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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騎騎近緊閉的大門。
十呎道奇是其中之一。
光是看到他背上那柄特大的戰斧,克莉絲便無法不膽戰心驚。一旦打起來,那些丹人將不需要弄根撞門椿,只消那個道奇出馬,便可以將堡寨的木門劈得支離破碎。
克莉絲望向其餘的兩人,最後猜測中間的一人是艾佳的兄長。由於那人戴著頭盔,所以無法看見他的面目。不過克莉絲很高興那人雖然高大、壯健,但史力比他還要高大、壯健;以史力的身手,絕對可輕易打敗那人。問題是史力雖然已經能下來、能行走,但他還沒有恢復到正常狀況,還不宜與人動手。
那三匹馬停了下來。有兩人摘下了他們的頭盔,挾在腋下。三人之中只有道奇沒有戴頭盔,也沒有穿鎖子鎧。
「我是雷納•哈拉遜。」中間的男人開口。
克莉絲果然沒猜錯。她打量那個面貌英俊,有頭金紅色頭髮,一雙粉藍色眸子的男人。「我們知道你是何人,」她對下面揚聲呼道:「我是大衛堡的克莉絲。」
「我們也知道你是何人。」他的聲音出現了先前不曾有的怒氣。
那怒氣分明是針對她而發,克莉絲不由猜想那是否是拜道奇所賜?八成是!去報訊的人肯定將龍屋堡外發生的事添油加醋,而等他來到大衛堡外,道奇又把他一路跟蹤所見告拆了他。
「我妹妹還活著嗎?」
「令妹活得既舒服又快樂——至少目前仍是。」克莉絲暗自慶幸羅斯聽不懂丹語,否則在聽到她這句話後,他一定會把她攆下去。
「我要見她。」
「如果你的膽子夠,願意一個人來,那你可以進來。否則你也只好相信我的話了。」
雷納的臉黑了一半。「你丈夫呢?我要跟他說話。」
「我身邊這個人便是我的老公。你要是懂得薩克遜語,那儘管開口,不用客氣;要是你不會講,那你只好透過我來翻譯了。」
雷納的臉更黑了。「你心知肚明我所來何事。你無權抓走我妹妹!」
「權?你要跟我談權利?好,我們就來算個賬。我哥哥史力是奉了亞佛烈王的請托,要去見你們的古塞王,不料卻在途中受了傷。他去你們龍屋堡是想求助,沒想到反被你們指控他是奸細。他把實情告訴你們,你們非但沒採信,還鞭打他。他發了高燒,頭疼欲裂,你們卻還打他,他有每一分的權利索回你們加諸於他的。他沒把你們龍屋堡夷為平地,只帶走該負這個責任的人,已算對你們夠寬容了。」
「我妹妹的貼身保鏢道奇告拆我,她之所以下令打那個叫史力的傢伙,是因為他侮辱她。道奇還告拆我,她本要收回成命,但我兒子跌斷手臂,分散了她的心神。她是犯了錯,但要不是你那個哥哥對她不敬,把她當尋常的女人輕薄,她也不會氣得下了那個命令。所以這個賬算起來還是你們理虧。」
克莉絲沉吟著。羅斯曾對她提過史力的挨打——據說是他「惹怒」了人家。她相信正常的女人在正常的狀況下,絕不會命人鞭打史力。但要她相信要不是艾佳的心神被引開,史力便不會受到那場鞭打?要她相信只需一句話、只消遣個僕人傳遞便可以辦到的事,會因為心神被引開而沒能做到?這個漏洞來免太大了吧!
