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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安娜.林賽]銀色天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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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48: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銀色天使 作者:喬安娜.林賽

一個擁有赫赫權勢的國王
也有自始至終的深情嗎?
面對著後宮的眾多佳麗
他要如何像她摯愛的女子證明他對愛情的忠貞?
或者他.....只是一位假國王
而這其中是否在醞釀著一見偉大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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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48:5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西元一七九六年北非巴巴利海岸土耳其境內巴瑞克城

  四匹駱駝急速向西邊的阿耳及耳奔去。為首的是一名皇宮密使,後面三人則是他的索命閻王。只見不一會兒的工夫,那三人已逐漸拉近與密使間的距離,最後終於超越他,並將他一刀斃命。動手殺他之人,名叫山德,是希臘籍的回教徒,平常就以殺人為業。另兩人為兄弟,來自一個以效忠大君著稱的家庭。利之所趨,兩人因此參與此次暗殺密使的行動。

  山德從死者身上取出密函。看完之後,他冷哼一聲。

  「還是一樣。」山德將紙條傳給兩兄弟中的哥哥。

  「難道你認為應該不一樣?」弟弟問道。

  「我希望它不一樣。」山德的口氣十分不高興,「找到真正密函的人,可以獲得另一袋賞金,那才是我的最終目標。」

  「我們也是這樣想。」哥哥說道,「儘管這張紙條和以前那幾張完全一模一樣,他一定還是要看。」紙條被小心翼翼地放進做哥哥的口袋裡,「他說過,不論內容是否相同,每一張紙條都必須交給他。」

  三人心裡有數,沒有必要指出「他」是誰,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連「他」的面都沒見過。「他」是否就是刺殺大君席傑穆的主謀?抑或只是一名中間人?這三人並不清楚,只知道「他」支付巨額酬金,目的在於取得密使身上的函件。

  密使連續被殺,皇宮裡仍有許多忠心於大君之人,不畏生死地為他傳遞密函。暗殺者見到這種情形,心裡忍不住有幾分懊惱。更教人不解的是,每一張密函都有著一模一樣的內容。那是三行土耳其文所寫的筒單句子:我特此問安。需要再多說嗎?你常駐我心。

  密函上沒有收件人的地址與姓名,也沒有簽署。因此,它可能出自皇宮內任何一人之手,而收件的對方,也有可能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另外還有一種可能,送出密函根本是一種障眼法,以便暗殺者在未弄清楚情況前,不至於貿然再對大君下手。

  第一名密使在被害之前,曾發誓說自己奉令將密函送交一位名為辛迪睿的英籍男子。就算真有其人,暗殺者也不願冒險。因為,大君此舉或許是在混淆視聽,很難說他暗中是否派出別的密使,向阿耳及耳或是突尼斯的君王求救。其實,無人知曉這一連串暗殺行動的幕後主謀是誰;大君即使搬來救兵,又能如何?

  山德騎回駱駝背上,同時看一眼地上的死人,「看來,禿鷹又可飽餐一頓了。老實說,我做案一向不留痕跡。尤其是,能夠淹滅罪證的方法那麼多——」

  「你的一向作風如何並不重要,「他」要的是,讓大君知道,密使的任務全告失敗。留下屍體任人發現,正是達成這個目的的最快方法。」

  ***

  「你是否知道這件事的危險性?」

  卡艾裡點點頭,臉上充滿著又敬又畏的神情。當初,他在市場中,將紙條塞給一名宮中太監時,原本以為嗣後接見自己的,仍是那名太監、或是宮中其他的僕人。他說什麼也沒想到,來人竟是大君的首相。艾裡不禁有些緊張地暗暗想道,這件密函究竟有多重要?無數的皇宮密使為它喪命;艾裡自告奮勇想擔任此項任務,竟勞動首相大人哈歐瑪親自前來會他。

  哈歐瑪是本國僅次於大君的重要人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為了避免被人認出,只得喬裝改扮來此,仔仔細細地盤問艾裡自願擔任密使的原因。這個問題,卻令艾裡好生難為情。他怎能告訴對方,自已是為著一個女人,才決定冒著生命危險,替大君傳遞密函?

  艾裡愛上一位女奴,她的主人同意將她出售,但索價甚高。艾裡不偷、不搶,只好靠這個方法來籌得心愛之人的贖金。這項任務雖然危險,但艾裡自認不會因此喪命。他並非大君的僕人,和皇宮也扯不上任何關係。誰會懷疑一名沿街叫賣果凍的小販,竟是替大君送信的密使?

  正因為心裡有這種想法,他便與太監取得聯繫,表達自己這個心願。他堅持將會面地點定在妓院,並在兩天前便來到此地,預定在兩天後才離開。哈歐瑪雖是喬裝來此,卻也很難斷定是否有人跟蹤。若真有人盯上首相大人,今夜任何一個離開此地的人,恐怕都會遭到不測。艾裡的計畫中,因而決定兩天後再離開。

  換作是一星期之前,哈歐瑪會毫不猶豫地將信函交給面前這位年輕人。然而,此刻他卻有些拿不定主意。昨天,傑穆曾追問他,究竟派出了多少位密使。歐瑪能據實告訴他嗎?傑穆定會氣炸了,說不定又會舊事重提,阻止他繼續派人送信。歐瑪當初對自己想出這個主意,頗為高興,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引來這種後果。蓄意行刺傑穆之人,竟連送信的密使也不放過!

  傑穆是位好國君,年方二十九的他,自同父異母的兄長手中接位迄今已有七年。和前任暴君相比,傑穆的內政與外交,都有相當顯著的改進。他為人公平正直,關心所屬的子民,將這個國家帶入一個繁榮的新境界。如今,他卻有如被困在獸欄內的猛獅,隨時小心提防突來的刺殺行動。歐瑪一直深愛著這位仁民愛物的君主,願盡一切的努力來保護傑穆。

  既是如此,還有什麼好猶豫呢?

  哈歐瑪將一袋金幣擲向桌面,見到艾裡睜大雙眼的模樣,他不禁微微一笑,「這些錢,用來支付你的費用。」歐瑪慢慢地說道,「裡面的數目,足夠你買下一條船及所有的水手。不過,我認為你用不著那樣。不妨租一條小船即可。」接著,另一袋同等重量的金幣,出現在桌面之上,「這是你的酬勞。如果你完成任務,還有另一袋金幣等著你。」歐瑪的神情變得相當嚴肅,「記住,你圓滿達成任務後,至少六個月之內不能回到巴瑞克來。」

  艾裡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能回來。不過,面對偉大的哈歐瑪首相,他不敢要求解釋,「是,大人。」

  「很好。你不用擔心那位女奴。她的事,我會親自處理,絕不會讓她被賣給別人。而且,我還會確定她受到良好的照顧。就算你沒有回來,我也會繼續照顧她。」

  「謝謝你,大人!」

  哈歐瑪未發一言,將密函交人艾裡手中。

  ***

  他們將倩黛鎖在臥室裡,但是倩黛並不擔心。童年時,她經常攀著窗外的大樹溜出屋外。長大之後,她已多年未做此事,今晚卻值得一試。只是,她目前還不能走,必須等到屋子裡的人都人睡之後才能採取行動。她必須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想出一套完整的計畫——最主要的,她必須平靜下來。此刻的她,氣憤異常,恨不得將柏查爾殺之以洩恨。

  柏奧利死後,世襲的男爵頭銜傳給了堂弟柏查爾,遺產則由女兒柏倩黛繼承。奧利在遺囑中指定查爾擔任倩黛的監護人。倩黛年滿二十一歲或結婚之前,遺產暫由查爾負責管理。倩黛若決定於二十一歲前結婚,必須得到查爾的首肯。

  倩黛於父親過世後的數個星期內,一直與終身未嫁的姑姑住在鄉下的海邊,而柏查爾一家卻趁此機會搬進屬於倩黛的柏氏大宅。年方十九的倩黛,發現姑姑靠著變賣首飾來養活她,於是寫信給查爾,要他寄錢過來。

  一個星期前,查爾的回信到來,內容卻令倩黛大為光火。查爾不但沒有寄錢,反而命令倩黛即刻返回多佛。更過分的是,柏查爾連旅費都沒附上。倩黛眼看著姑姑變賣最後一項首飾,心裡的氣憤與難過令她等不及姑姑料理小屋的事,隔天便束裝獨自返回位於多佛的家。倩黛一心要讓查爾好看;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卻大大地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像客人似地被請入客廳。柏氏大宅的總管換了新人,傢俱、地毯也是新的。面對滿室陌生的佈置與陳設,倩黛真有作客的感覺。查爾一家人都在客廳裡,一個個衣著光鮮、態度傲慢。倩黛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們時,腦海中唯一的印象便是,這些人全是一群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窮親戚。

  看起來,他們花用倩黛的錢,倒是很大方。

  倩黛進門後,查爾的第一句話是,「嗨,倩黛。親愛的,來見見你的未婚夫武希任先生,你們的婚禮將於明天上午舉行。」

  武希任,她認得這個人。他住在附近,倩黛常在教堂中見到他。牧師講道時,他呼呼大睡。禮拜過後,他卻精神奕奕地在教堂後面猛追年輕少年。倩黛的貼身丫頭愛蜜,常說他是齷齪的髒老頭。

  倩黛聽見堂叔的話,忍不住大笑起來。然而,她發現武希任仍然神色自若地坐著,毫無緊張或是不安的表情。倩黛頓時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她以冰冷的口氣對查爾說道,「叔叔,你在說笑話,可是一點也不好笑。」

  「婚姻大事,怎麼會是笑話?」查爾以同樣冰冷的語氣回答道。

  若不是自小家教甚嚴,倩黛此刻定會對柏查爾大吼大叫,「既然如此,大人,我拒絕武先生的求婚。」

  「親愛的,你不能。」查爾勉強一笑,並向武希任歉然地一點頭,「我已經作主,替你答應了這門親事。」

  接著,查爾不厭其煩地對她說,她尚未成年,監護人有權將她許配給任何人。他不需要倩黛的同意,倩黛也沒有權利反對。

  倩黛憤怒地與他高聲爭辯,最後卻落得被鎖在自己臥房內的下場。夜深人靜,倩黛已想出自己眼前應該採取的幾項步驟。首先,她必須逃出去,找一個隱密的地方躲起來。倩黛早已想到可以供自己暫時藏身的最佳場所,那便是海邊的洞穴,說不定小時候玩耍時所留下的毛毯與火種至今還在。她打算在那裡待到明天晚上,再想辦法離開多佛。至於下一站是那裡,倩黛心中毫無概念。也許先去倫敦,設法找一份工作,然後再托人與姑姑取得聯絡。想到姑姑,倩黛不禁心懷感激地微微一笑。她自幼喪母,父親對她寵愛有加。身為獨生女的倩黛,從不知人間疾苦。直到和姑姑相處之後,她才漸漸養成照顧自己的本事。多虧了姑姑的耐心教導,否則倩黛面對查爾的逼嫁,恐怕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眼見夜色已深,倩黛抓起整理妥當的小布包拋到窗外。她小心地爬到窗木台上,攀住最近的一枝莖幹,沿著樹身滑到地面上。接著,倩黛抱緊小布包,加快腳步朝海邊走去。從小到大,她在這條道上來回不知有多少趟,就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倩黛也能輕鬆地找到岩塊聚集處。

  聞到略帶鹹味的海風,聽到海浪拍擊巖岸的聲音,倩黛這才有了「回家」的感覺。

  只不過,她的滿腔歡喜很快便消失不見;因為,這個「家」裡,竟也有外來的侵入者。

  倩黛抵達海邊之際,發現距自己二十碼左右的地方,有三個人正將一艘小船拉上岸。

  莫非是走私?也許吧。船上沒有一絲燈光,倩黛相信他們絕不是尋常的漁家。為了避免被他們發現,倩黛輕手輕腳地向一處凸出的岬角下退出去,想籍著那裡的樹叢及陰暗遮住自己的身影。

  可惜的是,這一夥共有五人。倩黛只顧著向後退,並未注意到兩名留在岸上把風的人,因而筆直地撞進其中一人的懷裡。她在驚嚇之餘,竟忘了出聲呼救。待那人用一隻滿是魚腥味的手摀住她雙唇時,倩黛想叫也已來不及。她心想,或許可以和對方好好地談一談,讓他放自己走開。倩黛心裡有這種想法,因此並未掙扎,任由對方將她抱著走向海邊那艘小船。

  來到船邊時,月亮忽然被一片浮雲遮住。四下一片漆黑,倩黛看不見另外那三人的臉孔,也無法知曉他們是否為附近的漁人。她發現捂在自己嘴上的那雙手,並沒鬆開、或是移走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大大地恐慌起來。她繼而聽見那五人以一種陌生的語言,快速地交談著。他們的話,倩黛一句也聽不懂。但是,最後那一聲大笑,卻令倩黛有一份毛骨悚然的感覺,她的不安也因而轉變為害怕。

  倩黛這才開始死命的掙扎,但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鬥得過五名彪形大漢?他們輕而易舉便將倩黛弄上小船,用一塊又腥又臭的布塞進她口中,並以繩索將她的雙手綁住。一名男子將小船推入水中,他留在岸上向船上的人揮手告別。船上只剩下四名大漢,但倩黛仍是躺在原地,不敢稍有動彈,唯恐引起他們的注意。

  她需要時間思考,需要時間平靜自己驚慌失措的情緒。他們甚至不問倩黛為何於深夜時分,一個人跑到海邊來,也沒有解釋為什麼將她抓上船。倩黛只會說英、法語;若是對方聽不懂這兩種語言,她將如何才能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會兒之後,倩黛被人從小船中拉起來,登上泊於海中的一艘大船。她旋即被扔入一個漆黑的艙房裡,艙門被人用力摔上並鎖住。幸好她手上的繩索綁得並不太緊,倩黛幾番扭動,終於使雙手恢復自由。就在此時,艙門忽然被打開,一抹刺眼的光線射過來,門口站著一名完全陌生的異國男子。

  他穿著一條寬鬆的燈籠褲,頭上纏著一塊白布,除此之外,身上別無他物。倩黛被他目不轉睛的目光,看得心頭冒起無名火。她忘了恐懼,站起身之後拿掉口中所塞的布塊。〔

  你會說英語嗎?」倩黛傲然地問道,「如果你不會,最好立刻找會說的人來。我要——」

  「我會說英語。」

  倩黛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多謝老天爺!我正在擔心沒有人會……聽我說,先生,這是一個嚴重的誤會,我要求馬上讓我去見船長。」

  「小姐,你會見到他的。」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你放心,他也會很希望見到你。阿拉真主保佑,見到像你這麼一份美麗的禮物落入懷中,他一定會欣喜若狂。」

  倩黛的神色立即變得相當緊張,「禮物?什麼禮物?如果你指的是我——」

  「當然是你。」他笑得更加開心,「你將會帶給我們一大筆財富——」

  「少胡說八道。」倩黛厲聲喝道,「你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什麼人會為我支付贖金。」

  「贖金?」他咯咯笑出聲,「噢,不,小姐,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不是贖金可以換回去的。」

  倩黛向後退一步,彷彿他的話有如毒蜂,會叮人似的。她不明白,卻又擔心自己已開始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艘船——在這裡做什麼?你們為什麼把我抓上來?」

  「用不著害怕。」他試圖安撫倩黛,「不會有人傷害你。」

  倩黛並未因為他的話而稍稍寬心,相反地,她看上去更是嚇壞了。「你是誰?」

  他向前跨一步,倩黛立刻向後退一步,那人只得再向前走近一些。在此之前,貝哈金從未奉召和俘虜打過交道。第一眼看到她時,哈金便知道這位小姐絕不是普通人,和她交談之後,她那傲然的態度,令哈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不過,她是誰並不重要,將來她的主人會給她一個新名字。

  哈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船長梅芮斯堅持,所有擄來的奴隸,必須立即被告知自己的命運,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學習適應新的環境。哈金真恨自己,為什麼要是這艘船上唯一會說英語的人?

  他正待開口,船身震動了一下。他知道,這表示水手已拉起船錨,準備啟航。

  「那是什麼?」倩黛顫聲問道,整個身子緊貼著背後的牆壁。

  「我們開航了。」

  「不!」倩黛大叫道,「駛向何處?天殺的,快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我們是海盜。」

  用不著再多做解釋,這一句話已經足夠了。倩黛清楚地聽見「海盜」這兩個字,但卻拒絕讓它進入腦海中。

  她臉上已然毫無血色,「海盜?土耳其海盜?」

  哈金一聳肩,「海盜,商人。在巴巴利海岸,這兩者沒什麼區別。」

  「鬼才相信!土耳其海盜專門販賣白奴!」

  「有時候是的。」

  「這麼說,你是……不,老天,不要!」

  倩黛由於激動,整張臉漲成艷紅,令她顯得分外明媚動人。哈金被眼前這張美麗的臉孔所深深迷惑,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也沒預料到倩黛會縱身向前一跳。他感覺到被人用力向旁邊一推,整個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手中的蠟燭也因而摔熄了。在一片漆黑之中,哈金勉強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一陣恐慌襲過來,他立刻一躍而起,向倩黛身後追去。她若是跳船,芮斯船長說不定也會把哈金扔下海。

  哈金衝上甲板,卻發現為時已晚。他看見一名水手急奔而上,伸手去抓直向前衝的倩黛,水手雙手落空,倩黛已然以漂亮俐落的姿勢,躍過護欄縱身向下一跳。哈金快步奔到欄杆邊,見到倩黛頭朝下潛入水面。最教哈金驚異萬分的是,她竟然會游泳!在船上有許多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是旱鴨子。要不是因為這樣,哈金早就跳下去追她。

  他聽見身旁有不少水手在吆喝著,大夥和他一樣,都很訝異這名女子不僅沒淹死,反而還能朝岸邊游去。

  「你這條蠢豬!我交給你一件最簡單的任務,你卻把它搞砸了!」梅芮斯的拳頭伴隨著吼聲,如雨點般落向哈金,打得他重重跌坐在甲板」。梅芮斯站在他身旁,眼中閃動著足以噬人的凶光,「我真該——」

  「去追她。」

  「難道你也瘋了?」梅芮斯大聲怒喝道,「去追一個不值一文的臭女人?就算把她送給鯊魚當消夜吧。」他的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嫌惡。

  哈金向旁邊滾過去,避開梅船長踢過來的一腳,接著隨即伸手擋住船長的下一波攻擊,「她有著一頭閃閃發光的銀髮,雙眸有如紫水晶一樣晶瑩明亮,就連天上的仙女也會嫉妒她的美麗。」

  梅芮斯立即收回腳,怒火頓時轉向另一個方向,「笨蛋,為什麼不早說?」

  哈金輕歎一聲,看著水手們手忙腳亂地放下小船。他難過地想道,自己僥倖逃過一劫,但是那個女孩呢?哈金不禁暗暗祈禱,別讓水手抓到她。

  ***

  「爵爺,有位小伙子想見您,正在屋內等著。從您騎馬出去約莫五分鐘後,一直等到現在。」

  蒙爾巴立伯爵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一旁的馬伕。他雙眉微蹙,一對綠眸望向通往前廳的小徑,心中納悶著不知來人是誰。今天並沒有人約好來見他;更何況,他的每一位朋友,馬伕何瑞都認識。

  「你確定他要見的人是我,而非侯爵?」

  「他指名要見您,爵爺,並沒有提起您的外公。事實上,他除了您的大名以外,什麼話都沒說。在我看來,他似乎並不會說英語。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

  伯爵點點頭,強自忍住想發笑的衝動。老何瑞的女兒,多年前與一法國人私奔。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相信任何外國人。在何瑞眼中,任何人的英語若是稍帶外國口音,他便頓生懷疑。伯爵的好友費麥修曾不只一次抱怨過,他每次派人送信來,都會被何瑞弄得灰頭土臉。不過,今天來的這個人,應該不會是麥修的信差。因為,在老侯爵的要求下,伯爵已不再涉足英國情報局的事。在那以前,他曾玩票式地幫過麥修幾次。

  那人還在廳裡等著,在這裡窮猜做什麼?伯爵邊笑邊搖頭,踏上小徑向那棟古雅典式的大宅走去。這是他外公亨斯特波侯爵的宅邸。伯爵本人在約克郡也有封地,但一年之中,多半的時間他都留在肯特郡,和老侯爵住在一起,只有偶爾回約克郡去看看那邊是否一切如常。他是侯爵的唯一繼承人,老先生對他愛護備至,處處都想保護他;伯爵也一直深愛著這位慈祥的外公。

  來到大廳門前,管家衛先生立刻迎上來,「爵爺,有位——」

  「噢,我知道,衛先生。」伯爵將帽子、手套,以及短柄馬鞭交給管家,「他在那裡?」

  「爵爺,我本想讓他在大廳裡等您。但是,他猛盯著來往的女僕看,弄得她們好緊張。所以,我將他移往後面的小客廳。」

  伯爵微微一笑,「有沒有名片?」

  「爵爺,他連自己的姓名都沒說。」管家顯然很看不起來人,「如果您問我——」

  「沒關係,我現在就過去見他。對了,衛先生,請送一盤點心進來,兩人份的。」

  伯爵來到位於正廳後方的小客廳,發現來人正盯著左手邊一座木架上的各式古老鐘錶。看他的神情,似乎相當入迷,因而沒有聽見伯爵進來的聲音,這樣正好。因為,伯爵一向不喜歡意外。

  只不過,此刻他確實感到有些意外。即使只是一個側影,伯爵也已看出來人的國籍。成打的問題連同擔憂,旋即湧入他腦海之中。阿拉伯裝束的人在此出現,只會有一種原因——而且不是好原因。

  伯爵勉強裝出威嚴而漠然的神情,以標準的阿拉伯語說道,「你要求見我?」

  卡艾裡萬萬沒有想到,在千里之外的英國,竟有人以他所熟悉的語言說話。這趟旅程,從一開始便十分順利。他安全地離開巴瑞克,一路上風和日麗,租來的三艘船得以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駛抵英國。甚至連船上的水手,也分享了艾裡的好運道。他們在岸邊抓到一名不請自來的俘虜,也許可以因此大撈一筆。

  艾裡靠著船上所學的簡單英語,沿途向人打聽,順利地找到這個地方。他一方面感謝真主阿拉的多方照顧,一方面又擔心自己太過順利會遭天忌,說不定會遇上什麼大麻煩。卻沒想到,自己來見的這位英國人,竟會說阿拉伯話,阿拉真主確實在照顧著他!

