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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法老王的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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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37:56 |倒序瀏覽
法老王的癡 作者:夙雲 

一場陰錯陽差的設局,
讓言情小說界的新秀作家淺芝淪為黑市夫人,
她不甘心,決定用惡搞手段對付這野獸般的男人,
氣死他算是替社會除害,不然被他休了也痛快。
可奇怪的是,新婚之夜她惡意的傷人之「舉」,
加上蜜月期間種種的整人花招,他全都忍下了;
而且,在他冰冷的眼神中總會不經意地閃過一絲溫柔,
難道是她的錯覺,還是她根本失算了?
說起來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堂堂黑道頭子「法老王」竟會對一個生澀少女用情至此,
明的動用勢力,暗的派人保護,他全都用上了,
無怨無悔的守候,只盼能一圓年少的癡情夢,
但這樣的用心良苦卻仍無法打動她,
在她心目中,老公甚至比不上一位忠實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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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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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39:01
  序曲

  「什麼……」黑道小弟們囁囁嚅嚅地道。「『法老王』下令要我們每個人都得看這本羅曼史小說?」

  羅曼史?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們這群小弟成天活在刀光劍影下,只知街頭血並這名詞,書沒念多少、大字也才懂得幾個,怎麼看得下女人家的玩意兒——這些男歡女愛、哭得你死我活的愛情故事?

  「『法老王』要我到每條街上的書店,把『淺淺』的小說統統搜購回來送給你們!」兄弟們口中的李大哥,也是法老王的心腹,對眼前列隊站好的小弟們道。「所以,你們每個人手上才都有一本。」

  喔!原來這就是這個任務的來龍去脈,不過小弟們還是大感傷腦筋。

  「哎!你們只是看看書,還算輕鬆的呢!我這把老骨頭為了買這些書,可是累死了!」李大哥走遍大街小巷,差點把腿走斷,還另外派了兩個小弟當差,幫忙打包扛回來。幸好,這個「淺淺」好像還只是個新人作家,作品沒有大量印刷,雖然仍有一、兩千本的量,但鋪一鋪小說漫畫出租店之後,剩下在書店裡販賣的,已不到幾百本。不過,一次要買回幾百本的書,搬回幾大箱,也夠他們受的了。

  李大哥大剌剌地半躺在椅子上,長吁短歎。對他這個幾乎算是文盲的老頭子來說,要遊走在重慶南路的書城裡找書,滋味可是不好受。

  而令他大惑不解的是,老大「法老王」是何時迷上了羅曼史?而且還專挑「淺淺」這個小說家的作品,莫非她的文筆有什麼過人之處?還是「法老王」這陣子想「修身養性」,於是開始研讀起文學小說,要脫離血腥暴力的污染?

  總之,這回「法老王」一反常態的作法,真是讓人摸不著、猜不透。

  「不管了!」跟在「法老王」身邊多年的李大哥斥喝。「反正是『上頭』的意思,大家這陣子就暫時不要出去惹事,盡量少動刀動槍的,看看小說,就當好好培養人文氣質吧!」

  頓時一陣噓聲傳出,不過這些弟兄們還算乖巧聽話,這陣子全球經濟都陷入景氣低迷中,黑道企業也跟著收益銳減,既然無事可做,就翻翻「淺淺」的小說吧!

  而身為長輩的李大哥,真的帶頭做起,「努力」閱讀!當然,他老人家最先翻閱的是最簡單的短篇後記——

  原來「淺淺」還只是個小女孩而已,作者在後記自述自己只是一名大二的學生,對羅曼史創作有很大的熱情……最後還毛遂自薦第二本小說很快就會上市……

  沒想到,小小年紀就能出書,李大哥心想,真不愧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令人敬佩啊!

  可是,還有第二本啊?

  他開始笑不出來了。到時候,「法老王」該不會又派他「出公差」,搜遍台灣大大小小的書店,將淺淺的第二本小說全數買回,然後逼迫自家弟兄們熟讀吧?!

  法老王啊!你究竟跟淺淺有什麼牽扯呢?居然對她的小說如此熱中著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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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0:07
  第一章

  「我們身為她的父母,你是哪根筋壞了?居然要『設計』自己的女兒?」陳月花用台語破口大罵。「死老頭,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的心肝是鐵做的啊!出這個什麼餿主意……」

  易扈祥有苦說不出,歎氣道:「沒有辦法啊!我不怕老也不怕死,但我怕的是我死後……留下你們母女倆,無依無靠……」

  易扈祥取出幾張藥單。「你看——人老不中用喔!」藥單上列了一大堆病症名稱,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攝護腺腫大……幾乎所有老人常患的疾病都有了,只差沒有老年癡呆症。「上帝是公平的,我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打拚天下,得到了一切,卻忘了總有一天,我也會兩腳一伸、躺進棺材裡。唉!到頭來什麼都是一場空啊!」

  易扈祥是大陸江蘇人,數十年前隨著國民政府退守到台灣,在台南落地生根後,赤手空拳打天下,如今是台灣南部赫赫有名的大財主,事業龐大,堪稱億萬富翁。

  當年他隻身來台,原本是孤家寡人一個,直至他結識了台灣土生土長的本省女子陳月花,兩人迅速陷入情網,熱戀後結婚,一路相守至今。

  易扈祥帶著濃重江蘇腔的國語,跟妻子的台語一對話起來常常是雞同鴨講,但這仍是不減夫妻兩人的恩愛。

  他不但不像一般企業家喜歡逢場作戲,隨時都可能有一兒半女來「滴血認親」,反之,他對妻子陳月花非常專情,也認定了這一生,他只有這麼一個妻子。

  而陳月花對丈夫除了夫妻間的情愛之外,更有無盡的感激,為了報答丈夫的專情,她不斷努力,想讓易家多子多孫多福氣!

  然而殘酷的是,他們結縭二十多年以來,才只生了一個女兒,如今年方二十歲。

  易扈祥年紀已大,總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他不得不擔憂,龐大的家產,將來要如何處理?

  「唉,我們才一個女兒——」他感歎。

  「對不起,是我肚子不爭氣……」陳月花滿懷歉疚,生下淺芝之後,她的肚子就再也無消無息……

  「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夠勇!」易扈祥生澀地用台語消遣自己。他不希望妻子內疚自責,於是把所有的過錯都住自己身上攬。「我們都老夫老妻了,說真的,如果我真有萬一,我走後,你要好好的尋覓第二春,我不要你老年孤單——」

  「烏鴉嘴!你黑白說啥?」陳月花急忙阻止丈夫繼續說些不吉利的話。

  「唉,其實除了你之外,我最擔心的是,我辛苦創建的事業會瓦解!」易扈祥憂心地說。「淺芝可靠嗎?她有本事繼承我的王國嗎?我們一直都太保護她了,從來捨不得讓她吃苦受罪……她瞭解賺錢的辛苦嗎?她有智慧面對當我們不在時的人生嗎?」

  「什麼?」陳月花呆愣住。她終於搞清楚了,原來易扈祥真正割捨不下的,還是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身外之物。「老頭子啊……原來你還是在乎你的錢——」

  「『測試』一下女兒吧!」易扈祥若有所思地道。

  「你說什麼?」陳月花不敢置信地驚呼。但震驚過後仔細想想,她明白老頭子說的沒錯,從前那套養兒防老的理論,現在可不一定管用了。

  那些天理不容的人倫慘劇,每天在新聞節目裡火熱上演。陳月花心有慼慼焉地對老公說道:「哎!其實昨天我才看到一本八卦雜誌說,一名富家千金平均一年花上千萬置裝……最近一些富家女驕縱無度、奢侈無天的事件時有所聞,如果這是我的小孩……」她想像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家中,也許一不注意,未來自己的女兒就會淪為八卦雜誌報導的焦點人物。

  萬一,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神經兮兮的陳月花開始假想起這則新聞的字幕——

  易老爺的女兒易淺芝是敗家女?

  富家千金易淺芝婚姻秘辛大曝光,她生活在婚姻暴力的陰影下,丈夫負心薄倖,為貪圖遺產……

  想到此,陳月花心驚膽戰。

  「心肝女兒啊!如果你以後生活不幸福,做母親的我難辭其咎!」一陣哀嚎後,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只好望向易扈祥。

  「那怎麼辦?」她看著丈夫,兩人大眼瞪小眼。

  易扈祥如同老謀深算的狐狸,已計劃好了一切。「就這麼辦——」他貼近妻子的耳朵,詳述著他的計劃。「記住,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機不可洩漏!」

  「『玩笑』要開這麼大嗎?」陳月花可捨不得女兒受罪。「不妥、不妥……這太過火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易扈祥此刻顯露出冷血無情、唯利是圖的商人本色,他將女兒當成「物品」一樣地測試,絲毫沒有通融的餘地。「我們不能心軟,絕對要做得很徹底,唯有如此,咱們才能看到女兒的『真心』啊!」

  「可是……」陳月花左想右想,這計劃其實應該不至於造成傷害,不過只是測試一下女兒面對一無所有時的反應而已。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唯有受到考驗,人類深層的慾望和本性才會顯露,到時,一個人是良善?是醜惡?終究會一覽無遺!

  反正只是一場遊戲,事過境遷,仍舊能夠一切還原!「好,一切就全聽你的吧!」陳月花也下了賭注。

  不過,他們都忘了自己是人,不是神;縱使再怎麼「機關算盡」,他們也無法決定女兒的人生,最終還是要順從命運之神的安排……

  ※※※

  位於外雙溪的一棟四層樓、中古公寓。

  屋主是一名正值花樣年華、亭亭玉立的少女,名叫易淺芝,她是外雙溪附近的D大中文系二年級學生。

  房子坐落於台北近郊的高級住宅區,一名小女孩能夠擁有這一整層大公寓,讓外人直覺她的家庭背景不容小覷。

  的確,她來自台南的名門望族,她的父親巴巴易扈祥,是台灣赫赫有名的富豪仕紳。由於他和妻子只有這名獨生女,所以格外疼愛有加,女兒離家在外遠赴北台灣唸書,兩老因為怕她在外面吃苦,住宿舍不習慣,甚至自掏腰包買下這層四樓公寓。至於為何不買全新的房子,而選擇購買中古屋?其實是怕太過招搖,引起歹徒覬覦,所以寧願選擇較保守的普通公寓。

  不過,易扈祥特意將房子內部大肆裝修了一番,所以屋內煥然一新,與新房子無異。當然,若是沒有進屋細瞧,就絕對無法想像得到裡頭竟然別有洞天!

  屋內四十多坪的空間,共有四個房間、兩套衛浴設備、現代化的寬大廚房、杜比環繞音效的視聽間和一個極為氣派的大客廳……但沒有父母親相伴的易淺芝覺得很孤單,尤其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顯得屋內更加空空蕩蕩地,所以她決心呼朋引伴,邀請有緣人成為她的室友!

  只是,不知這位有緣人何時才會出現?

  ※※※

  「逸?你居然要我去當臥底?」齊涓鵑驚呼,十分訝異。

  齊桓逸從不准涓鵑在他面前喚他「哥哥」,他不願意讓外人知道,這位頂尖的醫學系高材生有一個流氓大哥,他認為這個事實會讓妹妹蒙羞。

  「你到北投上課,住外雙溪也比較近!」齊桓逸理所當然地回答。「你不覺得你現在住木柵,離學校實在太遠了嗎?」

  涓鵑欲言又止,這是逸第一次求她,她怎麼可能不答應?只是這件事詭譎多變,不是她所能夠掌控的。

  從來沒有人,包括他最親暱的妹妹,可以摸透法老王莫測高深的縝密心思。

  「好吧,我答應你!」只要是哥哥的要求,涓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拒絕,只是她仍忍不住故意試探道:「逸,你愛她,是吧?」

  齊桓逸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青!唉……真是人小鬼大,曾幾何時,小妹妹也懂得臆測他法老王的心思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一轉眼間,涓鵑也長大了,現在更是每學期拿獎學金的醫學系高材生……

  「我真沒想到,你竟會如此認真地看待那女孩,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當時你和她只有一面之緣,人家現在包準把當年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哪還認得你?你別癡心妄想了!」涓鵑不以為然地潑他冷水。

  齊桓逸淡然道:「她不記得我沒關係,只要我把她放在心裡就夠了,畢竟一個人一生中能有多少知己?」

  知已?

  「好一個不知情的『紅顏知己』,」涓鵑哭笑不得。「這能算是愛情嗎?」她不留情地想喚醒他。「這叫笨、這叫愚蠢——」語畢,她索性掉頭離去。

  其實,涓鵑的話,他不是不懂,只是情根早已深種,他一心癡癡唸唸就是為了她——

  他忘不了她……

  從綁著兩根小辮子在風中飄揚的小女孩開始,到現在她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這漫長的時光以來,他始終對她念念不忘。

  他立誓,今生今世即使不擇手段——他都要擁有她。

  突然,行動電話響了起來,他從沈思中回過神。

  齊桓逸順手接起,他面色開始凝重了起來,顯然正有非比尋常的事情發生。「什麼?老傢伙最近販賣起自己收藏的骨董,還典當了家裡一些有價值的財物……」齊桓逸當機立斷下令。「你們立即著手調查老傢伙在蘇富比拍賣會上究竟賣了多少骨董,聽著,那些骨董不管叫價多少,利益集團一定要全部買下……」

  真是驚人的消息——易氏集團有財務危機!

  實在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這時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似乎有些不光明。不過,他終於可以利用討債公司的名義,名正言順地接近易家了。

  然而,齊桓逸仍沈重地歎了口氣。易家若破產,看樣子易淺芝的未來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

  一早,清晨六點多。

  易淺芝昏昏沈沈地站在公車站牌前。

  但她並非在等公車,而是因為前一天熬夜寫了整晚的稿子,整個人已經寫到頭昏眼花、精神不濟,但偏偏正寫到精彩高潮處,腦子一直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中,使她無法好好放鬆休息,最後她決定出門,強迫自己遠離電腦螢幕。她坐在公車站牌旁的候車椅上休息,由於這一處公車站就在她的公寓樓下,所以她並不擔心會碰到壞人。

  此時,人們都還躲在棉被窩裡夢周公,街上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只有小貓小狗兩三隻。

  究竟還有什麼可以做為她寫作的題材呢?她陷入沈思。

  突然一個清新慧黠的女孩走到她面前。

  「小姐,請問你有十五元嗎?可不可以借我搭公車?」她一臉迫切、楚楚可憐的模樣。

  易淺芝呆愣地望著眼前這名水靈清秀的女孩。她看來聰明內斂,渾身散發出一股知性優雅的氣質,易淺芝直覺認為,她一定是名教育背景良好的學生。

  「你要……」

  「我要趕到學校上第一堂課,可是,我昨天熬夜唸書一整晚沒睡覺,迷迷糊糊出門卻忘了帶錢包,現在口袋裡剩下的零錢都用完了,但我還得換車坐到北投……」齊涓鵑哭喪著臉。「這班公車就快到了,我如果沒趕上,第一堂課鐵定遲到。我又沒錢坐車回家,真是進退兩難!」

  「你是念……」易淺芝好奇地問。

  「我念Y大醫學系,二年級。」齊涓鵑趕緊自我介紹。怕易淺芝不相信她,她急忙供出所有聯絡方式以表示她的真誠。「我可以留家裡的電話號碼、留手機號碼、留住址……我絕對會還你十五元的。」齊涓鵑差點舉手發誓。

  易淺芝噗哧一笑。「『助人為快樂之本』,我怎麼可能不幫你呢?更何況是區區的十五元?」從小,她就明白自己的家庭環境比一般人優渥,而除了惜福之外,她也懂得施予,並對一些遭逢危難的人伸出援手;她不願意做個一輩子守著金山銀礦的守財奴。

  「實在太謝謝你了!」齊涓鵑只差沒有磕頭跪拜。

  這是她們認識的開始——

  那天的黃昏,齊涓鵑為了答謝易淺芝的患難相助,於是邀她一同去喝泡沫紅茶。在愉快的聊天過後,這兩個女孩進一步地瞭解了對方,無形中更欣賞起彼此專業的那一面。

  易淺芝一向最佩服醫學系的學生,因為這輩子,她只要一見血就會昏倒;要她拿起手術刀面不改色地將病人開腸剖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齊涓鵑也深深喜歡上易淺芝,她一向非常欣賞像易淺芝這種想家力豐富、對事物觀察力敏銳的女子,尤其她又接受正統文學的薰陶,隨口就能吟詩作對,真是令人佩服!

  「你住木柵?」易淺芝驚訝地叫出聲來。「在北投唸書,卻住在木柵?」

  「沒辦法啦!我本來就沒什麼錢,外雙溪和北投附近的房子租金都比較高,我哪租得起?」齊涓鵑一臉無奈。「我這南部小孩,實在受不了大都市的高消費!」

  其實,當初會選擇住在木柵是因為逸住深坑,這樣一來,離他比較近,彼此能有個照應,萬一真的有事需要對方時,也能在第一時間內趕到對方身邊。雖然逸根本不管她,也從來沒有人知道他有一個妹妹住在木柵……

  「那就搬過來住吧!」易淺芝毫不猶豫地道。「我就住在那裡——」她指著自己的公寓,盛情邀請。「我家空間很大、很豪華,放心吧!一定夠你住的,而且我也需要一個同伴——」

  「不!我每個月的零用錢不多……我怕我租不起……」齊涓鵑兩隻小手拚命在空中揮舞。

  「放心吧!我不會收你太高租金的,就以你在木柵的房租計算,如何?」易淺芝無所謂地擺擺手。

  齊涓鵑腦海轉動著一堆數字,快速換算兩地的價差。

  「可是……你這樣便宜我太多了!」她有些不安。

  「因為我欣賞努力向上的孩子啊!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會給予絕對的幫助。」易淺芝從小在父母耳濡目染的教育下,待人處事一向慷慨大方,看到有人遇到困難,她絕不會吝於伸出援手。「我想這樣一來,以後你上課一定方便多了,也有更充裕的時間可以好好唸書!」

  「我真是太幸運了……」齊涓鵑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這麼簡單就可以住進易淺芝家。由此可見,這位富家千金真是單純到不知人間險惡,不過也因此倍加惹人疼愛!

  「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喔!」易淺芝清純的臉蛋兒,揚起一絲淘氣。「我要你做我的『女主角』。」

  「女主角?」齊涓鵑聽得一頭霧水。

  「你會是我下一本小說的女主角唷!」易淺芝露出甜美的笑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設定女主角就是醫學系的學生!」

  「你……在寫小說?」她佯裝很震驚。「天啊!你真是一個才女耶!」

  「沒有啦!」易淺芝雙頰飛上紅暈。「我只是想做一名傑出的羅曼史小說家而已,那是我最大的夢想!」

  「你一定會成為最暢銷的愛情小說家……」齊涓鵑發自內心地祝福她。

  易淺芝害羞道:「出版社告訴我,我第一本賣得不錯……雖然離大作家的銷量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不過新人作家能有如此表現,已算是不錯的成績!」

  「真的嗎?」齊涓鵑真的很佩服易淺芝,但心底也大歎上天不公平,怎麼有人一出生就家財萬貫,甚至連還在唸書,就開始賺錢有收入?真是個命中注定富貴的女人!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回家吧!」不由分說,易淺芝拉著齊涓鵑往外走,還特地陪她到站牌那兒等公車。

  「這星期天你就要搬過來喔!」直到坐上公車前,易淺芝還在一旁不斷地對齊涓鵑耳提面命。

  齊涓鵑微笑地向易淺芝道別,心底卻還是有此不敢相信,沒想到居然這麼順利!