況且雷納的說法遣漏了最重要的一點:艾佳的笑。史力說得非常清楚,他受刑時她就在一旁觀看,並以他的受苦為樂。這表示要不是道奇護主心切,不惜撒謊替艾佳遮掩,就是雷納護妹心切,編造謊言維護他妹妹。克莉絲不怪他,換作是她,也會做同樣的事。
就衝著他這份心,克莉絲給了他一絲笑容。「等令妹付足了她積欠我哥哥的債,而我哥哥也滿足之時,他自會放她回去。」
「如果他要的是錢!」
「他不要錢。」
在長長的沉默之後,雷納沉聲問:「他強姦了她?」
「如果她已不再是處女,那可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們。」
「你是說她已不是?」雷納的聲音提高了。
「我又不是吃飽飯沒事幹,無聊到逢人便問人家是不是處女,所以我怎知道她是不是處女?重點是,除非我哥哥開了金口,否則她不得離開。而我哥哥目前沒準備讓她走。」
雷納的坐騎感受到他的憤怒,不安地騰身立起。「夫人,我不接受。叫他出來應戰!」
「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到可以和人打架。不過,如果你一定要打,我可以奉陪。畢竟抓她的人是我,由我接受你的戰帖,你該沒話說吧?」
「你罪不致死,所以我只會要你付罰金。至於另一個,我要他的命。」
「如果他願接受你的挑戰,也得等他痊癒。而離他能應戰還有好一段時間。我看你還是回去——」
「我現在就和他打。」史力的聲音自克莉絲的背後響起。
克莉絲轉身,擋住史力,不讓他走上平台,心裡暗自咒罵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讓他知道丹人兵臨城下的事。
「你的氣力完全恢復了?」她挑起眉。
「夠——」
她沒讓他說完。「沒有,是吧?還有,別告拆我你的頭已沒再痛過,我知道你有。」
「這事沒商量的餘地。」
「沒錯。除非他願意等到你完全康復,否則這件事是怎麼也沒商量的餘地。」
「克莉絲,讓開。」
克莉絲不為所動。
史力伸手一操,將克莉絲扛上他的肩,然後走上剩餘的幾級台階,步上平台,再將克莉絲放下,轉身俯視牆下的丹人。
當他一看到雷納,他立刻開始咒罵。
而看到史力的雷納也大吼:「是你!」
史力背轉過身,面朝大屋。他望向他臥室的窗子,看見艾佳站在那裡。他沒把她銬在牆壁;他應該銬上她的。
「看他那樣子,好像認識你?」羅斯靜靜開口。
「他是認識我。」史力慍怒的說。「他就是以前你們終於大敗丹人,而我卻負了傷,被他誤以為是他們的同胞,結果救了我一命的那個人。」
「啊,就是你雖然很感謝,卻也覺得很好笑的那個人。既然人家對你有過救命之恩,你就把他妹妹還給他,算兩不相欠。」
「不!」史力大聲的說,一面開始往牆垣下走。「我欠他救命之恩,可沒欠他妹妹救命之恩。既然他對我有救命之恩,那我只好不跟他決鬥。但,他為何偏偏是她哥哥?!」
「棒透了。」羅斯轉向克莉絲。「看來戰爭是免不了了。」
「那倒不一定。」克莉絲轉身,俯過牆垣對雷納說:「你一定也和史力一樣驚訝你們居然會在這種狀況下重逢。他知道你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決定不和你決鬥。」
「無所謂恩情不恩情。」雷納怒吼。「是我自己誤以為他是同胞,倘使知道他是敵人,我只會補上一刀,絕不會救他。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要嘛和我決鬥;要嘛,放回我妹妹。」
克莉絲很是為難。他們哈達德家一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從來都是恩怨分明。無論這男子要不要他們的感激,他們都感激定了。此刻,她好想踢她那個好哥哥一腳。