  他飛快地一轉身,「您是辛迪睿?」

  對方輕輕一點頭,艾裡立刻將信遞過去,然後退回來靜靜地等著。那位英國人緩步走向角落的一張小書桌後面,一面拿起拆信刀,一面坐下。他只花了幾秒鐘便看完那張短箋,接著便抬起頭來望著艾裡。

  見到那對清澈如玉的綠眸,艾裡心中那份陶陶然的幸福感頓時消逝得無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徹骨的寒意。雖然沒有鬍鬚,但是那眼睛、體格、相貌……

  艾裡低喊一聲,隨即仆倒在地上,「大人,請千萬別殺我!求求你,將我關起來。我發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為什麼呢?」

  對方問話的口氣十分溫和,艾裡這才鼓足勇氣微微抬起頭,「因為……因為我……我見到您的臉。」

  「說得也是。好吧,我應該將你留在此地多久?」

  「六個月。」艾裡脫日而出。他到此刻才明白當初首相哈歐瑪的意思,「我在六個月之內不准回國。」

  伯爵暗暗咒罵一聲。六個月?他下個月就要舉行婚禮,若將婚禮延後六個月,準新娘卡洛定會相當不高興,外公一定也會大大地不悅。但是,照這名信差的說法看來,迪睿勢必需要離開六個月之久。

  「你先站起來。告訴我有關這封信的一切。」

  「我沒有看過信的內容。」艾裡一面慢慢站起身,一面以懼怕的眼神望著這位英國人。

  「就算你看過也沒關係。你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艾裡於是告訴對方,不少密使為著這封信而送命。他並扼要地陳述自己志願來此的經過。被問及有關大君的事時,他回答說,「我只知道有人試過幾次要刺殺他,他如今已很少離開皇宮。」

  「是否知道是誰想殺他?」

  艾裡一聳肩,「我不是皇宮裡的人,不知道裡面的事。正因為這樣,我才能成功地將密函交到您手中。」

  迪睿展顏一笑,「我的朋友,你做得很好。接下來的六個月,我該把你怎麼辦呢?」

  「把我關起來——」

  「那倒不必。你可以住在這裡,我相信可以找些事讓你打發時間。你靠什麼維生?」

  「賣清涼果凍。」

  迪睿開心地大笑起來,「沿街叫賣的小販,竟然勝過訓練有素的宮廷武士,很好。你會說英語?」

  「一點點。」直到此時,艾裡才真正地放下心中一塊巨石,臉上的表情也轉為眉開眼笑。

  「太好了。」伯爵說著站起身。

  此時,一名女僕輕輕敲門,然後端著餐盤進來。艾裡發現,這個國家的女性,不分老少都不戴面紗,而且都相當漂亮。進來的這位女僕,一定是辛迪睿的女人。她放下餐盤時,曾朝辛迪睿嬌媚地一笑,眉目間透露著極為親暱的神采。

  「來杯咖啡如何?」伯爵問道。

  艾裡點點頭。待那女僕轉身離去後,他才吞吞吐吐地問道,「她可是你的後宮女眷之一?」

  迪睿微微一笑。輕啜著熱氣騰騰的咖啡,「說起來有點可惜,這裡並沒有所謂的後宮。」他回答道,「不過,假設有後宮的話,你可以說她是我的女人之一。可是呢,她並非專屬於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艾裡隨衛先生離去後,迪睿仍坐在小客廳的書桌後面,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張紙條。

  他精通英語、法語,及阿拉伯語,字條上的三句話,並難不倒他。見到信上的訊息,迪睿的第一個反應是放心不少,因為,沒有人死亡。但是,聽過艾裡的話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只是目前還沒有而已。

  這張短箋,事實上是兒時的一種密碼,專門用來規避老師及僕從的刺探。短短的三句話,事實上所代表的意義是:我需要你。將每一個句子的句首合併起來,便可瞭解真正的訊息所在。迪睿看到這四個字,當然不能坐視不管。過去幾年,他和傑穆也有過書信往來,但全部經過正常管道。這一封不同,迪睿一定要去。

  早在兩個月之前,他就該動身前往巴瑞克。麥修曾要求他去搭救一位被搶的英籍少女。當時,迪睿認為不值得為這件事耽擱自己的婚事。那名少女被擄已達三個月之久,想必早已不是處子之身,救回英國也未必能對她有多少幫助。更何況,這本該是外交部的事,迪睿既已答應外公,當然不方便隨意背信。

  如今,既然決定前去巴瑞克,不妨把麥修我來,藉口查探英國少女的事,向他打聽巴瑞克城的情形。如此一來,既可獲得想要的消息,又不必擔心暴露此行的真正目的。

  說不定,真能順便救出那名英國少女呢!

  在英國度過十九年之後,迪睿終於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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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49:3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倩黛整個人裹在毛毯裡,卻仍忍不住一直發著抖。她的頭髮在幾個鐘頭前就已乾透,艙房裡也十分暖和。她之所以發抖,純粹是因為害怕。

  只差一點點,她便可躲過海盜的追趕。然而,天不從人願,她仍被抓回小船上。倩黛知道,自己絕不會再有第二次逃脫的機會。她被帶回大船的艙房後,兩名大漢剝光她全身衣物。倩黛精疲力竭,根本沒有力氣多做反抗,只得任由他們。所幸,那兩人並沒有對她做出其他的事情。他們拿起倩黛的濕衣服走了出去,順手鎖上房門。倩黛憑著記憶,在漆黑的艙房中,摸到那塊長毛地毯,以及現在裹在身上的這條毛毯。她全身縮成一個球,想到自己接下來不知會有何種遭遇時,止不住的戰慄便因而開始。

  她不敢睡覺,唯恐有人利用她入睡後前來侵犯。晨曦透過牆上的小窗射進來,她才知道,又是一天的開始。從那兩人離去後,一直沒有人來打擾過她。倩黛寧可面對自己的命運,也不願躺在這裡胡思亂想。她相信,自己一定會被那些水手輪暴,如果事後還能留下一條小命,則會被賣入奴隸市場。這兩種情形,都是她不敢想像的情景。倩黛強迫自己回想昨夜在此的那個男人,他為什麼沒有再來?有個人說說話,總比獨自一人要好,至少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減少這種憂心忡忡的壓迫感。

  近午時分,艙門被人打開,進來的卻不是倩黛期待中的那名男子。門口站著四名大漢,其中一名身穿白色長袍,一名穿著鮮艷的絲質背心以及土耳其燈籠褲,另外的兩人都光著上身。這四個人都纏著頭巾;除去那名穿白袍的人以外,每一個人腰間都有一柄彎刀。

  倩黛立即坐起,但並未站起身來。她緊靠著牆,將毛毯拉至下巴遮住自己的身體。

  此刻的她,有如驚弓之鳥,雙眼圓睜,臉上毫無一絲血色。然而,她卻不知道,在這四人眼中,她美艷如仙女下凡。尤其是船長梅芮斯,一生中還沒見過這麼出色的美女。那一頭泛著銀光的髮絲,還有那晶瑩剔透的藍紫色雙眸,在東方的國度裡,都是罕見的瑰寶。

  如果她有著和臉蛋一樣美麗的胴體,那將代表著一筆可觀的財富。如果她仍是處子之身,這筆財富則可增加十倍。梅芮斯此來,便是為著後面這項原因。因為,她在船上所能享有的待遇,將和她所代表的價值成正比。另外,她若已非處女,梅船長和滿船的水手,便沒有理由不撿個現成的便宜,盡情地痛快一番。畢竟回到老巢之前的這段航程,並不短啊。

  「芮斯,她非常害怕。」穿白袍的人輕聲對船長說道,「是不是請把哈金叫來,向她解釋這只是一項簡單的程序?」

  芮斯搖搖頭,兩眼仍緊盯著那名女子,「他若在此時出現,即便只是向她說明我們的行動,也一定會招致她的敵意。她將永遠也不會信任他。而我們所需要的是,讓哈金成為她的朋友,教導她適應奴隸的生活。她學習得愈多,將來能賣的價錢就愈高。她若是不信任哈金,又怎會願意跟著他學習?」

  「既然如此,趁著她還沒昏倒之前,趕快開始吧。」

  倩黛並沒有昏倒,她扯開喉嚨高聲地尖叫著,直到嘴裡被強行塞進一塊布才停止。接著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拚命地掙扎,但卻是徒勞無功。一轉眼的工夫,她已被人推倒平躺在地上。那個身穿絲質背心的人,跨坐在倩黛的小腹上,雙手緊壓著她的兩邊肩膀。倩黛雙腳亂踢一通,顧不得腳上的毯子是否會被踢開。此時她感覺到自己的兩腳被不同的人抓住。他們強行拉開倩黛的兩腿,以手按住她的膝蓋及踝骨處,令她無法動彈。

  倩黛圓睜的眼中,寫滿了驚恐。她知道,最可怕的命運即將降臨在自己身上。但是,她的視線被坐在自己身上這人的胸膛所擋住,完全看不見那白袍之人在做什麼。她憑著感覺知道,有樣東西滑過她的雙腿,刺入她的身體。它的蠕動,造成倩黛極度的不舒服。終於,它出來了。倩黛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已失去童貞。

  她感覺到毛毯被拉下蓋住她的雙腳,顯然目前只有一人強佔地的身子。一陣嗡嗡的話語聲後,那兩人放開她的雙腿。倩黛並沒有嘗試移動自己的下身;因為她此刻萬念俱灰。生平最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此刻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不可能引起她的注意。

  身穿絲質背心的人,等到兩名赤膊上身的水手離去後,才移開他沉重的身軀。他拉著倩黛站起來,出其不意地一把扯開她緊抓著的毛毯。倩黛忍不住破口大罵,立刻以雙手遮住自己的身子。

  「我的天啊,她真是美。」梅芮斯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似乎連呼吸都倍覺困難。

  「她的脾氣也不小。」白袍人說。

  「這麼動人的曲線——」

  「可以再胖一點。」

  「我寧可她維持原樣。」

  「你的口味和常人不同。」白袍人提醒道,「而且,她並不屬於你,而是夏罕米。」

  夏罕米便是這艘船的主人,已有四名成天嘮叨不休的妻子。梅芮斯於是說道,「他寧可用她換取大把的銀子,說不定還會將她賣給大君呢。雖然大君已有多年未再納籠,但若見到這位美人兒,也許會龍心大悅。到時候,夏罕米賺了錢,你我也能分得不少好處。」

  「她將來會落入何人之手,並非你我所能決定的。芮斯,你的責任是,將她毫髮無傷地送到夏老闆手上。」他說著便取過梅芮斯手中的毛毯給倩黛,並以充滿歉意的表情向她微微一笑。

  倩黛接過毛毯遮住自己,隨即朝白袍人腳邊吐一口口水。見到這種情景,梅芮斯大笑起來,轉身走出艙門。
 

  陶卡洛勒住馬,等著迪睿趕上來。沿著帽簷望過去,她看見迪睿正朝著自己這個方向過來。他的馬上英姿,確實令卡洛相當心儀。培育純種馬匹,只是迪睿的一種消遣。

  然而,他的馬房卻造就出不少全英國最優秀的馬匹,有的甚至還是賽馬場上的冠軍。卡洛現在所騎的這匹,便是迪睿向她求婚時的贈禮。她非常喜歡這匹坐騎,更深愛著送她這份禮物的人。

  卡洛輕歎一聲,再次希望自己這個決定是對的。自從答應迪睿的求婚後,她不斷自問,嫁給自己最好的知己,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此時,她暗自警惕到,不能再想這件事。過去的兩次退婚記錄,已使老父十分傷心,她不能再來一次。這一回,她的結婚對象是辛迪睿,是大英帝國的蒙爾巴立伯爵。她希望嫁給迪睿,真的。

  在她的腦海中,卡洛再也想不出比她和迪睿更完美的結合。他倆是青梅竹馬,一同在彼此相鄰的環境中成長。兩人對彼此都相知甚深,雙方家長也早將他們視同一家人。

  迪睿相貌英俊,心地善良。他的吻尤其醉人,常令卡洛自以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問題是,她擔心迪睿使每一個女人都有這種感覺。不可諱言的,迪睿確實擁有不少異性伴侶而且是在同一個時間裡。

  在與異性交往方面,他倆之間一向沒有任何秘密。迪睿總是將自己的風流韻事,一一告知卡洛。而卡洛也將自己的幾段戀史,坦白地告訴迪睿。在求婚時,迪睿曾發誓,一定會讓她過得幸福快樂。卡洛知道這一點他絕對做得到。她也知道,自從婚事敲定之後,迪睿已放棄所有的情婦——這其中包括侯爵府中一半以上的女僕。正因為這樣,卡洛相信迪睿婚後會是一位忠心的丈夫。

  既然如此,是什麼原因,使她腦中一直有著這些困擾呢?

  一定是因為準新娘的緊張。這種經驗,她已經歷過兩次。每當婚期接近時,卡洛便一天比一天不安,最後都以臨時退婚收場。卡洛對自己所作成的決定,一向沒有信心。

  迪睿令她心折的另一項優點,便是他旺盛的自信心。尤其是他一旦交上一位朋友,那便將會是一輩子的事,彷彿那人從此以後便水遠屬於他似的。也許,這正是令卡洛感到不對勁的地方。她一向認為自己屬於迪睿,無法想像生活中若是沒有了他會變成什麼樣。

  她是否為著擔心失去與迪睿之間這份難得的友誼,所以才點頭答應他的求婚?

  不,當然不是。她愛迪睿,從小到大都愛著他。噢,也不對,並不是從小到大。迪睿剛剛來到英國時,卡洛只有六歲,而他已將近十一歲。據老侯爵表示,迪睿的父親是一位大使,和他母親在海外相遇而成親,一直沒有回到英國。迪睿十歲那年,父母雙逝,他被送回外公身邊。老侯爵隨即將他改姓辛,以繼承辛家的香火。

  當時的迪睿,態度傲慢無禮,彷彿自以為是皇帝。卡洛和他結識之初,有時真恨不得想殺了他。不過,迪睿很快地便適應了英國的環境,待人接物也較以前親切許多。和異性相處,他尤其有一套。幾乎每一位女性,都會情不自禁地為他深深吸引,卡洛自然也不例外。十九年後的今天,他仍舊是卡洛心目中的知己好友。

  當然,迪睿還有其他的好友——那個費麥修便是其中之一。由於他的唆使,生性就愛冒險的迪睿,常常深入法國境內,為英方擔任某些情報任務。在老侯爵出面勸阻下,迪睿才沒有再度以身涉險。老侯爵深恐一脈單傳的香火在他手上斷減,堅持要迪睿盡速成家生子。迪睿曾告訴卡洛,他之所以選上她,固然是由於自己的決定,老侯爵的推舉之功,也具有相當的份量。卡洛聽了這話,心頭那份甜蜜的感覺,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迪睿結識的女性何止萬千,卻唯獨選上她做為終生伴侶,教她怎能不感到受寵若驚?

  「卡洛,在想什麼?」

  她朝下一瞥,這才發現迪睿已翻身下馬,且向她伸出雙手。卡洛微微一笑,將雙手搭在他肩上,感覺到他穩穩地抱住自己的腰。她雙腳落地後,迪睿並未立刻鬆開手。卡洛不願讓他知道自己正在想他,於是笑著說道,「我正在想家裡的花園,考慮著應該把玫瑰花移植到——」

  迪睿將她摟近一些,「小騙子。」

  卡洛嫣然一笑,仰起脖子看著他。迪睿比她高出一尺多,在他面前,卡洛顯得好嬌小,「好吧,我剛才正在想,你有一雙非常女性化的睫毛。」

  「老天爺,小姑娘,如果你認為那是一句恭維之詞,那可是大錯特錯。」

  「可是,迪睿,你因此才顯得更英俊啊。」她說道,眼中閃動著慧黠的笑意。

  「如果你想說的都是一些廢話,我有更好的方法來消磨時間。」

  「噢,不要。」卡洛連忙躲開幾步。若是被他吻上,她別想有換氣的時間,更別提思考了,「你說有事的我出來,就請快說吧。」

  「小丫頭,我此刻只想著和你銷魂一樂。」

  「少來。你若是有意在婚禮之前,幾個月之前就會採取行動,不會等到現在。有事快說吧。」

  迪睿握住她的手,牽著地並肩走過野花遍地的草原,「如果我們將婚禮延期,會造成多少麻煩?」

  卡洛停下腳步看著他,「發生了什麼事?」

  「我必須離開英國一陣子。」

  「那個壞東西!」卡洛氣得破口大罵,「他又來了,對不對?」

  「誰?」迪睿不解地問道。

  「你心裡有數!就是那個姓費的傢伙!他明知道你已經答應你外公,絕不再涉足他那些齷齪的勾當,竟然還來找你,真是無賴到了極點!」

  「麥修並沒有……嗯,事實上」迪睿停下來。他咧嘴一笑,「壞東西?無賴?卡洛,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麥修呢。」

  「不錯。」卡洛忿忿地說道,「那是在他拉你去做間諜之前。」

  迪睿以一手輕輕摟住她的纖腰,舉步繼續向前走,「我的所作所為,全是出於自願,麥修並沒有強迫我。而且,這一次的事情,和他完全扯不上關係。這件事只有我能做。不過,你別擔心,只是一項外交任務,沒有任何危險。」

  「我猜,你又發過誓,不能透露任務的內容,對不對?」

  「那是當然。」

  卡洛心頭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婚禮能夠延期,對她而言是個好消息,讓她有更多的時間清除自己腦中的困惑。另一方面,她又擔心迪睿的安危。他說沒有危險,那或許只是想安慰卡洛而已,「你要離開多久?」

  「還沒一定……也許,六個月。」

  「那麼久?」

  迪睿一聳肩上處理外交事件,要比做間諜困難。」

  「我父親一定會不高興。」

  「公爵大人和我外公都會有相同的反應。」

  「你外公怎麼說?」

  「我還沒告訴他,想拖到出發之前再說。」

  「何時出發?」

  「最有可能是明天,從多佛搭船走。」

  「噢,迪睿!」她忽然停下步伐,以雙臂圈住他的頸項。

  「怎麼啦,卡洛?你會思念我嗎?」

  「一點也不會。」她將臉埋進迪睿的外套裡,口齒不清地說道。

  「至少,想起我?」

  「你呀,少作夢!」

  迪睿哈哈大笑起來,輕輕一捏她,「這才是我的乖女孩,卡洛。」

  ***

  迪睿並未等到第二天才將這個消息告知外公。他與卡洛分手後回到家中,發現侯爵一人坐在書房中。迪睿便趁此機會,將事情和盤托出,然後靜待老人說出他的決定。

  辛若博的答案很簡單,「你應該去。」

  「我也是這樣想。」迪睿回答說,「我已差人去請麥修,他大概明天下午會到。」

  「你打算說出你和……之間的關係?」

  「在你認為,經過這麼多年以後再說出來,有意義嗎?」

  「沒有。」侯爵回答得很乾脆。

  「那就對了。況且,在我未到達那邊以前,我一切都不清楚,那有可能告訴麥修什麼。就讓他以為,我此番前去,純粹是為著搭救那名英國女子。」

  「你真打算去救她?」

  迪睿聳聳肩,「反正已經到了那裡,不妨順便看看能否幫得上忙。不過,就算我能找到她,恐怕也是木已成舟。在那個地方,女人一旦進入後宮,便永遠與外界隔離。」

  若博蹙起雙眉,「聽你的口氣,你似乎一點也不為這事感到惋惜。」

  迪睿溫和地一笑,他明白外公心中的那份感傷,「你認為我該怎麼說才對?蓄奴與販奴,在此地雖然受人唾棄,但在東方國度,它卻是一種為公眾所接受的制度。」

  「起碼,你可以抱持反對的態度呀。」

  「我並沒有說贊成這種制度。但是,我在東方出生、長大,所以能夠坦然地將它視為人生的另一面。」

  「我知道,我知道。」侯爵喟歎一聲,心知若再說下去,勢必會引起一場已有悠久歷史的爭議,「只是……你想,你會見到她嗎?」

  迪睿明白,外公口中的「她」,指的並不是那名英國少女,「我不知道。」

  「你若是見到她,請代我傳達最誠摯的謝意。」

  迪睿點點頭,上前摟緊老人。他感到喉頭有一團硬塊升起,情緒更是激動異常。外公是個不輕易表露自己情感的人。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其中卻包含了他的贊同、愛,與自豪。祖孫兩人儘管在許多事物上,有著不同,甚至相互衝突的看法,但是多年以來的共同生活,已使兩人之間形成一層牢不可破的關係。他們彼此關愛、彼此照顧,沒有任何人能解開繫住這兩顆心的結。

  ***

  一個鐘頭後,書房裡只剩下迪睿一個人。沒想到,此時卻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訪侯爵府。這人便是費麥修。迪睿不動聲色地和對方打招呼寒暄,心裡卻一直在納悶。照時間推算,麥修絕對不是應迪睿之邀而來。

  「麥修,什麼風把你從倫敦吹來這裡?」

  麥修有著兩道濃眉,以及一雙淡綠色的眼眸。即使在微笑的時候,神色仍是顯得相當嚴肅,「我上次來過之後,到今天也有一個多月。所以特地來看看,你的良心找回來了沒有?」

  迪睿聞言哈哈大笑。麥修就是這種人,一旦做成決定,便會鍥而不捨。這種情形,在他認定某件事除迪睿外,不做第二人選的時候,尤其明顯。

  「麥修,請坐。」迪睿說,「你正巧趕上喝茶的時間。」

  麥修並未理會他的邀約,「看情形,你絲毫未曾感覺良心不安。」

  「我根本沒有良心。」

  「迪睿——」

  「噢,別緊張嘛,麥修,今天天氣這麼好——」

  「迪睿,聖人遇上你,恐怕也會大光其火!你可以坐在這裡嚼舌根,卻不願去搭救水深火熱中的伍查莉小姐——」

  「拜託,麥修。」迪睿老實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據我所知,土耳其的後宮嬪妃,不僅有專人服侍,而且撫尊處優,生活並不如外界所想像的那麼恐怖。」

  麥修靠向椅背,歎著氣閉上雙眼。他回想起自己上次來這裡時和迪睿間的對話。他提出搭救伍查莉的事,卻被迫睿斷然拒絕。

  「幾個月之內,我就要成親,怎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家?」迪睿當時是這麼說的。

  「用不著你提醒我。你不僅偷走了我在這世界上唯一心愛的女郎,甚至還殘忍到邀請我參加你們的婚禮。」麥修以裝出來的輕鬆語調調說。然而,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神情中的那抹淒苦與無奈,「你可以將婚禮延後舉行。」

  「辦不到。況且,外公希望我留在他身邊。你應當很清楚,他的健康情形很不好,上星期他一直在床上躺著沒下來。」

  「他只是患了重感冒而已。」

  「麥修,他年歲已高,一心希望能在離開人世前,親眼看見我結婚生子。」

  這一點,麥修當然無法反駁。侯爵已然年近七十,近幾年以來,身體也確實不太硬朗。然而麥修的心裡,卻隱約地有著一份希望——迪睿與卡洛的婚禮能夠延後舉行。坦白說,就算延期,那也是暫時性的,對麥修並沒有什麼好處。但它卻一直抱著這麼一份希望。

  「有關伍查莉的事,英國領事館方面的進展如何?」

  迪睿的話,將冥想中的麥修拉回到現實裡。

  「毫無進展。事實上,大君近來極少接見外交使節,我方的領事白約翰因此一直沒有機會覲見大君面談此事。直到最近,我們才得知有人試過幾次想行刺席傑穆。這麼一來,皇宮內外的警備自然加倍。同時,除非必要,大君絕不露面。」

  「可知道誰是幕後主謀?」

  「白約翰爵士表示,所有的箭頭都指向大君的弟弟賽林。過去半年內,沒人見過他,也找不到他。傑穆的子嗣都還年幼,他若於此時崩逝,賽林便可繼位成為大君。這正是我們費盡一切努力想要避免的事。」

  「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我們不信任賽林,他和傑穆是兩種極端不相同的人。傑穆對英國友善,有限度地接受天主教徒,並且主動與我們發展雙邊貿易關係。若是換成賽林上台,一場腥風血雨的戰爭在所難免。」

  「你告訴我這些事,一定是有目的。」

  麥修咧嘴一笑,「如果你考慮接受前去援救伍小姐,我相信你或許有可能查出這一連串刺殺事件的幕後主謀,並且順便除去這一個禍害。」

  迪睿差點沒嗆到,他大笑著說,「老天,你要求的真不少,是嗎?」

  「大英帝國將會非常感激你——當然,那是非官方的。」

  「那是當然。」迪睿微笑著說道,「好吧,麥修,算你行,終於說動我了。」

  麥修坐直身子,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真的願意去?不僅婚禮延期,而且還打破對你外公的承諾?」

  「嗯,如果你打算繼續提醒我……」

  「噢,不,不是的。」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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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49:47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小姐,你一定得吃點東西啊。」

  「為什麼?」

  哈金憂心仲仲地看著蜷縮在床上的女郎,她眼眶深陷,臉色蒼白。自從二度被俘上船以來,她不吃不喝,不沐浴更衣,也不准任何人碰她。哈金花費不少心思改善艙房內的環境。他設法找來一張舒適的床墊,每天為她換上潔淨的絲質被單,並為她配上同樣花色的枕巾。艙房一角放著一隻銅質的澡盆,以及幾塊芳香撲鼻的肥皂。然而,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哈金眼看著一盆盆的熱水轉涼,那女郎就是不肯踏進澡盆中。

  「小姐,你何苦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這樣做,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至少有一樣,」倩黛冷冷地說道,「我使得柏家的一分子,免於遭受成為奴隸的命運。」

  哈金輕歎一聲,「以男人而言,為奴確實不是好事。但是女奴的情形大不相同。我告訴過你——」

  「那並不重要!」倩黛忿然地打斷他的話,「不論待遇是好是壞,奴隸還是奴隸!」

  哈金看一眼銀盤中動都沒動的食物,心中決定,無論如何要讓她肯吃東西才行。

  「小姐,你這是白費力氣。再這樣堅持下去,就算我想救你,恐怕都無能為力。」

  「怎麼說?」

  「梅芮斯若是知道你反正不會活著抵達巴瑞克,你在他眼中將立刻變成一項毫無價值的東西。他將會把你交給手下,任他們在你身上盡情發洩,直到你死為止。」

  倩黛以手摀住嘴,不讓自己發出驚呼聲。她憤怒地瞪著面前這位矮小的土耳其人,「我一上船就已經被人強暴過!再多來幾次,也沒有什麼關係。」

  「強暴?小姐,你瘋了不成,由於你是處子之身,所以才身價百倍。梅芮斯會活剝——」

  「你們那位該死的船長還是幫兇呢!」

  哈金沈吟半晌,接著他幾乎忍不住想笑出來。莫非她對這方面的事,真是一無所知?哈金連忙暗罵自己,傻瓜,那是當然。否則,她也不至於會以為自己已被強暴。

  「小姐,你仍是一位處女。」哈金溫和地說道。

  「我又不是白癡,才不會上你的當!」

  「不,不,你當然不是。但是,你還年輕,而且——很容易便有可能誤會他們對你所做的事。那個,嗯,碰你的人他不能……我是說,他不能人道……他是閹人。你明白這個名詞的意思嗎?」

  倩黛兩頰頓時羞得一片艷紅,「明白。」

  「他只是來檢查你是否仍為完璧。小姐,這是例行而必要的程序,以便決定你的身價。每一位被擄上船來的女性,都要經過這一道檢驗。」

  「哈金,結果仍是一樣,我還是會被賣到奴隸市場。」

  見她如此冥頑不靈,哈金不禁略有慍意,「這麼說,你並不介意被十二名大漢輪暴羅?」

  倩黛先是一愣,隨即一狠心,將頭用力一搖。現在被十二個人糟蹋,和以後被同樣一個人不斷蹂躪,其間又有多大區別?