  ※※※

  搬家的過程十分順利,如今她們總算成為室友了。

  為了達成逸交託給她的任務,只要易淺芝在家,齊涓鵑總是不動聲色地默默「觀察」她。

  她發現易淺芝雖是個千金大小姐,家裡有上百億的財產可供她隨意使用;然而,她卻從不鋪張浪費,甚至還自食其力賺取微薄的稿費。所以如果她沒有特意告訴別人,她是易扈祥的女兒,根本就沒人會知道她顯赫的身世。

  除此之外,她十分乖巧,課堂上從不缺席,課業成績也大都保持在前三名以內,是個完全不會讓父母煩惱的孩子。

  平日空閒時,淺芝就是對著電腦寫稿,或是上網跟人聊天。她尤其喜歡逛些羅曼史的相關網站、探詢作家的八卦,偶爾還會在聊天室裡問別人。「你看過『淺淺』的小說嗎?」

  但往往得到很殘酷的答案,不僅沒人看過,甚至連瞥到書皮封面都沒有,更遑論是聽過「淺淺」這名字了。

  此時就會激起易淺芝骨子裡倔強不服輸的性子,她強辯道:「出版社說淺淺雖然是新人,可是賣得很好……」

  不一會兒,網友開始圍攻嘲笑她。你該不會是作者本人在「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吧?甚至,還有人諷刺她。「網路果然是推銷自己的好地方,現在更變成了新進作者打知名度的最佳管道了,也許等下線後,就會有人去找淺淺的小說來看吧……」

  易淺芝對著電腦,氣得面色發黑。

  下一秒,又出現了更惡毒的批判字眼。「笑死人了!這種小說也敢大言不慚對外推薦?!你喜的是這種不入流小說的作者啊?算了!網路是虛擬世界嘛!你要說自己是神也無所謂!」

  易淺芝尖叫一聲,差點把整台電腦摔了出去。千金小姐的拗脾氣一發,簡直無人能擋。但齊涓鵑仍趕緊衝出來制止,以免一台電腦無辜遭殃。「網路嘛……妖孽叢生之處,八卦聽聽就好,哪能當真呢?網友常常都會發表一些不負責任的言論啊!」

  「他們怎麼能夠說這種話?」易淺芝相當固執。「反正,我一定要成為頂尖的羅曼史作家!」

  「羅曼史作家……」齊涓鵑順手玩弄起自己的髮尾,有些顧忌又小心翼翼地道:「其實據我所知,羅曼史作家在台灣的地位並不是很被注重……」換句話說,羅曼史作家的地位在台灣相當卑微,很多寫言情小說的暢銷作家,對外都不太敢大肆宣傳,只敢偷偷摸摸地進行小說創作。所以,她實在搞不懂易淺芝為何那麼激動。「這是大環境的問題,既然羅曼史尚浮不出檯面,你就不必太在意真真假假的流言!」

  易淺芝冷靜地反問她。「那你為什麼要念醫學系?」

  「我……」這下子,換齊涓鵑傻傻地杵在原地。

  記憶回溯到過去,她父母雙雙死於癌症,哥哥為了讓她繼續升學,只好犧牲自己的學業,高中還沒念完,他就休學在夜市擺地攤,一天又過一天,兄妹倆勉強靠著擺地攤餬口過日子;最後,哥哥甚至不得已加入黑社會……

  「我想要做一個頂尖權威的醫師。」齊涓鵑信誓旦旦地道。她再次確定了自己救人一命的信念和心願,因為疾病造成的死亡,已使得世界上有太多的悲歡離合及家庭破碎。

  哀悼父母之際,她回想起當年父母被癌細胞侵蝕的痛苦情景,仍感到心悸不已。她發誓一定要學會妙手回春的醫術,讓人減輕生死病痛的苦難。

  「那就對了,」易淺芝依理類推。「每個人都有執著的一面。」她也是,她不想成為一無是處的千金小姐!她爸爸征服了台灣的食品界,而她要以自己的文筆,征服那些一喜愛幻想、熱愛作夢的千千萬萬個沈浸於羅曼史的少女們!

  這是一種執著,就如同法老王執著他最愛的女人一樣……

  齊涓鵑無話可說,只能默默地開上門回房。然後,不著痕跡地打電話向法老王「報告」……

  ※※※

  學校裡有很多學長熱烈追求易淺芝,而她通常也大方地接受邀約,盡情玩樂,經常不到門禁時間是不回家的。

  但是,其實約會對易淺芝來說,不過只是生活消遣,現在她還不想談戀愛。

  門禁時間定為十點整,即使易淺芝身為房東,父母也遠在天邊,但每天十點一到,她一定得乖乖打電話回家。如果哪一天她忘記打這通電話,父母找不到人,她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她來自保守的台南世家,父母絕對無法忍受有一個不懂潔身自愛的女兒;尤其他們親子關係向來良好,易淺芝可不希望因為自己住在台北而出了任何差錯,讓雙親一輩子留下「陰影」。

  所以,雖然異性緣一向很好,但她仍堅持自己要在十點以前就乖乖地進家門。對她而言,門禁其實是一種自我約束,用來警惕自己不要太過沈迷於一時的風花雪月中。

  「九點五十五……」齊涓鵑坐立難安。怪了,怎麼還沒回來?今天跟易淺芝約會的男生可是個超級大帥哥,難不成……不,千萬不行!易淺芝只能屬於法老王一個人!

  終究忍不住了,齊涓鵑乾脆衝出門,打算直接到樓下察看——

  真是無巧不巧,她才下樓就一頭撞見女主角和一位大帥哥站在樓下鐵門邊,兩人正好抬起頭,四目相對,雙方嘴唇只有咫尺之隔……齊涓鵑心裡大呼好險,幸好被她逮個正著!

  易淺芝的吻,也是只屬於法老王一個人的!

  「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齊涓鵑假裝沒看到,卻又故意大聲嚷嚷。「我只是要到7-11買飲料……」她隨口胡扯了個理由。

  「沒關係!」易淺芝毫不在意。「我上樓了,再見!」她頭也沒回地跑上樓,反倒是那個約會的男同學,直愣在一旁乾瞪眼。

  齊涓鵑轉過頭做了個齜牙咧嘴的神情,而後就急速的閃進不遠的便利商店裡。一會兒,她買了些零嘴進門,又故做若無其事地敲敲淺芝的房門。「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輕柔的聲音真是婉轉動聽。

  齊涓鵑才一打開房門,就見到易淺芝專注地坐在電腦螢幕前,手指滑過鍵盤的ㄉㄚ、ㄉㄚ聲音沒有停止過。

  「在寫小說?」齊涓鵑隨手遞給她魷魚絲。

  「是啊!有感覺就趕快寫……」易淺芝嘴巴雖然在動,但手指的動作卻沒有停過。

  「感覺……」齊涓鵑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是——戀愛的感覺嗎?還是——牽手的感覺、接吻的感覺……」

  易淺芝噗哧一笑。「那些『感覺』不都被你的出現,給歪打正著的破壞光了?」

  「對不起。」齊涓鵑有點不好意思。「你喜歡他唷?你們剛剛差點……」

  「沒有所謂的喜不喜歡!那只是練習。」易淺芝語出驚人。「沒辦法,誰教我沒有接過吻,如果我沒有這些經驗,我根本寫不出有感覺的小說。」

  「天啊!」為了完成小說情節,易淺芝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在「利用」男人!「你可以平空幻想啊,小說不都是捏造的嗎?」

  「才怪!」易淺芝反駁道。「天馬行空的想像比不上刻骨銘心的感動!打從心底發抒情感的小說才能動人心弦!」

  「所以你需要『身經百戰』,甚至因此得跟男人來一場火熱的接吻,你也不在乎?」

  「你說呢?」其實,她說得煞有介事,不過是想嚇嚇齊涓鵑而已。事實上,對於兩性關係,她一向理智勝過情感,心底自有分寸,這從備受男同學青睞的她,至今都沒傳出任何佳訊,可見一斑。可是,誰教涓鵑那麼單純,容易上當!竟還真的以為她易淺芝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孩。

  「那……」齊涓鵑艱難地吞嚥著日水。「萬一,你需要寫床戲……為求經驗,你也會不惜『親身經歷』嘍……」喔!她實在不敢苟同易淺芝為小說犧牲的瘋狂程度。

  易淺芝乾脆不說話。可是她泰然向自若的神情,更讓齊涓鵑打了個寒顫,變本加厲地誤會下去。「你不覺得你好像……太沈迷以致無法自拔了?」再耽溺下去,就叫執迷不悟了。

  易淺芝不以為然地撇起嘴,倨傲地冷笑。「正當青春年華的時候,我只不過是沈迷於虛幻的小說世界,總比那些真的誤入歧途、真槍實彈演出的少女少年好多了吧!」

  「我……」總是如此,齊涓鵑老是被易淺芝譏笑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宛如一隻呆頭鵝,沒見過男歡女愛的「世面」!她只得藉故轉移話題。「對了!有你的信。」她拿著信封袋揮來揮去。「看寄件人的地址,好像是出版社吔!」

  「出版社?」易淺芝跳了起來,伸手搶過信件,然後迫不及待的打開。只見從大信封袋裡,又掉出另一封信。

  「天啊!是讀者寄給我的!」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我有讀者了!我有讀者了!」易淺芝對著信大叫,興高采烈地躍上床蹦蹦跳跳。「這……是我第一位讀者……」她喜出望外,舌頭差點打結,講不出話來,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這名讀者匿名叫做「淺依」,沒有透露真實姓名,也沒有註明性別。有點古怪!不過,這也是現代人標新立異的作法吧!簡短的信箋,寫著感性的字眼——「我喜歡淺淺的小說,我會一直看著淺淺,請加油!」

  此刻易淺芝有如飛上雲霄,心情雀躍不已,也不管眼前這位神秘的「淺依」究竟是何方人物。

  「瞧你高興的!」齊涓鵑難以置信,信紙上幾句簡短的話,居然讓易淺芝高興了老半天。「簡直比中彩券還要樂!」

  「這是對我的肯定啊!」易淺芝興奮過度,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這表示我的小說被讀者注意到了……」她哈哈笑個不停。「我愛死這位讀者了!我今天睡覺要把信抱在懷裡……」

  真是不可救藥!

  齊涓鵑啼笑皆非地旋身關上門,讓易淺芝獨自好好地品嚐這未曾謀面的陌生讀者帶給她的喜悅和悸動。

  哎!如果她知道寫這封信的「讀者」是誰的話,一定會驚奇萬分……因為那包含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深情不悔的愛。

  ※※※

  小說八股的情節,總不免要寫到牽手,接吻……如果劇情安排男女主角要結婚,那更勢必要鉅細靡遺地描寫一場洞房花燭夜的親密接觸……

  不過劇情發展到這兒,易淺芝實在寫不下去了,男女主角結為夫妻後的床戲,從兩人的摸索動作開始不斷發展……她想得累死了!整個脖子因打了整天的電腦而僵硬了起來,她不得不強迫自己關上電腦,走到陽台放鬆一下。

  今夜的星空深深吸引著她。

  三月中旬、農曆十五的夜晚,傳說是狼人突襲的時間……夜幕漆黑,耀眼的滿天星光一閃一閃地,而彎彎的月牙正高掛在一方……啊,神秘眩目的夜。她頓時詩情畫意了起來,不由得興起浪漫奇想……

  想到她的讀者「淺依」……易淺芝嘴角莫名地掛上甜滋滋的笑靨。

  去7-11買個關東煮或茶葉蛋吃吃吧!她突然記起自己晚飯沒吃,如果今晚又空著肚子熬夜,身子纖弱的她一定受不了。

  易淺芝是個標準的夜貓子,習慣在下課後先回家蒙頭大睡,深夜再起床活動。現在齊涓鵑老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無法再「盯」著她看,所以她就一身輕鬆休閒的裝扮出門,完全忘了此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

  雖然微波食品暫時填飽了她的肚子,但易淺芝仍在7-11打混了一下,看完八卦雜誌,才意猶未盡地離開。時間已接近凌晨一點,返回公寓的路程只要五分鐘,但暗巷烏漆抹黑,易淺芝開始有點忐忑不安,只能直盯著前方公寓的紅色朱門,安慰自己,她就要到家了。

  走著走著,她不時被些微的風吹草動搞得神經緊張,不由得草木皆兵了起來。

  冷不防地,她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有人跟蹤她?

  她的腳步加快,臉色瞬間慘白,而後面的黑影也疾步快走,緊緊跟隨著她。

  她不敢回頭,細碎的步伐雜亂匆促,豆大的汗滴自額頭滑下,喘息急促的幾乎要透不過氣來,眼看家門就快要到了——

  她一個小跑步衝進屋簷下,顫抖的手趕緊取出鑰匙打開鐵門。但才來到樓梯口,頃刻間,一道巨大的神秘黑影籠罩住她,她瑟縮著發抖,卻叫不出聲,也動彈不得……

  她就要被黑夜的惡魔給吞噬了……

  「黑魔」伸出魔手,攬住她的柳腰,摟住了她。

  完了!她即將慘遭蹂躪……易淺芝眼前一片黑暗,瞪大了雙眼卻看不清「黑魔」的長相,只依稀看見一雙如火般炙熱發亮的眼瞳,氾濫著她無法置信的深情,彷彿也怖滿了一種惹人憐惜的感傷……她永遠不會忘記這雙如此攝人心魂、震撼她心田的暗黑瞳眸。

  易淺芝心臟一陣絞痛。

  「別怕!」「黑魔」說話了,低沈瘖啞、無比性感的嗓音竟然是溫柔乞求的語氣。「我不會傷害你……別怕我,好嗎?」

  他輕撫淺芝的臉頰,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髮絲;而朦朧的夜色逐漸令易淺芝神智迷濛……

  下一秒,他低頭,溫熱的唇覆上她嬌小的唇瓣。

  她頓時清醒過來,眼睛瞪得比平日還大一倍,整個人杵在前所未有的驚駭中。

  一個熱騰騰、火辣辣的吻!她不禁臉紅心跳……

  沒想到,她原本急欲體驗的初吻,竟被這個「黑魔」給奪走了……

  ※※※

  彷彿被下了蠱……

  那一天以後,易淺芝整個人失魂落魄。

  回想起那個悶得發慌、寫不出稿子的凌晨時分……

  當時,他毫無侵犯她的意思,只在一個讓她天旋地轉的熱吻後,他留下了讓她難以忘懷的誓言。「你——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語畢,他霸氣十足地邁步離去。

  失去他的「倚靠」,她頓時失去重心跌坐在樓梯口間,軟弱無力,久久無法站起。直到她稍微清醒了、理智了,才勉強抓著扶手一步步走上樓,回到自己的家。

  這名陌生男子究竟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一連串的疑問,在她腦海裡久久盤旋不去。那句「你是我的!」讓她失眠了好幾天;每次一閉上眼睛,那句驚心動魄的誓言就會再次在她耳際響起……

  直到這天下午,電話像催魂鈴似的大響,打斷了她的沈思。她失神地接起電話。「喂——」

  是管家老劉打來的,劈頭第一句話——「救命啊!小姐!『法老王』來了,老爺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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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0:28
  第二章

  電話突然狠狠地被切斷了?!

  易淺芝心跳加速,回想起剛才電話那頭似乎鬧烘烘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誰是「法老王」?

  她趕緊撥電話回家,卻發現所有電話都正在忙線中,無法接通;她立即轉撥手機,但沒想到手機也沒有回應……

  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淺芝心頭,她又撥了好幾個地方的電話號碼,但一樣聯絡不上任何人,不只老爸沒接,連老爸的幾個隨扈和幕僚,居然也都消失了!

  老爸和老媽好像失蹤了……

  易淺芝心亂如麻,一時之間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敢莽撞地報警處理,她只有當機立斷,立即向學校請假,還來不及等齊涓鵑回來,就連夜趕回台南去了。

  深夜。

  計程車停在一幢豪華氣派的羅馬式白色別墅前,而詭異的是,平日總是燈火輝煌的豪宅,此刻卻像棟千年鬼屋,陰暗得讓人發毛。

  易淺芝隨便丟給司機幾張大鈔後就跳下車,隔著精雕細琢的鐵門和空曠的花園朝別墅大吼。「爸!媽!老劉,奶媽……我回來了,快開門啊!快開門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但四周毫無動靜。沒有任何僕人出來迎接她,而整座別墅也顯得陰森駭人,格外詭異。

  放眼望去,一片寂靜無聲,難道真的沒人在家嗎?易淺芝警戒地取出鑰匙和保全卡,卻發覺保全卡居然無效,這表示屋內有人,卻故意不開門。她小心翼翼地用鑰匙開了鐵門,走到花園裡。

  每往前一步,她就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最後,她的腳步停在屋簷下的大門前,她刻意靠在門上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但屋內仍然悄無聲息,她顫抖地拿起另一把鑰匙,插入鑰匙孔內輕輕轉動。

  大門開了——

  黑暗的大廳裡伸手不見五指……突然間,一道尖銳的叫聲傳出,此時刺眼的照明燈倏地一亮,刺激著每個人的視覺神經。

  易淺芝張口結舌,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她父母竟被一群人押著跪在地上?!

  環視大廳,她看見數十名身穿黑色西裝的光頭大漢,個個有如凶神惡煞,讓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絕非善類!

  而被眾兄弟國在中間的,則是「法老王」——

  他被簇擁在中間,儼然如王者的姿態,竟讓易淺芝有一瞬間感到迷眩不已。

  他有一張輪廓分明的容顏,飽受風霜的模樣,彷彿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有種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不可一世的神情。

  而他的雙眼,則吐露著熾熱的火焰,火光中隱約流露出駭人的殘酷霸氣;面對突然冒出來的易淺芝,他嘴角勾起一抹帶有深意的微笑,而臉孔線條也柔和了許多。可是,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依然讓易淺芝吃不消。

  但她仍力持鎮定,面不改色地直視「法老王」。

  看到易淺芝不像一般女子遇見幫派份子便嚇得噤若寒蟬,齊桓逸心裡十分激賞。不愧是他所看中的人,有膽識!

  「你終於來了——」

  他彷彿已等待了她一生一世那麼漫長……

  冷漠低沈的嗓音讓易淺芝心兒一跳。好熟悉的語調,可是她卻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此刻她全副心思都放在父母身上。她只想弄清楚,為什麼在商場叱陣風雲的父親和一向養尊處優的母親,會跪在地上向人搖尾乞憐?

  「爸!媽!」淺芝激動地抱住他們。

  陳月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模樣狼狽不堪;易扈祥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向英姿煥發的他,此時在女兒面前,突然蒼老了許多。

  究竟出了什麼事?

  連易扈祥也料想不到,原先只是安排一場戲而已,但卻出了差錯,這些人竟然來真的?!

  這個討債公司的老闆簡直是殺死人不償命!竟然讓他們罰跪了大半天,他們向來硬朗的身子骨幾乎都快散了。這回,他們夫妻倆真是自討苦吃!

  這輩子易扈祥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小至街頭流氓、大到皇親國戚,他完全能夠不當一回事,因為他向來有三頭六臂的本事足以擺平他們。

  但如今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活了六十年,他終於棋逢敵手了。

  「法老王」雖是年輕一輩,但他渾身散發出來的王者之風是掩藏不住的,他的氣焰架勢深深震撼了易扈祥!

  易淺芝激動地握住父母的手,瞥見他們手腕上有很深的捆綁痕跡,她火爆地轉過身子,憤怒的雙眸噴出烈火。「你們難道不懂得敬老尊賢嗎?你們家裡沒有長輩、沒有父母嗎?居然叫兩位老人家跪在地上,你要整死他們呀?這種泯滅良知的事情,你們居然做得出來?真是比禽獸還不如!你們的父母都白生你們了!」

  須臾,大廳裡一片鴉雀無聲,直到有人突然哈哈大笑,才瓦解了緊繃的氣氛。

  笑聲的來源就是「他」——那個讓每個人望之卻步的男人。

  「有趣!」他表示讚賞的拍了拍手。「不過,在你不分青紅皂白、隨意指控別人之前,先問問是非對錯再論斷吧!」

  二老神色一陣尷尬,「法老王」立即先發制人,用略帶嘲弄的口氣說道:「哼!我看你們能嘴硬到什麼時候——你們不說,我說!」

  陳月花按捺不住性子,先哭喊道:「我的孩子……可憐的孩子……都是你老爸搞鬼……」她支支吾吾,在易扈祥警告的眼神下,欲言又止。

  此時散立四方的弟兄們個個挺直身軀,立正站好。淺芝望見遠方的他嘴角揚起一抹迷人的笑,不疾不徐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跟班小弟趕緊接過,一個傳過一個,鄭重地把名片遞給易淺芝。

  但易淺芝根本無意接過名片,她故意撇過頭,讓小弟有些難堪。不過這小弟也機靈得很,索性正經地念出名片上印的內容。「利益集團——國際融資中心,駐點分佈於海內外,包括台灣、大陸、香港、美國、日本……負責人:法老王——」而利益集團的前身其實就是黑道幫派——黑龍幫,「法老王」也只是一個匿名,其實就是利益集團的負責人,也就是黑龍幫的大首領。

  易淺芝聽完之後,嚇白了一張臉。

  「利益集團」,不就是專門經營地下錢莊和討債公司的黑道企業嗎?