「抱歉,」她由衷的說。「但他還是不想交出!目前仍不。」
「沒有我妹妹,我是不會退兵的。既然你們要戰爭,我就成全你們。」雷納調轉馬首馳去。
「他說什麼?」
克莉絲歎了口氣。「你的預感對了,咱們這一仗無可避免了。他要他妹妹,若我們不肯放人,他就要圍攻我們。」
「看來咱們使亞佛烈國王陷於險境了。」
「老天,」克莉絲呻吟。「我忘記他了。」
由於羅斯雖在場,卻有聽沒有懂,因此說明交涉經過的人自是克莉絲。不過除了他們一家外,亞佛烈國王也在座;事實上,他不可能不在,畢竟這也牽涉到他的安危。
自始至終,亞佛烈很少發言,他只是默默聽著他們一家討論、爭執。
提出的方案屈指可數,因為史力不肯放了艾佳。那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解除危機的方法,但史力執意不肯妥協。他氣得破口大吼,然後一走了之。
臨走之前,他丟下了一句話:「無論你們最後怎麼決定,我都同意,只要不是要我失去我的俘虜。我也願意決鬥,只要他們派出的人不是她哥。」
當然沒有一個人肯去向丹人說史力的這個變通方案。基本上,這件事本來很好處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如今大衛堡多了當今的國君,事情便變得棘手了。
最後,亞佛烈提出了一個最合選輯的方案,也是一個史力的家人怎麼都不會想到的方案;當他提出時,他們一家人的反應各自不同。
羅斯對這方案笑得前俯後仰,只差沒倒到地上。
「沒有用的,史力不會答應的。」克莉絲說。「他會寧可出去送死。況且,誰敢去和他說?」
「我去。」羅斯說。
克莉絲冷哼。「你只會笑,哪有空說。」
「我擔保我去說時絕對能嚴肅得起來——只要他能讓我先說完,而不是先賞我一頓拳頭。」說完,羅斯已又捧腹大笑。
克莉絲用力的、死命的怒瞪她丈夫。「這件事真的這麼好笑?」
「全因它的諷刺性,它無與倫比的諷刺性。」羅斯設法忍住笑,才說出口。
在另一邊的戈瑞,望向始終未曾發表意見的斐娜。他靠向她,在她的身邊低問:「為什麼你沒搥胸頓足的反對這個主意?」
斐娜聳肩。「因為我不認為史力會太介意如此終了此事。」
戈瑞挑高一邊的眉。「你瞞了我什麼我該知道的事?」
斐娜一副無辜的模樣。「我知道的,你不也知道?他嘴裡說他恨死了她,但實際上卻受她吸引。咱們女兒和女婿不也有過如此似曾相識的情節?」
「不一樣,吾愛。羅斯和克莉絲之間可沒有仇,他銬鎖她也不是為了報復。」
「史力的報復法可真與眾不同,匠心獨具。」
戈瑞對斐娜搖了搖頭。「你太羅曼蒂克了,吾愛。」
「我有嗎?史力聽到這個主意時,肯定會大怒。但且讓咱們拭目以待,看他會反對多久才讓步。」
「你不認為這個主意可以逼他放了她?」
「姑且這麼說吧,要是他屈服了,我倒會覺得意外。」
戈瑞建議大夥兒一起去找史力,因為要跟史力的頑固戰鬥,得需要那麼多人才有可能戰勝得了。
結果他們在鐵匠那兒,找到正在向鐵匠詳細說明他要的刀是什麼樣式的史力。
一看到那麼一大群的人,史力便有很不好的預感。而他的預感應驗了。
「娶她?我看你們一個個都瘋了!」
此刻的羅斯反倒顯得再正經、再嚴肅不過。「亞佛烈國王想靠聯姻鞏固和平,這件事你再清楚不過,你甚至還插了一腳。他會想到這個主意是很正常的。」
「我會拒絕也非常正常。」史力咆哮。
「告拆我,你一點也不覺得她有吸引力。」斐娜突然道。
史力從他母親那一句話,立刻知道她有看見是誰赤裸裸躺在他身下。
他沒有回答,反問:「你希望我娶一個恨我的女人,然後跟她過一輩子?」
「當然不是!」克莉絲沒好氣的怒吼。「我們希望你恢復理智,讓她隨她哥哥走。因為現在的情況已演變成你只能二者選一。」
「我們承擔不起亞佛烈國王有任何的閃失。」戈瑞平和的說。「他本預定明天離開,要是我們仍堅持不放艾佳走,她哥哥勢必採取圍困我們的策略,直到他沉不住氣,改圍困為攻擊。他並不知道亞佛烈國王在堡裡,一旦他發動了攻擊,就不再僅是場私鬥,而會是國與國的戰爭。你擔代得起這個責任嗎?」