  「那麼,你也不在乎在被輪暴之前,先忍受一點痛苦,對不對?」

  倩黛神色一變,瞇起雙眼盯著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以為梅芮斯會大發善心,完全不設法改變你的心意?小姐,你的舒服日子已經到了盡頭。過了今天,你便會面對我們東方特有的笞蹠刑。它能教你痛不欲生,但卻不會傷及你臉上及身上的肌膚,因此並不會減損你的價值。所謂的笞蹠刑,便是用細竹抽打你的足心。如果你的腳底肌膚很細嫩,這種刑罰會讓你疼得呼天喊地。就算你腳底很粗糙,那也將是一種很不好受的經驗。難道,為求一死,你甘願忍受這許多痛苦?」

  倩黛以行動代替回答,她迅速地坐到餐盤前,但眼光仍憤怒地瞪著對方,「貝哈金,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她以冰冷的口氣說道,「有關笞蹠刑的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小姐,我原本希望你不會這麼固執。對女性而言,固執算不得是一種美德。如果你出於自願面對現實,我幫助你的過程,也相對會輕鬆不少。」

  「你幫助我的唯一辦法,便是趁著目前尚未為時已晚,把我弄下這條船。」

  他黯然地緩緩一搖頭,「很抱歉,這一點恕我無能為力。我能做的,便是盡力教導你——包括東方的習俗及語言。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幫著你學習如何適應新的生活。與其盲目地走進一個陌生環境,還不如讓自己準備充分,胸有成竹地去面對這一份新的挑戰。你說對不對?」

  倩黛注視著他。有好久的一段時間,她既不說話,也沒有轉移視線。接著,她伸手去取盤中的麵包,同時以幾乎不易察覺的動作,微微一點頭。儘管動作相當輕微,但它畢竟是一種同意的表示。她也許很固執,但是,她並不笨。

  ***

  哈歐瑪正在內堂接見賓客,一名小官進來告訴他,有一位沙漠中的部落酋長,親自送來兩匹駿馬做為貢禮,此刻正在天井處等候。歐瑪頗不耐煩地表示,第二天再接見這位酋長也不遲。那名官員卻一再堅持,要歐瑪快去看看這兩匹難得一見的良駒。

  歐瑪起先有些不悅,繼而一想,沙漠中的部落向大君呈獻禮物,本是常見的事,但卻絕少由酋長親自出馬。可想而知,這位首長一定是有求於大君。傑穆的策略一向便是,盡可能於合理範圍內滿足沙漠部落的所需,以便維持彼此間的和睦共處。

  想到這裡,歐瑪壓下心中的不耐,走進鄰室從窗戶向外望去。天井中早已站滿了圍觀的人群,但他們都謹慎地與那兩匹馬保持一段距離。因為那兩名阿拉伯馬僮,似乎很難控制場中那兩匹嘶鳴不已的馬兒。

  一瞥之間,歐瑪頓時對那兩匹馬留下深刻印象。它們通體雪白、肌膚發亮,一看便知是純種的上等馬。在巴瑞克城內,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座名貴的馬匹。接著,歐瑪兩眼一亮,頓時醒悟到它們靜不下來的原因。兩匹馬當中,一匹是雄的,一匹是雌的。老天啊!這是一對種馬!

  他搖搖頭,折回辦公室交代小官去請送禮的人進來。這位酋長莫非瘋了不成?他難道不明白,這一對種馬名貴非凡,做為奉獻給蘇丹國王的禮物都不會顯得寒傖?據歐瑪的判斷,它們絕非來自沙漠地帶的阿拉伯馬。它們究竟來自何方?

  另一個念頭卻令歐瑪心中冒起一把無名火。傑穆若是見到這兩匹馬,一定會欣喜若狂。但是,基於安全上的考慮,他勢必不能騎馬出宮,到原野上痛快地馳騁一番。對傑穆而言,這無異於火上加油,將使他的情緒更加惡劣。

  那名身材高大的沙漠酋長進入辦公室時,歐瑪仍在兀自生著悶氣。那人自稱是蓋亞麥;歐瑪卻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是那人低著頭,一張瞼全被寬大的頭巾遮住,令歐瑪無從辨認他的長相。歐瑪本來就有一肚子的不高興,這下子火更大了。他省去繁瑣的寒暄與客套,直截了當地對那人說道,「我沒聽過閣下的大名,請問你是那一個部落的人?」

  「是你嗎,歐瑪?」

  首相大人全身一僵。這個聲音,他立刻便已認出來,「傑穆?你在搞什麼鬼?」

  回答他的,卻是一長串爽朗的笑聲。皇宮裡有太久、太久的時間,沒有聽見大君縱聲開懷大笑過。

  然而,那人向後一仰,頭巾隨之向肩後滑去,露出一片光滑平整的下巴。

  「你是誰?」歐瑪以充滿警告的口氣問道。

  「少來了,老傢伙,只不過十九年未見,你不可能忘記我的。」

  歐瑪驚愕萬分,張口結舌地看著對方。沒有人能用如此不敬的口吻對他說話。任何人都不行!他憤怒地站起身,準備喝令武士將此人轟出去。就在這時,他看見那人一對明亮的綠眸,正以毫不畏懼的目光盯著自己,神情中有掩不住的愉悅。歐瑪跌坐回椅子上,以不敢置信的日吻問道,「凱辛?真的是你?」

  「正是。」一個愉快而輕鬆的聲音說道。

  歐瑪再度跳起來,匆匆繞過長桌,「你來了!真主保佑,你真的來了!」他一把緊緊地抱住對方。

  「難道你認為我不會來?」迪睿被他抱得幾乎無法呼吸。以一個六十出頭的老人來說,歐瑪碓實有著驚人的臂力。

  「我並不碓定。」歐瑪說著向後退一步,仔細地看著十九年未見的王子,「我們無知得知你是否會來。幾乎每一位被派出去的密使,最後都落得慘死的下場。」

  「卡艾裡也是這麼說。」

  「這麼說,信是他送到的?那個賣果凍的小販?」

  迪睿笑著點點頭,「他見過我的臉之後,堅持要我把他關起來。」

  「這人真是聰明。你也一樣,居然會想到喬裝改扮混進來。我原本還一直擔心你不會想到這一點;但是,在短箋上又不便明說。」

  「傑穆還好嗎?」

  「上個月還有人試圖行刺,幸好他沒受傷。」

  「幕後主謀可是賽林?」

  「他的嫌疑最大。但是,老實說,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他在那裡?」

  歐瑪一聳肩,「他最後一次被人瞧見,是在伊斯坦堡蘇丹的宮裡。我們已派出一隊人馬四處找尋他的下落,卻一直沒有結果。看來他確實藏得相當隱密。」

  「有沒有想過,他說不定已經被人幹掉了?」迪睿問道,「後宮那些嬪妃呢?調查過嗎?」

  「傑穆的妻妾?這一點,我們當然想到過,也因此特別加強後宮的警戒。不過,傑穆絕不會相信,她們之中有人想害死他。我個人也將那個地方,視為最後偵查的目標。原因很多,其一是,她們每一個人對傑穆都是又敬又愛。另外,唯有傑穆、賽林,與你們年僅十二的幼弟木拉都去世之後,她們的兒子才有機會登基。我們雖然找不到賽林,但木拉卻仍在城內,而且從未有人試圖刺殺他。」

  「如果包括傑穆在內的每一位兄弟都去世之後,情形將會如何?」

  「將由國務大臣集會決定是否擁護傑穆的長子為王。」

  「以前也曾發生過太后干政的事啊。」

  「可是,凱辛,他才只有六歲……在我看來,國務大臣會議很有可能會另立新君。」

  「你的那一票卻可以影響他們的最後決定,對不對?」

  歐瑪大笑起來,「好孩子,你提出的問題,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來,快坐下,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研究出這一切紛擾究竟出自何人之手。首先,快告訴我,你怎麼來的?我一直派人守著碼頭,並沒有注意到有任何陌生船隻入港呀。」

  「透過一位朋友的安排,我搭乘皇家海軍的軍艦而來。昨天晚上抵達海岸邊,今晨騎馬進城。我必須有一個很好的理由才能見著你,因而想出酋長送禮這一計。」

  「哈,那兩匹馬!」歐瑪咯咯地笑道,「你從那裡找來這兩匹名貴的種馬?」

  「找?」迪睿以神聖不可侵犯的口吻說道,「那是我自己養的馬。」

  ***

  經過重重的關卡與守衛,迪睿跟在歐瑪身後來到大君的寢宮外面。他微微一笑,朝房門方向望一眼,「我猜,你必須先通報,對不對?」

  「那是明智之舉。除非你喜歡在進入門內時,被他的貼身侍衛撲倒在地上。」歐瑪看看迪睿猶罩在頭巾內的雙眸。對於它們所閃動的慧黠,歐瑪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更何況,令大君意外,對你並沒有好處。不過呢,死了那麼多密使,大君早已不指望你會收到密函,凱辛。」

  迪睿聽見對方提起自己幼年時的土耳其名字,不由得警覺地向四周望一眼,尤其是站在兩旁的宮廷武士。

  歐瑪微微一搖頭,「為傑穆守門的,全是一群又聾又啞之人,他的貼身護衛也是一樣。」他說話的同時,已伸手在門上輕敲一下。經過整整十秒鐘之後,他才率先推開門進入室內。

  「歐瑪,我們有約會?難道是我忘了?」傑穆問道。

  「不是的。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想與你私下談談。就算是你的侍衛,也必須離開。」

  傑穆一聽這話,隨即揚起一道眉。不過他沒有追問原因,只是輕輕一點頭,令眾人退下。屋內最後只剩下他們三人,傑穆這才開口問道,「怎麼樣?是不是終於有人找到欲加害我之人的線索?歐瑪,他對你說些什麼?」

  「只提到航程很愉快——如果整整一個月待在船上,而且完全沒有女色的享受,也能被稱之為是愉快的經驗。」

  傑穆瞪一眼自己這位一向以莊重著稱的首相,「老朋友,這算那門子笑話?」

  歐瑪實在忍不住,他朗聲大笑起來,幾乎連淚水都要笑了出來。接著,他轉身對迪睿說,「在他認為我發瘋之前,快讓他見見真正的你。」

  迪睿一面舉步向前,一面伸手將頭巾向後推。

  傑穆先是坐直身子,接著又站起來,走向階梯一步。此時,迪睿已來到他面前。兩人相互對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雙綠眸中全是不敢相信的神情,另一雙則充滿了激動的淚水。

  「傑穆。」迪睿一句簡單的輕喚,其間卻包含了萬千的思緒。

  傑穆瞼上漸漸綻放出欣喜的笑意。接著,他大吼一聲,一把抱住迪睿,「真主保佑,凱辛!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我也是一樣。」

  說到這裡,兩人同時爆出一陣大笑。此時的他們,有如一面鏡子的兩邊。

  「十九年了。」迪睿說道,雙眼仍緊盯著傑穆,「天啊,我好想你。」

  「我更想你,凱辛。這一輩子,我都無法原諒母親當初硬生生地拆散你我。」

  「不過,傑穆,有位老人卻因此得以享受一絲天倫之樂。」迪睿以溫和的口吻說道。

  「但是,有誰想過,我幾乎因為悲傷過度而毀了自己?」傑穆多年以來積壓在胸中的委屈與傷痛,終於得到一抒為快的機會,「你知不知道,他們不僅騙了每一個人,甚至還想騙我,說你已經死了?我怎麼可能會看不出,這全是他們所玩的把戲。連我們的親生母親雲菡都堅稱,說你已不在人世。但是我知道,我這裡知道——」他用力一捶前胸———「那是不可能的。最後,她不得不坦白地說出她所做的事。」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傑穆沒有再叫過她一聲「媽」。

  「你應讀早一點告訴我才對。」

  傑穆揮揮手,「我十五歲時,她才告訴我如何與你取得聯繫。更何況當時事情已過了五年,我不願舊事重提。而且,我也不願讓別人由信件中得知我心裡的想法。」

  「我一回到英國,便立刻寫信給你,可是你卻一直沒有回信。」

  「我從來沒收到過那些信。這是父親的命令,而且,又是因為雲菡的要求,他才這麼做。」

  「為什麼呢?」

  「她不希望勾起回憶。」

  迪睿轉開視線,「我還記得她送我登船時所說的話,『凱辛,我不能回去,』她說,『就算我回去了,也無法再生兒育女。你是這世上唯一能延續我娘家香火的人。傑穆是長子,你父親不會放他走。但是,你,你是我所能給我父親的一切。凱辛,我愛他。想到他有一天會孤獨地離開這個人間,我就心如刀割。在你身上,他便能找到我。你將是他的繼承人,是他歡樂的泉源,也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我把你送到他身邊去,凱辛,希望你不會因此而恨我。」

  「她沒有權力這麼做!」

  「不錯。」迪睿說道,「但是,我仍記得船啟航時她所流下的淚水。」

  兩人靜靜地互視良久後,傑穆才說道,「我知道。我常聽見她背著人偷偷哭泣。只是當時我還年輕,無法體會她的心情,更別提原諒她。我甚至硬起心腸,不去理會她和我一樣想念著你的這項事實。我拒絕相信,她在對你做了那種事之後,居然還說她是愛你的。我更恨父親,恨他為何那麼寵愛她,連這種事也依著她!父親年老時,身邊只剩下四個兒子,心裡難免後悔不該把你送走。每當遇到這種時候,他也只能向歐瑪發脾氣,怪他未曾勸阻自己對寵妃如此大方。」

  講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地向歐瑪望去。誰知,他早已悄悄退了出去,讓這對睽違十九載的孿生兄弟,能有機會一訴心中的話語。兄弟兩人相視一笑,攜手登上階梯,在傑穆床榻邊坐下。

  「你原諒她了?」傑穆問道。

  「真正認識辛若博之後,我開始比較能體會母親的心情,也因此更加敬愛我們的外公。傑穆,我愛他的心,和母親的沒有兩樣。」

  「當時我好恨他,因為他,才使你從我身邊被帶走。」傑穆淡淡地說道。此時,他的語氣平靜,已無方纔的急怒與激動。

  兩兄弟見面之後,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從童年生活的種種,別離後的成長歲月,一直談到各人的婚姻大事。傑穆已有妻妾無數,因而對迪睿至今尚未成家感到十分詫異。

  迪睿告訴他,若不是老侯爵一再催促,自己還真不想定下來呢。話鋒轉到傑穆的子女身上時,他以頗為自豪的口吻表示,「我有十六個孩子,不過,只有四個是兒子。」

  「希望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當中,能有機會見見他們。畢竟,我是他們的叔叔啊。」

  「那是當然。」傑穆暗地裡有些吃驚。如果凱辛接受歐瑪的主意,他不僅會見到傑穆的子女,也會見到所有的後官嬪妃,「歐瑪有沒有告訴你——」他發現迪睿一臉茫然,立即大吼,「那只該死的老狐狸!他沒有告訴你,為什麼要你回來的原因,對不對?他就會把這種難辦的事丟給我!」

  迪睿咧嘴一笑,「事實上,他根本沒機會說。我們見面後,就一直在談育馬的事。」

  「育馬!」

  「對啊。因為,我特地帶了一對純種馬來送你。」

  傑穆臉上頓時洋溢著一抹童稚的喜悅,「真的?」

  迪睿忍不住咯咯發笑,「當然是真的。不過,既然你已提起,不妨止告訴我,叫我來有什麼事?」

  「這是歐瑪的主意。剛開始我並不贊同,但他一直不放棄,最後我只好答應,至少問問你。凱辛,若不是因為碓信這一切都是賽林在搞鬼,我絕不會答應抱你下水。你應該很清楚,賽林從小就恨我,到現在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國家一旦落入他手中,勢必會弄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不錯,我記得他。你說說看歐瑪有什麼主意。」

  「他要你取代我的位置。」

  迪睿並未感到驚訝,因為他曾猜到,這正是大君需要他的唯一可能原因。但是,他已過慣英國紳士的優閒生活,根本不想擁有權勢、以及隨之而來的各種頭痛問題。

  「傑穆,我不會代你為王。在其他人的腦海裡,我早在十九年前便已死去。現在我們最好也不要讓這個秘密曝光。萬一你不幸真被賽林害死,我當然會暫時冒充你幾天,以便確保你妻小的安全。」

  「凱辛,我看你是誤會了。歐瑪的意思是,要你在我發生事故之前假扮成我。」

  「老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說的不錯,這個要求是嫌過分,你必須冒著生命危險——」

  「去他媽的——」

  「不,我不該叫你來。不論是你、是我,危險都依然存在。歐瑪真是老糊塗了,才會想出這種點子。」

  「傑穆——」

  「他一心所想,只有巴瑞克,根本不在乎多少人命——」

  「傑穆,不要再說下去!」迪睿只得大聲吼道,見傑穆安靜之後,他繼續說道,「我早已習慣與生命賽跑,從來沒把危險放在心上。所以傑穆,這話你不必再說。我所擔心的是,我們已分開十九年,彼此的生活習慣、言款舉止都不相同,你教我如何能長時期地冒充你呢?」

  傑穆這才弄明白迪睿的真正意思,他輕鬆地咧嘴一笑,「你放心。我們可以花上一個星期、或者更長一點的時間,讓你在暗中觀察我的一舉一動。更何況,歐瑪會幫你,不會讓你出錯的。」

  「但是,他不可能每一分鐘都陪在我身邊。如果有人問起一件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我該怎麼辦?」

  「凱辛,你難道忘了?身為大君,你可以隨自己高興隨時遣退四周所有的人,沒有人會有膽子追問你為什麼這樣做。過去幾個月以來,我心情一直不太好,言行舉止早和以往大不相同,宮裡的人恐怕已經習慣了。」

  「好吧。那麼你不妨告訴我,我應該如何治理你這個小王國?」

  「所有的事,歐瑪都十分清楚。我不在的時候,國家大事都是他的責任。」

  「這麼說,你不打算留在宮裡?」

  「對。有人在蘇丹的皇宮中見過賽林。我手下的人,階級都沒高到有資格進入蘇丹的宮內。所以我必須親自前往伊斯坦堡,希望能從那裡找出賽林的藏身之地。行刺我的事件愈來愈多,上個月還有人下藥迷倒宮中衛士,揚長直入我的臥房行刺,幸虧被及時發現。我不能再躲在宮裡,任由賽林如此胡作非為。」

  迪睿搖搖頭,輕歎一聲,「傑穆,這整件事都差勁極了。我真希望自己能採取積極的行動,一舉擒獲幕後主謀。不過,如果你認為我暫代你的位置是條良策,我想我至少可以試試看。」

  「你答應了?」

  「我不是才說過嗎?」

  「你確定,凱辛?我真的沒有權利要求你——」

  「別說這種沒意義的話。你先告訴我,是要我蓄起和你一樣的大把鬍子呢,還是你準備刮掉你的?」

  傑穆輕輕歎息,「就算要你留鬍子,時間也已嫌不夠。真主垂憐,這種犧牲真是太大了——」

  見到傑穆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迪睿忍不住大笑起來,「至少,在你未刮掉之前,便已經有機會看看自己沒有鬍鬚的模樣。」他一面說,一面揉著自己光潔的下巴,「可沒有小姐抱怨過我的下巴唷。」

  「少了鬍子,你看上去確實比我年輕。」傑穆若有所思地說道。

  「而且,女人都搶著要陪我呢。」

  「又胡扯了。」傑穆哈哈地笑著說道,「我的後宮有四十七名佳麗,你的麻煩絕不會比我的多。」

  「才四十七名?」迪睿打趣地說道,「父親過世前,後宮裡起碼有兩百多名嬪妃。」

  「他並不關心有多少嬪妃遭受冷落。」

  迪睿挑起一道濃眉,「傑穆,看不出你竟也有這種憐香惜玉的想法。」

  「我們畢竟是兄弟,就算分別十九年,個性上的相同處仍是存在的。」

  「也許吧。」迪睿笑著表示同意,「提起你的後官佳麗,我倒想起一個問題。你好長一段時間不臨幸任何一位嬪妃,她們難道不會起疑?」

  傑穆垂下雙眼,以略帶乾澀的嗓音回答說,「她們會奉召入宮——由你臨幸。為了使這個計畫能夠成功,你的行事,必須和我往常的習慣相符。」

  迪睿並未遲鈍到聽不出兄長話中的痛楚,「拜託你別說這種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在傑穆心裡,他又何嘗願意這樣做。不論受寵與否,那四十七名女子都是「他的」。如今,他卻要打開後宮大門,讓另一個男人登堂入室。如果對象是其他的人,他絕對無法勉強自己這樣做。但是此人是凱辛,是另一個自己。儘管兩人已分開達十九年之久,但傑穆仍覺得他是和自己最親的人。

  「這是唯一的辦法。」傑穆以平靜的口吻說道,「我平素一向主張雨露均沾,從不令任何一位妃子有被打入冷言的感覺。即使是出外旅行,都會帶幾位比較喜歡的妃子同行。後宮裡太監為數甚多,他們來去自由,傳話也容易。若是有人發現我在這方面的習慣大變,只怕敵人會更加嚴密地監視我。說不定有人會記起我有一個雙胞胎弟弟,他不僅神秘死亡,甚至連屍首也沒有人見到。現在,你明白了嗎,」

  「看起來,我別無選擇。」迪睿微蹙雙眉,「為了讓你能夠自由行動,我不得不如此。但是,傑穆,告訴我,這真是你所要的嗎?」

  「我們倆都別無選擇。」

  「可以由我去找賽林呀。」

  「話是不錯。可惜的是,凱辛,你不如我這般瞭解他,說不定需要花上兩倍的時間才能找到他。到時候,搞不好,我早已一命嗚呼了。更何況,」他無奈地一笑,「既然有你在此,我正好出去走走,否則我真會被逼瘋掉。坦白說,我甚至不想留下來教導你如何學習我。」

  「老哥,你一定得試試,我可不想一無所知地坐上你的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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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50:05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接下來的幾天,迪睿幾乎都在一處處的密室內度過,多半的時候,都有歐瑪陪著他。在皇宮內院,每一個房間都有一個由外面看不見的密室。一個人只要靜靜地躲在裡面,便可將外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經由這些密室,迪睿觀察並學習傑穆生活中的一切,包括他接見外國使節、處理軍國大事,甚至也包括他與嬪妃間的雲雨樂在內。

  到目前為止,他已見過傑穆與三名寵妃以及一名妻子分別歡愛的情形。在面對不同的女伴時,傑穆往往也有著不同的反應。迪睿見到他溫柔體貼的一面,卻也意外地見到他使用暴力對付一名寵妃。這件事,令迪睿幾乎為之火冒三丈。但是,聽過歐瑪的解釋後,他才明白其中原委。

  這位寵妃的情況非常特殊,若不對她施加暴力,她則無法盡情享受或是達到高潮。

  因此,每當傑穆心情鬱悶之時,便會召她前來,這也就是她最近升格為「寵妃」的原因。她奉召而來後,由傑穆的啞奴先對她施以鞭打,再由傑穆以殘暴的方法佔有她。最教迪睿感到噁心的是,她似乎真的樂在其中。

  歐瑪只有在傑穆召大老婆喜娜前來的那一晚,建議迪睿在他倆上床後便應迴避。老實說,迪睿真捨不得走。因為喜娜碓實是一位罕見的美女。那雙湛藍的眼眸以及一頭火紅的秀髮,令迪睿不禁想起卡洛。迪睿注意到,傑穆對待喜娜的方式,與其他那些嬪妃完全不同,用不著別人來說,迪睿也能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在他哥哥心目中,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

  「他愛她,對不對?」迪睿向歐瑪問道,此時兩人走向迪睿休息用的臥室。

  「凱辛,他愛每一位嬪妃。不過,對喜娜夫人確是情有獨鍾。」

  「這麼說,是他要我迴避的羅?」

  「不是的。」歐瑪噗哧一,「你沒注意到他今天特別緊張?那是因為,他知道今夜會召喜娜夫人前來服侍,而你勢必會見到她。他既不願縮減你的學習課程,也不願自己的心上人被你見到。」

  「以後,我是不是也得召她前來侍寢?」迪睿不敢相信似地問道,「我明知道傑穆對她的感覺,怎麼能做出那種事呢?」

  「凱辛,你一定得這樣做。他召喜娜夫人侍寢的次數最為頻繁,有時甚至在和另外的妃子辦完事之後,再前往喜娜夫人處過夜。通常,侍寢的妃子並不留在寢宮,而是各自回到後宮。這種現象很正常;因為他喜歡與喜娜夫人同床共枕。自從你來了之後,他晚上便沒有去過喜娜夫人那裡留宿。不論他給她的是什麼藉口,我相信都不會是實情。我們的計畫,甚至連她都要瞞著。」

  「既然他已做此鋪路工作,我就不必去她房裡過夜,對不對?」

  「不錯。但是,你仍然必須召她前來侍寢。當然羅,只有你們兩個人的時候,你要做什麼,都可以隨便你。」

  迪睿哈哈大笑著說,「你這只狡猾的老狐狸。讓傑穆放心第一,她是否有受傷的感覺則是其次的問題,對不對?既然是這樣,不妨明天去告訴他,他不在的時侯,我不會去碰喜娜。」

  「不。」

  「這麼說,等他一走,我就要去招惹喜娜羅。」

  歐瑪搖搖頭,「你應該很明白傑穆心中矛盾的情緒。他不願你去碰他的女人,但又怕這麼一來,反而露出馬腳。不過呢,」歐瑪微微一笑,「唯有這樣,他才有盡量提早趕回來的誘因。」

  迪睿卻在心中暗暗想道,他出宮在外的這段時間裡,心中豈不是一直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嗎?