  易家欠了債?她家不是家財萬貫、顯赫非凡嗎?

  她晶亮的大眼透露出無法置信的迷惘及困惑。「爸、媽……」她期待父母的解釋。

  只見易家夫妻倆不斷「眉來眼去」,易淺芝以為他們是有口難言。「法老王」為了讓計劃順利發展,他乾脆毫不留情地指著陳月花痛罵。「還不是你這女人拖垮了易家!如果你不貪得無厭,沈溺於玩六合彩、股票,現在……易家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緊接著,他又諷刺起易扈祥。「易老頭,只怪你倒楣,娶了一個花錢如流水、揮霍無度的女人進門!這是你家門不幸!」

  六合彩?股票?

  家產全輸光了?

  易淺芝腳步踉蹌地往後退,直到背狠狠地撞擊上厚實的牆壁,她才止住腳步。這一夕之間的劇變如同致命的一擊,敲碎了她的人、她的心和她的未來……

  易淺芝先是看了看父母哭喪著的臉,然後又循著視線望向「法老王」。只見他神色愉快、得意洋洋地叼起一根雪茄,而一旁的小弟立即奉上打火機為他點火,霎時間,雪茄特有的嗆鼻氣味四溢。

  對煙味嚴重過敏的易淺芝,雙眼馬上被刺激得紅腫起來,再加上面臨父母背負龐大債務的壓力,她一時之間承受不住,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女兒,你聽我們說——」母女連心,陳月花實在捨不得這樣打擊自己的女兒。可是,此時她又能說什麼呢?這一切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啊!更何況說出真相,也不曉得女兒會有何反應。而且如果「戲」不繼續演下去,就沒有辦法知道女兒的真心了,這真是進退兩難哪!

  不過,易淺芝此時根本也聽不進任何話,從內心深處湧上的無力感早已淹沒了她。「爸!媽!法老王的討債招數你們也見識到了。」想起方纔他們二老跪到雙腿發軟、抽筋的模樣,易淺芝心裡就是一陣痛。「如果我們不還錢的話——」

  「都是我們做父母的害了你……我們倆對不起你!」易扈祥果真是老狐狸,這當口不但臨危不亂,還逼真地捏造出愧疚的表情,甚至在女兒面前流下了飲恨的眼淚。「女兒,你這一生倚靠我們,原本應該是注定一生富貴的,誰知……只能怪命運捉弄!」

  「爸!媽!」易淺芝突然跪在地上,緊緊握住父母的手。其實她沒有怨也沒有恨,反而欣然地接受命運對她的殘酷折磨。「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對父母會嫌自己的孩子長得醜,而我身為你們的女兒,又怎麼可能會嫌自己的父母貧窮呢?」那種親子間的舐犢情深,在場的人看了無不動容。

  這就是女兒的真心——在面臨龐大負債的考驗時,她仍然沒有離棄自己的父母……天地為證,有這句話就夠了!二老終於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心裡自然大大地高興;但是對於接下來要怎麼結束這件事,易氏夫妻倆倒沒想這麼多。

  然而誰都沒料到,易淺芝居然認真起來了。她要證明自己不僅是個孝順的女兒,更會是家道中落時,帶領易家起死回生、揚眉吐氣的易家子孫。

  她不能繼續再當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必須為可憐的父母償還大筆債務,她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知哪來的勇氣和決心,她鄭重地說:「放心吧!爸、媽,我替你們還錢。」

  話一說完,大夥兒瞠目結舌,待那些兄弟們會意後,個個笑得前俯後仰。「法老王」則面色一整,欽佩之情溢於言表;而易家二老一陣錯愕,不曉得女兒竟會來這招——父債子還?

  易淺芝強顏歡笑道:「爸、媽,其實我背著你們已經偷偷在賺錢了!」

  「什麼?」女兒在台北已經工作賺錢了,而他們做父母的竟被蒙在鼓裡?沒想到一場安排好的戲碼,會讓一些刻意隱藏的秘密逐一浮出檯面……

  「我在寫羅曼史小說,已經出了一本,第二本即將要問世了。靠著小說的稿費,我可以養你們,甚至可以還債!」易淺芝試圖化悲憤為力量,佯裝興高采烈地道。

  二老心底感歎不已。女兒小小年紀就會賺錢,顯然是遺傳到了父親生意人的精明頭腦。可是,天啊!女兒的「生財工具」,還是脫離不了小女孩式的夢幻情懷,究竟她何時才會真的長大,能夠面對爾虞我詐、你爭我奪的現實社會呢?他們暗地擔憂極了。

  而這時,站在淺芝背後的「法老王」,冷酷無情地說道:「哼!一本書值多少錢?真是癡人說夢!」

  「我才不是癡心妄想!」易淺芝毫不畏懼的頂嘴,義正辭嚴地抗駁。「你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一言情小說?還是你根本不相信我有本事還錢?」

  她展現了不可小覷的膽識和氣魄。「沒錯,我現在還只是個沒沒無名的新人作家,可是,我一定會成名!在文藝界裡,你知道暢銷作家的價碼嗎?這可不輸你放高利貸的盈利唷!」

  她露出嘲諷的目光,比他的笑容更加尖酸刻薄。「法老王先生,你雖號稱『法老王』,但你不是神,又豈能預知斷言未來呢?」她毫不畏懼地迎上他深邃發亮的眼眸,挑釁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也許哪一天,跪在地上的會換成你,而不是我父母。」

  「我從沒看過像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竟敢詛咒我法老王……」他目光一凜。

  她立刻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不是小鬼,也不是黃毛丫頭,我已經二十歲了,已經成年、有本事可以奉養父母,替家裡還債了!

  「請你不要小看我的能力!」她振振有辭地辯駁。

  「這不是空頭支票!只要你肯點頭,我可以跟你坐下來開誠佈公談條件。」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沒有三兩三,哪敢上梁山?放心,我有足夠的本錢和籌碼跟你談!」

  「我開始覺得有趣了,面對一位自動送上門的傻瓜千金!」他神色莫測高深,似乎預言著這一刻將重新改寫她的人生。

  他嘴角上揚。「我欣賞你人小志氣高的膽識,好吧!我接受你的『父債子還』!」

  如此一來,他就有藉口順理成章地得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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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1:08
  第三章

  「法老王」大剌剌地坐在品味獨特的及皮沙發上,氣定神閒地道:「總而言之,要我等你在小說界成名,用你的稿費來還錢,免談!你那春秋大夢簡直是緣木求魚,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會實現,這個幼稚的計劃,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

  他諷刺的話真是句句刺耳,但易淺芝卻無力辯駁。的確,她憑什麼大言不慚呢?現在她才只是小說界的新人作家而已,剛剛令人刮目相看的勇氣,早已化為烏有;此刻,她除了自尊之外,什麼都沒有了,但是自尊又不能拿來還債!

  躊躇、猶疑間,她不知如何是好,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齊桓逸則專注地望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深沈狂放的目光,其實早已透露一切,滿溢著無可言喻的激情。

  「這樣吧!」他好整以暇地道。「就用你來償還吧!」

  用她來還債……易淺芝瞪大了雙眼。

  易扈祥和陳月花原本低著頭佯裝啜泣,刻意遮遮掩掩、不讓女兒發現他們的心虛,但一聽到「法老王」的要求,夫妻倆立即震驚地抬起頭。

  「法老王」要淺芝來抵債?!

  「活到了三十歲,我現在什麼都不缺。」法老王發自內心地說。「我是黑夜的王,有錢、有權又有勢,更有無數的弟兄供我使喚;我也不缺女人,風情萬種的情婦我多得是,我唯一缺的——是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

  堂堂黑龍幫首領——法老王,其實要求的也與一個平凡男人無異。妻子和情婦有天壤之別的差異,他所期待的妻子仍是傳統的大家閨秀。

  「不會有女人愛上你的。」易淺芝不留餘地的怒罵。「你知道你的神情有多可怕嗎?簡直像頭野獸!你會嚇跑所有正經的女人;而那些跟著你的情婦,充其量也只是貪圖你的錢……哼!你只是個在社會邊緣遊走的黑道份子,不務正業,淨做些違法的勾當,沒有人會答應嫁給你的!」

  野獸……她形容得真貼切。他冷酷、凶狠的形象,再加上帝王般的氣勢和威望,往往令人望而生畏,甚至不敢再看他第二眼;也因此向來沒有人敢輕易招惹他,道上弟兄們還為他奉上了一個「法老王」的尊稱——推崇他的地位,恍如眾人膜拜的埃及法老王。

  易淺芝毫不畏懼地迎視他的目光。當他們四目相交,她發現他的眼珠熠熠生輝,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溫柔。這怎麼可能?一定是她眼花了,看走眼了!

  此時她仔細端詳他深刻如斧鑿的五官,卻突然覺得有些心虛。她發現自己錯了!誰說像野獸的男人就一概不堪入目?她暗地讚歎,不得不承認,野性也是一種美啊!

  強悍的他,事實上極富魅力,渾身散發著一種野性的力量,像是森林之王獅子的化身,能夠輕易地駕馭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女人。那無可比擬的特質,就是一種致命吸引力,會瞬間瓦解女人的心防……

  看見她似乎執意和他對抗,「法老王」就偏偏故意佯裝色迷迷地上下打量易淺芝,坦白直接的目光讓她不由得倒抽好幾口氣。

  「你很美……」「法老王」盯著她說,他深深為她顧盼生姿的一舉一動而沈醉;對他而言,她的美沒有任何女人能比得上。「你——真是天生的尤物。」

  「不!我不是。」她急急否認,接著有條不紊地道:「我只是名平凡的大學生,跟個書獃子沒兩樣,終日埋首在傳統四書五經的中國文學裡,根本不懂性感女人妖嬈狐媚的勾魂技巧——」她挑高秀眉,自我解嘲。「很抱歉!你要失望了,我很單調無趣的。」

  「但你出身名門,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將來更會是謹守三從四德的妻子……」他燦爛的笑容,一時竟讓她臉紅心跳;而他更突然傾身向前,懶洋洋地道:「況且,你對我而言,還有利用價值。」

  利用價值?

  他刻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笑裡藏刀的偽君子,打著如意算盤道:「藉由你,我和易先生成為親家,仗著易家在商業界的聲望,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漂白』我的黑社會背景,最後再來一個黑白兩道通吃……到時全台灣的工商企業,就不得不順從我的號令。」他肆無忌憚地訴說他意圖統御台灣財經界的野心。

  「真是讓人唾棄的黑道份子!」她立即還以顏色痛罵。「唯利是圖、毫無道義可言!」

  但他依然無動於衷,只是平靜地表明自己一貫的信念和作法。「我連高中都沒畢業,也沒有什麼特殊背景;而我今天在黑社會裡有這樣不凡的成就,最主要的因素是因為我懂得走捷徑。我不會為了道義就呆呆放走往上爬的機會,現成就有一位大家閨秀成全我,我不會放棄!」

  他停頓半晌,才又輕聲細語地道:「你——必須做我的妻子!」

  他要和她……「結婚」?這兩個字將她炸得頭昏眼花。

  「不——」如雷價響般的女人吼叫聲倏地冒出。「我不玩了!老頭子——」易夫人捨不得女兒犧牲自己,忍不住掀了底牌。「我不能讓淺芝嫁給黑道份子……」她誓死拚命道。「就算我破產、要我死,我也要保護女兒——」

  「夠了!」淺芝無奈一歎。「媽!別叫了,我的頭好痛。」她試圖冷靜,保持理智道:「現在也該是我自立自強、脫離父母照顧的時候了,就讓我幫你們解決債務吧」

  「不!女兒……」易扈祥真是哭笑不得,他怎知道一場遊戲下來,竟會落得「賣女」的結局?「爸爸是開玩笑的,這真是誤會一場!易家沒有垮,根本沒有破產,你仍是易家千金……」

  「爸!你瘋了嗎?」無奈越描越黑,易淺芝根本不相信。「拜託你不要無理取鬧了!討債公司都追到家裡來,這節骨眼上你不要再說謊了,你這樣亂吼亂叫,沒有人會當真的……」她裡屋力圖振作地調侃兩老。「如果我們家真的沒有破產,那你們的演技還真好呢!」

  「不——」二老啞口無言。

  「法老王」快笑破肚皮了。「怎麼?你們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億萬富翁啊!竟想瞞天過海?拜託,債台高築的人沒有哄騙的本錢……別裝闊了!現在你們已經窮途末路了!」

  成為眾矢之的對象——易扈祥和陳月花始料未及,現場沒有人相信他們……他們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人可以無情無義,卻不可以不講信用……否則,生意還能做嗎?」「法老王」暗示易扈祥。「我不是明理的人,必要時,我也會採取原始的激烈手段,畢竟,乾脆俐落才不會礙手礙腳!」

  真是誤上賊船!易扈祥沒料到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

  他早該明白,「法老王」是黑道人物。黑道弟兄向來不吃文明社會那一套!他們不但不講理、為所欲為,而且要殺要剮,全憑心情決定。這就是最可怕的一點……如今,聰明反被聰明誤,易扈祥被自己將了一軍。

  「法老王」的威脅真的嚇壞了淺芝。她不怕自己受傷,卻怕束手無策的父母再遭受到任何野蠻的暴力對待!

  易淺芝沒好臉色地回問:「婚姻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儘管我不愛你,你還是執意要娶我嗎?」

  「愛?」他心裡一陣悸動。她不愛他,但他愛她呀!只不過,他永遠不會告訴她。

  他佯裝對這個字嗤之以鼻,一臉不屑地道:「你跟我高談闊論,談愛?夠了!『小妹妹』,該長大了吧?現實社會跟你想得不一樣……」他冷酷的目光顯得何等無情。「我不相信愛,你也不需要拿傳統的標準來看待我,娶你是必須做的事,你不過是我跨越黑道界限的一顆棋子!」

  「是嗎?」易淺芝字字清晰地道。「不要忘記你說過的素——」她刻意比他更冷靜、更尖酸地道:「我也不會忘記跟你結婚的目的,不是為了愛情,而是為了還債!」

  她應該激動抗爭,或是哀嚎大哭;但是,她卻沒有。她的心情意外的平靜,並沒有因此責怪父母,因為父母沒有錯。父母對她的養育之恩,比山高、比海深,她願意為父母還這筆債!

  以她的人還這筆上億的債務,從經濟方面的角度考量,絕對值得,而且還綽綽有餘!

  婚姻算什麼?它不過是戀愛的墳墓。

  海誓山盟、你儂我儂的戀情,不過是一則天方夜譚。戀愛雖然甜蜜,但結婚後的日子卻是現實又殘酷……女人若是奢望能從婚姻得到什麼,往往只會感到無盡的失望。婚姻原本就無法帶給女人一生的倚靠和保障,更無法擔保永遠幸福。更何況現在滿街都是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速食男女,早已少有人會甘願一生守候著一個男人或女人了。

  她告訴自己,既然從未對婚姻有過綺念遐想,那麼就算嫁給不愛的男人,又何妨呢?

  假以時日,一張離婚證書就可以輕易解除她和丈夫的婚姻關係;屆時她可以重新開始,擇其所愛再來過。

  她的未來還很漫長,「法老王」不可能拴得住她一輩子。想必等她沒有「利用價值」了,無情無義的他就會把她推得老遠。況且,她又是那麼的「乏味」,跟他身邊那些深諳情趣的風騷女人截然不同……

  「法老王」也不甘示弱,再次嘲諷了她最在意的小說夢。「我不喜歡好高騖遠、不知腳踏實地的人,你想以小說還債的美夢,等你成名了再說。眼前還債的事迫在眉睫,最實際的還錢方式就是『以物換物』!」

  易淺芝壓抑住滿腔的忿憤不平,心想,大家都瞧不起我寫小說,沒關係!我會繼續默默耕耘,總有一天會有好成績的……

  「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和你們談論我的小說了!」她把話說在前頭。「我只有一個條件——」這是她執拗的夢想。「婚後,我還是要繼續寫小說,如果有一天我的願望成真,成為世界級暢銷作家,到那時,我有還錢能力了,你要放我走!」她絕對要不懈地創作,終有一天,讓世人刮目相看!

  「法老王」內斂隱晦的眼神閃過一絲哀傷。回對深愛的人巴不得立即逃離自己的想法,他悲苦一笑。「我答應你,順道祝福你!」

  「不——」二老哭笑不得,沒想到一場不可告人的「test」,居然弄巧成拙,演變成淺芝的終身大事?!

  眼睜睜看著即將永遠失去女兒,陳月花徹底崩潰。「都是你……」她哭喊道。「老糊塗,你害死咱們女兒了……」

  「絕不能這麼做啊!」易扈祥再次自露馬腳,偽裝完全瓦解,幾乎要跪在地上哀求。「女兒,這全是假的——」

  「又來了!」易淺芝和「法老王」一起大叫。

  「真是受不了!」她試圖要勸父母回對現實,搬出一大堆安慰之辭。「爸!看開一點,沒錢沒關係,錢再賺就有了;最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健康!」

  「你要搞清楚,這絕不是一場遊戲!」「法老王」突然貼近易扈祥的身邊,一隻手按住易扈祥的肩膀,冰冷的語氣護易扈祥全身寒顫。「這是真的——用錢交換你的女兒!」

  易扈祥恍如冰雕般的一動也不動,他嚇得全身無力、雙腿發軟,這真的不是玩笑,因為一把槍就緊緊地貼著他的腰際!

  他明白了一個事實,「法老王」不擇手段也要娶他們的女兒……

  「縱使賠上你的性命,我也要定易淺芝了!」緊靠易扈祥的耳際,「法老王」亦正亦邪地輕聲道。

  易扈祥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真是時光催人老,面對「法老王」,如今他這老頭子都得甘拜下風!

  淺芝不知道情況,仍口沫橫飛、試圖化解父母的悲痛和悔恨。「爸、媽,你們不用太擔心。我嫁給黑道大哥也不錯呀!找個人人敬而遠之的黑道大哥保護我,這輩子肯定沒人敢欺負我了!而且,我們一旦結為親家,相信這筆龐大的債務,『法老王』也不會為難我們……」

  「都是你,該死的!你這老糊塗……」陳月花急瘋了,竟然當著女兒和眾人的面,對結婚二十多年、一向恩愛的丈夫拳打腳踢。「趕快想辦法啊!」她不斷哀嚎。「救救我們的女兒……」

  「媽……」易淺芝趕緊出面制止。「不要再鬧了,那樣會給人家看笑話的!」

  眼看女兒不明究理,還表現出一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堅定決心,二老抱頭痛哭。而易淺芝對這對夫妻反常的行徑及懸疑的話百思不解,可是,此時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領悟弦外之音。

  這一出離譜的肥皂鬧劇實在荒謬極了——

  易氏夫妻居然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活活推入火坑裡,讓她成為黑道大哥的女人?!

  真是自作自受,在淺芝一頭霧水的情況下,再加上「法老王」有意無意地順水推舟、火上加油——看來二老一肚子冤情永無平反的一日,只能怪自己引狼入室,這下賠了夫人又折兵,二老情何以堪!

  易淺芝的世界在這一夕之間變色了。

  經過天人交戰的心理掙扎後,淺芝決定嫁給眼前這位宛如魔鬼化身的「法老王」……

  ※※※

  易氏夫妻倆哭了三天三夜。

  「趕快想辦法啊!」陳月花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現在完全無法可施啊!」易扈祥已動用了黑白兩道的關係,還使盡五花八門的手段,甚至不惜獻上名下所有不動產、公司一半的股份,就是想讓「法老王」軟化態度,還他們女兒。

  但誰也沒料到,「法老王」什麼都不要,只要易淺芝!他的決心不是普通的堅定,簡直比花岡巖還冷硬。他見招拆招,有備而來,再多的錢也無法打動他!