他父親實在太瞭解該如何攻擊他的弱點,挑起他的罪惡感。史力氣腦至極!他氣得想丟下榮譽感,出堡和雷納一決雌雄。然而,他做不到,看來他只得放那女人走了;他再怎麼想復仇,也不能娶一個他輕視、憎惡的女人。
亞佛烈選在這時出現。他完全展露出王者的威嚴和肅穆。
「啊,你們找到他了。」他沒有特定對象的說。而後他的目光盯住史力。「你的回答是什麼?」
面對他的家人,史力可以又吼又叫的表現他的不滿,表達他的想法,但面對亞佛烈國王,史力和大多數的人一樣,發現他很難對一個王說不。
「我娶。」
「太好了。那咱們現在得決定請不請女方的哥哥來觀禮,抑或在典禮之後再通知他——他已做了大舅子了。」亞佛烈又說。
「要是我們想避免一場立即發動的戰事,我建議典禮後再知會。」羅斯說。
克莉絲終於自震驚中稍稍回復。「那人橫堅都會開戰的。你們以為他會不曉得她是被迫的嗎?」
史力有若又被打了一記悶棍。任何女人若知道他將娶她為妻,只會欣喜若狂,任何女人都會,惟獨……
「她不會是被迫。」他僵硬的說。但隨即做了修正,「至少她會心甘情願的嫁給我,並說服她哥哥相信這一點。」
斐娜揚了揚眉。「你不是說她恨你嗎?你要如何辦到這個奇跡?」
史力惱怒地斜了他母親一眼。很明顯,他母親非但不同情他的處境,還似乎覺得有趣。他是她的兒子,而他正在被人逼婚,她卻有副作壁上觀的態度。
「我會辦到的。」他僵硬的說。
「那你最好現在就快去辦。」斐娜說。「如果你真要做這件事,那婚禮就得立刻舉行,再在明早告訴人家的哥哥。讓他知道你們不但已經完婚,還已洞房花燭夜,如此才可打消他註銷你們婚姻的念頭。」
「洞房花蝕夜?」史力的全身一熱,接著一冷。洞房花蝕夜?和那女人——還是免了吧!他要的僅是報復,別的——他可一點也不想要。
等史力抵達他的房間,他的怒氣已沸騰得幾乎快蓋不住。
他很想把這一切歸罪於艾佳、歸罪於命運,甚至是他自己;但他胸口的那股怒氣不肯只發洩在某一人或是某一特定事物上。
伴隨那股憤怒,還有一股很怪異的情緒。而如果他的神智不是夠清明,他會以為那是喜悅;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艾佳站在窗前,從那兒她可以看見在堡寨外紮營的丹人。他不懷疑她自他們抵達後便站在那裡,他更知道她曉得有人走進房內;從她的身影一僵,再勉強放鬆,便可知道她曉得是他。但她捨不得把視線移離那些丹人,以回過頭來確定是否真是他。
史力走到她的身後,於是他也看見丹人升起的一簇簇營火和在營區走動的人。那是幅壯觀的畫面。
一感覺到他的逼近,艾佳又僵硬了起來,而且沒再放鬆。由於她不肯轉身,因此看不見他臉上的怒容,也就不曉得他正處於盛怒中,而且正努力克制著。
如果她有轉過身,有看見他臉上的憤怒,她很可能會把已到舌尖的話吞了回去。
「結束了。我現在甚至可以向你道歉。」她的語氣是疲憊的、無力的。
「為你的冷血?」他很訝異自己的聲音居然是平和的。
「為了我因你的侮辱被激怒,而命人鞭打你。」
「我怎麼侮辱你?!」他的聲音尖銳了起來。不過那是由於好奇。
她隔了好片刻才開口:「你大言不慚的說要上我的床。」
他不記得有這一回事。不過,如果他真的說過,他是不會訝異的。追求女人,對女人甜言蜜語,在言語上挑逗她們,是他的習慣,也是他的天性。何況,她長得並不醜,要是他會不放出訊息,讓她知道他對她有意思,那他才有毛病。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時的他的確不是平常的他,也的確有病。要不是當時他的腦子被燒糊塗了,他準能精確地處理當時的狀祝。
「大多數的女人會認為那是種恭維。」他的語氣裡沒有自負和驕傲,只是在陳述他的人生經驗。