  ***

  為了讓迪睿有機會見後官絕大多數的嬪妃,傑穆特地安排半數以上的後宮女眷於今晚與他一起進餐。隱身在暗室中的迪睿,一面觀察傑穆的言談舉止,一面默默記下每一位佳麗的姓名。

  「有沒有特別喜歡的?」站在一旁的歐瑪問道。

  「通通都很喜歡。」迪睿答道,但語氣中有著些許的遲疑。

  不錯,環肥燕瘦,各有所長。然而,成年以後的迪睿,早已習慣英國少女那種纖細的身材。這並不是說,傑穆這群如花似玉的美嬌娘,無法激發他的反應。事實上,見到她們一個個秋波盈盈、柳腰款擺的模樣,迪睿的心都酥了。只是,他對女人的偏好,和兄長大不相同。迪睿相信,自己絕不可能在傑穆的後宮,找到中意的對象。

  這樣正好。畢竟她們都是哥哥的女人。迪睿不願、也不能將她們帶上床而完全沒有罪惡感。

  「明天你就可以見到全體的後宮女眷。」歐瑪說道,「她們受邀於中午前來,在玫瑰花園中玩耍、嬉戲。這是你挑選妃子的好機會。」

  「和我上過床的嬪妃,傑穆回來後,她們會遭到什麼樣的命運?」

  歐瑪並未立刻回答這個問題。正巧,此時有一名僕從進屋向傑穆低語幾句。傑穆聽完之後,只說了一個字,所有的女眷在頃刻間便走得乾乾淨淨。一會兒之後,一名又黑又高的太監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三名手下,各自拖著一名女子。只見那三個女郎一進入門內,便被迫跪倒在地,以示對大君的尊敬。

  黑面太監不知向傑穆說了什麼,只見傑穆一面聽、一面笑,「這麼說,我偉大的首相大人也犯了一次錯誤。」

  迪睿察覺到身旁的歐瑪不安地動了一下身體,「歐瑪,你犯了什麼錯,值得他這麼開心?」他只聽見一連串的嘀咕聲,差點忍不住想笑出來。這個老傢伙,居然也有難為情的時候,「拜託,我根本聽不見嘛。」

  「我剛才說,」歐瑪忿忿地說道,「傑穆高興,是因為我在這件事情上被證明判斷錯誤。」

  「什麼事?」

  「你來之前,曾有人上門推銷一位頗為出色的奴隸,傑穆亳不考慮便加以回絕了。

  我原本以為這名女奴會很快便被賣出去。因此,傑穆表示要增添幾名後宮佳麗時,我並沒有催著海吉快去奴隸市場挑選貨色。」

  「他要買新的女人?我還以為他自認後宮佳麗已經太多了呢。」

  「他確實有這種想法。這些女人是買來給你的。」

  迪睿盡量壓低聲音輕笑道,「我猜,他想用這種方法阻止我去碰『他的』女人,對不對?」

  「只能假設這是他的希望。不過,他不會承認的。而且很顯然地,他先前拒絕的那名出色女奴,迄今還沒有被賣出去,正好證明我當初的猜測並不正確。」

  迪睿無法看出這三名女性之中,那一位才是歐瑪口中的「出色女奴」。因為她們都穿著及地的長袍,臉上還有面紗。事實上,迪睿並不十分在乎究竟誰是出色的女奴。他早已領教過土耳其人對「美」的定義,因此猜想他們所稱的這位美女,想必也是胖胖的,渾身是肉,這可不對他的胄口。

  ***

  倩黛下船時,身上除了一套典型的土耳其衣服外,別無他物。她不知道自己原來的英式服裝、以及那個小布包,如今流落何方。哈金告訴過她,既然注定將成為奴隸,就要學著將過去的一切全拋向腦後。不錯,如今的她確已身無分文,在這舉目無親的陌生國度裡,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然而,她卻保有起碼的自尊。只不過,她早學會適度地隱藏自己的倨傲。

  夏罕米擁有一棟專門收集奴隸的大宅院,倩黛便在此處眼見一批批的男女奴隸被送進來,又一批批地被賣出去。走到這一步,倩黛無法再幻想自己能奇跡似地恢復自由之身。她只希望上蒼垂憐,別讓她像其他的奴隸一樣,被剝光了衣服站在拍賣台上,讓他人品頭論足。

  她被那名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老者以高價買下時,心頭固然有些嫌棄對方年紀太大,但也為著自己未被賣入白人之手而略感安慰。她憎恨參與販奴交易的每一個人,對方若是和她有著相同的膚色與外貌,倩黛的恨意更是加倍。

  離開夏罕米那棟宅院後,她坐入一頂四周密閉的軟轎,完全不知道自己將被帶往何處。坐在轎中的她,只能憑著感覺判斷。先是上山,接著是一段平坦的路面,然後便是一連串開門、關門的聲音。她心想,恐怕是出城了。不一會兒軟轎停住,倩黛彎身出轎,這才發現另外還有兩名少女也於同時步出軟轎。她尚未站穩腳步,便已被人拉著急急走進一棟雄偉的建築物。穿過幾條長長的走道以及無數的持刀武士,終於來到這間偌大的房內。

  倩黛還沒來得及看清房裡的人,便已被人用力一推跪倒在地上。她聽見一名叫海吉的黑奴稱呼廳上的那人為「仁慈的君王」,心中不禁暗暗納悶,此人究竟是誰?據她的猜測,絕對不會是巴瑞克城的大君,因為他早已拒絕買她。或者,他是宮中的高級官員?會有人告訴倩黛其人的真正身份嗎?自被擄上船以來,倩黛一直為著一件事感到忿忿不平。在回教徒眼中,女人的地位相當卑微。男性大都認定她們愚蠢無知,也從來不向她們解說任何事情。

  倩黛突然被人一把拉著站起身,她訝異地驚呼一聲。這時,她才看見那名「君王」揮手要她們站起來的手勢。這些該死的土耳其人,一點也不為他人若想。難道連聲「小姐們,請站起來說話」也捨不得說!

  她胸中怒火在一時之間燒了起來。然而當她的目光經由那雙戴滿珍珠寶石的巨手,移向他的臉龐時,那把無名火頓時被拋到腦後。噢,上帝,她一向最害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他看上去,簡直就是如假包換的歐洲人。更可怕的是,他有著高高的額頭、挺直的鼻樑、隆起的顴骨,以及倔傲的下巴。整張臉的線條,令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天生的英國貴族。他渾身上下唯一帶有土耳其氣息的,只是身上的服裝而已。更絕的是,他竟然沒有鬍子。到目前為止,倩黛所接觸過的每一位回教徒,幾乎都蓄有一把又長又濃的大鬍子,唯獨此人是例外。

  暗暗打量此人的結果,倩黛發現他有著一對墨綠色的眸子,以及長而密的睫毛。他優雅地站起身步下階梯,倩黛因而有機會注意到他修長而結實的身材。那人再度一揮手,倩黛臉上的面紗與身上的單袍,立即被一把拉下。另外兩名少女的,也是一樣。屋子裡除了這位「君王」、海吉與三名手下之外,還有三位男士、一名跪坐在前方寢榻旁的中年婦人,以及與「君王」亦步亦趨的兩名非洲壯漢。

  倩黛所穿的棉質燈籠褲,質料很厚,絕不至於透明。但是,它與短小的背心間仍有著一大段距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赤身露體,令倩黛感到相當不安。她不自覺地以雙手遮住自己的腹部。一會兒之後,她發覺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右手邊那位非洲女郎身上,不禁暗暗吁了一口氣,轉而以較為輕鬆的心情,看著那位非洲女郎以及站在她面前的「君王」。

  海吉趨前對傑穆說道,「她自稱是來自南方叢林的一位公主,但卻拒絕說出所屬的部落。她和其他兩人不同,已非處子之身,但仍反抗得相當激烈,夏罕米因此不得不用鐵鏈綁住她。」

  「我想,你必定有辦法使她乖乖就範,對不對?」

  「絕對沒問題。」海吉恭謹地答道。

  傑穆點點頭,轉身走向有著一頭白金色長髮的少女,「這位想必就是那位英國女孩,是嗎?」

  「是的,聽說她有著貴族血統。到目前為止,她還算聽話,而且相當聰明。她的土耳其話程度不錯,已能聽懂大部分的對談。」

  傑穆訝異地挑起一道眉,「這麼快?她在那裡被搶獲的?」

  「大人,是在英國海邊。夏罕米手下的一艘海盜船,幾個月前受雇運送一名乘客前往英國,原本並沒有打算在那一帶水域搶劫。這女孩顯然是自投羅網。就在他們送船上那名乘客上岸的短短時間內,她將自己送進海盜窩裡。」

  傑穆迅速地看一眼海吉,然後縱聲大笑道,「我的天,真諷刺啊!」

  海吉不敢問,何事令大君覺得如此好笑,此事的諷刺之處又在那裡。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夏罕米早已放話出去,要將她待價而沽,所以她才沒有立刻被買走。他原本預定於兩天內,特地為她個人舉辦一場拍賣會。可想而知,他有多麼不情願於現在將她脫手。」

  「這麼說,她相當貴羅?」

  「相當、相當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傑穆輕歎一聲。這女孩和隔壁那個非洲騷貨一比,顯得並不高,而且瘦得皮包骨,一副餓死鬼的樣子。她的胸部不算豐滿,小腹平扁無肉,臀部也是乾癟癟的。彷彿這一切還不夠糟似的,她竟然長著一頭銀中泛金的長髮。傑穆本人對這種髮色的女人,一向不具好感。因為他的母親就是一頭白金色的長髮。

  話又說回來,儘管她的身材不怎麼樣,傑穆倒也能理解大夥將她驚為天人的原因。

  老實說,她的五官實在很標緻,傑穆至今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甚至,她眼眶下方的黑影,都未能絲毫減損她的姿色。不過傑穆並未迷上她。畢竟他增添後言佳麗,並非是為了自己。是否留下她,或是趕在夏罕米的特別拍賣會之前將她送回去,決定權在於凱辛。

  倩黛在一旁冷眼看著傑穆逐一審視這三名新購的奴隸,對他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愈看愈有氣。但是在同一個時候,她又不得不承認,此人的確很英俊。他不僅相貌出眾,體格更是一流,倩黛發現自己已深深地被他吸引住。她可以預見自己逐漸放棄原則,甚至轉而心甘情願地接受他的役使。

  不!她一定要想辦法做出一些令他不悅的事。如此一來,他便會將倩黛遣送回夏罕米那裡。對,要快。若是被他收進後宮,一切就來不及了。但是,她能做什麼令他不悅的事呢?倩黛自沉思中驚醒過來,發現「驗收」的過程尚未結束。那人又走到非洲女郎面前站住,兩人你看著我、我瞪著你,誰也沒有讓步的意思。

  那人伸出一手,輕鬆地解開非洲女郎背心上唯一的衣扣,公主小姐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也沒有試圖拉緊前襟的意思。倩黛看見那人兩眼一直緊盯著非洲女郎胸前的一對大乳房,而公主小姐卻仍文風未動地站在原處,神色間毫無羞慚或是難為情之意。直到那人抬起頭來仔細端詳之時,公主小姐才終於有了反應。她狠狠地朝他臉上吐一口痰。

  倩黛驚愕得差點叫出來。她那一聲輕呼,早被屋內四起的斥喝聲所淹沒,因而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兩名魁梧的非洲大漢,立刻衝上前捉住那名向「君王」吐口水的女子,將她強行壓著跪在地上。此時,押送那名女郎前來的閹人抽出自己身上的腰帶,毫不留情地抽向她的背部。

  這幕恐怖的情景,令倩黛看在眼裡頗有觸目驚心之感。那位君王並未下令鞭笞非洲女郎,但也未出聲攔阻。他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臉上沒有慍意。事實上,可以說他是全然地面無表情。一名奴隸手持乾淨的絹帕,疾步走到他身旁,想替他拭去臉上的唾液。但是那人卻一面以衣袖緩緩擦著臉,一面看著非洲女郎痛苦地在地上扭曲著。她一直咬緊牙,不肯讓自己發出叫喊聲。最後她實在受不住無情的鞭打,終於淒厲地尖叫起來。那人也於同時揮手,示意閹人住手。

  「真可惜。」他說,「把她交給我的宮廷警衛。她若能挺得住他們的一夜風流,叫夏罕米明天來把她帶回去。」他說完之後,將注意力移轉到倩黛身上。

  倩黛的臉色在轉瞬間變成一片慘白。她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冷酷而殘忍的人。那名非洲女郎被拖走之後,倩黛眼前仍不斷浮現出她背上的條條血痕。在恍惚間,倩黛和他四目相對。她立刻察覺出自己對他的鄙夷與嫌惡。親眼見過他的殘暴行為後,就算他是潘安再世,倩黛也不可能覺得他有任何吸引力可言。

  「你令人覺得噁心。」

  倩黛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句話已然脫口而出。不過他似乎沒聽見。也許他聽不懂英語,或是根本不在乎倩黛的話。只見他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倩黛;但臉上總算有了一絲表情。

  傑穆在看著這名英國女子的當兒,發現她的紫色雙眸似乎有著一股催眠的力量。難怪夏罕米將她視若瑰寶,索價更是高得離譜。她如果多吃一些東西,使身材稍稍豐腴一些,極有可能成為喜娜的對手。至於她的頭髮嘛……可以染色啊。

  他忽然一驚,頓時想起她來此的原因。但是,如果凱辛不想要她,傑穆倒很想破例納她為妾。此時,他眼前浮現出喜娜的倩影。一想到喜娜,傑穆立即打消了原先那個念頭。這名英國女子也許是世上罕見的美女,但是傑穆的一顆心卻早已歸屬於喜娜。他愛喜娜,全心全意地愛著她。自然他察覺到自己對喜娜的真正情意後,傑穆便再也沒有增添任何一名後宮佳麗。喜娜也許不會諒解他今日購買女奴的行為,但是總有一天,她會的。

  「月娘。」傑穆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不錯,這個稱呼很適合她。瞧她那一頭白金色的長髮,不是和月光一般炫麗耀眼嗎?傑穆轉頭對後宮總管海吉說道,「海吉,她以後就叫做月娘。」

  「不。」倩黛堅決地說。

  「不?」傑穆的視線再度回到她身上。

  「不要給我取名字,也不要將我留下。只要把我送還給夏罕米即可。」

  傑穆心裡覺得這件事相當有趣。難道,她不知道這事的決定權不在她,「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因為,我不想被你所擁有。」倩黛說完之後,見到對方兩眼一瞇,不由得嚇壞了。他是不是會叫人以鞭子抽打她呢?

  傑穆是在生氣,但並不是生她的氣,而是氣自己。他知道自己方才犯了一個錯。姑且不論那名非洲女子是對是錯,他都應該制止她遭受鞭打。他之所以沒有示意,完全是想給另外兩名女子一個警惕。另外,他這樣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著凱辛。到目前為止,凱辛尚沒有見過有人逆犯大君的場面,也無從知道大君身旁的人能夠多麼迅速地採取因應行動。

  在非洲公主被鞭打之前,這名英國女子的表現,堪稱溫順而聽話。然而現在的她,卻有了改變。傑穆看得出來她很畏懼自己。但是在她充滿懼意的眼神中,卻有著難掩的憤怒與鄙夷。傑穆出於直覺地知道,凱辛一定會留下這名女子。

  他並未移開視線,卻向後宮總管問道,「海吉,她知道我是誰嗎?」

  倩黛搶先答道,「就算你是這座爛城的大君,我也不在乎。」

  「你們英國人說話,總喜歡言過其實。」傑穆以略帶嘲諷的口吻說這,「月娘,既然你不在乎,那麼一定不會驚訝於我就是席傑穆,也就是這座『爛城』的大君。」

  倩黛碓實有些訝異,但卻是為著不同的理由,「我初到此地時,夏罕米曾希望將我賣給你,但被你所拒。現在,為什麼改變主意了呢?」

  這女孩既然自稱來自英國貴族家庭,傑穆便決定以她比較熟悉的法語說道,「我身為大君,有權隨時改變主意。」

  倩黛對他能操流利的法語,感到相當意外,「既然如此,對剛才那名被鞭打的女子,你是否也會改變心意呢?」

  「有意思,你居然沒問,我是否會對你的事再度做成其他的決定。」

  「那個可以留待稍後再說。」

  傑穆差點忍不住大笑起來。和女性公開爭執,對他而言,倒是一種挺新鮮的經歷。

  「英國人,如果我保證應允你一項請求,你打算向我求什麼?」

  倩黛更加愕然,她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他是認真的嗎?或者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既是本城的大君,想必擁有人數眾多的後宮內院,就算倩黛被他買下。一旦混入眾多的嬪妃中,他或許根本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這就表示,倩黛的命運尚未完全走上絕路。然而,那名非洲女子的命卻是危在旦夕。

  「我要替剛才那個女孩求個情。」倩黛說。

  「你是說,要我留下她,別把她送回去?」

  「不是的。我希望你收回剛才懲罰她的那個命令。」

  傑穆隨即轉身吩咐下去。倩黛親眼看著這道口令,被傳給站在廳外的武士。她轉頭看著對方,不知道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英國人,你不是應該表示一點感謝之意嗎?」

  「謝謝。」倩黛硬邦邦地說道。

  「我很清楚,你認為我不是你所喜歡的那一型人物。不過,月娘,如果我決定留下你,相信你會對我改觀的。我們現在就作成決定好嗎?你是自己解開背心呢,還是要我動手?」

  倩黛整個身體在這一瞬間,變得有如一支冰棒,又冷又硬。臉上的表情也混雜了恐懼與憤怒。

  「莫非,你也打算吐我口水?」傑穆以頗具嚴厲的口吻追問道。

  她搖搖頭,垂下雙目,「求求你,難道非要在這些人面前要我那樣做?」

  「英國人,他們都是奴隸,就像你一樣--」他忽然住口不說,心想,姑且算是看在凱辛的份上吧,「好吧,」傑穆接著說道,「你走到這邊來。除了我以外,不會被不相干的人看見。」他說著便舉步走到房間的另一邊,揮手遣退身後的兩名武士。

  倩黛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得移步走向他。不錯,其他的人將看不見她的胸部。但是,她的背呢?噢,上帝,她恨不得殺了這個狂妄自大的土耳其人!

  倩黛走到他面前站定,她雙拳緊握,低著頭向下看。傑穆卻不依她,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

  「英國人,我已經二度答應你的請求。現在該動手了吧?我還在等著呢。」

  「我……辦不到。」她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痛楚。

  「好吧。」

  該來的,仍是躲不過。倩黛強忍住摔開他落在自己背心上那隻手的衝動。方纔那名非洲女孩,只不過吐了他一口唾液,便被打成那樣,而且還差點就要被宮中武士凌虐致死。倩黛若是敢出手打他,真不敢想像會招來什麼樣的懲罰。說不定,屆時落在她身上的,不是皮鞭,而是彎刀。

  胸前的背心終於被他掀向兩邊,情黛知道自己的整片胸脯都已落人他眼中。她別開臉,望向面前那片飾有絹紗的牆壁,但卻什麼也沒看見。她兩頰發燙,困窘的感覺令她全身都有如浸泡在沸水中。

  他向旁邊跨一步,走到她身側,柔聲地說這,「月娘,你可以把背心扣起來。和海吉去吧,他會將你的身家背景做成紀錄。」

  倩黛這才轉頭看著他,以悲傷的語調問道,「這麼說,你不打算把我送還給夏罕米?」

  他沒有回答,因為他對她已失去興趣。傑穆轉身走向與她同來的第三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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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50:20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如何?」歐瑪等傑穆回去寢官之後,才開口問道。

  「那個有著一頭白金色頭髮的。」迪睿亳不遲疑地說,「有她一個就夠了。她的錢,我來付。」

  「傑穆不會同意的。」

  「那麼,你告訴我,這一切結束之後,她會如何?還有,其他被我召來侍寢的嬪妃,又會如何?」

  「傑穆會賞給她們一筆豐厚的嫁妝,並替她們找一位好丈夫。他說不定還會因此而深深地感激你呢。後宮之內的嬪妃減少,對他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至少,他用不著為了要執行『雨露均沾』的政策,而把自己累得半死。」

  「如果我召他的妻子來侍寢呢?難道他也會把她們逐出宮去?」

  「她們都是傑穆兒女的母親,所以仍會留在宮內。」

  「但是,他卻再也不會『眷顧』她們,對嗎?」

  「對,他再也不會召她們前往寢宮共宿。」

  「我已忘了回教徒對自己的女人一向看得很緊,任何其他男人都碰不得。」

  「難道你不是?你的未婚妻,別人就能碰?」

  迪睿咯咯笑起來。老實說,他已有好幾天沒想起過卡洛。有時候,他甚至忘了自己有未婚妻這回事了,「歐瑪,我很欣賞她。但是,我自己並不打算做一位完全不偷腥的丈夫。所以,她若是決定找一、兩個情夫玩玩,我也絕對不會有所抱怨。而且,我對她的感覺,也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

  「你變得比我想像中還要英國化。」

  「歐瑪,我在那裡生活了十九年,你莫非真的以為我仍會和傑穆一模一樣?」

  「那倒沒有。只不過,你確實仍然很『像』傑穆。」

  見過那場鞭打之後,迪睿不能肯定歐瑪這個說法會有幾分正碓。傑穆未曾立即出聲喝止那閹人揮鞭,令迪睿心裡相當氣憤。

  「我不明白,他怎麼變得那麼殘——」

  「我猜你指的是,他把那名非洲女子交給宮中武士的事。其實,你是反應過度。宮裡大部分的警衛都在值勤,那有功夫去玩這種遊戲。就算有,那些值勤的警衛,也都心裡有數,不能虐待大君所賜的禮物,反而會替她療傷,好好地照顧她。」

  然而,此舉卻在那名有著白金色長髮女子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惡劣印象。誰都看得出來,傑穆後來一再讓步,但並未能令那名女子改變對他的看法。

  迪睿強迫自己別再去想這事,「有關明天讓全體嬪妃在我面前列隊經過的事,我看不必了。只要把傑穆不願失去的寵妃名單給我就行了。」

  「傑穆會不高興的——」

  「你放心,歐瑪。」迪睿打斷他的話,「我至少會召一位他偏愛的妃子來侍寢。這麼一來,他總該滿意了吧?」迪睿心裡,早已打算好了。他確信,於今晚稍早前的那頓晚餐上,那位失蹤的伍查莉小姐也在受寵嬪妃之列。

  「謝謝你。」歐瑪說。

  「謝我什麼?」迪睿訝異地問道。

  「謝謝你如此愛護你的哥哥。」

  ***

  迪睿回到自己房內,發現自己腦中全是那名銀髮女郎的影像。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說什麼也睡不著。她是誰?他若是聽見她的名字,會認出是她嗎?