  更令人意外的是,婚期定得相當快,易扈祥根本措手不及。而「法老王」還反擺二老一道,大刺剌地威脅他們。「不要玩花樣!如果誰敢阻礙,我就要誰好看,走著瞧……」他說到做到,立即派遣弟兄「駐守」易家豪宅,明為保護,實為監視。

  「法老王」簡直是野蠻人,絲毫不講道理。

  「咱們千不該、萬不該惹上黑道人物啊……」易扈祥雙手抓著頭髮,仰天咆哮,陳月花則雙腿發軟地跪在地上。

  命運之神啊!為什麼要捉弄他們……

  ※※※

  這陣子,易淺芝反而顯得很平靜。

  她的人生遭逢劇烈的轉變——一夕之間,她就要為人妻了,而且還是嫁給一個黑社會裡大哥級的人物。

  對方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沒有良好的品德情操,也沒有傲人的學歷專業,據他所言,他還是名連高中都沒畢業的中輟生……但最離譜的是,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道頭子法老王。

  天啊!她出身豪門、受過良好教育,現在竟要下嫁流氓?

  她不敢想像,如此身份懸殊的兩個人,竟然真的就要結合為夫妻,成立一個所謂的「家」?

  她才二十歲,雖然對婚姻不存幻想,但也與時下少女無異,對愛情有著憧憬、夢想和期待。她筆下小說裡的男主角,每一個都高大、英俊又帥氣,往往也是富豪子弟……然而事與願違,小說終究是小說,她的白馬王子夢也成了泡影,即將要幻滅。

  這輩子她第一次披上白紗,竟不是為了心愛的人;「法老王」的出現,讓她愛作夢的心碎裂成千萬片。從此,她對「愛」這個字,再也不抱任何的奢望。

  今後,她是「法老王」的妻子,每個黑道弟兄都要尊稱她一聲「大嫂」,見面要鞠躬行禮外,必要時,還得為她赴湯蹈火、鞠躬盡瘁!

  在步入禮堂時,易淺芝還不知道「法老王」的名字和相關的身世背景,不過她也毫無興趣追究,反正她一點也不愛他。

  這個婚禮很簡單,並沒有大肆喧嘩、張揚;這位身份顯赫的黑道大哥絕對有能力把婚禮辦得轟轟烈烈,可是,他沒有。原因可想而知,她心裡明白,因為這是一樁丟臉的婚姻與債務交易,越少人知道內幕,日後才會避免發生麻煩。

  易扈祥和陳月花被活生生地趕鴨子上架,不得不出席女兒的婚禮。草草舉行了公證儀式,在蓋上印章的那一刻,淺芝才知道丈夫的真實姓名——齊桓逸。好雅致的名字!可惜人不如其名。

  他們很快從法院離開。在法院門口,易扈祥和陳月花依依不捨,欲哭無淚。「女兒……」婚禮已經結束了,再說什麼,似乎為時已晚。

  可是,易淺芝卻表現得相當堅強。「爸、媽,從今以後,我就為人妻了……也算是真正的長大了。有任何事,我會自行處理;有任何委屈,我也會自己承擔,不會再打擾爸媽。畢竟,我已經長大,不能再依賴你們了!」

  她故意說出如此絕情的話,是因為不想讓父母再為她牽腸掛肚。

  但是,陳月花聽了卻難過得幾乎當場昏厥。她滿肚子苦水,只能吞進肚子裡;獨生女結婚應該是喜氣洋洋的,但此刻他們夫妻倆卻只能以淚洗面。

  「現在開始,淺芝就是我的人了!」這是所有權的宣告,更是給二老的下馬威。

  齊桓逸強悍地帶走易淺芝,心中亦有了打算。從此以後,他不會讓她和父母再碰面,以免節外生枝。而她背對父母,漸行漸遠,所有的剛強,都在瞬間瓦解。

  「你哭了?」齊桓逸刻意不在意地問。

  「沒有……」她趕緊拭去臉頰旁晶瑩剔透的淚珠。

  沒有柔情款款的對待,他獨裁地厲聲命令道:「不准哭,妝糊掉就難看了,我們才結婚,我可不希望弟兄們看到你哭得像剛死了丈夫一樣!」

  「我知道,我明白。」她解嘲。「我的淚水不會為你流,我只是為自己的不幸遭遇哀悼一下。」

  他目光一閃,譏誚說道:「你非要語不驚人死不休嗎?還沒開始跟我生活,你就已經先入為主,認定未來的日子會病不欲生了?」

  是的,是的……易淺芝心底痛苦吶喊著。但是,她不敢說出口,強顏歡笑道:「跟你說話好像無時無刻都這麼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似乎我對你——『我的丈夫』,太苛刻了!」

  「我的丈夫?」對這「丈夫」兩字,「法老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們無言地坐上一輛深黑色雙B轎車。這是特地為他倆準備的專屬座車,易淺芝環視車內,發現每一扇車窗都貼上了深黑色的隔熱紙,而據說連玻璃都是特製的防彈材質,似乎時時提防著會有人對他們不利。

  「你怕死?」她好奇。

  「你怕嗎?」他撇嘴反問。

  「也許死了,對我更好。」她脫口而出,口不擇言。驀地,她驚覺失態了,於是面紅耳赤地急急低下頭。

  「死是很容易,不過為了逃避現實而死,恐怕會死不瞑目、無法解脫!」他莞爾。「人生苦短,我覺得要及時享樂,好好把握每一刻才是——」

  話語未畢,他低頭俯向她。一陣男性氣息倏地襲來,易淺芝一個措手不及,被他佔了便宜——他的唇覆在她的唇瓣上輾轉吸吮……

  他再也等不及了。

  此刻,千言萬語也道不盡他對她刻骨銘心的愛戀……

  ※※※

  位於深坑山裡的豪宅大院。

  這是一個山明水秀、鳥語花香的好地方。

  「這整座山都是我的產業,放眼望去,都是我的土地。」齊桓逸志得意滿地說道。

  鳴泉飛濺、群卉爭艷、花團錦簇,夾雜婉轉鳥語……好個世外桃源。偏偏,在她朦朧的眼簾外,望見的卻是百鳥飛離、花殘葉落,一片淒涼肅殺、萬籟俱寂的景象。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他優雅地扶她下了車,並開門為她介紹。「你看,跟你南台灣的家相較,應該毫不遜色吧!」

  「這裡不是我的家,充其量只能算是我的囚牢!」她一肚子的火氣霎時間全都爆發,倏地丟下他轉身就往大廳跑。

  她深深感到委屈不平,認為他得了便宜又賣乖!

  她跌坐在沙發上,心高氣傲地不肯面對他,逕自揚起一雙粉拳在軟沙發上拚命捶打。

  她每打一下,就彷彿鞭子一道道抽打在他身上。啊!他竟然忘了,他怎能忘記——就因為自己不擇手段要得到她,她因此深深痛恨自己啊!

  未來的日子裡要面對一個不愛他的妻子,他究竟該如何是好?

  在淺芝面前,在她仍對「丈夫」感到深惡痛絕之前,他也許永遠不能表露自己的愛意,他只能展現黑道作風的蠻橫手段,才能制伏她。

  忽地,他伸手粗魯地抓住她的纖腰,將她旋過身子;一手捏住她下顎,逼她不得不面對他跋扈霸道的臉孔。「我不需要看你臉色過日子!」他重擊她的自尊和驕傲。「你最好試著學習『逆來順受』這四個字,否則未來的日子裡,你會吃足苦頭!」

  「就因為易家一無所有了?」她哽咽道。「毋庸置疑的,我也一無是處,算是你的累贅……」

  「知道就好!你已經不是人人捧在手掌心裡的千金小姐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面無表情、掉頭就走。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跑車呼嘯而去的聲音。

  看到易淺芝那樣的反應,他心如刀割!難道嫁給他,真的彷彿要她的命?她帶給他的羞辱,比切膚之痛更傷人……

  空蕩蕩的宅子裡,還有一位老僕人在屋內走動,似乎就是留下來服侍易淺芝的。老僕人名叫阿嬌,在她的引導下,易淺芝被帶進了豪華的寢室裡。

  她重重地關上門,留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

  易淺芝,難道你還不懂「世態炎涼」的道理嗎?她告訴自己。齊桓逸說得沒錯,她已經不是千金大小姐,沒有資格耍脾氣了……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得放下身段和他生活,易淺芝仍不自禁地對著鏡子飲泣。

  她邊哭邊把新娘禮服脫下來,然後卸妝、沐浴……直到最後,她換上純棉的長衫,但淚水仍然氾濫,不可收拾。

  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直到阿嬌用托盤送了飯菜來,她才知道時間飛逝,已經晚上了……但她還沒見著「丈夫」的人影呢!

  先前悲從中來的情緒慢慢平復了。窗外蟬兒吱吱鳴叫著,微風吹來,池塘的荷花發出幽微的香氣,有著三分春色,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的雅致。她彷彿置身古代的亭台樓閣裡,不由得喃喃念道:「不應有恨……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女人的一生,結婚和生子皆為大事。

  此事古難全——被迫嫁給一個不愛的黑道惡霸,這一生,最糟糕的莫過如此!

  她不過是提前跌到谷底……遲早這衰運度過了,她會撥雲見日、出頭天的!

  易淺芝不斷自我安慰,最後她歸結出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活在當下——即使苦中作樂也好,她要讓自己過的多采多姿,然後讓他對這場婚姻主動知難而退……

  夜深人靜,真的是靈感泉湧的時刻。不知道是富家千金的驕縱因子,或是作家古靈精怪的一面作祟;許多整人的鬼點子此時紛紛傾巢而出,開始蠢蠢欲動。

  易淺芝狡黠的眼瞳流露出淘氣的神采,一個個讓齊桓逸生不如死的整人計劃不停湧現。她對著鏡子賊兮兮地笑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首先她要熟悉寢室裡的地形。於是,她開始翻箱倒櫃、尋遍每一處角落,發現房間裡除了他的衣物、以及一些屬於男人的東西外,還有屬於她的女性衣物用品,其中甚至有幾件性感睡衣,看樣子他不懷好意的意圖相當明顯;而沒想到,她緊接著還真的翻出了好幾盒保險套。

  各種式樣,超薄型、螺旋型、薄荷香味……她面不改色地開門走下樓,叫喚僕人。

  阿嬌睡眼惺忪,惶恐地望著壁鐘,已經清晨一點整了,少夫人板著臉孔,一副刁蠻的模樣。阿嬌不禁心驚地想,少夫人是來下馬威的嗎?

  「主人是不是經常帶女人回來過夜?」她毫不諱言,單刀直入地問。

  「我……」阿嬌怎敢明說!

  「不說沒關係!反正,我握有證據——誰教寢室裡的一堆保險套被我給發現了!」

  「不!不!」阿嬌揮舞著手,急忙澄清。「那是今天特別為了主人新婚才準備的。」

  「是嗎?」她根本不相信!「算了!我不追究,你現在去拿強力膠給我,我要用!」

  「強力膠?」大半夜的,少夫人要強力膠做什麼?難不成,她有吸食的習慣……

  但易淺芝若表現出富豪少奶奶仗勢欺人的架勢,絕對是十足像樣的。不一會兒,阿嬌乖乖地拿出強力膠。一拿到強力膠,易淺芝立刻頭也不回地上樓,鎮定優雅地關上門,留下阿嬌還杵在原地,立正站好。

  易淺芝不知道「法老王」何時會回來,但她清楚知道強力膠最佳的接黏狀態是在三十分鐘以內。為了避免過了時效,每隔二十分鐘,她就會重新再製造一個全新的……她不時露出詭譎的笑容,恍如致命的蛇蠍美人。

  熬夜對她來說猶如家常便飯,她向來越晚越是精神奕奕。易淺芝故意換上有蕾絲小碎花點綴的黑色透明性感睡衣,將一頭長髮梳順披散著,故做性感撩人的姿態,準備迎接她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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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1:45
  第四章

  清晨三點,「法老王」終於回家了。

  第一步驟,淺芝先將燈光調轉到柔和的暈黃顏色,營造出羅曼蒂克,令人意亂情迷、神魂顛倒的氣氛。

  接著,她故做風情萬種的媚態,雙腿交叉,嫩白晶瑩的嬌胴做四十五度傾斜,而身上那件大一號的性感睡衣則讓她迷人的豐盈雙峰若隱若現。

  當齊桓逸進門,她立即綻放了一個最甜美的笑臉。

  他看到她柔情萬千、嬌羞可人的模樣,驚異不已,頓時感到口乾舌燥。先前,他命令司機開車四處遊蕩了一整天,無非是希望自己對她的慾望能有所消褪;而今她卻對他頻頻搔首弄姿,渾身清純爛漫的氣息,因天真不作做而更顯楚楚動人。讓他不由得熱血沸騰,根本無法招架。

  慾望挺起,再也無法抑止。他只怕自己會如餓虎撲羊般的衝上前——迫不及待地吃了她、要了她!

  「今天你說的一席話,馬上點醒了我。我已經想通了,沒錯!我何必自討苦吃,處處惹你不高興呢?縱使我們沒有經歷過男女交往的過程,也沒有夫妻間的情深義重,但不管如何,還是可以做個朋友嘛!彼此相互尊重,相敬如『冰』——」她故意拉長尾音。「所謂見面三分情嘛!我們就和平相處吧!

  「我是你的妻子!縱使我不承認,但你身為『丈夫』,也有你該享有的權利和該履行的義務……」

  權利和義務?這似乎暖昧地意味著什麼……

  易淺芝似笑非笑,心裡撲通直跳,她心知肚明,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應該就猶如羅曼史裡頭千篇一律刻劃的親熱情節,即使是她筆下的愛情小說,也不能避免這一套老劇情——男女主角排除萬難後終於得以相愛,緊接著結尾就安排來段纏綿悱惻的「大結合」……

  易淺芝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怯和不自在,表達真誠以取信齊桓逸,還特地引用一段名言。「『人並非只是有一個圓心的圓圈,他是一個有兩個焦點的橢圓形,事物是一個點,思想則是另一個點。』這是雨果在『悲慘世界』裡寫的話,我希望——『法老王』只是你的面具,將來藉由相處的機會,我能夠看到不同面目的你。」

  聽到這段話,他的心頭湧現飄飄然的喜悅!

  他沒想到刁蠻尖銳、傲慢偏執的她,如今竟甘願順從他,被他征服……這是他夢寐以求、想都不敢想的事。

  「假以時日,你會見著的——」他低沈的嗓音,帶著性感的沙啞語調,讓她整個人為之一顫。

  他緩緩地脫下西裝,接著解開襯衫鈕扣,褪下身上的衣物,呈現出自己英挺偉岸的完美身軀。

  他強壯的體格真不是蓋的,傲人的身材比例,可媲美健美先生,看得易淺芝眼睛發亮!而見到她讚賞的眼神,於是他繼續脫掉長褲,最後釋放出他的昂挺。

  他毫不羞澀,赤裸地面對她。「撇開真實的夫妻關係不談,如果你以一個女人的身份要誘惑我,那今晚我要定你了。你毫無瑕疵的胴體,的確可以攻陷任何一個男人的心!」

  瞬間,如獅子鎖定獵物,他悍然撲向耀眼動人的她。

  他壓著她跌到軟綿綿的大床上,兩人在床上開始翻雲覆兩起來。

  在這迷情時刻,浮掠易淺芝腦海裡的僅剩的一絲理智對自己的提醒——現在,該由她來掌控慾望的戰場了!她安排了這場遊戲,但捉弄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小弟弟」!

  「輕一點!」她刻意嚶嚀呻吟。「請你對我溫柔一點……」她故意表現自己的純潔和不解人事。「我……還是處女……」

  他的雙手正撫摸她豐滿柔軟的雙峰,聽到這句話,動作瞬間停住。他抬起頭與她對視,炙熱的雙眸吐露了無法言喻的欣喜和興奮。

  她尷尬地吐了吐舌頭,舔過乾燥的唇,緊張支吾地道:「我沒經驗……」

  他會心一笑。「我樂意教導你——」

  半晌,他的動作放緩,又輕又柔,彷彿當她是嬌貴、需要呵護的寶貝,讓她備受驕寵。

  他親吻她,沿著如陶瓷娃娃般的精緻容顏,輕輕淺啄。她有雙明亮有神的眼睛,小而挺的鼻子,和白裡透紅、嫩得似乎能夠掐出水來的粉頰,真是美得驚人!

  火燙的唇一路攻城略地從她的玉頸、乳溝到腹部……她全神貫注地感受這新鮮的「實戰經驗」,但心裡也不禁感到矛盾——她不愛他,卻又要和他共赴雲雨?

  不知何時,薄如蟬翼的睡衣已被褪到腰際,隨著他的愛撫,她感到全身彷彿被炙火焚燒,逐漸迷失在他帶給她的快感歡愉裡……

  但她不願承認自己耽溺其中,即使在神魂顛倒之際,她還固執的認定自己只是在虛偽應付!

  她替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好理由,說服自己這是免費的「床上教學」,為的是日後她可以更貼近真實地描述那些情愛場面。但諷刺的是,她學得真快,頓時就能樂在其中。

  再一會兒就好,她將會拒絕他……

  當他吸吮她的蓓蕾時,她渾身一頭,直到他熱騰騰地滑向她的兩股間,她下腹一熱,等候人擷取的花瓣忍不住戰慄起來……

  她驟然驚醒!她在幹麼?差點就失去了一切!

  「等一下——」情急之下,她大喊。「停!」

  他渾身發燙、滿頭大汗,似乎正極力控制著自己。

  「保險套……」她支支吾吾。「我還年輕……不要生孩子……」

  她慌慌張張卻似乎早有預謀,毫不遲疑地趕緊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個保險套,而蓄勢待發的他,並沒有工夫多想這保險套的來源。

  保險套的包裝早已被拆開,她靈巧地取出。「嗯,戴上吧!」她小聲要求。

  昏暗的房間裡,早已情慾高脹的他順手一接,模模糊糊間就套了上去。

  「黑漆漆的,有沒有戴好?」她撤過頭,少女的羞怯令她不敢正視,於是緊張的直問。

  「應該有吧!」身經百戰的他其實經驗老道,保證戴得很牢、很安全。畢竟,他還算是個負責任的男人,從來沒有「孩子滿天下」的念頭;他只希望和他深愛的女人共有愛的結晶,而易淺芝絕對是唯一的「最佳人選」。不過,還不是這一刻,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懷有他的孩子。

  他伏下身子,拉開她的雙腿,正要與她結合之際,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Stop!我又改變主意了,我想要孩子!」

  冷汗猛流、幾乎痙攣的他顫抖地壓在她身上,只見她居然無視於他的困境,開始正經八百地敘述起她的家族史……

  「雖然我還年輕,不過早點有孩子也好,因為我媽媽是不容易受孕的體質,二十多年來試盡各種受孕方式,花了好多錢,但生下我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我怕我會遺傳到同樣的體質,可能也不容易受孕……」

  「你確定你想要孩子?」他凝重的氣息傳來,呼吸急促,透露著發自內心的歡欣!

  這個提議真是正中他的下懷,他巴不得她有他的孩子,為了孩子,那種天生的母性會把她留在他身邊一輩子。

  感謝老天爺憐憫他一片癡心!才經過幾個小時而已,她居然完全想開了,也能夠釋懷,甚至心甘情願地接受他。明天他一定要去廟裡燒香拜拜,感謝佛祖慈悲成全!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很樂意去完成……」他不停粗喘著。

  「我是真的想要孩子,你快把套子褪下來吧……」她急忙提醒他。雖然女人家應該有點矜持,無奈良言道:好奇心,人皆有之。她是羅曼史作家,對閨房「知識」理當要有深入研究、探討的精神!

  目光不由得掃視過去,她立即就看到了自己精挑細選會發亮的螢光套子,她驚歎他真是條硬漢,勇猛到能歷久不衰!

  他心花怒放地想把保險套褪下來,但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了……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青筋暴露,因為他發現套子已完全附著在他的「小兄弟」上了!