「那我一定和大多數的女人很不一樣。」
他再贊同不過。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如此擾亂他的情緒。前一秒他痛恨她、輕視她、厭惡她,下一秒卻想把手埋進她那頭秀髮,想吃掉她那張嘴……
他對她能如此輕易激發他的慾望痛恨極了。向來他都不必克制自己,只需遵從他的習慣,但現在他卻必須時時提醒自己她是誰,尤其是她如此靠近的時候。
「留著你的道歉吧!你走不了。」
她轉過身來。「但我哥哥——」
「他遇到我妹妹可討不了好,現在他只能用圍城策略跟我們耗下去。我們是早有準備,不但兵足器備,糧也充裕;你想誰能堅持較長,誰會失去契機首先開打?」
她無法置信。「你要把這件事搞到要戰事的地步?」
「不是我。」
「就是你!放我回家,我已經受夠了——」
「你的身上有鞭痕嗎?你有挨餓,有受過半點苦嗎?有做苦役嗎?」
「光是你的存在,我便引以為苦了!」艾佳大叫。
他的體熱立即竄高,而艾佳也終於看到史力如今被她挑得更高的怒氣,她嚇得倒退,人撞到窗台。
有那麼一瞬,她考慮跳樓。不料他的手抓住了繞在她脖子上的鏈子,而那一瞬便那麼消逝了。
「這麼說你看到我就反胃?」
艾佳沒愚勇到會回答他的話。
「那這真是你的不幸了。上天居然差亞佛烈國王來此,而他提供了一個可解決目前狀況的主意,一個他現在非常熱中的主意——國王要我們成親。」
艾佳倒抽了一口氣,她抽得太猛、太凶,以至於嗆岔了氣。
史力放開鏈子,改拍她的背。
艾佳飛快閃身避開;她可不想骨頭被拍散。好不容易她的氣順暢了,這才開口:「這個笑話不好笑。」
「我有在笑嗎?」
他沒有,而且他一臉的氣憤。艾佳絕望至極。「你一定不是認真的!」
「我哪裡不認真?拿國王的名開玩笑,罪可不輕。」
「那你一定很不樂意了?」
「你以為我會拒絕?」史力大笑,笑聲裡有著苦澀。「不,我才沒有那麼笨。」
艾佳瞠目。又一次她無法相信她的耳朵。「你要娶我?」
「對。你終於肯求我了?」
「我不是!」她的話迸出齒間。「很顯然你還沒有報復夠,要不然你會放了我。」
「我只是突然想到國王的這個主意再好不過。一旦結了婚,那你永永遠遠只能仰我鼻息過日了。還有什麼能比這個報復更徹底?」
「但如此一來,你的一生也毀了呀!」
「怎麼會?有個老婆又不會影響我的生活,我的日子仍然照舊呀!」
換句話說,忠實不會包括在其中。倒不是她認為她能從她嫁的人那裡,得到忠實對待,但她以為她起碼會受到尊重,以及某種程度的關切。而這些史力都不會給她,非但如此,他將依然過他逍遙自在的生活,倒是她,將從目前的地獄生活淪至更悲慘的煉獄生活。她所受的羞辱將從有期變為無盡期。
「國王的主教在樓下等我們。」
「他可不是我的王。我不會因他的不悅就瑟瑟發抖。」
「你可是腳踏人家的地。」
「又不是我自己願意來的。」
史力咬緊牙關。他已說了大話,說她會願意嫁給他,他的自尊不容許他的虛言。看來他不用點手段對付她不行,他得祭出一項法寶,一項她會很痛恨,恨到骨髓,連他自己也覺得噁心的東西。
「你寧可痛死也不要嫁我,是嗎?」史力抓住她的手臂。「好,我成全你。跟我來。」他拖著她往外走。
艾佳嚇得心臟幾要跳出來。「去哪裡?」
他沒有停步。他的每一步都顯示出他的決心,而他的聲音和語氣更是冷得凍人心腑。
「去馬廄。我要把你梆在那兒的地上,梆成一個大字,要你衣服脫光光,要任何一個看到你的男人都可以隨意使用你。我相信要不了多久,那兒就會人山人海,而且人數只會往上增,不會往下減。」
這時他們已來到樓梯口。
「我讓步!」艾佳大叫,並立刻得到自由。她轉身飛奔回房間。她想躲、想逃,但她無處可躲,無處可藏。她嚇得魂飛魄散,嚇得全身發抖。
「怎麼樣?」
艾佳慢慢轉身,看見史力站在門口,雙手支著門框,眼神含著風暴,臉色陰霾。她真的不懂,為什麼一個如此俊美的人,卻有那麼齷齪、邪惡的心思?