  聽過海吉敘述這名女子被海盜擄獲的經過,迪睿心知,她今日陷身於此,自己也須承擔部分間接的責任。如今,她實際上已屬迪睿所有,他該怎麼辦才好?坦白說,他非常清楚自己想怎麼做。

  老天,從她的面紗被揭開的那一刻起,迪睿就一直無法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不錯,即使是以他的審美標準來看,她都稍嫌瘦了一點。然而,她輕移蓮步,走到糊著絹紗的那面牆壁之前時,瘦與胖頓時變得一點也不重要。在那一瞬間,迪睿體驗到平生最不可思議的激動情緒。傑穆移到她身側,迪睿得以清楚地看見她胸前細如羊脂的雪白肌膚,以及她那嬌小玲瓏的雙峰。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懂得,什麼叫做渴望,什麼叫做需要。迪睿感覺到全身每一顆細胞都興奮地舞動著,使他有一股衝動,想跑出去將她抱在懷裡,永遠都不要放開。

  ***

  來到巍峨的後宮入口處,倩黛雙膝抖得簡直站不住。她出於本能地向後退一步,立即感覺到身後有一名太監正擋住自己的退路。若非這樣,她很有可能轉身就跑。此時,兩名皮膚黝黑的宮廷武士走到鐵門前,合力推開那道已深鎖多年的大門。

  倩黛挺直背脊,但膝蓋仍軟如果凍。從大廳來此的路上,她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事都想不出來,也不敢去想。眼見鐵門被緩緩推開,她卻虛弱得踏不出步伐,甚至得靠著身後那位太監的支撐,才不至於當場昏倒。忽然間她察覺到,那人真是在幫她踏出這最後、也是最為艱難的步子。他扶著倩黛的手肘,支持著她——而非強迫——繼續向前走。

  終於,她聽見鐵門在自己身後被關上的聲音。金屬的摩擦聲,在深夜的空氣裡,不斷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迴響,和教堂裡的喪鐘頗為類似。倩黛閉上眼站在原地側耳傾聽,心知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已進入人間地獄,再也不可能出得去。

  「月娘,感覺好些了嗎?」

  她睜開雙眼看著海吉。他怎麼知道?莫非自己表現得如此明顯?倩黛沒有回答,轉身看著剛才幫助自己,使自己免於出醜的那個人。他和其他的太監一樣,身材高大,肌肉結實,而且全身漆黑。然而,他也有著和旁人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的眼睛。他的雙眸中,有著一份安定,一份溫馨。倩黛以淺笑向他表示謝意,他立即明白,並也和氣地向她微微一笑。

  「他叫什麼名字?」她和海吉繼續向裡走去,其他的人則均已被遣退。

  「月娘,他屬於我。他的名字,對你並不重要。」

  「天殺的,你為什麼不能乾乾脆脆地回答我的問題?」倩黛衝口而出地說道,「你已經把我弄進來了,我不可能逃得出去。難道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比殺你的頭還難?」

  海吉突然停下腳步,倩黛差點撞上他的背。

  「怎麼樣,是不是啊?」倩黛的口吻已轉為溫和許多。

  他好長一陣子都沒有說話,接著繼續舉步向前走。倩黛聽見他以喃喃自語的語調說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他叫做卡達。」

  兩人一路無言來到一棟大理石的建築物前。根據海吉的說法,初選入宮的女子,都是先在這裡居住。以後端視她們受寵的程度,再搬遷到不同的華廈內。海吉將她交給此地的管事桑夫人之後,便先行離去。倩黛頗感意外地發現,桑夫人已替她安排好住宿的房間。沒想到在這種落後的國度裡,皇宮之內的消息倒是傳得相當快。

  桑夫人在向她解釋後宮之中諸多嬪妃如何區分等級時,倩黛對傑穆的「雨露均沾」政策頗不以為然,因而出言諷刺幾句,卻引來桑夫人的勃然大怒,「月娘,你最好盡快弄清楚這裡的規矩。因為明天雲菡夫人便要來看你。她是大君的母親,也是後宮之中最有權力的女人。」

  ***
  迪睿一走進他的新臥房,立刻甩掉沉重的包頭巾和綴滿珠寶的長衫。跟隨在他身後的歐瑪,含笑注視他卸下他的戲服,心知他仍然不習慣扮演目前的角色。

  「你今天的表現非常成功,對不對?」歐瑪說道。

  「噢,嘿,」迪睿嗤之以鼻,「我記得你當初極力反對,現在怎麼又好像高興得很。」

  這個計畫是出自迪睿的構想,傑穆也非常贊同,只有歐瑪一直不以為然。但它確實進行得非常順利。迪睿穿著傑穆的服飾、騎著白色的駿馬,出現在民眾面前時,立刻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傑穆便趁這個時候潛往碼頭,搭上前往伊斯坦堡的船。歐瑪當初一直很擔心會有刺客出現在群眾之中,現在既然一切順利,他當然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可是他的臉還是紅了一下,並忍不住為自己辯護,「這是一項危險的計畫,我仍然不希望你們倆輕易涉險。」

  「對,但這也是一舉數得的好計畫。傑穆已經安全地離開王官,民眾也見到他們景仰的領袖,狂熱份子更證實他們的刺殺目標仍然住在官中,何況,這可以確保沒有人跟蹤傑穆。如果我不出面移轉所有人的注意力,怎麼可能達成這麼多目的呢?」

  「對,對,對極了。」首相歎口氣說道。

  「還有,歐瑪?」

  「什麼?」

  「我喜歡這種刺激的感覺。」

  這次輪到歐瑪嗤之以鼻,「讓我們祈禱你能在未來的日子內,找到比較不危險的娛樂方式。」

  「噢,我確實有此打算,」迪睿綻開笑容,「而且會立刻開始。你是不是說過,我今天不用參與任何事情?」

  「對。」

  「很好。那我可以派人去通知海吉,要他現在把月娘送來我這裡嗎?」

  歐瑪的眉毛豎起,「現在?」

  「現在有什麼不對嗎?」迪睿很想知道。

  「不,當然沒有,可是……她不會這麼快就準備好,凱辛。你知道訓練的時期該有多長。」

  「我不管,」迪睿堅持,「我和傑穆不一樣,我喜歡沒有經過訓練的女人。」

  「可是她到這裡只有四天——」

  「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歐瑪?」

  歐瑪的頭皮發麻,凱辛嚴峻的語氣和傑穆的如出一轍,「你明知道她是。」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能現在要她,反而必須等候?」

  他有成串的理由,但沒有一個是凱辛想聽的,歐瑪在心中尋思,無法想像這個小伙子為什麼願意要一個只訓練了四個晚上的女人,而且還如此迫不及待,「還有其他許多女人可以供你——」

  「歐瑪。」

  老人攤開雙手,「好吧,那你最好召海吉來,親口對他下令,否則他一定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

  海吉在二十年內從未如此急速地行動,「立刻」,大君是這麼說的。如何詮釋這個「立刻」呢?他有足夠的時間為那個女孩打扮妥當嗎?她當然已經洗過澡,但這不是他最擔心的事。

  他喘著氣衝進雲菡的房間,「大君現在就要她。」

  「誰?」

  「月娘。」

  「什麼?」

  「沒有時間猜測是怎麼回事了,雲菡。他說立刻。」

  雲菡張開嘴準備爭辯,但那個「立刻」使她改變主意,大君從未說過這種話。她深吸一口氣鎮定自己,然後轉向圍繞在她身邊的僕婦,「你們聽到海吉的話了,還不快去辦事。凱拉,去找裁縫,要她準備一件搭配月娘眼睛的淺紫色衣服。莎梨,拿我的珠寶盒來,鑲珍珠的那個。娥娜,我的香油,快點。跟我來,海吉。」

  老人匆匆跟隨在她身後,綻開放心的笑容,「你應付得非常好,雲菡。」

  她沒有理會他的讚美,「你起碼也該試著告訴大君,說她還沒準備好。」

  「我當然說過。」

  而答覆仍是「立刻」,她當然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趕呢?她一定會反抗的。我們還沒有把她訓練成一位溫馴的女人。此時此刻,她不會認為被選中是一項榮譽。」

  「你應該先警告她,讓她知道反抗大君,將會有什麼下場。」

  「是啊,他一向是那副火爆脾氣,我真應該好好開導她一番。只是,實在太趕了。」

  他們已經來到後宮,雲菡暗暗歎口氣,心知自己並不能責怪大君的不耐煩。他一直身處在壓力之中,已經不再是他自己。如果月娘能夠使他暫時擺脫煩惱,雲菡當然非常樂意把她送過去。現在,她只擔心這個女孩不但不能取悅他,反而會增添他的沮喪。

  兩人在主臥室的長椅上找到她,她將頭枕在交疊的雙臂上,微閉雙眸,服侍她的女孩正跪在一旁,輕輕梳理著她長及臀部的白金色秀髮。難怪大君要她,此刻的她是如此性感,唇邊還帶著一抹如夢似幻的微笑。

  倩黛睜開眼睛,看到雲菡和海吉,立刻呻吟一聲。現在又要幹什麼?她略帶氣憤地想著。難道又有人去打小報告?但這回可不是她的錯,誰教他們要上什麼「愛的藝術」的課程?她才不會乖乖坐在那裡任他們擺佈!

  「雲菡夫人,海吉先生。」她坐起身子,朝他們點個頭,「你們有事找我?」

  「你用的是什麼香味的香水?」雲菡突然問道。

  「玫瑰香味。」

  「我比較偏愛具有性感氣息的香味,但這大概可以勉強應付。」雲菡轉向艾曼,「她今天已經洗澡了嗎?」

  倩黛瞇起眼睛,她有沒有洗澡是她自己的事,他們真的必須凡事刺探嗎?「噢,我乾淨得很,你甚至可以把我煮來吃下肚,夫人。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嗎?」她壓抑住心中的氣憤,用略帶諷刺的語氣緩緩說道。

  雲菡撇撇嘴,「你必須告知大君,他可以有這種選擇,海吉。」

  「他或許會認為這是獨一無二的體驗。」老從含笑同意。

  「等一下——」倩黛開口,但隨即注意到另一個僕人正向她跑來,懷中抱著一襲優雅而華麗的絲衣。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透明又這麼細緻的淺紫色絲緞。這種衣服似乎並不適合平時穿著,倒是比較像……接受臨幸時。她的眼睛射向雲菡,透露出她心中的恐懼。但老婦人臉上有任何值得她驚慌的神情。她暗暗鬆了一口氣,確信這只是訓練的一部分,」這是為我準備的衣服嗎?」她平靜地問道。

  雲菡並沒錯過那一閃而逝的恐懼神情,她幾乎想騙月娘,以便順利地把她弄到傑穆的寢宮中。可是,她略帶驚訝的發現,自己並不希望月娘會恨她。

  何況,以她的身份,她又怎麼在僕人面前說謊?不過,她至少可以讓她趕快把衣服換上,「你喜歡嗎?」雲菡含笑問道,「我第一眼看到這個顏色時,就知道它一定會適合你。我認為你現在的表現相當好,有權利得到一些好東西了。」

  倩黛瞥視海吉,不太相信她的話,但海吉什麼都沒說,「那我謝謝你,這衣服好美。」她也綻開笑容。

  「那你還在等什麼呢?趕快去試試看,好讓我看看你的模樣。我的女侍會協助你。」

  「不用了,」倩黛禮貌但堅決地拒絕,「我現在有艾曼服侍我。」?雲菡懷疑地注視那個女孩,「好吧,可是,動作要快一點,艾曼,」雲菡警告,「我很趕時間。」這句話是說給倩黛聽的。

  艾曼自然不敢稍有耽擱,連忙在最短的時間內協助倩黛換上那套淡紫色的絲綢。在她們回到大房間裡時,倩黛注意到房裡只剩下雲菡、海吉和其他兩個太監,在看到她時,雲菡的綠眸立刻亮起。

  「這個顏色碓實非常適合你,月娘。」

  倩黛繼續往前走,「謝謝你,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遣走其他人?這是你下的命令,對不對?」

  雲菌走近一步,「對不起,孩子,可是海吉現在要帶你去見大君了。」

  「這正常嗎?我以為我應該等到……」血色離開倩黛的雙頰,「不。」她的聲音低若蚊鳴。

  雲菡嚴肅地說道,「大君擁有你,這是事實,即使你自己也無法否認。他已經決定不等待你完成訓練,並希望你現在就去見他。」

  「我不去。」仍然是低若蚊鳴的聲音。

  「不,你得去,」雲菡堅持,「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這句「沒有選擇的餘地」打破倩黛的恐懼,激起她的怒火,「鬼才這麼說!」她大叫,「我不會接近那個——那個——那個男人!除非你把我拖去那裡,否則——」

  「這是可以安排的。」雲菡冷冷地回答。

  「你不會。」倩黛驚惶地叫道。

  「正好相反。」

  倩黛的眼睛睜大,「你會說英語!」

  「我是英國人。」

  「那他有一半的英國血統嗎?噢,上帝,這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

  「我看不出——」

  「你什麼都看不出!你已經在這裡待得太久了。現在,你的想法像他們,行為也像他們。你已經不再是英國人了,不然,你不會強迫我做這種事!」

  「強迫你的人不是我,月娘,是環境逼迫你來到這裡。在你成為一個奴隸時,你已經失去你的自由選擇權,現在你必須服從你的主人,否則,就會自嘗苦果。」

  「雲菡,」海吉終於插進來,「沒有時間說這些了。」

  「我知道。」雲菡歎口氣,轉身走開,「把她帶走。如果她反抗大君而激怒他……就讓她咎由自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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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50:4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倩黛既驚惶又憤怒地跟隨在海吉身後,知道她必須保持冷靜的頭腦。她可不想死在這個地方!她回想起那些教導她如何取悅大君的課程時,幾乎想大叫,這實在太荒謬了!後宮裡的每一個女人都只關心一件事如何取悅大君,換在別的情況下,她一定會大笑。但現在她真的笑不出來,因為她自己正要成為今晚菜單上的主菜。

  這是事實,這種事真的發生在她身上了。不,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夢。

  「除非他吩咐你,否則不能站起身子。」

  「站起身子?」

  她的面前是一道門,倩黛緩緩轉過頭,看到海吉正瞇起眼睛盯著她。

  「月娘,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任何話?」

  「我——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沒聽到,如果你想重複,我——」

  「沒有時間重複了,」他氣惱地說道,完全瞭解她是在拖時間,「你只要記得跪在他面前,直到他吩咐你起來。照他的話做,就應該不會有任何差錯。我們只能祈禱他不會因為這些延誤而變得惱怒。」

  「什麼延誤?」

  「他要我們馬上帶你來這裡。」

  「為什麼?」

  海吉歎口氣,「只有阿拉知道。」

  他突然扯下罩住她臉龐的短面紗,然後打開門,陪伴她走進大君的私人寢宮。他不信任她會照他的話做,所以輕扯她的手臂,直到她跪在地上,才滿意地離開。

  倩黛低著頭直視著地板,根本不想看到那個討厭的男人。雖然她厭惡這種卑微的姿勢,但至少這可以協助她延緩和他正面相對的時間。

  她不知道他在那裡。他甚至可能不在房間裡——她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也意識不到他的存在。或者,她能?不錯,她碓實感覺好像有人在看她,而這並不是一種愉快的感覺。

  迪睿保持沉默,還無法信任他自己的聲音。他似乎已經等待一輩子才等到這一刻,但事實上卻只有四天。漫長而悲慘的四天,以後,他或許能夠嘲笑他自己,但絕對不是現在。她比他記憶中更美:輕巧、纖細、水靈而且屬於他。

  可是,她是一個處女。他必須牢牢記住這一點,否則,他一定會直接把她抱上床。

  「坐起身子,看著我。」

  他的聲音令倩黛的身子一僵,但她並未移動。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她不敢動,她害怕只要一移動,她就無法再壓抑滿腔的不滿和憤怒。

  「你知道你必須服從我的所有命令,月娘,即使我只是要你抬起頭看著我。這個要求真的這麼不合理嗎?」

  他的聲音平靜,甚至有點輕柔,但仍然是她記憶中的那個聲音,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可以在前一刻下令手下蹂躪一個女孩,然後若無其事地撤銷那道命令,彷彿她只是一棵草芥。她永遠不會喜歡這個男人,無論他怎麼做。

  可是,她必須服從他的命令,強迫自己勇敢地面對這個冷血的雜種,她提醒自己。

  在她坐起身子時,她不但看到大君本人,也看到那兩個站在大床兩側的衛兵。大君坐在床尾,雙臂交抱在胸前,長長的腿伸直在身前,並在腳踝處相疊,這個姿勢像極英國的男人,倩黛差點發出驚訝的喘息。感謝上帝,她還記得眼前的男人是一個土耳其大君,雖然他有一半的英國血統,卻敵不過後天野蠻的成長環境,所以終究還是一個野蠻人。

  「你知道,你可以說話。」

  她的視線落回地面,「我無話可說。」

  「不要害羞,月娘。抬起頭來看著我,或者走過來一點。」

  「我可以走動嗎?」

  「不要無禮。如果我要你爬,我會下令的。」

  血色染上她的雙頓。他也是一隻豬喔!但他突然變硬的語氣警告她她現在最好不要激怒他。她緩緩站起身子,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但仍然不肯再次迎接他的視線,也不知道他是否正因為她的反抗而開始惱怒。

  她注視他自床上站起,並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她只看得到他劈開而站的雙腿,就感覺得到他狂妄的氣息,然後,她感覺熾熱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頰。

  他的指尖是如此熾熱,令她驚訝而害怕,但她的視線仍然盯著他白衫的領口,V領下的肌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上面佈滿黑色的胸毛。雖然她已經接受被他佔有的命運,卻仍然無法想像和他肌膚相親的感覺。據說,男人只注意他們自己的喜悅,根本不在乎他們會帶給女人多大的痛苦。她還是少想為妙。

  「你願意和我共進晚餐嗎?」?倩黛的視線飛上他的臉龐,她一直以為他會隨時把她丟上他的床,「晚餐?」

  「只要你喜歡。」他柔聲說道。

  他凝視著她的小嘴,他的大拇指沿著她的下唇移動,然後他的眼眸鎖住她的,翡翠的火焰,這對眼眸中絕對沒有絲毫的冷漠或不在乎。

  「晚餐很好……我是說好極了……我餓壞了,真的。」她希望她的聲音中有足夠的真誠。

  他大笑。低沉而喜悅的笑聲令她驚訝,並在她自己的胸腔裡泛起一陣漣漪。

  「我看得出你在想什麼,月娘。你真的以為我會在你走進那道門之後立刻蹂躪你嗎?」

  她碓實這麼認為,但她沒有說出來,也不必說,染滿她小臉的紅暈已經代她說出一切,即使她的頭兒低垂,還是掩飾不住她的困窘。

  「我允許這份羞怯的存在,但你的眼睛好美,小月亮,我要看到它們。」

  而你可以得到你要的一切?她氣惱地想著,然後把謹慎拋進風裡,用英語說出她的想法。

  翡翠的眼眸略微瞇起,「這裡不接受英語,月娘。你的法語說得非常好,但它不是每一個人都熟悉的語言。在和我在一起時,你或許可以使用法文,但在其他情況下,你必須勤練土耳其語和阿拉伯話,這才是宮內使用的語言。而且,也將會是你唯一使用的語言。」

  她什麼都沒說。她能說什麼呢?這是大君的命令!何況,他的母親或許是英國人,卻顯然不曾教他使用英語。他的下一句話果然證實她的想法正確。

  「你剛才對我說什麼呢?」

  她考慮說謊,但他的手已經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地抬起頭,強迫她迎接他的凝視。

  她決定說實話激怒他,希望他會因此拿開他的手。

  「我問你是否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他沒有拿開他的手,反而用雙手捧住她的臉,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當然是,」他的回答沙啞,「一切,月娘。怎麼會不是呢,你看到的一切不是都屬於我嗎?包括你自己在內?」

  她設法掙脫,但他牢牢困住她,而且更加靠近,使得他倆的身子相貼。他的氣息撲進她口鼻中——芬芳的男性氣息,如此美好的氣息。

  她眨眨眼睛。老天,他正在催眠她——用那對深邃的綠眸,還有那襲向她雙唇的溫暖氣息。她呻吟一聲,他立刻放開她。

  「我們就在這裡吃。」他說道並走開,彷彿方才不曾瀕臨吻她的邊緣,也彷彿她根本未曾渴望過他的吻。

  「這裡?」她跟隨他走出屋外,看到那座小小的花園。太陽已經落下四周高聳的牆壁,但溫暖的光芒仍然閃耀著餘暉。鬱金香、玫瑰和康乃馨正競放著。屋下的陰影處,已擺好桌子和方形坐墊。這裡是如此安寧和靜謐,甚至帶點羅曼蒂克,令她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她任由他引導自己走向那些坐墊,但並沒有立刻坐下。她必須先確定他會坐在那裡,以免兩人的距離太近。她其實不必擔心的,他走到她對面坐下。

  「你覺得怎麼樣?」他在食物開始送上後問道。

  「我覺得,我的意見根本無足輕重。」她不應該這麼說的。她要激怒他嗎?可是他並沒有生氣,只是揮手要僕人離開,親自為她加滿食物。

  「不錯,」他在沉思片刻後說道,「詢問你,只是一種禮貌。」

  「如果我拒絕呢?」

  「我會堅持到底。」

  「我明白了。」

  他抬起頭瞥視她,朝她僵硬的神情綻開微笑,「不,我不認為你明白。我可以以大君的身份堅持,那就沒有人敢拒絕我。或者,我也可以以男人的身份堅持,並看看我有多少的說服能力。」

  她的眉毛諷刺地揚起,「那我應該相信,我有選擇的餘地嗎?有人告訴我,我沒有。」

  「在某些事情上——或許有一些吧。」

  她無法鼓起勇氣問他那些事情中是否包括和他上床。她很懷疑,而且現在提起這個話題一定會使她消化不良。

  在他們開始吃東西時,四周變得一片安靜。如果她不是這麼瞭解他的為人,一定會以為傑穆也和她一樣緊張。她設法漠視他的存在,把全神貫注在眼前堆積如小山般的食物上。

  在甜點送來時,傑穆再次為她服務,把每一種甜點都取一塊放在她盤中,最後是既濃又香的咖啡。她環顧四周,瞭解自己剛剛吃下的食物比幾個星期中吃的還要多,但她願意繼續吃下去,只要能夠不讓晚餐結束。但是,它終究還是結束了,僕人們上來端走所有的東西。