  而她則是一臉無辜,水靈靈的大眼轉個不停。「怎麼了?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代志大條」了,她仍然表現得相當無邪天真。

  呼……總算過關了。易淺芝暗自慶幸,真是一個有驚無險的新婚之夜!

  ※※※

  她真的做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三更半夜,讓他衝去醫院掛急診。好一個洞房花燭夜,搞得他進退兩難,飲恨收場。然而,卻也不能說她心如蛇蠍,因為她並沒有泯滅天良的要陷害他,或刺殺他,她只是很單純地愚弄他的「生子工具」!

  她的「惡作劇」造成的傷害不小。相信如果他要再碰她,至少也得等好幾個月以後嘍!

  一夜好夢的她,總算醒來。從窗欞望去,遠方的天空呈現一片碧藍,綠水新池滿,屋簷下的石台階上掉落了許多花瓣,樹蔭下飛來一對恩愛的燕子,在暗處燕爾相好,花園又飛來成雙成對的蝴蝶,在花叢裡遊戲作樂……這一切看似應歡樂無憂,但對她而言卻是庭院深深!

  她一直還不是很習慣台北的雨季,清明時節雨紛紛,更添幾分愁緒……而她選擇在此時結婚,是不是在悼念著自己「賣身」的無奈處境?

  沒想到自己居然睡到正午了,易淺芝想起亂烘烘的昨夜,當他奪門而出後,就再也沒有進房,所以她一個人獨享大床到天明。

  她慵懶地下床,回想昨夜他一絲不掛地在大廳裸奔,驚擾了一些弟兄,滿屋子瞬間熱鬧滾滾。「法老王」一柱擎天的糗態讓兄弟們自歎弗如,但欽佩之意只有一瞬間,之後大家忙著掩嘴偷笑,繼而在死命強忍笑意之際,合力搶送大哥前往醫院。

  「法老王」的新婚夜引起了一陣騷動,眾人暗地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是「法老王」興奮過頭?或是有心人士的計謀,故意破壞他的新婚夜?然而,不管哪一種說法,易淺芝一概否認跟自己有關!

  反正從今天開始,她會成為「法老王」最「稱職」的妻子。不再跟他吵、不再跟他鬧,只會偷偷地「娛樂」他!

  易淺芝仔細地梳妝打扮成嬌艷欲滴的模樣,彷彿真的是新婚夜得到愛情滋潤而顯得容光煥發的妻子。梳理完畢,她神采飛揚地下樓。

  「阿嬌!」她特意擺出女主人精明幹練的架勢。「早餐準備好了嗎?」

  「好了!」淺芝已經把阿嬌收服得服服貼貼,她說一,阿嬌絕不敢說二。

  「主人早餐都吃什麼?」她擺出一副像立法委員質詢時的晚娘臉孔。

  「不一定,有中式,也有西式。」阿嬌乖乖回答。

  「你待在這兒最久,一直伺候主人的起居生活,現在你向我報告一些關於主人的生活習慣,他有什麼偏好?」

  「是的。」阿嬌一五一十,全盤托出。

  齊桓逸在吃的方面很簡單,早上固定吃一顆荷包蛋;最忌諱喝熱飲,就算是泡開的脫脂牛奶,也幾乎要放到涼了才肯入口。他的雙手,總是乾淨得不染塵埃;而他的雙足也時時刻刻保持乾爽。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怪癖——就是會戴打小白球專用的白手套出門,並不時更新穿在腳上的襪子;往往是出門前一雙,到公司後會換另一雙,而等到回家時又會再換一雙新的棉襪。

  喝涼水、換手套、襪子……她聚精會神地謹記在心。不過,她那笑容可掬的表情下,竟閃過一絲古靈精怪的神色?

  此時齊桓逸瀟灑地下樓了,衣裝筆挺、帥氣非凡,一點都看不出有任何「異狀」。

  「早安!」易淺芝急急地迎向前去,在眾目睽睽下踏起腳尖摟住他,輕盈迅速地在他臉上一啄,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黏在「法老王」身旁。

  她充滿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我應該早點爬起來做早餐,好好服侍你的。」她望望牆上的古老掛鐘,吐吐小舌頭。「現在,應該說是做中飯吧!」

  望著情意綿綿的笑容,齊桓逸頓時心花怒放,昨夜的「風風雨雨」,早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了。

  他真情相對。「沒關係,你太累了,應該好好補眠!」

  雖然昨夜「法老王」的「驚人之舉」,讓弟兄們大感事有蹊蹺,但眼看大嫂和大哥如此相親相愛、甜甜蜜蜜的模樣,所有人心中的疑慮頓時也一掃而空。

  他們一起坐在餐桌旁,吃起簡便的早點。易淺芝像只乖順的小貓咪,無時無刻不膩在齊桓逸身邊,相信絕對沒有人會發現,她其實是只辛辣小野貓。

  「以後都由我來侍奉你。」

  「我娶老婆又不是娶菲傭,你什麼都不必做,家事阿嬌會處理。」他寵愛地說道。

  她嬌嘖道:「可是……我想做啊!反正現在學校正在放春假,我想藉這個機會讓你感受到我的真心;畢竟我不再是易家的千金大小姐了,現在我的身份是齊太太!」

  聽到她真心承認自己是齊太太,幸福的感覺立即流過了齊桓逸的四肢百骸。「好,好!」切都由你作主,不過不要太勉強自己,我怕你累壞了!」他的眼光流露出無盡的寵溺。

  「沒問題。我對自己不會太嚴苛的,家事我會適可而止地做……」她承諾。「而且,現階段唸書對我還是比較重要,我不想因此荒廢學業!」

  他們倆恩恩愛愛的模樣,真是羨煞所有弟兄。

  一天在極端無聊中度過了。

  一整天她都在努力瞭解丈夫名下的「產業」,因為這是身為「大嫂」的責任。但是,她對企業經營向來興趣缺缺,就像她對自個兒家的財務狀況了無興趣一樣。

  不過現在既然成為「大哥的女人」,只得裝模作樣,好好研究一番——

  利益集團的產業遍佈全球,只不過黑道出身的企業,大多脫離不了非法行業的經營——不是地下錢莊,就是討債公司,或是投資澳門賭場、香港的賽馬……現在還正計劃把經營觸角延伸至美國拉斯維加斯的賭場。

  以一個起源於東方的黑道集團來說,今日能成就如此大規模、世界級的「地下組織」,已實屬難能可貴。

  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數字,看得易淺芝眼花撩亂。果然,還是吟詠詩詞、寫小說有趣多了。好不容易捱到夜深,陪了「法老王」一整天,現在應該可以解脫了。

  「我先回房去洗澡,」她溜得很快。「待會兒見!」

  洗完澡,她赤腳跑到床上躲進被子裡。被單下的她,身體緊繃,警戒萬分。

  嫁給經營賭場的黑道大哥才一天的時間,賭博就好像變得跟家常便飯沒兩樣。或許,她也應該隨興來下個「賭注」賭他還有沒有膽量,再上這張床……

  沒多久,他進房佇立在床前。淺芝刻意羞答答地露出小臉蛋,清純又撩人地道:「上來啊!」

  但他似乎有苦難言。「我——這陣子沒辦法陪你!」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重重一吻。「很抱歉,你可能要一個人獨眠了。」

  「是嗎?」她當然不會明知故問,置自己於險境中。她假裝迷糊,並善解人意地說:「一定是財團忙得讓你喘不過氣吧!無所謂啦,反正我對那檔事還懵懵懂懂,沒有差別。倒是你,千萬不要累壞了,好好注意身體!」

  「謝謝你的體諒。」他顯然相當感動。「好好睡吧!」他望著她好久,專注而溫柔的神情讓她動容不已。

  望著他依依不捨離去的背影,這一刻,易淺芝突然有些被「法老王」的體貼愛護所感動,現在她竟還有點悔不當初。萬一自己的惡作劇害他終生不舉……那她的罪過就大了。

  不過,其實他不在最好。念頭一轉她又開始暗自竊喜,春宵一刻的惡作劇外,她還有很多「計劃」要實行。

  三更半夜,她溜進廚房蹲在地上,在角落埋頭苦幹,不知正尋找著什麼……

  ※※※

  一個星期的春假,就在陪丈夫辦公中度過了。

  她開始照常上課。沒想到,現在反而換她住得遠了,她想起涓鵑以前住在木柵,每天通車上課一定很辛苦,改天要彼此交換一下心得。不過,她還沒向涓鵑吐露她結婚的實情,只是打了通電話簡短地交代了幾句,表示家裡有事,她暫時不會回去住……總之關於她結婚的一切,她預備等想到了完美的說詞再講。

  雖然去學校多了一段車程,不過因為有司機接送,反而可以在車上補眠,雖然差強人意,但還可以接受。

  除了上課有所改變之外,生活上她也多了一些瑣碎的事要處理。她規定自己每天一定要替齊桓逸準備早餐;即使時間快來不及了,她至少也會煎個蛋,讓他親自嘗嘗她的手藝。而每天晚上,她會替他清洗白手套,然後早上再把乾淨的手套放在餐桌上,讓他出門時可以戴。不只如此,她還會體貼地先取出他的黑皮鞋,擺在玄關處,以方便他出門上班穿。晚上就寢前,也一定記得泡杯高鈣牛奶給丈夫喝。

  她只做這四樣事;其餘,一概不碰。

  「阿嬌,你煎的這是什麼蛋?」齊桓逸嘗了口後,咬牙切齒地問道。天啊!他從沒吃過這麼難吃的蛋。

  阿嬌趕緊從廚房裡奔出來解釋。「這是少奶奶早上出門前做的。」

  「是嗎?」他驚訝萬分,但緊繃的臉色逐漸和緩,最後終於突破心理障礙,把蛋一口氣嚥了進去。

  因為這顆荷包蛋是淺芝不辭辛勞、特地為他而做的「心血結晶」,無論多麼噁心難吃,他齊桓逸絕對照單全收。

  從此以後,各式各樣、各種口味的「荷包蛋」就紛紛出籠了。品嚐時真有如坐上雲霄飛車,酸、甜、苦、辣,千百種刺激有勁的口感應有盡有。

  「好酸……」今天的荷包蛋比酸梅還酸,簡直酸到了骨子裡。她到底加了多少醋?該不會是拿醋當油煎蛋吧?他已經預料到自己可能會因胃酸過多,而得到胃潰瘍。

  另一天。

  「好辣!」一陣辣意使他的嘴巴、舌頭,或許還有食道全都麻痺了,如同被千萬支針刺到。

  她這回一定加了一整罐的辣椒進去。蛋的顏色是暗紅色的,所以他以為加了番茄醬,本來期待是食譜的新做法,他還興致勃勃地大咬一口……但顯然,他又被愚弄了一次。

  又一天。

  「好鹹!」整個蛋黃都是鹽巴,這會兒他嚥下的鈉含量,絕對比一年的分還多,想必他患高血壓的機率大為增加了。

  每次吃完難以下嚥的荷包蛋後,他反而會多添好幾碗稀飯,以遮蓋荷包蛋的「異味」。不然,一天得多跑好多次廁所,還好擁有「鐵胃」的他,至今沒因吃壞肚子到醫院掛過急診。

  所以,他仍然每天甘之如飴地享受愛妻準備的早點,真是癡傻得可以!

  齊桓逸每天於固定時間到集團裡辦公,雖然是黑道企業,但比起正當的經營者,他更加用心毫不馬虎。

  賭博——算不算違法?諷刺的是,這還因各國的法律而異。

  在香港、澳門、美國,賭博都屬於合法的行業。不過在台灣,因為認知不同,法律沒有詳細規範,賭博儼然成了非法事業,隨時可以因此被抓去坐牢的。

  因此在台灣,利益集團多了白道沒有的危機,除了來自警政單位的「特別眷顧」外,其他幫派也往往因為眼紅,所以在暗地裡虎視耽耽,伺機而動。

  「準備出門了——」齊桓逸叫喚弟兄準備車子。

  當他習慣性地戴上白手套並穿上義大利黑色皮鞋時,並沒有感到什麼異狀,直到進了公司、在辦公椅坐穩後,他順手把手套拿下來,才發現潔淨的指甲縫裡竟然多了許多小黑點。

  這些一小黑點不就是蟑螂屎?他愕然地注視十根手指頭,然後趕緊跑到廁所清洗,在水龍頭強力沖刷下,雙手再沾滿洗手乳反覆搓洗了近一個小時。

  等到覺得手已經乾淨了,回到辦公室安心地坐回寬大皮椅,他接著習慣性地脫下皮鞋,換上拖鞋,然後才開始辦公。

  一直以來他都不習慣穿皮鞋,腳被束縛住讓他感覺很難受,如果不是為了特定場面的需要,他才不想穿。

  脫下高級進口皮鞋,雙足感到舒服多了。但一陣怪異的觸感立即從腳底升起,整個腳趾噁心地蜷縮起來。他回頭撿起左腳的皮鞋,放在檯燈下細瞧。

  緊接著,他整個臉都綠了。竟然有兩隻小蟑螂死在他的鞋子裡?!再加上經過他大腳的蹂躪,結果可想而知,不但屍體四分五裂,還流出噁心的濃稠汁液……齊桓逸一看,趕緊脫下襪子,並將襪子和那雙進口皮鞋一起丟進垃圾桶。然後又再次踏入廁所,不停地搓洗直到他的腳底被刷洗得幾乎脫了一層皮為止。

  那一天,他穿了拖鞋回家,而且從此他幾乎都是穿著拖鞋走來走去。易淺芝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沒想到齊桓逸剛好可以藉此名目換上舒服的拖鞋,恢復自己隱藏多年的野性。

  「謝謝你!」他竟然還跟她道謝?!「如果不是你『弄巧成拙』,我還不敢勇於面對自己——其實我是個鄉下孩子,一向喜歡赤腳,吸收大地土壤的精氣!你可別嫌我太過粗俗……」

  只見齊桓逸一張俊逸非凡的臉孔,上半身是一襲光鮮筆挺的西裝,真是意氣風發得讓女人無法不心動;不過,腳上卻配了一雙土氣的拖鞋……的確是爆笑的搭配!但他卻對所有狐疑的目光不以為意,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

  私底下,易淺芝氣得直跺腳,不由得暗罵自己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從此,只要他要換拖鞋,拖鞋的裡裡外外,他都會徹底檢查清楚。因此易淺芝就再也沒機會放死蟑螂在拖鞋裡面了。

  雨季後是端午,接著仲夏就來臨了。氣候轉換,種種的惡作劇仍然持續進行著……發酸的雞蛋他吃過,白手套裡有時沾滿的是白膠或口香糖。

  但他依舊悶不吭聲,從不曾當面揭穿,或責怪她的調皮行為……除了她「別有心機」主動接近他之外,他們往往形同陌路,毫無交集。

  他不曾再碰她。從「整人」的新婚之夜後,他壓根兒就沒有再靠近過她。

  可是,時時刻刻她都可以感受到那股癡迷的凝視……

  是她神經錯亂,還是她多疑了?

  無論她在唸書、上網,或是打字寫小說、看電視,甚至一個人胡思亂想、自得其樂時……他都會悶不吭聲、出其不意地站在她身後。宛如靜止的雕像,或蜷縮在角落裡的幽靈——他什麼也不做,就是注視她。

  當她發現他的存在後,總是把她嚇得半死!天啊!他在幹麼?

  那雙深沈的眼珠子,究竟想透露什麼?

  不!他不可能對她有感情的。他娶她不過是想壯大自己的聲勢,利用她父母的社會地位扭轉他的企業形象。她篤定的認為,他只是個無情無義、冷血的黑道頭子。

  然而,他心底卻有一道無言的聲音,不斷地向她呼喊著——

  淺芝,你知道我深愛著你嗎?而且已經好久、好久了……

  日復一日,我對你的愛只增不減。不知道何時你才會明白我的心情?何時你才會多看我一眼?何時你的心中才有我的影子?何時,你才肯讓我駐足在你的心房?究竟何時,你才會愛上我……

  然而,縱使等到天荒地老,我仍會執迷不悔地繼續守候你……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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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2:56
  第五章

  接下來的日子裡,淺芝樂此不疲地玩些無傷大雅的點子,究竟她還有哪些整人招數沒使出來?

  「我泡好牛奶了!」每晚,她總像個賢妻般地把溫熱的牛奶端到丈夫的書桌前。

  相處時間的越久,她對他的背景就瞭解得越來越深入。

  跟一般升學讀書一帆風順的人相比,他的求學過程艱苦多了。不進學校、不靠老師,他全憑自己苦讀進修;所以高中學歷都沒有的他,竟能說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日文,甚至還懂一點拉丁文……每天唸書可以說是他的習慣。而他閱讀的範圍也很廣,舉凡行銷、經濟學,甚至中外歷史、世界地理和美術、建築、人文書籍……他都有興趣涉獵。

  「謝謝你!」每次她送牛奶到書房,他總會很客氣地關心道:「你早點睡吧,每天都要通車上學,辛苦你了!畢竟深坑實在離外雙溪太遠了……」

  「習慣就好。」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很多同學也是通車族啊!因為父母不放心讓她們住在外面,就怕她們被帶壞,或是碰到居心不良的歹徒……」說著、說著,她想到剛剛看的一則新聞,一個女大學生在宿舍裡被殺……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害怕?」他關心地詢問道。

  「沒有。」她逞強辯駁。相處久了,她發現齊桓逸那雙銳利如老鷹的大眼,除了鎖定獵物外,也能洞悉一個人的靈魂;但她可不願意被看出她的柔弱。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瓜,疑惑地想:我怎麼會跟他聊起天來?差點忘記自己安排的「甜蜜復仇計劃」了……

  「快喝我為你泡的牛奶吧!」她催促。

  他聽話地一口氣全喝了。可是沒多久,他的額頭開始冒出一滴滴豆大的汗珠。看著汗流浹背的齊桓逸,她得意自己的詭計得逞。呵!呵!他真的很怕喝熱飲。

  但她的心底直嘀咕:怎麼沒看過他瀉肚子還是得什麼腸胃炎……難道他真有一個無堅不摧的「鐵胃」嗎?從阿嬌那裡得知,他每天確實都有吃下她精心調製的「愛心荷包蛋」啊……

  她相信阿嬌不敢說謊作怪,從她做「齊太太」第一天開始,她就以威逼利誘的氣勢,收服阿嬌了。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還是「下毒」的份量不夠……而他,為什麼從不揭發她的惡行?還繼續忍氣吞聲呢?

  「晚安!我回房了!」她禮貌的行禮後,準備回房。

  「等一下。」他又喚住她。

  「什麼事?」

  他其實很想摟住她,跟她好好促膝長談,而不是任她像虛無縹緲的風來去自如,抓都抓不住。可是,他不敢。因為,他自卑……他心裡一直認為,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混黑社會的他,配不上她這位家世良好的千金大小姐。

  「你還在寫小說嗎?」他隨意找了個話題,只要能讓她多留他身邊一分鐘都好。

  「當然。」說到小說,她整個精神都來了。「今天出版社來電話,說我一本稿子過了,下個月,我的第三本小說就會出版了。」

  「恭喜你!」他真心祝福。「出書後,別忘了告訴我!」

  「沒問題,我還可以送你一本,附上我的簽名!」她儼然一副暢銷作家的姿態。

  「真是令人驚訝,你竟然這麼努力不懈,不管遭逢什麼變故,你還是不放棄寫作這條路。」他好奇。「究竟是什麼力量——」

  「我要證明,」她脫口而出。「我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好吃懶做的米蟲;我更不是靠著父親庇蔭、一無可取的富家子弟。我有生存的能力,一定能夠走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齊桓逸恍然大悟。這是身為大富之家後代的壓力,無論這些富家子弟怎麼努力,總被誤認為只是銜金湯匙出生的幸運兒!縱使有成就,也是靠著家世背景的關係,他們在世人刻板的印象下拚命地想破繭而出!