「好,我嫁,只要你婚後不碰我。」
史力更加惱火。「我再樂意同意不過。我也有個條件,不得有人知道你「原封不動」——尤其是你那個哥哥。」
她立刻點點頭,神情淒迷、惶恐。
他走到她面前,手指撩過她脖子上的環,再合拳托起她的下巴。「我的體力已經恢復,若是你不想看著你哥哥死,你見到他時就最好別向他哭訴。你最好告拆他你嫁給我有多幸福。」
她瞪著他。「他不會相信的。」
「那你得想辦法說服他。」
艾佳猜想她稍後冷靜下,自會想出該如何說服她哥哥的說詞。至於目前,她正被拖著往外走,要去行婚禮。
行婚禮,要嫁給他,而且是手鏈腳銬仍在身的情況下……她已不敢再多作奢望,現在她只希望能有尊嚴地熬過婚禮。她不要人們看見她哭。那只會給史力•哈達德更多的滿足。
結果主教又多等了好半天,因為史力和艾佳在樓梯口被斐娜攔住。
斐娜問史力,艾佳是否心甘情願的作這個犧牲,不過她用的當然不是這幾個字眼。之後斐娜大發脾氣,而史力花了好半天才明白她在惱火什麼。
「我不許!」斐娜對她兒子說,不過她的眼睛是瞪著艾佳那身手銬腳鏈。「給我取下來。你要她日後怎樣是你的自由,但婚禮是神聖的,既然是你自己親口允諾,你就得給予適當的敬重。如果你要她一身鐐銬的行大婚之禮,那你也得戴上鐐銬。如果你自己不戴,那你也不能要她戴。」
史力一言不發的把鑰匙塞給他母親,然後咚咚咚的走下樓。
「謝謝你。」艾佳小聲的說。
斐娜不耐地瞥了她一眼,然後開始替她解銬。「不必謝。說不定你稍待即得戴回去。我建議你與其和我兒子鬥氣,不如早早學會如何和我兒子相處,那樣你會快樂點;我兒子也會。」
我永遠再也無快樂可言。但艾佳沒那麼告訴她。「我並不是心甘情願要嫁他的。」
斐娜歎了口氣。「沒人認為你是,孩子。不過,無論他是用什麼方法使你同意,它都只能算是件好事。要不是有這場婚禮,你想會有多少人埋骨於此?」
此時此刻,艾佳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救了那麼多人的性命該覺得高興。她不能忘了史力威脅要把她梆在馬廄任人姦淫,是這個原因促使她答應嫁給一個如此憎恨她的男人。
斐娜解開了最後一個鎖銬,站起身,把三副鏈烤交給艾佳。「拿去收起來。我現在去替你拿件衣服。我女兒說你的身高和她差不多,你可以穿她的衣服。」
這又是另一個意外。先是斐娜為了鐐銬的事,對她兒子聲色俱厲,如今克莉絲又要把衣服借給她。當然,這是為了這場婚禮,而婚禮一過,她便是他們哈達德家的一分子。他們雖然不喜歡她,但看在婚禮這麼大的事情上,自是遵循傳統比較好。艾佳相信過了今天,她們對她的態度不會和以前有太大的不同。
斐娜逕自沿著走廊,走向她女兒的房間,把艾佳丟在那兒。
捧著繚銬和鐵鏈,艾佳發起呆。她終於自由了,只是這個自由等於無。沒了繚銬並不意味她可以逃出她的命運,相反的,她就像仍戴著它們一樣的舉步維艱。她回到史力的房間,並沒有把那三副鐐銬放進他的箱子,她筆直走到窗前,把它們扔了出去。自被擄以來,她第一次露出愉快的笑容。
「這件應該合你穿。」
艾佳轉過身,看見斐娜的手臂上褂了一件和她眼睛同色的粉藍色長袖衣裳,另一臂則褂了件無袖的靛藍色絲絨外袍。那個色澤、那個料子,一看便知價格不菲,起碼得皇家或巨富才穿得起。
那件罩袍的領口、袖口、下緣全滾著厚厚一圈銀邊。腰帶十分的寬,用的是織錦料,也滾了圈銀邊。另外還有一條淡藍色的輕鈔,和一頂用來固定它的銀頭環,環上鑲綴著藍寶石。
「這太華麗了。」艾佳低喃。
「這個場合穿,不會。雖然郎不情妹不願,外又有兵,但婚禮就是婚禮,可不能打折扣。況且,我聽說亞佛烈國王要伴你走到新郎那兒。」
在斐娜的催促及幫忙下,艾佳穿了那套衣服。斐娜甚至還幫她梳理頭髮、戴頭紗、掐她的兩頰,使她的臉色看起來好些。艾佳在感激之餘,又想向斐娜道謝。
「真希望你養的是個報復心沒那麼重的兒子。」沒想到出了口,話卻完全走樣。
斐娜一笑。「我可沒養什麼報復心重的兒子。等你瞭解到這這一點,你跟史力之間的戰鬥也會成為過去。」
艾佳覺得她的話一點道理也沒有。事實上,也不曉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幾乎沒有一個人不反常;最最反常的不是別人,正是史力。她怎麼也想不到史力會要娶她。
當她下了樓,看見了滿廳的衣香發影,艾佳更加感激斐娜和克莉絲。史力要她穿不合身、粗劣的僕人衣服,戴著手烤腳鐐和他結婚,自是想要羞辱她。要不是斐娜和克莉絲,她將會成為全威克斯的笑柄。