  傑穆的水煙筒已經送來,但他沒有要動手的樣子,只是斜倚著幾個枕頭,用手肘撐住身軀面對她。微風自高牆上吹進來,弄亂他的黑髮,幾綹濃密的髮絲落在他的前額上。她沒有想過他會有這麼濃密而光澤的頭髮,因為他總是包著頭巾,其實,她真希望他現在也包著頭巾,看起來就不會這麼像英國人了。

  他彷彿也有相同的思緒,「我要看看你的秀髮是否像它的外表那麼光滑。你能不能靠近些,月娘,讓我摸摸它?」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請求,她怎麼能拒絕呢?她繞過桌子,在他身邊停住。

  他的右手立刻伸向她,首先除去她前額上的珠寶發圈丟在一旁,然後,他的手指滑過她的頭骨,緩緩往下移動,在她的秀髮之間輕輕游移,然後,他抓住一把秀髮,但並未用力拉扯。

  倩黛轉過頭,看到他用手指輕輕摩掌她的髮絲,忍不住感覺片刻的心旌動搖。這種感覺如此親暱,那些古銅色手指愛撫著她的髮絲,就是如此單純,卻足以催眠她的感官。她偎向他,讓他可以更輕鬆地碰觸她,反正她隨時可以退開——或者至少她是這麼想。

  「我錯了,」他的聲音慵懶,把她的注意力拉回那對深邃的綠眸上,「它甚至比絲鍛更光滑。你的肌膚也是這樣嗎?」

  噢,上帝,他現在要碰觸她了嗎?她想坐直身軀,但他仍然握住她的秀髮不肯放開。

  「過來,月娘,滑進我身邊,」他誘哄她,「你可以把頭枕在我膝上。」在她沒有任何反應時,他補充道,「你必須習慣躺在我身邊,但現在我感興趣的只是你的肌膚,而且你已經有足夠的肌膚暴露在外,我不會再要求你褪下任何衣物。」

  這應該可以讓她安心,但她卻仍然緊張。她知道她真的不能拒絕他這些小小的請求,因為她的身體確實屬於他。他不必作任何請求,只要予取予求。在時機到臨時,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反抗他的佔有,但目前她還不必驚慌,他甚至還不曾建議他們進去裡面。

  對一個要她立刻來這裡的男人而言,他現在對待她已經夠有耐心了。她必須感激,而且,他今天的表現似乎完全不像他留給她的第一印象。

  「月娘……」他催促,但沒有不耐煩的意味,只是讓她知道他正在等待。

  她移動身子滑到他面前,但無法服從他的建議把頭枕在他膝上,那樣做太親暱了。

  她用雙肘撐住自己的身體,注意到這個姿勢使她的胸脯挺出,但也沒辦法了。雖然她的胸脯並不小,但和後宮的其他女人相比,就變得好袖珍,所以她希望他根本不會注意到。

  他確實沒有注意到,因為他正凝視著她的腰間,倩黛在心中呻吟。在他提起她裸露的肌膚時,她一直期盼他想的是她赤裸的雙臂,但這個期望顯然不太切合實際。他的手緩緩滑向她的小腹,終於停在那裡,她倒抽一口氣,感覺那熾熱的手指彷彿已在她身上留下烙印。

  「怎麼了?」他問道,她的眼眸飛向他的臉龐,過了半晌才領悟是她發出的呻吟吸引他的注意。

  「沒什麼。」她尖聲回答,感覺困窘不堪。

  「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月娘,但你必須放鬆。」

  「我——我不能。」

  「為什麼?」

  他的手指張開,幾乎覆住她的整個小腹。然後他的手開始移動,非常緩慢地移動。

  她的肌肉繃緊,彷彿準備彈開以避免他的接觸,即使她的內在似乎都準備逃走……

  「為什麼?」他更加堅持地重複,「我曾經給予你任何應該怕我的原因嗎?」然後他面帶苦惱地補充,「今天?」

  她沉思片刻,但只能回答那唯一的事實,「沒有。」

  「那到底有什麼不對呢?」

  一切都不對,她想著,但只說一項,「以前從來沒有男人這樣碰我。」

  「我知道,」他說道,令她驚訝,「你的純潔就是我們在這裡而非那裡的原因。」

  他朝他的寢宮點個頭。

  倩黛立刻希望這是表示他並不打算在今天真正地佔有她,而這次的會面只是為了讓她習慣他,如此而已。但他很快使她的希望破滅。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月娘,我們會進去裡面的——在你準備好的時候。」

  她永遠不會準備好。她幾乎要這樣告訴他,但終於及時制止自己。他會如何判斷她是否準備好呢?反正,不管那是什麼,她都不會顯現那種跡象。

  他歎口氣,抓住她的一隻小手輕輕一拉,「除非你躺下來,否則,永遠無法放鬆。」

  「我不要——」

  「躺下,月娘。」

  這是命令,嚴厲的語氣令她害怕並立刻遵守。何況,除此之外,她還能怎麼辦呢?他們相距如此之近,他可以輕易地逼迫她服從他。可是,如果他認為她能放鬆,那他一定是瘋了。

  她把頭輕放在他膝蓋的邊緣,希望盡可能保持他們之間的距離,幸好他也沒有改變他的姿勢,只是轉動上半身面對她。

  「現在我要品嚐你了,月娘。」

  輕柔而低沉的警告使她猛地跳起,但他再次把她推倒。她幻想他咬住她的肌膚,並狂亂地回憶她是否在其他女人身上看過被牙齒咬過的疤痕。但在這些念頭甚至尚未消失之前,他的手已經攫住她的身側,而他的唇張開覆向她的肚臍,她掙扎著,一聲尖叫湧進她的咽喉,但她感覺到的只是他的舌,而非他的牙齒。

  她完全放鬆了,然後聽到他的輕笑聲,「你真的以為我打算吞噬你嗎?小月亮,我必須承訊我碓實有這股衝動,但我向你保證那絕對不會痛。或許在下一次吧。」

  他的嘴回到她的肚臍上,使她迫切地希望自他身邊逃走,但她無法逃走,他的右臂橫過她的肋骨,施加足夠的壓力把她牢釘在枕上。她設法閉上眼睛,想把全神貫注在其他事情上,但立刻又睜開眼睛,因為那麼做只會使她更敏銳地感覺他的舌、他的唇似乎具有無窮的魔力,使她的體內深處忍不住顫抖。

  她無法辨認他正帶給她的感覺,只想推開他的頭,但又想抱住他。老天爺,她到底是那裡不對了?

  她聽到他的歎息,低吟的氣息拂過她潮濕的肌膚,令她顫抖,「你仍然不願意放鬆,對不對?」

  「對不起,可是我就是不能。」她幾乎哭出來,害怕他的不悅會為她帶來噩運。

  「如果我不再品嚐你這裡——」他的舌再一次戳進她的肚臍裡——「你會在其他比較普通的部位接受我的唇嗎?」

  「會。」她願意接受任何事物,只要他的唇能夠離開她的小腹。

  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什麼是比較普通的部位,也沒有時間詢問。在她甚至還來不及喘息之前,他已經抱起她,把她放在他的膝上,用一個灼熱的吻覆住她的雙唇。她無法擺脫那近乎疼痛的專注力量,因為他的手已經滑到她的腦後固定住她的頭。

  然後,她似乎聽到他在遠方呻吟,並再次感覺驚恐,以為她又惹怒他,或者莫名其妙地傷害他,其實她才是受傷害的人,他的吻是如此激烈。可是,他沒有停止他所做的事情,反而用另一臂環緊她的背,把她的上半身壓向他的胸膛,直到她因為缺氧而感覺頭輕飄飄的。

  然後,所有的壓力突然都消失了,「對不起,月娘,可是你不可能知道」

  迪睿在瞭解自己正在說什麼時,猛地停住。老天爺,他到底吃錯什麼藥了?傑穆永遠不會向任何人道歉,不論是為了什麼原因,而他應該在各方面都和傑穆一模一樣的。

  她不應該知道真相,可是自從她走進這個房間之後,他就無法真正地去扮演他的角色。

  傑穆永遠不會等待這麼久才帶她上床。他會在他感覺有需求的那一刻立刻付諸行動,而迪睿卻是在她到達之前就有那股衝動了,可是他沒有付諸行動,完全沒有。他無法強迫他自己催促她體會這種經驗——第一次和男人在一起的經驗。她的純潔要求他更多的體貼,但他無法考慮再多等待一天,自從第一晚見到她之後,他就沒有好好睡過,何況,如果他不佔有她,等傑穆回來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佔有她,然後她就被打入冷言,因為傑穆的心已有所屬。迪睿無法忍受見到這麼美麗的女人被這樣糟蹋,她有權利得到一個好丈夫,以及愛和珍惜。迪睿可以堅持一夫一妻,他至少可以為她做這麼多。

  可是,這都是未來的事,現在他絕對不能向她解釋,也絕對不能因激情而失去控制。他歎口氣,用額頭抵著地的,她的呼吸已經平靜,但身子僵硬。

  「我們應該再試一次嗎?」

  她立刻設法掙脫他的懷抱,「不,求——」

  「噓,小月亮,我也能溫柔地對待你。用你的手臂勾住我的脖子,我會教你。」

  「我不要——」

  「照我的話做,月娘。」

  他的語氣再次使她跳起,也令他懊惱,但這實在是一種酷刑,要他如此約束他自己的慾望,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忘記所有良好的意圖。他必須碰觸她,必須使她要他,現在,在他的生理需求接管一切之前。

  倩黛繃緊全身的肌肉,等待他的唇再次落下並蹂躪她。但這次她先感覺到他的氣息,然後是他的舌,輕柔地拂過她的上唇,然後是下唇,溫柔地逐走他先前帶來的痛楚。他的一手再次按住她的頭,但另一手輕輕撫慰她的臉頰。

  他仰起頭,她正面迎上他的綠眸。為了某個原因,她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幾乎好像是他的嘴仍然親吻著她的小腹,使她的內部顫抖著。

  然後,他的食指重複他的舌行過的路線,「張開,月娘,我要你感覺我的一部分在你體內時的滋味。」

  「可是」

  在她開口抗議的那一瞬間,他的手指立刻滑入她的口中,她的本能反應是閉上雙唇,設法用舌頭趕走它。

  「不要動。」他的唇停留在她的嘴角,他的手指移動地反抗她的舌,要她熟悉它略帶鹹鹹的滋味,「我要你吸吮它……不,月娘,不要懷疑我的動機。忘記你在訓練時所聽到的一切,我要你接受的只是我的舌,如此而已。可是你必須知道該怎麼做。」她呻吟,他微微一笑,「還沒有人教導你如何接吻,對不對?我想像得到他們只會關心一件事。但接吻是第一件事,月娘……或者,你寧可要我直接進入你已經學過的課程?」

  她立刻開始吸他的手指,也聽到他低沉的笑聲,但已經無暇在乎。然後,在她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之前,他的嘴已經覆住她的唇,而她正吸吮著他的舌。

  「輕一點,」他在片刻後說道,「對,現在設法抓住它。」他的舌開始移動,令她無法抓住它,「現在把你的給我。」

  只有他聽得到自她喉嚨深處發出的細微聲響,因為她正專注地服從他,追逐著某項她無法控制的事物,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吻已經持續多久,但她終於注意到體內那股洶湧的波濤,也注意到他的手已經來到不應該碰的地方。

  她發出困窘的呻吟,設法把嫣紅的臉龐藏進他的肩膀,但他的手指並未停止探索,反而開始碰觸她最隱密的部位。這太過分了。她的熱情冷卻,對他的厭惡突然排山倒海似地襲來。她怎麼可以讓他對她做這種事呢?她應該從一開始就反抗他,讓魔鬼去擔心結果。

  「不要!」她喘息地叫道,伸手拉開他的手臂。

  他允許她,但在她想離開他的膝上時,他的雙臂鎖住她,「怎麼回事,月娘?」

  「我不能做這種事!」她叫道,急切地扭動身軀,想掙脫他的雙臂,「我希望我能,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就是無法跟你做。求求你,放開我!」

  如果她沒有說「就是無法跟你做」,迪睿或許會設法要她冷靜,但他也憶起相同的事情,記起她和他哥哥的會面,以及傑穆的行為曾經如何驚嚇她並令她感覺厭惡。一次會面是無法使她忘記她對他的第一印象的,所以他現在只能讓她離開這裡,即使他對她的需要是如此強烈,甚至已經令他全身發痛,而且幾乎無法思考。

  他推開她,相當粗暴地說道,「趕快走吧,在我改變心意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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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51:00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倩黛衝出房間時,坐在外頭等待的太監立刻站起身子,並帶領她回到她的寢室,對她的奪門而出並未表示任何意見,而倩黛也不想說任何話。

  回到房裡之後,她厲聲遣退艾曼,然後蜷縮在床上,感覺全身不斷發抖。老天爺,她到底做了什麼?下一個出現她門口的人會是劊子手嗎?她愚蠢的貞節值得她付出生命的代價嗎?上帝,不要!她已經發現即使失去貞節,她仍然活得下去。

  可是她還是反抗傑穆,並促使末日的來臨。老天爺,他是如此憤怒!愚蠢的笨蛋!

  現在她會有什麼下場呢?如果她能回去並重新來過……但她不可能回去了。她只能在他召喚時才能離開後宮,但這似乎不可能再次發生。畢竟,在這麼多女人崇拜他時,他為什麼要找一個討厭他的人作伴呢?

  或許現在已經有另一個女人躺在他床上了,倩黛當然知道傑穆的身體已經漲滿慾望,而他一定會盡快找人發洩,這就是他當初找她的理由,也是他如此憤怒的理由。

  即使他不下令處死她,即使她只受到些許的懲罰,她也懷疑她這輩子會再見到他。她會永遠被冷落在這個可怕的地方,沒有人會記得她、憐憫她、珍惜她。

  自憐的淚水滑落她的雙頰,浸濕她的枕頭,但仍然無法洗去她的憂慮,現在,她只能靜待命運的安排了!

  ***

  迪睿全速往前奔馳,讓馬蹄聲響遍平原,不再理會他離開宮中時眾人驚惶的神情。

  他需要開闊的空間,需要狂風吹動他的髮絲,需要發洩體內那股強而有力的動物本能,這樣,他才能避免做那件他將來一定會後悔的事情——他幾乎要下令帶月娘回他的房間並強迫她遵從他的意願。

  該死的她!她的意志力為什麼如此堅定,竟然能夠抗拒他在她體內激起的熱情和慾望?該死的傑穆!他為什麼必須留給她那麼壞的第一印象?她一直很喜歡他的吻,也已經融化在他懷裡,不知不覺地付出她自己並取回他給予的。他不會弄錯,那完全沒有保留的反應才是她的本性,而且是極度熱情的本性,只要他能克服她對他的厭惡和不信任。

  可惜好景不常,即使最細微的打岔,都會激起她的反抗,使她決心拒絕他可能帶給她的任何喜悅。頑固的英國個性有時候真會教人氣死!如果她是其他的任何國籍,也會這般頑強地反抗他嗎?不,只有英國人會在必輸的情況下依舊堅持到底。

  沙漠終於在他們面前展開時,迪睿放慢速度,然後停下,坐在那裡欣賞著月光下荒涼而空寂的沙漠,讓這份絕俗的美冷卻他熾熱的思緒。

  如果他對自己誠實,就必須承認他對月娘的氣憤其實只是為了掩飾對他自己的憤怒。他從來不曾對任何女人產生如此強烈的慾望,而這是一項他一點也不喜歡的嶄新體驗。他不能責怪月娘對他的反應,或者她的反抗,如果他能告訴她真相,並向她保證她的未來,那她或許就會明理地妥協,甚至帶著感激。

  但他不能告訴月娘真相,而且不知道必須再隱瞞她多久。想到他必須獨力撤除她的反抗,不能憑籍任何外力時,他忍不住發出沮喪的呻吟。他怎麼能支持下去呢?他確實可以召喚其他女人來他的床上,但他的身軀是為月娘而痛楚,在她妥協之前,他真的懷疑有任何人能夠消除他的煩惱。既然沒有人能夠全然地滿足他,他也不要一半的滿足,他寧可等下去。

  下定決心之後,他掉轉馬頭騎回市區,並注意到遠方兩個模糊的影子。他輕輕一笑,認為必然是他的衛兵終於趕上他,並對自己的衝動感覺懊惱。他真的不應該讓情感沖昏他的理智,而這又是一項他不喜歡的嶄新經驗。

  在那兩個騎士近到可以確認的距離時,他勒住韁繩,注意到他們穿的是飄逸的灰袍,並非宮中衛兵的制服。他皺起眉頭,猜想他是否真的碰上傑穆的敵人了。他並不介意和敵人大戰一場,但如果他在衝出來之前想過帶把武器出來,情況或許會較為有利。

  可是,在離開王宮時,他並沒有思考的能力,只有滿腔的憤怒和沮喪,如果老麥修知道他如此粗心大意,一定會當場嚇死。

  那兩個人一直到最後一刻才放慢速度,給予迪睿相當的警告,並確定他必須奮戰一場。他知道他可以騎馬逃走,任何馬匹都跑不過這匹白馬,但他絕對不想不戰而逃。

  閃亮的彎刀迎面襲來,劃向他的腦袋。迪睿低頭問過,注意到他的敵人並不聰明,不曾自雙面夾攻他。在第一個男人失敗並衝過他身邊之後,第二個男人自相同的方向攻來,但這個男人是撲向迪睿,想把他擊落馬背。迪睿飛腿踢出,結結實實地踢中那個男人的胸膛,幾乎把他踢落馬鞍,那個男人奮力想恢復他的平衡。

  迪睿立刻轉向另一個男人,並命令白馬抬起前腿,用力踢向那個男人。慘叫聲響起,那個男人摔倒在塵土中,用手按住他的右肩,大聲地吼叫著。

  迪睿再次揮動馬鞭,卻看到另一個男人已經逃得遠遠的了。然後,他跳下馬背,撿起落在地上的彎刀,走向那個受傷的男人。那個傢伙立刻開始求饒,但迪睿並不打算殺死他,只想把他帶回官中交給歐瑪。這個傢伙或許會知道誰是幕後的主使者。

  他用刀柄擊昏那個男人,然後走過去檢查他的馬匹,準備把這個刺客馱回官中。

  ***

  倩黛需要別人的攙扶才能走完那道長長的走廊,她的腳雖然在移動,但她的腦子卻不曾留意到,彷彿仍然停留在夢境中。他們究竟要帶她去那裡,為什麼不讓她好好睡一覺呢?為了準備大君的餐宴,她已經在廚房裡工作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得到廚子的允許並回房休息,他們卻又來吵醒她。

  她記得自己曾經激烈地掙扎,因為他們說大君再次召喚她,需要她去服侍他。老天爺,這就是他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嗎?她想停住腳步,但她的腳似乎有它們自己的意志,她的頭為什麼如此昏沉?她憶起自己在掙扎時曾經感覺一片黑暗,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他們對她下藥了嗎?一定是的。多麼卑鄙的一群人,而她卻只能像羔羊般任憑宰割?

  攙扶她的大手搖晃她,有個聲音告訴她他們已經抵達大君的房間。她既沒有多大的興趣,也不感覺害怕。大君是誰呢?她的神智又不清楚了,但在還來不及思考之前,她已經被人一推,跪倒在地上,然後她的頭垂下,立刻就睡著了。

  在海吉和卡達退出房間之後,迪睿等待月娘醒來,但幾分鐘過去了,她卻沒有一點動靜。他歎口氣,他們又必須重新來過!可是,他真的以為他們今晚可以從上次結束的地方開始嗎?,他的身體確實如此希望。

  「月娘,你可以起來了——而且,從今以後,我不要再看到你下跪,我會這樣告訴海吉。」如果迪睿以為這些話會取悅她,那他並未得到立即的反應,「月娘?」他重複,在她仍然不回應時,「月娘!」

  「什麼?」她氣憤地回答,一面站起身子,但她的動作太快,立刻又摔倒。迪睿困惑地瞪著她,聽到她發出咯咯的笑聲,「老天,怎麼會這樣呢?」

  迪睿沒有回答,走到她面前,伸出一手扶她站起來。她立刻接受他的協助,而且再次咯咯笑起,令他驚訝不已,「謝謝你,好心的先生。」

  「不客氣,」他遲疑地回答,瞥視她的臉龐,「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她給他一個微笑,奪走他的呼吸。

  他的手指立刻伸出,想輕撫那誘人的雙唇,但在碰觸到她的那一刻,她倏地閃開。

  「你到底以為你在幹什麼?」她氣憤地問道,甩開仍然握著她的大手。

  她再次後退一步,但腳步凌亂,危險地晃動一下後才恢復平衡。她的憤怒消失,由笑聲取代。

  「老天,我真笨啊,對不對?我真的認為我應該坐下。」她瞥視房間,再次危險地晃動,使他準備伸手穩住她,但她的眼眸隨即轉到他臉上,他放下手,聽到她低聲說道,「我討厭這樣說,先生,可是你真的需要找一個裝潢的人。連一張椅子都沒有,我問你,你要客人坐在那裡?」

  迪睿的眉毛已經蹙緊,「你或許可以試那張床。」

  「絕對不可以!」憤怒又回來了,「愛倫姑媽會怎麼說呢?」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上床,她尖叫地掉落床上。他站在那裡怒視地,但又看到她緩緩閉上眼睛,聽到她發出滿足的歎息,她更舒適地偎向床墊。

  「噢,不,你不能!」他吼道,俯身搖晃她的肩,「看著我!」他厲聲命令,她終於睜開眼睛時,他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凝視他近半分鐘,敏銳的視線掃遍他臉龐的每一寸,「知道。」她終於說道。

  這還不夠好,「我是誰?」

  「你是那只該死的冷血動物,命令可憐的女人面對比死還糟的——」

  他伸出一手按住她的嘴巴,阻止她說下去。老天,傑穆如果聽到她這麼形容他,一定會把她打得死去活來。

  她的眼睛已經再次閉上,他放開她,低聲咒罵著,然後抓住她,再次用力搖晃她,「你到底服用了什麼東西?回答我,該死!」

  她朝他眨眨眼睛,「服用?」

  「不要跟我玩遊戲,女人!我要知道你喝了什麼,以及是誰給你的!」

  她再次找回她的憤怒,「你竟然敢指責我喝了什麼,大人,我會讓你知道——」

  「啊啊!」他怒吼一聲,倏地離開那張床,走到門口去派人找海吉來。

  在等待海吉返回時,他在床前踱來踱去,不時怒視月娘一眼,但她沒有任何反應,因為她早已睡著了。

  他真想扭斷她的脖子。她怎麼敢試圖用這種方法逃避他?老天,傑穆一定會剝掉她的皮。如果他哥哥現在在這裡,她會有什麼下場呢?他很清楚傑穆的脾氣,所以對她愚蠢的行為更加憤怒。愚蠢而該死的小傻瓜!

