琳會在生產時遭遇任何麻煩。瑞斯則極端地胡思亂想醫生所謂的麻煩是否和他的不一樣。她已經陣痛了三十六小時了。在他告訴她那只小鳥的謎語後半小時,瑞斯抱到了他紅通通的兒子。

  黛琳用淚眼模糊的眼注視他,禁不住綻出微笑。瑞斯的表情溫柔強烈得幾乎令她受不了。「八磅二盎斯。你剛好勉強安全過關。」

  黛琳笑出聲,向他們伸出手。瑞斯將嬰兒放在她懷裏,自己則將她摟住,視線離不開他們倆。他這一生還沒見過如此漂亮的畫面,天,他感覺真好!雖然筋疲力盡但是感覺真好。

  她打個呵欠,頭枕著他的肩。「我想我們完成了一樁美事。」她宣佈,檢視嬰兒的小手指及潮濕的棕發。「我也認為我要睡上一星期。」

  就在她昏然入夢前,她聽到瑞斯又再說:「我愛你,甜心。」她困乏地沒法回答,但是她伸出手感覺到他握住她,這三個字她永遠聽不厭。

  瑞斯坐在她床邊注視她入睡,眸中漾出微笑。慢慢地他的眼皮垂了下來,臣服於他的疲憊,但是就算在睡夢中,他的手也不曾鬆開一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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