不過當她走近他,卻發現他的臉上沒有氣惱。看到她的穿著,他先是一驚,接著很快戴上無表情的面具。
他一身盛裝,神態倨傲中帶著瀟灑,立在大廳一角的小教堂等著她。和他站在一起的,尚有主教。
而亞佛烈國王的人和話均出乎她的意料。
「這兒的每個女人都嫉妒死你了,艾佳小姐。」他說的是丹語。
艾佳不訝異亞佛烈國王會說丹語;他這輩子都在和丹人打交道,他若不會丹語,她才奇怪呢。她驚奇的是他的年輕,他根本沒比史力大多少;她驚奇的是他樸素的穿著,若不是聽見別人叫他的名字,她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君王。
至於他的那句話,她不論怎麼回答,都只會使雙方尷尬不已,因為她實在沒有說應酬話的心情。她只在心裡應了一句:任何想跟她交換位置的女人,她再歡迎不過。
緊接在婚禮之後的喜筵在艾佳的眼中更是荒謬、滑稽。她不覺得她有什麼好賀喜的,史力也是,但他們還是坐在那裡,肩並著肩,讓人擺佈、戲弄,就好像那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婚筵。
事實上,每個人都玩得很開心,連史力的家人也是。那令艾佳很困惑。她曉得他們都愛史力,全關心他的幸福……但他們真的會高興事情演變成這樣?並為史力感到高興?他們應該知道史力是為了他們才擺出那副容忍的面孔呀!
史力又喝乾杯中的酒。他已不再探討自己反覆無常的心情,也不再拭著忽略自己的「妻子」。
原本,她得叫他主人,他才會讓她與他亞肩而坐;而今,她沒叫他主人照樣坐到他的身邊。現在她得稱呼他「丈夫」。主人與丈夫不是一體兩面的嗎?它們應該是,但她絕不會那麼想。
史力再次喝光新添的酒。他要什麼女人沒有?但他卻要了她。而今她是他的了,她從奴隸一躍而為他的妻子,他卻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真答應了絕不碰自己的妻子?
是的,他答應了,但可沒答應仇恨可以一筆勾消!他還是要報復的,他不正是為了這個遠大的目的才勉強自己娶她的嗎?
該死!他今天的腦子為何如此紊亂不清?
史力發現他無法把眼睛移離艾佳太久。但他愈看,心頭愈惱火。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就算她心中再不樂意,為了一屋的賓客,她總該裝出笑臉吧?但她連假裝一下都不肯!
史力一忍再忍,最後他再也忍不住,「又不是喪禮!要是你真那麼難捱,乾脆回我房間——回你的地方去。」
雖然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旁人聽見,但艾佳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整張臉。
照理,她應該覺得鬆了口氣。因為他的那句話不啻是在說他會遵守他們的協議。
但為什麼她感覺到的不是如釋重負,而是羞窘,以及——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感受。
不,她在自欺。她知道那是失望。問題是,她怎可以感到失望?提出不得有夫妻之實的人是她自己呀!
但她不得不,她必須自保。她怕死了他的熟情,怕死了被他碰觸,因為她實在太喜歡了。
「你會愛上他。」
他妹妹說過的話,她從未稍忘。她怕死了會被克莉絲說中,因為他至今未給她真正恨他的足夠理由。他不是沒努力,只是他給她的永遠只是羞窘,而它是如此容易事過境遷。
「他這一生從未傷害過女人。」
那是實在話,還是一個作父親的人在護短?如果那是事實,那麼,史力今天的威協之詞便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會真的那麼做。
艾佳起身離開大廳。他的這個「命令」她再樂意奉行不過,因為她需要清醒的頭腦幫她分析、判斷、抉擇,而在他身邊她做不到頭腦清醒。不過,這樁婚姻至少有個好處:她有了些許自由,而且她再也不必戴鐐銬了……
然而,她走進房間首先看到的即是那副鐐銬。它們穩穩的、靜靜的躺在史力那張大床上。顯然有人看見了它們,知道它們屬於誰,並把它們送了回來
她走了過去,拿起,走到窗邊,扔了出去。喜悅的心情和前次一樣襲遍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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