  驀地,易淺芝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地跟他聊起來,便慌亂結束談話,急急忙忙走回房,關上門。她十分懊惱,連睡覺也在自責適才一時忘我的行為。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月。每天除了「捉弄」他為生活添些樂趣外,寫小說已經成為易淺芝必做的功課。除此之外,收到忠實讀者「淺依」的來信,也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當初倉促嫁人,她只提了一個大箱子出來,除了一般用品和書籍外,「淺依」的一疊信,她也隨身帶來。

  曾幾何時,只要一收到「淺依」的信,她就高興得彷彿接到天上掉下的驚喜禮物,她也說不出來為什麼。

  「淺依」一直是她最忠心的讀者,從第一本小說開始,他們就持續通信,不曾間斷。直到現在,易淺芝仍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的真名,和他的性別。不過,也許是心理作用,她總是認為他是男生。

  無形之中,他們藉由小說成了無話不談的筆友。因為不認識,所以不會羞赧,也沒有負擔。逐漸地,易淺芝把心底所有的秘密,關於少女的苦惱,全都一股腦兒地傾吐出來——

  「說出事實——你會不會笑我?我雖然熱愛寫言情小說,滿腦子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可是,現實裡我卻痛苦極了。因為我結婚了,為了替父母還債,嫁給一個黑道大哥。我根本不愛他,我好討厭他……」

  可是,「淺依」從不取笑她,只像個「張老師」般的適時給予她意見。在她心底,「淺依」是個良師益友。

  然而她不知道,藉著信,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有如犀利的刀鋒刺向「淺依」……

  每一次在信裡,淺芝總會依她的心情附上小辭句——

  「每到春來,惆悵還是依舊……我一點都不快樂,我覺得這裡是個大囚牢,每天面對他,我快窒息了……」

  很快的,「淺依」回了一封信。那也是一闕小詞——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把一塊泥,捻一個你,捻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淺芝看了回信,立即顯露了慍色,提筆寫道——

  「你是在諷刺我嗎?『我儂詞』是元人趙孟俯想納妾,他的妻子特別做的詞,表明自己堅貞的深情,以挽回丈夫的心……哼!我的『丈夫』,我巴不得他搞外遇……只是可惜,我到現在還找不到他出軌昀跡象……」

  一張信紙寫得滿滿的,盡在數落「淺依」的不對。但淺芝隨即感到後悔,他只是一名無辜的讀者,而她竟然對他發脾氣……

  她立刻換了另一張粉色的信紙,提筆急速寫道——

  「你千萬不要生氣,我剛剛只是在發洩而已。不要不理我,已經沒有人真正關心我了,我很可憐……你一定還要再寫信過來喔!我會癡癡地等,直到你的信到來,因為現在你是我很重要的精神支柱。」

  她惶亂地把信寄出去,接連幾天,回家就一直守著信箱,她果然沒失望,很快就從出版社那裡收到一個包裹。

  她趕緊拆開,發現裡頭除了有一封「淺依」的信之外,還有他送她的禮物——一條紫水晶手鏈。她立即眉飛色舞,歡喜不在話下,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讀者送的禮物呢!

  信的內容寫得很簡短,但句句都讓她感動非凡——

  「紫水晶的功用可以強化腦波,增加靈感!你是作家,祝福你靈感泉湧,作品大賣!PS:我不會在意你的氣話,相反的,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的出氣筒。否則,我就不叫『淺依』——淺淺的依靠。以後,如果你心煩,隨時歡迎向我吐苦水。不過,我還是衷心盼望,你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你丈夫一個機會,試著愛他……」

  淺芝秀眉緊蹙,一時心中憂喜參半,她迅速提筆寫道:

  「沒想到你對我這麼好,感謝命運的安排,竟讓我藉由小說得到了知心朋友,使我的人生免於孤單。」

  除了感動,也有忿憤之詞——

  「天啊!沒想到你也逼我去愛那令人痛恨的男人……我不能接受!」

  飽讀詩詞的她,按慣例在信末又寫了一闕小詞來抒發自己的情感——

  「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

  當她順手寫下這兩句話時,心兒一顫——

  女子掛慮遠征在外的丈夫,特地為他縫製好冬衣,可是一想到將冬衣寄出去,又害怕郎君有了冬衣就不再想家;但如果不將寒衣寄出去,卻又擔心他會因此受寒……內心又矛盾極了。

  這是描寫思念伊人牽腸掛肚的心情。難道,她對「淺依」……怎麼可能?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而且未曾謀面。

  她認為自己不過是藉由讀者「淺依」來抒發滿腹的苦楚、怨恨與無奈……一定是如此。她依然戴上「淺依」送給她的水晶手鏈,並認真地考慮著自己要回贈他什麼禮物?

  可惜,她平日的課業十分繁重,加上又要寫作和「伺候」老公,時間所剩無幾……要不然,她就可以親自織條毛線圍巾來答謝他了。最後,她誠懇地把自己的心意轉述給「淺依」知道,承諾只要等暑假有了空檔,她會用寫作的一雙手來編織一條綿綿長長的圍巾,象徵友誼長存,而且這是作家「淺淺」贈送給最忠心讀者的禮物,絕無僅有的一條喔!

  齊桓逸不動聲色,這一切完全被他看在眼底。

  很多時候,淺芝都是一個人獨自把玩著手鏈,沈思的神情竟帶點少女的羞怯,彷彿正幻想著什麼美麗的場景!

  她想像「淺依」的音容笑貌……眼前出現了一張帥氣非凡的容顏,他英姿煥發地騎在馬背上對她招手,就像是她夢中的白馬王子。

  「好漂亮的手鏈!」

  齊桓逸突然出現,嚇醒了這個正在作夢的少女。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一場春夢立即化為烏有。此時她才驚覺,過去認為自己不會迷惑於男歡女愛,原來都是違心之論,碰到「淺依」後,如詩般的少女情懷這才一一湧現。

  她炸紅了臉。「什麼……手鏈?」她胡謅道。「這是讀者送的紫水晶,可以幫助磁場靈動,對我寫作很有幫助!」

  他面無表情地冷觀她,話中有話地道:「奇怪了……我是你的丈夫,怎麼我送你的鑽石戒指,都沒看你戴過?」

  「我……」面對目光冷冽的齊桓逸,淺芝顫抖如秋風掃葉。

  他知道自己不該擺出這種要殺人似的憤怒表情。好不容易平日渾身是刺、不讓人靠近的她,在這一刻流露出如夢似幻的微笑,揭示了她真實脆弱的一面,他提起勇氣主動伺機貼近,但他還是無法克制自己,他憤怒,他在嫉妒「淺依」!

  望著丈夫,她心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在易淺芝的心底,讀者比老公還重要?」他略帶酸意地試探。

  真是可笑極了!他竟然痛恨起自己的另一個身份……

  「不……」她虛弱吐出,害怕地閉起眼睛。下一秒,他會動手打她吧!

  黑道流氓不是一動氣,就會對妻子打罵羞辱嗎?

  但他只是淒愴一笑。「對不起……」想不到自己無論經歷什麼樣的大風大浪都能不為所動,可是碰到自己深愛的女人,就手足無措起來了。「我太衝動了……」他轉過身子,大步離去。

  她瞠目結舌。「法老王」那哀痛的神情,讓她畢生難忘。

  她回憶起「淺依」信裡的字句——

  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你丈夫一個機會,試著愛他……

  從此,只要看到齊桓逸,她就會莫名地臉紅心跳。

  真實的桓逸和虛幻的「淺依」容顏交錯而過,不可思議的,她竟不再如此討厭自己的丈夫了。

  雖然,每日例行的接觸沒有減少,可是,用心地觀察他,她發現他有很不為人知的優點。

  他刻苦耐勞,能忍人所不能忍,他有善良的時候,也有柔情和脆弱的一面……

  慢慢的,她好像沒那麼討厭他了……

  兩條平行的直線,若有一方歪了,會不會碰到另一條直線呢?不管如何,她頓時豁然開朗了許多,那就一切隨緣吧!

  在給「淺依」的信上,她含蓄寫著——

  「人間事,你看我、我看你,皆稱好戲。

  終場間,悲成喜、喜成悲,各有了局。」

  他很快回應——

  「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

  有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

  有他在,她就不應該再有不滿或所求了。

  他?

  她的世界裡存在的,究該是桓逸還是「淺依」?

  日復一日——

  在課業上,她依然名列前茅;在校園裡,她仍是最活躍的人物。尤其大家知道她是企業家易扈祥的獨生女兒之後,不僅是教授,連校長和董事會都對她禮遇有加。畢竟易老只要一捐獻,七位數字是跑不掉的,而且金額還會隨時往上飄呢!這對學校的建設實在太重要了。

  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結婚了。她以為這也包括齊涓鵑,前些日子還特地編好了一套說詞,用金千小姐嬌生慣養的口吻對涓鵑道:「我住外雙溪住膩了,所以就不住了!不過你還是可以續租這個房子,我不會趕你的。頂多趁中午或沒課時,我會回來突襲檢查一下,看你有沒有乖乖地遵守『住屋公約』……」她故意跩得二五八萬地道。

  涓鵑其實知道事情真相,雖然心裡也很不捨,但她仍然順著易淺芝的謊話,開玩笑說:「富家千金特別善變,你學狡免三窟是不是?」

  不過易淺芝說到做到,沒課就常往外雙溪的公寓跑,有時候來這兒小憩一下或寫作,不然就上網查看言情小說的八卦趣聞,但每次卻仍敗興而歸,因為出了第三本小說的「淺淺」,依然沒啥名氣,乏人問津!

  易淺芝也是學生會的一員。學生會的成員除了來自各科系名列前茅、才華橫溢的佼佼者外,當然也包含政要名人的子弟。

  易淺芝出生名門,又是龐大財產的繼承人,自然不乏趨炎附勢的追求者。每個男學生都像蜜蜂沾到糖一樣緊緊黏著她,畢竟,只要娶了她,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少奮鬥三十年。不過什麼阿兆、小源、廖學長……易淺芝根本沒印象,更沒有任何感覺,也因此她被冠上了「冰山美人」的封號。

  然而丁凱傑除外。他是外文系的學長,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總是露出一張和煦如春風的笑臉,人又能言善道,很快就讓易淺芝留下印象。但她總是有意無意地遠離丁凱傑,畢竟自己是已婚的身份,還是別四處招蜂引蝶比較好。

  已婚?

  她現在居然「自貼標籤」?!似乎忘了她根本不愛自己的丈夫,而這樁婚姻的成立,更只是為了還債……

  她慣常回家和丈夫一起用飯。在眾弟兄面前,他們表面上仍然如膠似漆,但私下,兩人已經漸行漸遠。

  這一晚,他們正在看電視新聞,美麗的主播念到一則消息。「政府決心整頓治安,擴大掃黑行動,警政署成立『肅清專案』……」

  易淺芝深邃的大眼目光一閃,感受到他面色逐漸凝重。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她無法想像他有朝會被列入黑名單,甚至被抓進牢裡關……

  「你……」她急切道。「當初你娶我的目的,不是想要『漂白』嗎?那次,你還在我父母面前說得冠冕堂皇、信誓旦旦!」

  齊桓逸一時還無法會意,易淺芝又繼續說道:「你要改變形象,不能讓自己一直被貼上黑道標籤,平心而論,你又沒有殺人放火,沒有走私毒品,也沒有販賣軍火;你什麼都沒做,卻被冠上黑道大哥的名號實在不公平。」易淺芝怒不可遏。

  好半晌,他才冒出一句。「如何做?」第一次,齊桓逸在易淺芝面前表露強烈的無力感。「跟著我的弟兄,每個人的教育程度都很低,哪有什麼本事能在社會上立足?現代人想隨便找個正經工作,都還要有高學歷、專業技能,而那些弟兄不是中途輟學,就是討厭讀書,沒有一技之長,就算在萬華擺個地攤,也難保不會碰到惡霸、地頭蛇……每個人都有難處,為了生存,最後只好找靠山,所以黑道幫派才會存在。」

  「我……」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社會的黑暗面,衣食從不匱乏的她,向來天真單純,她無法想像邊緣人求生存的險惡與痛苦……

  望著齊桓逸滄桑落寞的面容,善良的淺芝著急了,她靈光一閃。「我有主意了,你可以辦學校啊!」

  「學校?」

  「是啊!」易淺芝滔滔不絕。「辦學校雖然很花錢,但利益集團有得是錢啊!你可以把辦學校當作慈善事業,將那些從賭場裡得來的非分之財當作佈施,籌辦一間充滿愛的學校,讓那些失學的少年少女重新認識自己,重回知識的殿堂……」

  望著他直直盯著自己的炯然目光,她很難為情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孩子氣,很愛幻想,淨說一些只有在小說裡才能實現的天方夜譚……哎!」

  沒想到他的目光竟然盈滿笑意,易淺芝立刻不服氣地說:「可是,為什麼人不能像小說那麼完美呢?有夢有希望,人生才有意義啊!我們也才不會白活這一遭……」她望著桌上的白手套,犀利地道:「你喜歡戴白手套,是不是內心其實希望自己不是黑道?」

  他黑眸一凜,神色深沈起來。易淺芝仍不放棄地威脅利誘。「實實在在辦間學校,好好重新做人!不然,哪一天你若不幸……難道你要看我守寡嗎?」

  下一秒,他出其不意地傾身輕啄她的臉頰,感動地說:「謝謝你,如此關心我。」

  關心?

  這兩個字讓她目瞪口呆。

  「我答應你。」他承諾。「最近在新店安康看中一塊地,原本和弟兄們討論要蓋辦公大樓,規劃成一個小型科學園區。現在,我改變想法了,就蓋個學校吧!如果未來學校催生順利,你是最大功臣,屆時,就得勞駕你這位名小說家替學校取個好名字……」

  易淺芝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羞怯得說不出話來,一時之間心慌意亂地想推開他逃跑,偏偏無法得逞。他伸手攔住她,整條手臂像鋼筋般束緊,於是她落入他的懷裡。

  這一次,他不再讓她輕易逃走,他一定要問清楚,這個在心中懸宕已久的問題。他提起勇氣問道:「淺芝,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感情?」

  「我……」她囁嚅,遲遲無法回答。她直視著他深沈專注的雙眸,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你別誤會!我會關心你,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我對你……只有親情。」因為這是一樁買賣交易而成的婚姻,她認定自己和他不可能有男女之間的深情摯愛,頂多只有家人之間的親情。

  他的心涼了半截。其實他早該預料到了,她根本不可能愛上他……

  趁著他手臂一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急跑上樓。齊桓逸一人杵在原地,伴隨著他的只有灰心和絕望。

  易淺芝心亂如麻,把自己關在寢室裡。

  他倆之間只有親情,她有必要這麼關心他嗎?天!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在乎起他了?

  那一夜,在給讀者「淺依」的信上,她寫滿了自己的困惑——

  「今天,我對『丈夫』的感覺很奇怪,絕對不是愛,但那又是什麼?一時間,我竟答不出來……」

  她撫摸著愛不釋手的紫水晶手鏈,眼瞳卻浮現了齊桓逸受傷的眼神……

  深夜。

  齊桓逸落落寡歡地站在寢室門口,始終沒有進房。他佇立在那扇宛如高山橫阻的房門前,就如同淺芝將他狠狠摒除在心扉外。

  「淺依」可以闖入淺芝的世界,為什麼「法老王」卻被趕到門外?

  淺芝可以跟讀者談心、話家常,為什麼她卻視自己的丈夫如毒蛇猛獸,望之卻步?

  她甚至願意織一條圍巾送給讀者,但為什麼她卻從不關心自己丈夫的衣食住行?對自己丈夫,她唯一在乎的是,接下來要如何「折磨」他。

  淺依啊……

  你是我和淺芝之間的橋樑,你讓我偷窺到淺芝的內心世界。可是,我不要這樣;我要的,是淺芝……

  ※※※

  他來找齊涓鵑了。

  齊涓鵑坐在他對面,錯愕地盯著他憔悴的容顏。「逸,你不是心想事成了嗎?和她結婚,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願望,現在她做了你的妻子……」

  齊桓逸苦澀的笑笑。「她是小辣椒,我碰不得。」

  「為什麼?」

  齊涓鵑第一次見到叱吒風雲的「法老王」,像顆洩了氣的皮球。

  他們兄妹兩人雖然因為身份、距離不常見面,但卻無話不談。齊桓逸也從不避諱在妹妹面前談論他的隱私……

  「什麼?」齊涓鵑聞言大驚。「我看不出來淺芝的本性如此惡毒,她竟然毀了你的命根子?」她甘拜下風。「看樣子,我不能小看這些搖筆桿維生的女人,她們比我們拿手術刀的還危險呢!」

  「你的傷……」齊涓鵑擔心無比。

  「破了一層皮,你說嚴不嚴重?」

  「天啊!她將威震八方的『法老王』搞得雄風盡失耶……」震驚之後,她忍不住一陣狂笑。「對不起……逸……讓我笑完再說……」齊涓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擦乾淚水。「說吧!你找我一定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她深深瞭解哥哥內斂的個性,他向來不隨便打擾課業繁重的妹妹,也因此他們兄妹不常聯絡,平時更不會打屁聊天,往往只是默默地把關心放在心底。但一旦找上門時,就是「求助」的時候了。

  「淺芝……不快樂!」齊桓逸面容黯澹。

  「你怎麼知道?」齊涓鵑不以為然。「她的學妹告訴我,淺芝在學校時無時無刻不掛著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臉,以她直腸子的個性,如果悶悶不樂,她不會偽裝,她會直接表現出愁雲慘霧的一張臉。」

  「她真的不快樂。」齊桓逸很篤定。他默然地取出一封封的信,那全是易淺芝寄給「淺依」的。信中字字句句透露著哀怨的語氣,原來,她藉著與讀者的交流抒發憂愁的情緒。

  「或許——」齊桓逸懊惱道。「我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以為藉著朝夕相處,她就會愛上我……」

  「逸,我不准你這麼說!難道你為她做的還不夠?倒是我不贊成你暗中買她的小說,讓她以為自己是多麼了不起的暢銷羅曼史作家——把她蒙在鼓裡,這對她是很殘忍的!」說到這點,涓鵑又好氣又好笑。

  「這是我該做的。」齊桓逸不覺得有何不妥,對他而言,這是一種愛的付出。

  齊涓鵑凶巴巴地道:「既然如此,那我覺得你一表人才、有錢有勢,而且現在還高高在上、貴為集團總裁,究竟是哪一點配不上她?」

  「不!我真的配不上她,涓鵑。」他自卑地說。「我沒有顯赫的家世,學歷又不高……我是擺地攤出身的,她則是台南望族的女兒。而且她是大學的高材生,而我只是中途輟學的高工生……」

  「逸!這些年你努力向上,建立了雄霸一方的利益集團,難道你還擺脫不了自卑窮困的陰影嗎?」

  他冷笑。「利益集團有黑道背景,淺芝最討厭黑社會了,她總覺得黑道的弟兄們個個都是殺人放火的惡棍,何況我是領導黑龍幫的老大?我——妄想佔有她,不過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現在她跟了我,真是苦了她……」

  齊涓鵑無法置信這段話是由齊桓逸口中說出來的!