  海吉喘息地衝進房裡,瞥視月娘趴伏在床上的身影和迪睿臉上殺人的神情之後,立刻雙膝跪下,「這是有必要的,大君,我發誓!她已經失去控制,我們擔心她會傷害她自己。我給她的份量只會讓她鎮靜,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經如此疲憊——」

  「那不是她自己故意服用的羅?」

  「不是,絕對不是,我願意負全部的責——」

  「她為什麼失去控制?」

  「你不會喜歡聽到原因的。」海言警告。

  「我也不認為我會,但還是告訴我……不,不用了,我自己猜得出來。」迪睿再次凝視床上的女孩,「起來吧,海吉。」他轉向老人。

  海吉猶豫地站起身子,「請允許我去召喚喜娜,大人,她會消除——」

  「不用,」迪睿冷冷地打斷他的建議,「我只要這個女人。」他指著月娘的方向,感覺前所未有的沮喪。

  「月娘在這裡會妨礙你,大人,請允許我把她抱回去。」

  「讓她留在這裡。」

  海吉不敢和那斬釘截鐵的語氣爭辯,「遵命,大人。」

  「你可以走了——但是你還是先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擔心月娘會傷害她自己。」

  海吉清清喉嚨,「在她得知你再度召喚她時,她用最激烈的方式反抗,在卡達身上留下不少傷痕。我發誓卡達絕對沒有傷害她,大人,她就是不肯放棄反抗。」

  「你沒有想過應該通知我,而不是用藥述昏她嗎?如果她必須反抗任何人,我寧可那人是我。」

  「可是,大人!」海吉驚駭莫名,「那樣一來,你就必須被迫懲罰她——」

  「我才不必!」迪睿忘情地大吼,然後歎口氣,「算了,你可以走了,海吉。」

  ***

  迪睿緩緩醒來,感覺有一股不熟悉的重量偎著他的胸膛,令他癢癢的。他搜索記憶,但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最後,他抬起頭,看到那頭披散在他胸膛上的白金色鬈發。他躺回枕上,感覺一股奇異的滿足充塞他的體內。

  至少,在睡眠中的月娘不恨他。她不但蜷縮在他身邊,而且枕著他的胸膛,屈起的膝蓋頂著他的臀,一隻小手平撫著他的身側,另一手則不知在何時塞到他背後。他的手也放在她的身側,就在胸脯的下方。他沒有移動他的手,甚至一動也不敢動,害怕她會醒來並掙脫。

  昨晚,他花費許多時間才控制住他的身軀,現在他感覺慾望再次燃燒,而且比以往更加強烈。他呻吟一聲,沒有注意到他正壓擠倩黛的身側並驚醒地。

  她的反應比他剛醒來時更糟。在看到她頰下的赤裸肌膚時,她立刻知道那是誰的,並立刻感覺驚恐。她唯一猜不透的是,它怎麼會出現在她身邊。

  「你終於醒了嗎?」

  她移動了嗎?她還以為她已經全身麻木,連一絲肌肉都無法移動。或者,是因為她屏住呼吸才會洩底?

  他的手離開她的身側,滑進她的秀髮裡,「我知道你醒了,月娘,假裝是沒有用的。」

  她略微抬高頭,把臉轉向他,但在他臉上找不出任何答案,「我們有——你有——」

  「在我做的時候,」他打斷地的問題,「你絕對不需要問。」

  「我不相信你。」她大膽地說道。

  「只要你注意一下,就會發現你還穿著你的衣服。你真的認為我會在和你做愛之後再幫你穿上衣服嗎?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

  她低頭瞥視她的胸膛,藍背心上的每一顆扣子都還扣得好好的。她的眼眸回到他臉上,仍然指責地瞇起。

  「那我在這裡幹什麼呢?」

  他朝她微微一笑,「在我的房裡,或者在我的床上,」

  「噢,上帝!」

  他大笑,震動了抵著他胸膛的小巧下巴,她立刻坐起身於,怒視著他,「我看不出——」

  一秒不到,倩黛已平躺在床上,他俯向她,但他們之間有一段距離,她告訴自己還不必驚慌,「你看不出有任何好笑的事情,月娘,因為你不記得任何事情,對不對?你昨天到底做了什麼會使你如此筋疲力竭的事情?」

  好像他真的不知道似的。不,她必須公平。派她去廚房工作的人或許是他,但昨天令她整日不得休息的卻是他的一一老婆。前天,她還可以偷偷睡一下,補足前一個失眠的夜晚,但昨天……她猜想蕾妮是否知道傑穆昨天晚上會召喚她,或者,蕾妮已經暴跳如雷了。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記憶緩緩回到她腦中,令她感覺刺骨的寒慄。老天爺,她真的當眾反抗他的命令嗎?這次她一定得接受可怕的懲罰了,被鞭笞一頓,或者更糟。

  他有什麼反應呢?他一定氣瘋了。他必然已經瞭解她的反抗。那她為什麼沒有被綁在柱子上受刑,反而舒適地躺在他的床上,和他共用一個枕頭呢?

  她睜大眼睛凝視他,設法瞭解他的思想,任何表情,但什麼都找不到,只有那對注視她的深邃綠眸,彷彿在告訴她他有能力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她提醒自己他先前的微笑和笑聲,他的情緒不可能那麼危險,即使他的最後一個問題似乎相當粗暴。

  她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即使他不知道她昨天為什麼那般疲憊,至少知道她過去這兩天都在做什麼吧,而歸根究底起來,還不都是他的錯!在不知道她的新懲罰會是什麼時,她可不想主動提起她的上一項懲罰。

  「你很生氣嗎?」

  他好像只是在等待她開口,不論她說什麼都可以,他的神情放鬆,眼中也開始帶著暖意,「非常生氣。」

  「我沒有被鞭打過的感覺。」

  迪睿輕輕一笑,「或許那是因為你沒有被打過。」

  「還沒有被打嗎?」

  「不,小月亮。」他綻開笑容,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撫慰,「傷害這麼柔細的肌膚會是一項不可饒恕的罪行。」

  在他說話時,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手臂,到達她的手腕時,他拿起她的小手湊到唇邊,逐一親吻那柔若無骨的手指。雞皮疙瘩竄上她的手臂,爬向她的背。

  「你還記得我曾經教你如何接吻嗎?把你的手指放進我嘴裡,月娘。」

  他不等待她,反而直接把她的中指吸進嘴裡。陌生而愉悅的感覺立刻傳來,令她驚慌地抽回手指。

  「我同意,」他說道,俯向她,「舌頭更好。」

  她伸出雙手按住他的肩,想阻止他,但他的唇還是碰觸她的,他的舌壓迫她的唇,但她拒絕張開嘴。他拉回身子,半懊惱半逗趣地望著她。

  「我看得出你已經全部忘光了,」他縱容地說道,「可是你要記住,甜心,我可以相當容易地找到另一種娛樂我自己的方式。」

  一隻小手立刻滑到他頸後,把他的唇拉回她現在已張開的嘴上,使他忍不住要取笑她迅速的反應,「我……很欣賞……你的熱情,可是……」

  在她的另一手試探性地輕撫他的臉頰時,所有念頭都在瞬間消失。迪睿呻吟地佔有她的唇,他們的唇熾熱地交戰,燃起他熊熊的慾望,根本無暇顧及她的純潔。這股火焰太過猛烈,已經完全控制他,如果他不能得到更多的她,一定會死在這張床上。

  倩黛融化在他溫柔的攻擊下,她的四肢似乎已經融化為水,她的力量消失,只留下一道令她害怕的火焰,而她也沒有要制止它的慾望。她的感覺是如此美妙,如此神奇,使她希望能夠持續到永遠。

  她幾乎不曾注意到他的手已經滑入她的背心,輕輕揉捏那裡的肌膚。他的手好熱,還有那抵著她的小腹和腿,以及那已經控制她整個意志的嘴。然後那張嘴離開她的,開始灼熱地探索她雪白的胸脯。

  她無法承受這麼多,這種嶄新的感覺是如此強而有力,使她的意識昏眩。他的嘴含住她的乳頭,他的舌輕柔地逗弄,她的身體猛地一震,她的手伸向他的頭想拉開他。

  「不要。」

  低沉的吼聲立刻制止她,也使她的身軀僵硬。現在她唯一的感覺是恐懼,但如果他的嘴回到她的胸脯上,她還是會再次制止他。

  他沒有那麼做,因為他注意到他在她體內激起的慾望已經消失。他再次進行得太快,但這份領悟並不能消除他的痛苦。

  迪睿的前額垂落在她的胸脯上,他多麼希望他能漠視她的冷淡和頑強,逕自佔有她並結束他的折磨。他終究會佔有她的,為什麼應該繼續等待並受苦呢?

  因為他不要她更加恨他,因為他要她以相等的熱情回報他,溫柔而情願地接納他,只要少一點點,他都會有受騙的感覺。但知道這些也不能更加迅速地冷卻他的慾望。

  他感覺她的雙手在他肩上,非常輕柔但堅定地推動。她要保持他們之間的距離,他卻只想要更接近她。他考慮片刻,思量他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他自己的願望。如果他要繼續扮演他的哥哥,就必須表現出一些威嚴,否則一定會引起後宮的猜疑。

  「我正在非常努力地控制我自己,月娘,可是,如果你不能找到一些耐性,盡可能不要移動以協助我,那我可能就會放棄我的努力。」

  她的手立刻滑落他的肩膀,但為了某個原因,他氣憤她這次如此迅速的服從。她顯然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夠阻止他和她做愛。他猜想她究竟認為她能拖延多久,也猜想他是否有能力測試她。

  他抬起頭,用凌厲的綠眸刺穿她,「我假設你反對和我做愛是因為現在是白天,而不是因為你討厭我的碰觸。我的想法正碓嗎?」

  他的慍怒是如此明顯,使她害怕接受他提議的藉口,更別提用事實否認他了,其實她真的喜歡他的碰觸,但它帶來的強烈影響卻使她既害怕又煩惱。在他碰觸她時,她就是無法瞭解自己是著了什麼魔,他的吻為什麼感覺如此美妙,她的肌膚為什麼變得如此敏感,彷彿有火焰在燒灼,他為什麼可以這樣影響她。

  「你沒有回答我。」

  她在心中呻吟,恨他可以用這種冷靜而從容的態度攻擊地,「求求你,能不能讓我現在離開?」

  「不行,我們得談一談,你和我,我們必須討論一些有趣的事,像你怎麼能夠在前一刻既溫暖又柔順地對待我,然後在下一刻變得冰冷而頑強。」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噢,但你確實有,而我要知道你的秘密,月娘。或許那樣,我就可以和你一樣輕鬆地控制我的激情。你應該看得出,我沒有那個本領,至少和你在一起時沒有,所以你一定得告訴我,我真的想知道。」

  根據他的火氣判斷,她本能地知道只有事實能夠滿足他,也知道他要的不是什麼秘密,而是她為什麼拒絕和他做愛。

  「我害怕。」

  「怕什麼呢?」他的語氣微微放柔,「你難道還不瞭解我絕對不會傷害你嗎?」

  「可是你弄痛我了。」

  「怎麼會?」

  「你好熱。」

  他凝視她許久,「你的肌膚真的那麼敏感嗎?月娘,這樣會燒灼你嗎?」

  她倒抽一口氣,開始不安地蠕動,因為他的手已經覆住她的胸脯。她一直沒有留意到他是在何時揭開她的衣服,並裸露地的肌膚。

  「求——」

  「這樣會痛嗎?」他重複,但挪開他的手,甚至拉起衣服遮蔽她。

  「不會,」她承認,閉上眼睛掩飾心中強烈的困窘,「是——是你的嘴。」

  他朝她綻開笑容但她並未看到,「大家都知道嘴是溫度較高的一個部位,小月亮。或許你只是還不習慣,所以被它的熱度嚇了一跳,可是,我可以保證你絕對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而且你的感覺完全正常,下一次時,你就不會再這樣震驚了。」

  她倏地睜開眼睛,「下一次?」

  「你的滋味是如此甜蜜,月娘。你真的認為我會允許自己放棄我已經發現的甜蜜嗎?」

  「我——」

  「噓。告訴我在我驚嚇你之前你有什麼感覺。你喜歡我吻你的時候,對不對?」

  她開始準備搖頭,但他再次制止她,「不要對我說話,月娘。」

  她知道他已經知道答案,所以更感覺羞愧,「那就不要問我我有什麼感覺!」

  她的激烈反應令他吃驚,但他其實不應該驚訝的,他早該知道要她承認自他這裡得到任何喜悅並非易事,「那我來告訴你吧,」他柔聲說道,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你感覺溫暖、虛弱和顫抖。你的脈搏加快,你的意識悸動,熱度在你的血管中潑灑。」

  「你怎麼——」她制止自己洩漏真情,但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我也有相同的感覺,」他回答,輕輕愛撫她的小腹,「這就是慾望,它有它自己的意志,不容任何人否認。你感覺得到它嗎?」

  他低頭注視他放在她肌膚上的手,她也低下頭,並感覺恐慌,因為她確實感覺得到那股熾熱再次在她體內奔竄,「不!」

  她伸手想拉開他的手,但反而和他的手指交纏在一起。她設法掙回她的手,最後卻被釘死在床上,她開始急切地掙扎,直到她聽到他低沉的笑聲。

  「如果你認為你可以像反抗卡達那樣反抗我,那我非常歡迎你的嘗試,可是我警告你,他在制伏你時必須受到許多限制,我卻沒有。」然後他皺起眉頭,看到她的恐懼,

  「不要這樣看我,女人。我曾經傷害你嗎?在你以前拒絕我時,我曾經懲罰你嗎?沒有,這次我也不會懲罰你。這難道不能對你證實任何事情嗎?」

  倩黛屏住呼吸。她有沒有聽錯?當然沒有,原來派她去廚房工作的人不是他,而是他母親,而他顯然對那事一無所知。如果她現在告訴他呢?她感覺得到他不會喜歡知道這件事,也不想冒險激怒他,即使那怒氣不是針對她。

  「你似乎很驚訝,月娘。」他若有所思地注視她,「你不相信我嗎?」

  相信他?他剛才說了什麼?噢,說他不曾傷害地。對,她認為這是事實——至少到目前為止,可是,這個男人有這麼多面,而她曾經看過他最可怕的一面。

  「不,我——我不是驚訝——只是困惑——對,困惑。他們一再告訴我我不能拒絕你使用我的——呃,我不能拒絕你。現在你卻告訴我沒關係。我到底應該相信誰呢?」

  「當然是我了,」他含笑說道,她愣愣地凝視著他的唇,許久之後,才望向他的眼眸,它們似乎也在對她微笑,「啊,甜蜜的女孩,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我不能讓你認為拒絕我沒有一點關係,那會使我的後宮整個沸騰起來。我沒有說沒關係,只是說你不會被懲罰。」

  「那——」

  「讓我說完。你不會永遠拒絕我,等時機來臨時,你會心甘情願地接受我。」他把手放在她臉頰上,阻止她搖頭否認他的說法,「你會的,月娘,我向你保證。今天早上,你已感覺出對我的慾望,那天晚上也一樣。這不是你能長久漠視的事。」他的手指移向她的喉嚨,愛撫那裡的動脈,「即使是現在,我的碰觸都能令你興奮。」

  「那是恐懼。」她喘息地低語。

  他輕輕一笑,「你真是一個小騙子。我當然不會強迫你現在承認任何感情,可是我相信你已經知道興奮與恐懼之間的不同。你只要記得不要欺騙你自己太久,月娘。只要你願意讓它發生,我們在一起時一定會很美。」

  他正在告訴她,他只有這麼多耐心。她或許應該感激他的耐心,但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柔。

  她不想回答,但他正在等待,「我可以走了嗎?」她突然問道,一心只想離開這裡。

  「好吧。」

  他的回答令她吃驚,但還是記得及時把握良機。匆匆扣好衣服之後,她奔下床,衝出房間,知道她必須盡快離開這個男人,找個地方整理她紊亂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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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51:3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當天晚上,大君再次召喚她,後宮的個婦也再次忙得人仰馬翻。她們為她沐浴、洗髮、按摩、抹油、灑香粉,同時也碓定她已經刷牙、口氣芳香,並塗上指甲油。倩黛滿腹心事,也懶得和她們反抗,乾脆任憑她們擺佈。

  但那天晚上,傑穆並未強迫她做任何事情,只是像一個風趣而迷人的主人般招待他的客人。他們共進晚餐時,他告訴她一些童年趣事。飯後,他們在花園裡散步。令人無法置信的是,接下去的五天,他們都是在這種和樂的氣氛中度過,只是飯後的活動會改為玩遊戲或閱讀,她逐漸學會在他的陪伴中放鬆,至少在絕大多數的時候,可是,在夜晚結束之前,他總是會採取行動,而她也總是必須反抗他,只有老天爺知道每次的反抗都變得越來越困難。

  他的表現宛如一個慇勤的追求者,而不再是她印象中那個殘酷的暴君。他會在白天時派人送一些小禮物給她,或者捎來一張紙條,提醒她他正在想念她。如果她不必每晚回到後官中,和那麼多屬於他的女人相處,那她幾乎可以忘記他是誰,以及她身在何處。

  可是,她永遠不可能忘記他的女人,那許多女人。他或許和她共進晚餐,但她卻不知道他和誰共度良宵。他不曾再召喚其他任何人,但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總是去他老婆的寢宮過夜,所以倩黛在離開他之後,就無法得知他究竟和誰上床。

  她為什麼應該在乎他和誰睡覺呢?她為什麼必須感覺煩惱呢?如果她對自己坦白,就必須承認她不喜歡他去別處尋歡,可是,她自己又不想和他上床。她再也不瞭解她自已究竟在想什麼了!

  今晚是連續的第六個夜晚,她將再次奉召前往傑穆的寢宮陪伴他。在換上粉紅色的薄紗之後,艾曼為她化妝並戴上首飾,然後由卡達護送她。

  在傑穆的堅持下,她已經不必在進入房間時行跪拜禮,但她也從來不曾主動接近他,總是站在門口,直到他叫她過去。今晚,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用那對銳利的綠眸盯著她,許久之後,他走向她,牽起她的小手親吻她的手指,然後引導她走向那堆座墊。

  坐下之後,他把她拉到身邊,他們已經許久不曾坐得如此靠近。傑穆用手肘撐住身軀,屈起單膝半轉向她,她則暫時用雙肘支撐身體。他總是有辦法一步步接近她,所以她必須時刻防備,才不會措手不及。

  倩黛非常緩慢地移向牆邊的枕頭,直到她的背脊靠上墊子。至少他們的大腿不曾碰觸,而她可以俯視他。

  「我們今晚要做什麼呢?」他問道。

  「去花園散步?」

  倩黛立刻準備站起身子,一條手臂落在她的大腿上,很快阻止她。

  「你喜歡做什麼——在這裡?」他移開他的手臂。

  她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想做——」他歪著頭看她,綻開邪氣的笑容,

  「除了那個以外。」她補充。

  他聳聳肩,視線緩緩掃過她的嬌軀,落在她的膝蓋,「你開始學跳舞了沒?」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一種舞蹈,「你的東方舞蹈大……富異國情調,不適合我的品味。」

  「可是我會非常喜歡看你跳舞,月娘,」他回答,伸出一根手指輕撫她的大腿,然後停在她的膝蓋上,「你願意為我而學嗎?」

  他仰頭等待她的回答,熾熱的綠眸令她的喉嚨發緊,她的小腹已經在他的碰觸下融化。

  「我——我不能。」

  「你能,」他沙啞地低語,他的手指開始爬回她的大腿,「你選擇不學,可是這不是可以勉強的,你必須想燃起我的激情——」

  「傑穆!」

  她抓住他的手指,制止它更進一步的意圖。他猛地抽回手指並坐起身子,把她嚇了一跳。在他轉頭瞥視她時,她從他繃緊的臉孔知道她已經激怒他,並假設那是因為她制止他,但隨即驚訝地發現是另一個原因。

  「你可以叫我任何名字,就是不要叫我傑穆。」

  「為什麼?」

  「叫我迪睿。」

  「什麼?」她無法置信地問道。

  「這表示『心愛的。』」

  她眨眨眼睛。他著了什麼魔了?「是那一種語言呢?」她諷刺地問道。

  「不要管是那一種語叩言!」他的聲音氣憤地升高,「你到底要不要叫我迪睿?」

  「不要。」她簡單地回答,看到他的下顎繃緊。

  「在另一種語言裡,它也表示『混蛋』。現在,你要不要叫我迪睿?」

  這太過分了。她忍不住放聲大笑,直到她笑彎腰。在她終於抬起頭時,她看到他正盯著地。

  「噢,上帝。」她歎口氣,拭去眼角的淚水,「如果你不允許我叫你傑穆,只要告訴我一聲就好了。迪睿是吧。這個名字和我一樣是如假包換的英國貨。」

  「我媽也是英國人,月娘,」他指出,「或許是她給我這個名字。」

  「是嗎?」

  「不是。」他坦白回答,因為這個名字是他外公取的。

  他再次靠回坐墊,對於自己的反應過度感到困惑。他為什麼會如此氣憤?那只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除了它是屬於另一個人……

  倩黛好奇地注視他,「如果你不介意我發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他仰頭看著她,突然注意到她的幽默感已經解除她的武裝。可是,如果他不回答她的問題,情況一定會立刻改變。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的沮喪。」

  她不想追問這個話題,「噢,這個……」

  他輕輕一笑,「你的勇氣跑到哪裡去了,英國妞?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沮喪嗎?」

  「不想!」

  「不是像你以為的那樣。」

  「不是嗎?」

  「我確實想帶你上床,但我也要其他的事物。」

  在她尚未瞭解他的意圖之前,他已經抓住她,把她拉下去平躺在他身邊,她立刻伸出雙手準備推開他。但他並未如她預期中那般俯向她。

  「這樣好多了,」他說道,「我的脖子都快僵硬了。」

  「我不認為——」

  「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想對你做什麼嗎?」她用力搖頭,而他用她自己的話回敬她,「除了那個以外。」

  「你遲早會提到它。」她堅持。

  「你怎麼知道?而且你又怎麼知道你不會喜歡我想對你做的事情?」

  她呻吟一聲,閉上眼睛,但在感覺他靠近時,立刻又睜開眼睛。他的臉龐現在就在她的正上方,而她幾乎感覺得到他的氣息,他的手放在她長褲的腰帶上,掌心抵著她的肌膚。迷濛的綠眸熾熱地盯著她。

  「如果你不給我某樣東西,女人,我一定會發瘋。」他對著她的唇說道,然後狂猛而熱情地佔有她的唇,彷彿打算吞噬她。在他的攻擊下,她變得更加虛弱,他的手指立刻滑進她的褲裡,長驅直入地探向她最隱密的地方。

  她緊緊偎向他,暈眩在最美妙的感覺中,並忍不住伸臂抱住他,狂野地回吻他,他喃喃地傾吐愛語,而她竟然沒有注意到他用的是英語,因為她已經置身在熊熊的慾火中。他繼續製造魔力,不敢讓激情有須臾的鬆弛。

  然後,他突然躺在她的雙腿之間,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衣物阻隔。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也絲毫不記得,只是突然注意到他熾熱的肌膚已經壓住她的全身,而他們的小腹抵著小腹,胸膛抵著胸膛。

  他停止吻她,抬起頭凝視著她紫色的眼眸,彷彿在告訴她不必恐慌也不必害怕,然後,他再次親吻她,舌頭探入她甜蜜的口中。她在同時感覺他的手指滑入她的體內,帶來奇妙的喜悅……不,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他,她曾經最害怕的那個部位,但現在已不再害怕了。

  他非常緩慢地進入她,絲毫不必費力,因為她已經熾熱地期待著。她感覺他充滿她的體內,帶來緊繃但美妙的感受,這是一種嶄新的感覺,令她震驚於它的奇異和美妙,但不曾感覺疼痛。

  他繼續親吻她,現在變得輕柔,但熱情絲毫不減。他們的呻吟聲夾雜在一起,他的臀開始緩緩衝刺,她貪婪地品嚐這種嶄新的感覺,本能地知道他會給予她更多。她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膛,和他的結合為一。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彷彿正置身閃電巨雷之中,極度的狂喜席捲他,使他忍不住高聲吶喊,並緊緊抱住她,他把她擁得更近,和她同時攀上喜悅的最高峰。

  ***

  倩黛飄浮在美妙的神奇世界中,感覺一切都是如此美妙。他們的肌膚相貼,互相地壓擠著,一道潮濕的熾熱在她胸前游移,真好。她可以永遠躺在這裡,只要傑穆不開始用他的舌舔舐她的乳頭。

  「你已經醒了嗎?」

  她綻開夢幻般的笑容,現在他開始非常輕柔地吸吮,「我沒睡著過。」

  她把手指埋進他的黑髮中,感覺它的光滑和潤澤。他躺在她身上,慵懶地覆住她的乳房,「你生我的氣嗎?小月亮。」他突然問道。

  她用手臂撐住頭,以便看清楚他的神情。生氣?他是當真的嗎?