  這麼懦弱,哪像個鐵錚錚的漢子該說的話,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更何況,當齊桓逸成為黑道大哥後,他並不缺女人。以前,他有過很多情婦,女人總以為他冷血無情,沒有人知道他感情豐富的一面,也沒有人曉得他至死無悔地愛著多年前一見鍾情的少女易淺芝。

  「夠了!我不要看你自怨自艾的模樣。」她無法忍受哥哥為情失意、頹喪。「你要我怎麼幫你?!」

  「我……」他吞吞吐吐。「昨夜她說了,她不會愛上我;她跟我在一起,只有親情的感覺!」

  「親情跟愛不一樣嗎?」齊涓鵑搞不懂文字差異,尤其是情感性用語。「我愛你,但那難道不是親情?」

  齊桓逸不想跟她爭辯,他直接以命令的口氣說:「我希望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什麼?」

  「她待在我身邊,一直鬱鬱寡歡,我不要她不快樂……」齊桓逸苦笑。「她為了還債而嫁給我,因為自尊和驕傲,她不會主動離去,所以——為了她的幸福,我希望藉由你的出現,能夠改變現況。不管往後的結果是好是壞,都有推波助瀾的效用,我不要我和淺芝的關係僵死在原地!」

  齊涓鵑怒目瞪視。「這太離譜了!」不管什麼事情,只要扯上易淺芝,哥哥整個人就變得是非不分。

  她大嚷道:「當初你要我伺機認識她,現在我跟她已經是好朋友了,如果我又搬去和你們同住,這不是糗大了嗎?萬一解釋不清,她翻臉了,那不成了我背叛她?」她指著他,氣急敗壞。「好歹我也是你的親妹妹,如今,你娶了老婆就忘了我,我總算認清你『見色忘妹』的真面目了!」

  「不只是為了淺芝——」齊桓逸用力抓住她的手,表情突然凝重起來,讓涓鵑噤若寒蟬。「最近政府開始掃黑了!看了新聞報導了嗎?」

  「嗯!」想起「肅清專案」,她心亂如麻。「你自個兒要小心點!現在時機混亂,你要多注意防範小心,就怕有人玩借刀殺人的遊戲,最後自家人窩裡反。」

  「我知道。不少幫派在暗處虎視耽耽,監視著利益集團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們想藉著這次政府掃黑為藉口,順道桶我一刀,將利益集團的資金納入自己的口袋,也是想像得到的事!」齊桓遂平靜地講述黑社會裡令人驚心膽戰的大內幕。

  「我什麼都不怕,就是擔心你——」那冰冷銳利的眼神,流露對涓鵑嚴密的保護欲。「我怕有人查出你是我的妹妹,對你開刀!」他沈重地說。「萬一你受我連累,成為那群人手下的犧牲者……我會承受不了!」淺芝和涓鵑是他最大的弱點。「住在我這裡一陣子,起碼我可以保護你!」

  他無奈道:「不管你住進來後,淺芝會有什麼反應,眼前你的安全要緊,我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她啞口無言。

  「哥哥……」聽到涓鵑喊哥哥,齊桓逸心一顫。「當年你為了養我、為了擔負起家中的生計,逼不得已走入黑道、在刀光劍影中討生活時,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說過的話——黑道是一條不歸路,你隨時將生命置之度外。」

  這是她一直以來引以為憾的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早在你加入黑道後,我就下定決心,如果將來你有什麼不測,我一定會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傻妹妹——」桓逸哽咽。

  對於在世間唯一的親哥哥,齊涓鵑知道自己將不計後果順從他的一切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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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3:42
  第六章

  「什麼跟什麼嘛!」易淺芝一肚子火,她快被齊涓鵑氣死了。「一通電話說搬走就搬走,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搬到哪裡也不講……」快到家門口了,她還是怒氣未消。

  但當她開門,看到大廳裡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時,她驚訝地大喊:「涓鵑,是你嗎?」她瞠目結舌。「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的『親戚』答應讓我免費住這兒!」齊涓鵑預先沙盤推演過了。「你也知道,念醫學系太貴了,能省則省,現在我連房租都省下來了!」

  她充滿愧疚地對淺芝道:「你要原諒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你千萬不要介意,我只是貧寒的學生,所以錙銖必較是免不了的,畢竟比不上你家境較富裕……」

  親戚?易淺芝發亮的雙眼逐漸黯澹,想到了某種關聯,胸口因而隱隱作痛。「你的親戚?」她小心翼翼地問。「是誰?」

  「是逸啊!」她從小就習慣暱稱齊桓逸為「逸」,一時改不了口;但如此親密的措詞,讓易淺芝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齊涓鵑看在眼裡,一目瞭然。

  「你怎麼會在這兒?」齊涓鵑也故意反問淺芝。

  「我……」易淺芝難以啟口。「說來話長……」她總不能讓好朋友知道她結婚的勁爆內幕……

  「她是來度假的。」一道低沈的嗓音帶著戲謔的口吻傳來,齊桓逸精神奕奕地從後面出現。「我認識易小姐的父親,她上來台北唸書,易老先生曾托我照顧她……」他三兩句話就輕而易舉地替淺芝解決了她的難堪與困窘。「先前淺芝單獨住外面,太不安全了,畢竟,現在的治安不大好……」

  這強烈的保護欲真令人吃味呢!為什麼逸從來不擔心妹妹在外頭會挨餓受凍,獨自一個人住會不會很危險?兩者的「待遇」真有天壤之別!

  「原來如此。」涓鵑佯裝很開心。「淺芝,沒想到我們真的很有緣呢!要分也分不開!逸是我的親戚,你又是我的摯友,現在我們又住在一起了……」

  「原來你們是好朋友啊……那真是太巧了,值得慶祝!阿嬌,今晚菜色準備豐富一點!」齊桓逸回頭吩咐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的阿嬌。

  「沒問題,我會把所有拿手好菜全部端出來。」對於難得在家的女主人,阿嬌絕對不敢怠慢。

  淺芝呆呆地注視著他們倆嬉笑歡樂的畫面。她難以置信自己的心情居然十分低落。

  逸?這個稱呼可真親密。而且,齊桓逸從來不曾這麼早回家,今天卻破例,應該是為了涓鵑吧!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會是她多疑嗎?看著眼前兩人說說笑笑的畫面,她不由得懷疑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

  外遇?易淺芝被這個詞給嚇呆了。

  晚飯猶如一桌滿漢全席,美食佳餚令人垂涎!

  「開動吧!」直到桓逸開口,胡思亂想的淺芝才回過神來。

  三人坐定,便開飯了。

  「哇!真好吃。」餐桌上,齊涓鵑的話最多,話匣子一開,停都停不了。一直以來,他們兄妹兩人聚少離多,現在難得有相聚的機會,不好好聊一聊怎麼行呢?「一個人住在外面,都隨便亂吃,我好可憐喔!根本無法吃到像阿嬌煮的這種充滿媽媽味道的家常菜,更別說享受和家人圍一桌吃飯的感覺了!」

  涓鵑的嘴巴甜,惹得齊桓逸很開心,笑得合不攏嘴。「多吃一點!」望著瘦弱的涓鵑,桓逸總是多了一分未妥善照顧的愧疚,也因此,他挾了好多菜在涓鵑的碗裡。「趁住這裡有阿嬌在,好好補一補!」

  易淺芝雙眼噴出兩道駭人的火焰。齊桓逸可從來沒有對她這般噓寒問暖過,但瞧他現在對涓鵑不僅寵溺有加,還親自「服務」呢!

  他們兩人可真是卿卿我我!

  一股酸澀的妒意……在她心底翻騰攪弄,幾乎使她五臟六肺都移了位。強忍酸楚,她佯裝若無其事地問:「涓鵑,你剛剛說……你們是親戚,那究竟是什麼血緣關係的親戚呢?」

  涓鵑身子一挺,望著桓逸正經時和父親很酷似的臉孔,不禁想起一直以來她和桓逸心照不宣的約定——

  我加入黑道後,除了我們兩人,不准讓任何人知道你是我的妹妹……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她道。「淺芝,你實在對逸瞭解太少了,我是他鄉下老家的鄰居,我們倆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習慣以表哥、表妹相稱,久了,大家都以為我們是親戚。」她聳聳肩。「因為經常被誤認,也就不想解釋了!」

  羅曼史千古不變的老套劇情——男女主角是青梅竹馬,彼此愛慕,長大後理所當然結為連理……很典型的愛情故事。

  桓逸的濃眉一挑,涓鵑的回答讓他很滿意。

  「原來是這樣啊……」易淺芝默不作聲了。

  看著這場飯局就在齊涓鵑和自己的丈夫打情罵俏中結束,淺芝心裡一陣苦澀。

  沒想到她,易淺芝,也會有這麼一天,竟然拱手讓出「女主角」的位置,退出男主角的世界了。

  齊涓鵑並不需要刻意製造什麼誤會,易淺芝此刻已經將她視為情敵了。

  跟齊桓逸在一起,一切都那麼自然,畢竟齊桓逸和她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妹,不須偽裝、不須矯飾,他們疼惜彼此的情感很自然就表露無遺了。

  晚飯後,淺芝藉故回房休息,刻意不理睬他們,其實一個人躲在書房裡生悶氣。但她的耳朵卻靈敏地接收著他們兩人的動靜……起先大廳不斷傳來他倆暢所欲言的談天說笑,但不知何時,他們竟轉移陣地,到了齊桓逸的房裡。

  她心口一陣緊,忍不住躡手躡腳地走出房。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睡嗎?」看著青春美麗的妹妹,齊桓逸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感。

  「當然。」涓鵑噘起嘴,不滿地抱怨著。「我跟你那麼『親密』,卻還沒有跟你睡過,太不公平了!」

  桓逸辯解。「你忘記了嗎?小時候我抱過你啊!還哄你睡……」涓鵑可是他一手帶大的,還依稀記得當時他一邊抱著襁褓中的涓鵑,邊擺地攤作生意,賺取微薄的工資……「那時我可抱了你一整夜!」

  「我沒印象啊!」涓鵑理直氣壯地道。「從我有記憶開始,你就經常整晚不回家,留我一個人,面對可怕的黑夜……那種孤獨與恐懼的滋味,你嘗過嗎?」

  齊桓逸無言以對。妹妹的青春期,正值黑龍幫的草創期,他一直在外賣力打拚,不得已讓涓鵑度過了一段宛如棄兒的日子……那是他最大的遺憾。

  不知不覺間,涓鵑早已長成清妍秀麗、令人難忘的絕色佳人了。

  「雖然當時我還小,但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更何況我可是未來的大醫生……」她眼睛一閃,突然賊笑,像個做壞事的孩子。「對了,你不是『那裡』受了傷嗎?現在醫生來了,我幫你看看!檢查、檢查……」

  「嘿!別亂摸——」桓逸大叫制止。「你當我是『實驗品』啊?」真是人小鬼大,一點對長兄的尊敬都沒有。

  「看一下嘛!」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不一會兒——

  「好舒服!」滿足的呻吟聲傳來。「好棒……用力點!喔……輕一點!」桓逸覺得全身骨頭都酥軟了。

  「感覺很棒對不對?」涓鵑嬉笑。「能為你『服務』是我最大的榮幸!」

  「今晚……一定很好睡……」

  門外——

  易淺芝神經兮兮、疑神疑鬼,幾度想破門而入,當場抓奸……

  但她又不想讓涓鵑知道她結婚了,而齊桓逸是她的丈夫。因此眼前這種情勢,真是讓她進退兩難。

  她不禁苦笑,沒想到堂堂一個豪門千金、齊家少奶奶,竟然要在自家房門外偷窺、竊聽?!而房裡,自己的丈夫正背著她,和青梅竹馬的鄰家女孩打得火熱,兩人猶如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終於懂得何謂撕心裂肺的痛楚。

  門裡——

  齊涓鵑站在齊桓逸的背脊上,正進行「踩背」按摩。「我這可是免費服務喔!」

  因為平日她課業繁忙,總是一整天對著電腦打報告,再加上原本體質就差,所以小小年紀就已經有腰酸背痛的毛病。她只好利用課餘時間,定期到美容按摩店讓按摩師按摩腰背。然而她記憶力強,學習速度也快,沒多久,也如法炮製學了一套背部按摩法。

  齊桓逸年輕時曾因黑道火並而受傷,以致多年來都有腰酸的毛病。如今,涓鵑的按摩讓他全身筋骨舒暢了不少。

  「以後,我每天都會好好的伺候你。」突然間,她雙腳一蹬,壓到要穴點,他仰頭大叫,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暢快。

  他彷彿「解放」的吶喊,使門外的易淺芝心碎一地。

  「好累!我要睡了。」齊涓鵑倒在床上,立刻呼呼大睡。

  「辛苦你了!」桓逸心生感激。「果然,我還是需要你在身邊!」

  好累?需要你?

  他們竟然聯合背叛她?

  淺芝心痛,這一刻終於嘗到了什麼是被遺棄的滋味……

  ※※※

  星期六。

  以往這個時候,易淺芝都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但今兒個,她大清早就失魂落魄地坐在飯廳裡。

  她一整晚沒睡覺,唯一想到可以傾吐的人,就只有她唯一忠實的讀者——「淺依」。

  她振筆疾書,向「淺依」訴苦……然而,她卻心痛得寫不出任何對這一場婚姻的感想。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顧影自憐向來不是她的處境。

  她一向是被捧在手掌心上呵護的小公主,除了養育的父母,誰敢欺負她?誰敢忽視她?但如今她什麼都不是,只能像個受虐的小媳婦在角落裡哭泣。

  不,這不是她的作風!

  齊涓鵑休想搶走她的丈夫!

  她怒氣沖沖地對天發誓,她要讓這對寡廉鮮恥的背叛者吃不完兜著走!竟敢欺負我……看我怎麼對付你們!

  她立即走進廚房辛勤地忙碌起來,像個乖巧的妻子做著豐盛的早餐。稀飯、醬瓜、肉鬆、鹹蛋、皮蛋豆腐、豆腐乳……後,在電鍋裡蒸了半個多小時的蒸蛋也出爐了。

  她精心烹調的「八寶蒸蛋」裡頭有她無數的「創意發明」——一條芥未醬、一罐四川超級辣椒醬、印度來的純正咖哩粉、美國進口的胡椒鹽……加一加,共有八種調味料,八種顏色混合,真是鮮艷繽紛!故淺芝將這道創意料理取名為「八寶蒸蛋」。

  她辛苦準備了兩個小時,約十點多,她黑著眼圈、目光無神地望著齊桓逸和涓鵑兩人精神奕奕地走下樓。

  「好不容易推到星期六放假,你怎不多睡一會兒?」桓逸和涓鵑異口同聲道。

  桓逸尤其滿臉關心。「你看起來氣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

  「才沒有呢!」淺芝矢口否認。「我皮膚本來就比一般人蒼白些,其實我健康得很!」

  齊涓鵑甜甜地說:「淺芝是中國古典美女的化身,就像『紅樓夢』的林黛玉!走路輕搖慢晃,有弱不禁風的出塵之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易淺芝根本不喜歡她的讚美,她以為這是在諷刺她病奄奄、要死不活的樣子,根本不配作黑道大哥的妻子、弟兄們敬重的大嫂。

  「我做好早餐了,大家一起吃吧!」她面不改色地道。

  桓逸恍然大悟。「你是怕我們肚子餓,所以一大早爬起來為我們做早餐?」他感動不已。「你知道阿嬌今天休假,是不是?太辛苦你了!」

  「不會啦!」甜美的臉蛋掛著極不相稱的詭異笑容,她虛偽應聲。「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為人妻子的本分。」淺芝清清喉嚨。「況且,涓鵑本來跟我就是好朋友嘛!」

  「好棒的早餐喔!」涓鵑興高采烈地坐到椅子上,然而大眼睛仔細掃過整個餐桌,她立即疑惑道:「哇!怎麼都是蛋?」

  淺芝臉色一變,羞赧又惱怒,但桓逸卻不以為然地道:「多吃蛋才好啊!從一顆蛋能夠孵出一個小生命,就可以知道蛋裡面含有多豐富的營養價值!」

  涓鵑故意開玩笑道:「好嫉妒喔……你都替淺芝說話!」桓逸和淺芝不由得四目相視,淺芝的心瞬間悸動不已。

  但未來的大醫生齊涓鵑有追根究柢的精神,馬上用醫學觀點來反駁哥哥的飲食觀。「以醫學角度來看,中年男人吃太多蛋會膽固醇過多,你不知道嗎?」

  「我肚子餓死了!對一顆蛋有害還是無害的爭論,實在沒興趣。」桓逸向來實事求是,總認為一些養生之道都是空洞、不實際的理論,全把它當作耳邊風。他目光焦距集中在五顏六色的蒸蛋上。「這是什麼蛋?看起來好Q、好有彈性的樣子!」

  「是我自創發明的『八寶蒸蛋』。」易淺芝有點作賊心虛地道。「很好吃喔!」

  淺芝知道,齊涓鵑好奇心強、向來最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包準會第一個搶先品嚐。果然不出她所料。「我先吃吃看——」涓鵑立刻用湯匙挖了一大塊。

  「等一下!」筷子舉在半空中,桓逸先聲奪人制止她。「我先嘗嘗看。」

  「為什麼?」淺芝出聲抗議。「為什麼你不讓涓鵑先吃?」

  她心虛地認為,桓逸一定料到了,「八寶蒸蛋」其實是「毒藥」;他一定是在保護涓鵑,顧及她的腸胃不忍心讓她被整。他們兩人的關係果然不尋常,桓逸真的很在乎涓鵑……

  「因為,我最有資格第一個吃你做的『愛心蛋』——」他意有所指,含情脈脈的眼神彷彿訴說:因為你是我最愛的妻子。說時遲那時快,他食指大動,眼看蒸蛋正要入口——

  淺芝後悔了。心裡突然唾棄起自己的壞心腸,竟然想出這麼多壞主意,她真是個喪心病狂的惡毒女人!

  她怎麼還能去害桓逸?她根本捨不得讓他肚子痛、瀉肚子……

  「夠了!」她傷心欲絕地大聲遏止。都是涓鵑,害她成為「最毒婦人心」的最佳代表。

  她咬牙切齒地瞪視著齊涓鵑如天使般純淨的面容。眼前這個女孩在各方面都不輸她,無論是外貌、內涵,或是氣質,都不比她遜色。天啊!她怎麼會笨到「引狼入室」呢?

  「我怎麼那麼笨?」她悲憤交加地責怪自己,桓逸和涓鵑都一臉愕然。下一秒,易淺芝不是對著齊桓逸發洩滿腔怒氣,而是轉向一臉無辜的涓鵑吼道:「我真是有眼無珠,你竟然背叛了我!虧我還當你是生死之交——」

  她受不了,幾乎崩潰了!她想逃,逃離他們這對不要臉的姦夫淫婦。

  冷不防地,她站起來往外衝……

  「淺芝!」桓逸毫不遲疑尾隨她衝了出去。

  留下涓鵑呆呆杵在原地。究竟怎麼回事?她說錯或做錯了什麼嗎?怎麼淺芝剛剛好像很恨她的樣子?

  都是「八寶蒸蛋」惹的禍!

  可是,美味的「八寶蒸蛋」正不斷在勾引涓鵑的饞意,她忍不住偷偷挖了一口,放進嘴裡。

  下一秒,她猛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捂著嘴,衝向廁所,對著馬桶吐得唏哩嘩啦,把胃酸都吐了出來。

  她終於領教到大嫂的厲害了。易淺芝潛藏心底不為人知的那一面,竟是如此激烈火爆;還好她知道適可而止,否則自己和哥哥的腸胃就遭殃了……

  「找到她了嗎?」齊涓鵑緊張萬分。

  「沒有……」齊桓逸筋疲力盡。「她有意躲我,一晃就不見了。」

  「快出動弟兄們去找吧!」涓鵑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六神無主。

  桓逸點頭,毫不遲疑地通令手下,立刻兵分多路出外尋人……

  ※※※

  淺芝無處可去,她迷迷糊糊間叫了一輛計程車,直達外雙溪的學校門口。下了車,她毫無意識地往社團學生會的方向走。

  「易同學!」有人興奮地叫嚷,喚住了易淺芝。「真稀奇!星期六你居然會到學校來?」

  易淺芝本能的回頭,原來是丁凱傑——那個她唯一有印象、總是一臉溫和笑容的學長。

  丁凱傑跑了過來,站在她面前。「你今天怎麼有空來?」

  「一個人在家裡無聊嘛!反正沒事,就來學校走走。」她胡謅一個理由。

  「這樣啊!」丁凱傑腦筋一轉,認為機不可失,尤其是向來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冰山美人」,現在竟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想必此刻她一定需要男人的慰藉。「那——我正要去陽明山走走,有這個榮幸邀你一同赴游嗎?」

  此時此刻,她正巴不得遠離齊桓逸,逃到天涯海角、整理自己紛亂的心緒……

  「當然願意。」她一口答應。

  於是,兩人共騎機車、暢遊陽明山的旅程開始了……

  玩了一整天,直到四周都暗了下來,淺芝才驚覺天色晚了!