  「我看起來像生氣的樣子嗎?」

  「我佔了你的便宜。」

  她微微一笑,「真的嗎?」

  「我相信你一定以為這種事水遠不會發生,除非我們是躺在我的床上。」

  「我們不是在你床上嗎?」

  他朝她綻開笑容,「你終於瞭解我的重點了。」

  「非常好,原來你是在佔我的便宜。」

  「你喜歡嗎?」

  「如果我不給你正確的答案,你會不會把我淹死?」他輕輕捏擠她的乳房,使她無法再揶揄他,「喜歡,你這個自大的男人,這就是你要聽到的嗎?」

  他的微笑幾乎融化她的心,「你知道這帶給我多少的喜悅嗎?知道你只屬於我一個人?」

  「我或許是,只要你也只屬於我。」過了一會兒,紅暈爬滿她的雙頰。老天爺,這些話是從那裡跑出來的?「我的意思是——」

  「不,我不會讓你收回去,」他笑著打斷她的話,「我是對的,你們英國人就是無法和別人分享,對不對?」

  不論她是否能夠和別人分享,現在她確實無法分享他的幽默,「如果你指的是我們相信一夫一妻的制度,那碓實沒錯,我們是如此,」她大聲反駁,「可是一個擁有近五十個女人的男人根本不會瞭解!」

  「你嫉妒嗎?小月亮。」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煩惱,在意我擁有多少個女人?」

  「這是不對的!」

  「依照你的標準才是。依照我的,這個數目其實仍然嫌少。」

  她無法和他爭辯,在這個國家裡,他們確實如此認為。他永遠不會瞭解她的觀點,而且會永遠漠視它們,所以,她為什麼要浪費唇舌呢?可是,她真的很氣憤。

  「我認為,」她僵硬地說道,「我應該回後宮了。」

  「現在你真的生我氣了。」

  「一點也沒有,」她堅持,但緊抿的雙唇洩漏出她的心事,「我只是必須遵從你的意願,據說,在你和你的女人辦完事時,就會立刻把她遣走。」

  倩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話,而傑穆顯然也不喜歡。他的手不知不覺地抓緊她,他的神情變得陰沉而凶狠,「是誰告訴你這種事情?」

  「這有什麼關係呢?」倩黛規避地反問。

  「誰?」

  「我不記得了。」

  他的眼睛瞇起,「他們還告訴你那些事情?」

  「沒有了。真的。」

  「你就是因為聽過這些才怕我嗎?」他的猜測完全正確,「我應該感謝誰延長我的沮喪?」

  「你錯了,大人。」她恢復拘禮的稱呼,先前的親暱氣氛已然一掃而空,「是你自己的行為使我害怕你。」

  「你仍然認為我會傷害你嗎?」他問道,驚訝甚於憤怒。

  「你現在正在傷害我。」她平靜地回答。

  他終於注意到他的手正捏擠她的肌膚,並連忙放開。但她不給他道歉的機會。

  「但是,」她繼續說道,「這仍然不是我不願意和你上床的原因。我從小接受的教育讓我相信,只有沒有節操的女人才會把她的貞潔交給她合法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而這種作法只會帶來羞辱和毀滅。」

  「我是你合法的主人。」

  「這不重要。」

  「我是唯一能擁有你的男人,月娘,我的身份和你的丈夫一樣。」

  「不,不一樣。你用錢買我,但沒有娶我。」

  「你要我娶你?」

  她嚇壞了,「成為你的第四個妻子?當然不要!」

  她為時已晚地瞭解她剛剛正以最糟糕的方式羞辱他,並覺得驚駭莫名,幸好,他決定不理會她的冒犯,「你還有其他不願意和我做愛的原因嗎?」

  她轉開視線,然後用非常細微的聲音回答,「這使得我——終於成為你的奴隸。」

  他的聲音因瞭解而變柔,「在你被抓的那天,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月娘,你當然不會認為你還有其他的路可走吧。」

  「在真正發生之前,總是還有希望。畢竟,你已經有一大群美女,而且你又很少去後宮,應該可以輕易地忘記我。」

  他微微一笑,把她的頭扳回去面對他,「你不是那種可以教人輕易忘記的女人,小月亮。一個男人只要看過你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她搖搖頭,「依照你們的標準,我的身材顯然太瘦,並不吸引男人。」

  一抹挪揄的光芒進入他的眼中,「你或許缺乏脂肪,但擁有我想要的一切。」

  「你不要我增加體重嗎?」

  「我要你保持你現在的模樣。」

  「那,如果我變胖了,你就不會再要我羅?」

  他輕輕一笑,瞭解她在想些什麼,「我敢發誓,我明明聽過你說你喜歡我們剛才所做的事。或者,你已經變得如此健忘,只因為你不必再保護你的童貞?」

  她的粉頰羞紅,她真的已經忘記先前的事情,也還不能確定她真正的感覺。她從來不曾預料她會如此喜歡和他做愛,也不曾料到自己竟然會愚蠢地向他承認。

  滿足的慵懶消失,逐漸化為憤怒,然後變成困惑。她渴望離開這裡,以便清晰地思考,在傑穆仍然舒適地躺在她雙腿之間時,她當然無法清楚地思考。她為什麼還在這裡呢?據說,他只和他的妻子睡覺,而他顯然還不準備要睡覺。

  「你開始胡思亂想了,小月亮。」他的聲音把她的視線拉回那對探索的綠眸,「我不會讓你後悔你的臣服。」

  他的自大幾乎逗笑她,「你或許擁有我的身體,大人,但我的感覺仍然服從我自己的命令。」

  「真的嗎?你的感官,它們也接受你的命令嗎?」

  他低下頭,把一顆乳尖含進他溫暖的口中。倩黛閉上眼睛,感覺美妙的戰慄自她的乳房竄下她的小腹,再射向她的慾望中心。另一邊的胸脯也得到同樣徹底的待遇,直到她的手指探進他的髮中,用更直接的行動來回答他的問題。

  他突然離開她,但只是為了抱起她走向他的床。把她放在床上之後,他恣意地飽覽她的嬌軀,她卻不敢把視線移到他的下巴以下。

  「我——你是不是還沒有結束?」

  即使這個問題都不能使他的眼睛回到她的臉上,「噢,當然還沒有,小月亮,」他說道,「你怎麼能以為這麼快就會結束?你在我體內累積的沮喪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消除。」

  「我發現我很難相信你的話,明明有那麼多女人願意隨時服侍你。」

  她僵硬的語氣終於引起他的注意。他綻開笑容,在她身邊躺下,使她感覺他的體熱熨貼著她的整個身側。一隻大手覆住她的顛,滑進她的秀髮裡,帶領她的唇迎向一個輕柔無比的吻。

  「你認為其他女人能夠撲滅你引發的火焰嗎?」他的唇移到她的頸側,停留在她耳邊,帶給她一股熾熱而流動的喜悅,一直射向她的腳趾,「自從第一眼看到你之後,我的腦中就只剩下你一個人。我怎麼可能邀請其他女人上我的床呢,月娘?只有你能。」

  她選擇相信他,因為這些話是如此美妙,就像那探進她耳中的舌。所有的思想再次離她而去,而她也再次允許自己沉湎在無邊的喜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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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1:51:48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噢!」一個女孩的尖叫聲突然響起,但語氣中充滿興奮,「噢,老天,你確定嗎?」

  倩黛轉過頭,看到那個叫蜜拉的女孩,「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大君今晚要召喚我,」黑髮美女回答,「我根本沒有料到……呃,沒有人會料到……他一定是為了某個理由在生喜娜的氣,才會這樣漠視她。對了,一定是這樣。」她坐起身子,露出愉快的笑容,「噢,可是我當然不能埋怨,我一直以為我必須等待好幾個星期才會再次輪到。」她把手放在倩黛臂上,「為我高興吧,月娘。我真的好喜歡做愛這檔子事。」然後,她匆匆離開浴室。

  倩黛既無法移動,也無法呼吸,直到她瞭解愚蠢的淚水正湧上她的眼眶。噢,上帝,不行!

  她低下頭,悄悄拭去淚水,然後跳起來。她必須立刻離開這間擁擠的浴室,但不敢冒險回到她的房間,因為那必須經過同樣擁擠的許多通道。她不打算讓任何人說她的閒話,也不打算讓任何人看到她有絲毫的困惱。大君竟然這麼快就對她失去興趣了!她們一定會這麼諷刺她。她回想他倆昨晚曾經共赴幾番雲雨。一直到黎明,他才讓她離開他的房間。而她始終相信他的話,相信他只要她。誰知道,他卻打算在今晚召喚另一個女人上他的床!

  她在那裡佇立片刻,苦惱地思索著可以去那裡。她需要一個能夠獨處的地方,好讓她穩住自己。最後,她終於想到氤氳的蒸氣室。在那裡,就算她不是獨自一人,也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她的苦惱。

  念頭既起,倩黛便匆匆地走向蒸氣室。她一路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只期望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去或是她的眼睛。多謝老天爺,有一間蒸氣室是空的。她整個人蜷縮在角落的一張長椅上,以雙手遮住臉頰,任憑如潮的淚水不斷地奔騰而出。

  那個心高氣傲、只會役使他人的混帳東西。倩黛恨他、瞧不起他。她真恨自己,為何竟會天真地以為,他對自已除去肉慾外,還有其他的感情?他想要的一旦得手後,立刻露出原本的真面目。倩黛上過這一次當,以後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想想看,她甚至以為自己對他有情呢。幸虧及時看清此人,否則,等到自己付出已深時才發現,那才真叫為時已晚。

  幾乎每一個人都告訴過她,傑穆深愛著喜娜。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可曾對喜娜忠心?連一絲一亳都沒有。既然是這樣,倩黛憑什麼以為自己會有所不同?他並不愛她;就算愛吧,他也不可能為著她,而放棄所有其他的女人;尤其不可能放棄大老婆喜娜。是她自己天真無知,才會編出一連串自欺欺人的夢想。如今,夢碎了。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能怪!

  倩黛正在回想的當兒,聽見室外傳來人聲,而且愈來愈清楚。她在心中暗暗祈求他們快點過去,不要來打擾她。但是,如果他們不……

  她立即坐起身,用外袍衣袖擦乾臉上的淚水。幸好臉上沒化妝,否則這一哭,整張臉還能看嗎?愚蠢的淚水。她怎能為著一個天殺的畜生傷心成這個樣?倩黛抬眼望去,只覺得蒸氣已不似方纔那麼濃,心想,也許是某位女僕前來……不,那人說話的口吻充滿著傲氣,絕不可能只是一名女僕而已。

  「……我不要再聽什麼借口!這件事早就該辦成了,卻拖了這麼久!」

  此時,另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似乎是在訴說一些安撫的話。但是由於音量太低,倩黛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那位女性的聲音,高亢而清晰,一聽便感覺得出來說話之人正在生氣。

  「把這個拿去賣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錢還不夠,我只好——」

  那位男士打斷她的話,「那個男孩怎麼辦?」接著,他又低聲說了幾句話。

  女性的聲音繼續說道,「好,你快去進行。最近以來,沒有任何事能使他出宮。也許,這一件可以達成目的。他一離開皇宮,就下手,而且一定要成功,否則我活剝了你的皮。噓什麼噓,你竟敢管我說話大聲小聲,阿里!沒有人可以——」

  接下去的話,倩黛沒法聽見,因為那兩人已經走遠了。真可惜,依他們的對話內容來看,不論談的是什麼,一定都非常有意思。倩黛並不是故意探他人隱私,只是想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現在,哭也哭了,氣也消了一大半,可以安安心心回到自己屋裡」

  她步出蒸氣室時,未曾留意到站在走廊盡頭的那兩個人。不過,他們卻已看見倩黛。

  「你想,她會不會聽到什麼?」那名太監問道。

  「應該不會。不過,如果……」

  「夫人,我會親自去辦。」

  ***

  第二天黃昏,倩黛神色自若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她知道昨晚的事,定會引起大家在她背後議論紛紛。她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才能稍稍平抑四周不斷投注而來的眾多目光。她洗過澡正準備回房,艾曼興奮地跑來,高聲叫嚷著大君今晚再度召喚倩黛。

  她似乎有意讓每一個人都聽見這個消息,因此故意一路不斷地重複。

  倩黛不動聲色地回到自己房裡,聽著艾曼在房門外愈來愈急的腳步聲。

  「夫人!」

  「什麼事?」

  「我們是不是應該——」

  「不。」

  「但是——」

  「艾曼,我不去。」

  「夫人,你是不是病了?」艾曼遲疑地問道。

  倩黛回頭看一眼艾曼,「病了?」她勉強一笑,「沒有。不過,用它來當做藉口倒也不錯,省得引起一場大戰。請卡達去通知海吉,以便大君能為今夜另作安排。」

  她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成功。迪睿非常堅持地告訴海吉,不管生病與否,都要她準時出現。然而,艾曼與海吉說破了嘴,倩黛仍是鐵了心,就是不去。海吉這回可傻了眼,不知道該用何種方法才能達成任務。以前,若有後官嬪妃膽敢拒絕受召,通常都會有一頓苦頭好吃。但是月娘的情形不同,大君再三交代過,絕對不能處罰她。

  幸虧還是卡達機警,「珠寶師傅馬上就要來這裡,」他平靜地說,「管理服裝的人隨後就到。你難道希望他們認為,你所以氣成這樣,是因為昨晚沒有被召侍寢?」

  這句話可激怒了倩黛,「我要讓你們知道——」

  「夫人,後宮裡的人,一向都會依據自己的瞭解做成結論。因此,你說什麼並不重要。」

  「好吧。不過,如果我今夜被斬了頭,那得怪你們強迫我去見他。」

  「夫人,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是嗎?」倩黛氣呼呼地說道,「他只要輕輕碰我一下,我就用手挖掉他的眼睛。你們不妨等著瞧,看看我是否還能有腦袋回來。」

  艾曼心裡直禱告,希望大君心裡有所準備才好。

  ***

  不錯,迪睿心中是有此準備。事實上,在月娘尚未以生病做為不受召的籍日前,他就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他原本打算過幾天再找她,以使她有足夠的時間消除心中的怒火。迪睿原本以為,自己和月娘之間的幾番雲雨,應該足夠他幾天不見她。然而,那只是昨夜之前的想法。

  昨天晚上,他召來另一名英籍女子伍查莉。這位伍小姐也算得上是一位麗質天生的美女,迪睿大可以和她通宵纏綿。可是,他卻整個晚上都在和她下棋,而且還是盤盤皆輸。因為,他腦子裡想的全是月娘,以及她於兩人溫存時的各種反應。

  迪睿宣召伍查莉——也就是蜜拉——是出自不得已。他只有兩個選擇,不是早、便是晚。兩相選擇,他決定以早為宜。因為,他不知道傑穆何時會回來。唯有「蜜拉」的名字出現在後宮嬪妃受召登記簿上,待這一切結束時,迪睿才有可能帶她離開土耳其。

  壞就壞在,他應該早早便召查莉來侍寢,而不是等到昨夜,如此便可省去月娘今日的這一頓脾氣。

  他不明白,身為脂粉陣中老將的自己,怎會為了一個月娘而被弄得神魂顛倒?後宮佳麗中,不知有多少爭著想伺候大君;然而,他體內的飢渴唯有月娘才能滿足。他想,自己真是中毒已深,非得在傑穆回來之前,使自己完全擺脫月娘在他身上所加的桎梏。

  他的未來早已決定妥當,這其中並不包括一名事實上並不屬於他的土耳其後宮女子。她只是暫時歸他所有,如此而已。迪睿因此決定實行「以毒攻毒」的方針,試試看能否使自己不再為月娘所述惑。所謂的「以毒攻毒」,便是縱情與月娘同樂,期望日子久了,自己便會對她生膩,進而達成疏遠的目的。

  迪睿遣退寢宮中包括貼身侍衛在內的一干侍役。晚餐擺在面向花園的長窗前,桌上有著新鮮的玫瑰花。他倆將可在悠揚的樂聲中,享受一頓精緻的晚餐。他知道,月娘來時,兩人之間難免會有一場爭辯,所以才特地遣開貼身侍衛,免得他們起疑。因為,傑穆絕不會允許妃子有犯上的言行。

  她進門時,神態安靜而冷漠,並沒有如迪睿預期中的大吵大鬧。她站在屋子中央,下巴抬得很高,雙手在體側微握成拳,眼光向前凝望,甚至沒有看一眼他是否在屋內。

  迪睿走到她身後,「聽說你身體不舒服,是不是好一點了?」

  她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老實說……我現在還覺得胃裡很不舒服。」

  迪睿微微一笑,心知她這是騙人的藉日,「不舒服得連和我一起吃頓飯都有困難?」

  她本想拒絕,但卻又改口說道,「吃飯可以。」

  倩黛從頭到尾,一直採取冰冷的態度對待迪睿。一頓飯下來,兩人幾乎都沒有說過話。

  在為她倒茶時,迪睿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喜歡這頓晚餐嗎?」

  「肉有一點太硬。」

  迪睿咬住牙關,「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只能安排至這種程度。」

  她沒有口答,只是垂著眼瞼,啜飲著她的茶。

  在這種待遇下,迪睿變得極度不舒服。他寧可她和他大吵一頓,痛快地解決這場誤會,可是,在他還不能告訴她真相的情況下,他也不確定他能對她說什麼。

  他突然站起身子,「來。」

  倩黛漠視他伸出的手,逕自站起身子,走向牆邊的那堆坐墊,但她沒有坐下,她不能。她凝視著那些墊子,再次體驗她自己的愚蠢和憤怒。

  迪睿來到她身後,把她拉進坐墊中,然後擁抱她。她的反應是立刻推開他,退到幾尺外的地方。他允許她這麼做,注意到她閃亮的眼眸中充滿敵意。

  「這樣是不會有用的,月娘。」迪睿終於說道,「我有碰觸你的權利。」

  「而我有反抗的權利,我警告你我會。」

  她已經跪起身子面對他,雙拳緊緊握住,彷彿準備隨時應付他可能採取的任何行動。「你又會浪費你的精力,而我們明明可以把它應用在更好的用途上。」

  她屏住呼吸,「不!永遠不可能!」

  「永遠?」他搖搖頭,彷彿從來沒聽過這句話,「你在生氣,可是至少實際一點,月娘。你很清楚,在我要你的時候,我一定會得到你。」

  「而我會反抗到底!」

  「你儘管說吧,但是我會讓你知道你的反抗根本不會帶給你任何好處。」

  恐懼一閃而逝,然後是爆發的怒氣,「你該死,你難道沒有一點點自尊嗎,為什麼必須向一個厭惡你的女人強迫推銷你自己?」

  「你真的認為我必須強迫你嗎?」

  他自信的語氣令她勃然大怒,「你敢做任何嘗試,我就會——」

  「噢,我打算做一切嘗試,英國妞,而且會立刻採取行動。我會使你再次發出滿足的呻吟。你一定記得——」

  「住口。」

  「我看得出你記得,」他綻開邪氣的笑容說道,「我也記得。所以,我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

  「噢!」

  倩黛跳起來,但他的手臂已經環住她的腿,把她拉下去。她落在他身上,但兩、三秒後,她已經平躺在墊子上,他的身軀覆著她,他的手抓住她的兩手,把它們拉高至她的頭頂上。她被困住了,不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他的箝制。

  「不要停,」他在她耳邊沙啞地低語,「我感覺得到你的身體摩擦我的每一個部位。」她倏然地靜止!他輕笑,「我相信我們以前玩過這種遊戲,英國妞。」

  「讓我起來。」她咬牙切會地說道。

  「我寧可你這樣做,」他說這,用下半身摩擦她,「可以喚回一些美好的回憶。」

  「我恨你。」

  他搖搖頭,「你在生我的氣。你不恨我。」

  他根本不把她的憤怒當真,她氣憤地發現,「不要妄想猜測我的感覺,大人,」她僵硬地說道,「你不能像指使其他事物般指使我的感覺。」

  「我認為我在那晚做得相當好。」

  「那是在你欺騙我之前!」

  他終於皺起眉頭,「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女人?」

  「你讓我相信從你第一眼看到我之後,你就不曾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可是我現在知道在你買我的那個夜晚,你就和喜娜過夜,第二個晚上又召喚——一

  「夠了!」迪睿厲聲打斷她的話。

  老天!他還以為他只需要解釋蜜拉的事。他能說什麼呢?當然不能說在他躺在空蕩蕩的床上想她時,她哥哥的床上並不空。他不能用真相為自己辯護,也不能告訴她他要釋放伍小姐,每一個人都認為他已經帶她上床,包括歐瑪——包括月娘。該死!他以前不曾對她說謊,現在卻真的必須說謊了。

  「我的話都是出自肺腑,月娘。我只要你,從第一刻開始,你就帶給我從未有過的興奮。」

  「但不能制止你去尋找——」

  「你是個處女,女人!你的心和身體一樣純潔。我不能立刻召喚你,你至少需要一點點指導,才會知道該期盼什麼並免除恐懼。或者,你要在第一晚就上我的床?」

  「不要,」她僵硬地說道,「我不在乎你和誰上床,也不在乎為什麼。問題是你告訴我你不要其他女人,而我相信你。我不能原諒你的謊言。」

  「我說謊了嗎?或者,我告訴你事實,你是我唯一想要的,我的腦海中只有你?」他不等待她的回答,「我曾經允許你受幾個月的訓練嗎?在他們告訴我你還沒準備妥當時,我有沒有聽他們的話?誰會比你更清楚我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想再見到你?然後,你拒絕我。你知道我有什麼感覺嗎?」

  「我——」

  倩黛墜入沈默中,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確實是對的,該死。他不曾真正地對她說話,不曾確切地說過他的床上沒有其他女人,他只說她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迪睿略微放鬆,意識到他已經贏了這一回合。他不給予月娘再次質問的機會,打算用一個吻粉碎她的防禦,她並未轉頭逃避他的吻。他感覺得到她的手臂變得無力,她的嬌軀更緊密地貼著他的。在她臣服時,他放開她的雙手,感覺她的手指鑽進他的髮中,然後,她突然用力一扯。

  「哎喲!老天——」

  「我警告過你,」倩黛氣憤地打斷他的哀鳴,「如果你要一個合作的床伴,應該再次召喚蜜拉。她會——」

  迪睿用一手按住她的嘴巴,終於瞭解她的憤怒並非兒戲,「如果我要蜜拉,我會派人去召喚她。我要的是你,月娘。我昨天要的也是你,但愚蠢地認為你或許需要一天的休息,畢竟我們前晚一直沒有休息的機會。」

  她拉開掩住她嘴巴的大手,「你竟敢說這種假惺惺的話!說你都是為我好!」

  「我也認為你太驕傲,不應該會嫉妒。」

  「嫉妒!別作夢了!這只是一座妓院,而你是——」

  「住口!」

  「為什麼要住口?如果我每天晚上和不同的男人做愛,你就會這樣稱呼我。不要告訴我男人的情況不同。你的世界或許如此認為,我的卻不是。」

  「真的嗎?」

  他的微笑更加激怒她,「真的。現在能不能……讓……我……起來!」她再次推他,但他重得像座小山。

  「我會放開你,月娘,只要你原諒我傷害你。」

  「你沒有傷害我,」她堅持,把頭轉向另一邊,「我只是忽略了一些基本的事實,但現在已經注意到了。」

  「不要這樣,月娘。」他用唇輕搔她的咽喉,「其他女人對我並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唇移向她的耳垂,「我甚至不記得我昨晚做過什麼,或說過什麼。可是,我記得和你共度的每一秒鐘。」

  倩黛的思緒已經碎為片片,而她似乎無法把它們拼攏回來,「你——你不可能忠實。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做。」

  「如果這樣做能再次擁有你的臣服,那我一定會照做。」他輕率地保證。

  她無法相信她的耳朵,「你不可能是真心的。我甚至聽說,你為了要滿足每一個人而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你應該覺得高興,至少有一個女人不會因為你漠視她而感覺被冷落。」

  「你明知道這不是事實。現在你已經品嚐過身體的喜悅,你會想念這個。」他的手滑入他們的身體之間,抓住她的乳房,「即使是現在,我都感覺得到你的乳尖變硬,正在乞求我的親吻。」

  「住——」她的話突然轉變為一聲尖叫,因為在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一道陰影,而倩黛真正看到的是匕首的光芒在大君的頭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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