  四周黑漆漆的,只剩下朦朧的月光引人遐想,旖旎的夜,桂花飄香四溢,周圍儘是意亂情迷的男女。

  「淺芝,你知道嗎?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丁凱傑情不自禁,他低頭霸道地吻住她。

  一開始淺芝有些抗拒,但是……她說服自己,這又何妨呢?她永遠忘不了昨夜從齊桓逸房裡傳出的聲聲銷魂吶喊……他背叛她,她一樣有權不忠於他。

  反正,他們的婚姻原本就不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更何況,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烈女不事二夫」的陳腐觀念了。

  見她毫不反抗,丁凱傑有恃無恐地更進一步,他解開她襯衫的第一顆鈕扣,她沒有推拒。年少的他血氣方剛,立即熱血沸騰,整個人貼上她。

  危險一觸即發——易淺芝彷彿被電擊中,驚醒過來。不!她怎能自甘墮落,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

  她不愛丁凱傑,她愛的是……一個驚濤駭浪的事實瞬間席捲了她、淹沒她。

  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她愛的是齊桓逸!

  一切就在不知不覺中滋長,愛原來擲地無聲啊!

  她很矛盾——內心極度渴望靠近——但卻又在靠近的同時,不只一次想逃開。她彷彿深陷大霧,尋找不到對方也看不到自己——直到此刻,她才幡然省悟。

  齊涓鵑的介入,讓她不知所措、讓她妒火焚身、讓她脫離常軌,差點做出喪心病狂的惡劣行為。

  「不要碰我——」她驀然驚醒,雙手用力推開了凱傑。「請你尊重我——」

  「你不是樂在其中嗎?」丁凱傑竟然變了臉,嘲弄道。「女孩子就是言行不一,說不要就是要。」他絲毫不理會她的拒絕,硬是將她的嬌軀挾制在懷裡。

  「放手」她大叫。「放開我!」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我……結婚了,我有丈夫……如果你敢非禮我,當心我老公會找你算帳!」

  這招恐嚇不知道管不管用?黑暗中,她看見他原本慾火狂燒的雙眸,火花逐漸微弱熄滅。可是,他還是不甘心,他狐疑地諷刺道:「原來,你偷偷背著同學結婚了?」

  「不是偷偷,是我不想說!」易淺芝生氣道。「況且這是我的私事,個人隱私有必要向大眾公開嗎?我並不想譁眾取寵!」

  丁凱傑沒說話,但手臂卻圈得更緊,似乎另有意圖。「放開找!」她鄭重的警告。「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話——」

  「你要怎樣?」他挑釁,簡直就是個不講理的無賴,猙獰的面目與過去彬彬有禮的形象截然不同,讓易淺芝大失所望。

  突地,她賞了他火辣辣的一巴掌,丁凱傑目瞪口呆。她義正詞嚴地命令。「請送我下山!」

  「你……」活到現在,丁凱傑還是第一次挨人打耳光,發燙的面頰,讓他領悟到易淺芝根本天不怕,地不怕!縱使在闃黑的深山裡,這女人仍囂張地不把他放在眼底。

  他只好乖乖地發動引擎,機車行駛在不著邊際的產業道路上。他一臉陰狠邪氣。

  原來易淺芝結婚了!這反而激起他更強烈的興趣。清純少女太無味了,他個人向來最偏好豐嫩有餘、韻味十足的少婦!

  丁凱傑私下其實是個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紈褲子弟;只是在易淺芝面前,他總是刻意裝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經模樣。

  他對「玩」的定義,超乎一般人想像;而他「玩」的範圍,也超乎一般大學生所能觸及的。

  色情網路上花招百出的性遊戲,他都玩過、嘗過……為了成為走在時代潮流尖端的浪蕩子,他摒棄平凡無奇的玩法,致力追求超快感。

  哼!今天,易淺芝欠他一個耳光。從來沒有女人淪陷在他的懷裡,還敢大剌剌地說不要,還推開他,硬生生地潑了他一桶冷水。

  哼!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越得不到,他就越想要。一旦激起了他征服的慾望,如果嘗不到,他就會一直寢食難安,直到得手為止。

  丁凱傑心裡正盤算著,即使不擇手段,也一定要得到易淺芝的肉體才肯罷休。面對這難纏又不容易馴服的刁婦,看樣子不耍一點陰險的小手段是絕對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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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4:44
  第七章

  夜越深,朦朧的月更暗澹無光。

  冷風颼颼,易淺芝不禁感到涼意沁骨,此刻她憔悴地落魄地、站在齊家豪宅門口。

  卸下偽裝之後,她才發覺自己原來沒有那麼大的勇氣,能夠再次無所謂的面對他……愛一個人為什麼這麼苦?她為什麼會愛上人人聞風喪膽的黑道「法老王」?

  他們兩人的世界太過懸殊,一白一黑的正反兩面,有如光明與黑夜……只能怪造化弄人,儘管背景差異太大,但她就是愛上了他。

  因為愛,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跟他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事,她要永遠的待在他身邊。

  逼自己調適好情緒,易淺芝提起勇氣踏入燈火通明的大廳。她心亂如麻地佇立在大家面前——原來大夥兒都還沒入睡,似乎都在等她。

  尤其是桓逸,愁容滿面,混雜了疲憊、暴躁、焦慮種種的負面情緒,深深折磨他。

  看到她回來,他喜出望外。「你回來了?淺芝!」不顧還有別人在場,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和一向威嚴剛硬的形象,他一個箭步往前結結實實地抱住她。「淺芝!淺芝……」他不停呼喚她,如獲至寶地捧起她的小臉,仔仔細細端倪她猶如驚弓之鳥的容顏。「有沒有受傷?」

  她激動地搖頭,第一次主動地埋入他溫暖的胸膛裡。天啊!他沒有趕她走,這是不是代表……在他的心底,還有她的一點點位置?

  她的主動靠近,讓他欣喜若狂。他一臉歉疚。「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你早上突然丟下我跑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胸口彷彿鬱積了太多深情,看到他鐵漢柔情的這一面,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他的每一句話,都讓她感到柔腸寸斷。

  我愛你,我愛你……她在心底吶喊著。

  她強迫自己不准落淚,但卻無法遏止潰堤的淚珠,她索性把小臉埋進他胸膛摩搓,晶瑩的淚珠沾濕了齊桓逸的衣襟。她語氣哽咽,嗚嗚咽咽地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麼小孩子氣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牢牢摟緊她,彷彿怕她再消失。

  躲在他懷裡,她感到無比安心!只有這剎那,她知道他是屬於自己的。她幽幽歎息,一股腦兒地把對他的愛完全宣洩釋放出來,這個空間成了這對愛侶獨有的天地……

  時間悄然地流逝。

  齊涓鵑在一旁欣慰的注視這對幸福的佳偶。一陣突如其來的急響驚亂了原本靜謐的氣氛,也讓這對沈醉在愛河裡的夫妻猛然分開。

  「是誰?」究竟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在三更半夜擾人?涓鵑打開監視螢幕,卻發現按電鈴的是一群警察!

  「齊桓逸先生在嗎?」似乎早已嚴陣以待,警察團團包圍住門口。「我們是警察,想請齊先生配合辦案,請你們開門——」

  「逸……」涓鵑面如土色。「警察辦什麼案?」

  「涓鵑,開門吧。別怕!」齊桓逸異常冷靜。「明人不做暗事,我沒殺人又沒犯法,沒有人可以為難我!」

  沒多久,一群警察環繞大廳——

  「法老王」冷冽的神色,讓在場每個人不寒而慄。

  「久仰大名,齊先生,你好!」分局刑事組的王組長採取先禮後兵的態度,在一陣寒暄過後,他掀出一件駭人聽聞的兇殺命案。

  「華月容小姐——」王組長挑高眉。「算是台灣、香港等地頗有名氣的脫衣女星。」王組長開門見山地說。「她是齊先生的情婦吧?」

  淺芝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她不是不知道他有過很多女人,但如今親耳聽聞,令她感到難受極了!

  齊桓逸目光一閃。「曾經。」他的口吻冰冷到讓人發毛。

  「是你的『上一任』情婦吧?」王組長更加直截了當地點明。

  「你想證明什麼?」齊桓逸極為冷淡的回應。

  「她死了!」

  死了?聽到這個消息,每個人臉色都凝重了起來。

  好半晌,齊桓逸開口。「這關我什麼事?」

  「大家都以為這是一樁單純的自殺案件,現場的佈置的確也引導我們朝自殺的方向去調查!」王組長清晰的敘述。「但經過法醫界權威杜嵐風先生驗屍後,發現案情絕不單純!這其實是一樁謀殺案,兇手故佈疑陣,想藉此脫罪。」

  杜嵐風?齊桓逸眼底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這細微的眼神變化並沒有逃過涓鵑銳利的眼睛。

  王組長拐彎抹角地暗示。「杜法醫認定是情殺,而且兇手一定是她最親密的愛人,才有機會下手……」接著,他說明來意。「齊先生,我們懷疑你涉及華月容命案——諸多疑點,需要你親自到局裡一趟,配合調查!」

  「這件事不可能和我有關,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見面了。」桓逸毫不猶豫地否認。

  「齊先生!你威名遠播,黑白兩道都敬你是縱橫天下的『法老王』,只要你開尊口,不需要你親自動手,你就有千百個弟兄會為你效命——」王組長的目的昭然若揭。「我們必須要一一徹查你和手下所有的弟兄,過濾記錄他們在命案發生當晚的一切行蹤……」

  「我和我手下的弟兄絕對沒有涉及此案!」齊桓逸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證實自己與命案毫無關聯。但他很清楚,警察不過是想藉這樁兇殺案直搗黃龍,將黑龍幫一網打盡。

  「齊先生!這不是你說說就算數的,我們警察辦案講求證據,必須還要詳查才能確認呢!」

  警察以齊桓逸涉嫌重大為理由,強制架走「法老王」,將他羈押在看守所裡。

  齊桓逸是黑社會裡地位崇高的大哥之一,想必執行緝捕行動前警方早已花了不少工夫布下天羅地網。這次能一舉擒下他,可說是警界掃黑的一大盛事!

  當齊桓逸突然被帶走,易淺芝後悔極了,她還來不及向他傾吐滿腔的愛,還來不及擁有他;就這麼措手不及,她失去了所愛的丈夫……回憶起以前他在角落含情脈脈的凝神注視,那一雙流露熱切情感發亮眸子……如今,已不復見。

  當時是她不懂得珍惜,讓幸福悄悄地從手中溜走……現在,她只能任由心一寸寸碎裂。

  ※※※

  杜嵐風在台灣社會引發了一場風暴。

  這些日子,因為華月容的屍體經過杜法醫的一句話,證實了這件原本判定為自殺的命案,其實是兇手預謀犯案。因此,杜嵐風已經成為台灣家喻戶曉、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他年紀輕輕,就成為日本最具權威的外科醫生;後來進入法醫界,才短短幾年,只要是由他經手屍體解剖的命案,任何撲朔迷離的死因沒有破解不了的。於是,大家盛讚他是亞洲第一的「法醫王」。

  除此之外,杜嵐風的行蹤非常神秘……新聞媒體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捕捉到他短暫的影像。儘管只有驚鴻一瞥,但齊涓鵑已深深地將他的面容刻印在腦海裡。

  好熟悉的感覺……她拚命回想這張似曾相識的容顏,她究竟以前在哪兒見過杜嵐風?

  齊涓鵑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夜,當時,桓逸剛加入黑道、她才剛進小學。桓逸因為計劃協助一個生死之交脫離黑道、逃到日本,所以那一夜,黑道弟兄追殺到家裡,桓逸連忙將那人藏到她的床底下。那驚險的情勢,她至今回想起仍餘悸猶存。後來,黑道兄弟不斷咆哮、揍人、砸傢俱……揚言要揪出背叛者……

  她目光一閃,恍然大悟。杜嵐風——就是當年逸的生死之交!

  記憶衝出時間的黑盒,過去的一切此刻清晰有如昨日——「杜嵐風,你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為何要陷害哥哥?」齊涓鵑義憤填膺、咬牙切齒道。

  一定是杜嵐風故意陷害桓逸,如果他沒有節外生枝,弄出「案外案」,桓逸怎會受到牽連被逮捕?況且桓逸與華月容早在八百年前就不相往來,警察只不過是想藉此生事,目的是要拘捕「法老王」。

  眼看一天天過去,警方不但不因罪證不足而釋放齊桓逸,反而還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另外還安了好多讓人大惑不解的罪名在他頭上,非要關他入獄……如果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對齊桓逸不利。

  在家裡等待消息的易淺芝終日以淚洗面,只要想起從前相聚的時刻,自己總把時間耗在賭氣、較勁,和自以為是的偏見上,她就感到非常後悔、懊惱萬分。如今,愛人不在身邊了……她才驚覺生命失去了重心。

  眼看無計可施,婚後第一次,她打電話向父母求救,盼望父親過去在政商界的人脈,能夠找到人前往說情。

  沒想到,母親陳月花不但不設法,反而幸災樂禍,力勸淺芝盡快和「法老王」撇清關係。「女兒,趁『法老王』現在被抓了,趕緊把離婚協議書籤一簽——」

  「你們竟然見死不救、落井下石,算了!」易淺芝憤怒地掛上電話。她的淚水如江水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幾天後,易家二老直接從台南上來找她,畢竟這是難得的機會,趁著「法老王」不在,他們決定趕緊帶女兒回家!但易淺芝居然避不見面,狠心地把父母關在門外。看這狀況,她打算與齊桓逸生死與共,易扈祥和陳月花一點辦法都沒有。

  齊涓鵑得知警方強硬的態度時,激動地想替哥哥討回公道。她瘋狂似地衝進桓逸的書房,打開保險櫃,拿出一把槍。那是他們兄妹的秘密約定——如果有一天我發生意外,保險櫃內的手槍,你或許派得上用場……

  此刻,齊涓鵑顫抖的手正握緊這把瑞士製造的SP2340終極手槍。

  她將一切矛盾都指向恩將仇報、比禽獸還不如的杜嵐風……如果桓逸出事,她絕對會殺了他,替兄長報一箭之仇!

  她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出門……

  離去前,她真摯地對兩眼紅腫的易淺芝說:「我不曉得還能不能再回來,不過,你一定要知道,逸愛的是你,他愛你好久了,只是不曾告訴你……」

  知道他愛誰又如何?

  桓逸還能回到她的身邊嗎?

  淺芝痛哭失聲。

  ※※※

  奇跡發生了!

  隔天,齊桓逸被無罪釋放了!

  易淺芝放學回來,看到書房裡一道熟悉的影子,她欣喜若狂,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回來了……他正在書房,失意潦倒地坐在椅子上。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淒慘落魄的模樣。

  「桓逸……」第一次,她柔情蜜意地呼喚他的名字。她欣喜地飛奔至他身邊,想抱住他,給他安慰。

  驀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吶喊,把她嚇得倒退了好幾步。「他居然帶走了涓鵑,他……」齊桓逸悲痛地叫道。「涓鵑是我心上的一塊肉啊!殺我、關我……我都無話可說,但為何要對涓鵑下手……」

  他們肯釋放他的原因是——杜法醫握有「證據」,證明你是清白無辜的,所以在缺乏進一步罪證的情況下,我們只好放你走!

  顯而易見,現在涓鵑一定在杜嵐風手上!

  他不禁嚎啕大哭。

  易淺芝看到這情景,不由得心酸落淚。一個堂堂男子漢,竟為了他的青梅竹馬哭得死去活來?

  一陣陣椎心刺骨的痛襲向易淺芝的心頭,她用力握住門把,沒發覺雙手已經緊握到發紫了。

  天啊!她好笨……怎麼會將涓鵑離去時,為了成全他們所說的善意謊言,信以為真?

  齊桓逸根本不愛她啊……如果不是相愛至深,沒有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哭得柔腸寸斷,此刻,任誰也不會懷疑他對涓鵑至死不渝的愛……

  但她怎會不斷地被騙,一次又一次地承受這樣的傷害?

  原來他的心根本就不屬於自己,而她竟然還差點自作多情地要把自己獻給他……

  面對這場錯綜複雜的三角關係,她竟無力站出來捍衛自己的地位。她是元配啊!最有資格擁有她丈夫的人……然而,她卻不忍心拆散他們,看桓逸如此哀傷,那痛恍如烙鐵直接烙印在她心口上。

  她該何去何從?

  沒有勇氣面對他們倆,只好逃避遠走。下一秒,她轉身往外跑。急促的腳步聲,引起齊桓逸的注意,他望著淺芝慌亂逃走的背景,感到錯愕不已……

  ※※※

  她一個人在外遊蕩。

  當她衝動地跑出家門,才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去。

  天啊!她怎麼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副模樣?

  這樣的婚姻絕非她當初所預期的,但她居然認真了起來,並陷溺在其中,無法瀟灑地掉頭離去……

  她失神地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連背後已被「有心份子」跟蹤,她都毫無感覺,仍粗心地往前走,不知大難將臨頭。

  冷不防地,一輛車子急速越過她,在她面前緊急煞車,後車門瞬間打開,她整個人被拖上車。然後,車子揚長而去。

  整件事情發生不超過三十秒,沒有留下痕跡,也沒有任何目擊證人,陽光跟方才一樣燦爛。

  她怎麼會在這裡?

  當易淺芝恢復意識時,她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四肢都被捆綁住。

  「這裡是哪裡?」恐懼感竄上她心頭。

  「小妞,你醒啦!」邪氣的面孔在她眼前晃動,粗俗不堪的語氣令她大生反感。

  「是你——」易淺芝兩眼大睜,清清楚楚地看見綁架她的匪徒。「丁凱傑,你要幹麼?」她開始掙扎。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此刻他色迷迷的模樣,一點都不像平時友愛同學的他,倒像是個無惡不作、姦淫擄掠的色魔。「我愛你都來不及了!」他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粉頰。

  她機靈地躲過,順勢張口用牙齒狠狠地咬住他的食指。易淺芝等待他痛喊出聲,但卻驚愕地發現他的表情彷彿正享受著虐待表情。

  他一臉陶醉地說:「我喜歡變態的性遊戲!」

  「住口——」她不但沒有驚慌失措,相反地,她聲色俱厲地吼道:「你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綁架我?」

  「這才不是綁架,我會讓你丈夫知道你的去處,我甚至還會請他過來看你呢!」丁凱傑露出邪笑,不曉得在打什麼鬼主意。

  這時,門突然被撞開了,齊桓逸發狂似地衝了進來。「淺芝……」他張口結舌地望著妻子被綁在床上,接著全身繃緊,暴怒地衝到床前。

  「桓逸……」淺芝激動地呼喊他的名字。

  「我通知你丈夫了喔!」丁凱傑笑得更加邪惡。「這證明我絕對沒有綁架勒索的意圖。」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放開她?」齊桓逸警覺地發現眼前這個年輕小夥子,神色閃過一絲讓人怵目驚心的凶狠殘暴,顯然是個不容小覦的奸詐角色。

  他中計了!先前他接到淺芝「女同學」打來的電話,說淺芝在她這兒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哭,要他趕過來。

  他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時大意,忘了可能有詐。現今可以輕易利用變聲器來變音,要偽裝「女聲」,根本不成問題!然而他發現時已經太晚,他單槍匹馬赴約,並沒有知會弟兄,萬一有什麼狀況,也只能靠自己單打獨鬥。

  「現在還不能放。」丁凱傑賊笑著繞到另一側。

  「為什麼?」他的目的不是要錢,那他將易淺芝綁來究竟要幹麼?

  「小心後面,桓逸——」淺芝瞥見丁凱傑偷襲的動作,立即尖叫大吼。

  他還來不及回頭,一支球棒便正中後腦下方。這時,淺芝的叫聲離他越來越遠……他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齊桓逸疼痛呻吟,緩緩睜開眼睛。

  「你醒了!」丁凱傑嘻皮笑臉。「現在你也動不了了!」他趁齊桓逸昏迷時,用童軍繩緊緊捆住他,將他綁在椅子上。

  「你……」齊桓逸咬牙切齒,企圖掙開那層層環繞捆綁的繩索。

  「別動怒!」丁凱傑盯視著他,露出血腥的笑意。「待會兒,好戲才真的要上場!」

  他緩緩說出綁架這對夫妻的目的。「別緊張,我不過是要跟你們玩『親親遊戲』!」在淺芝和桓逸眼神交換之際,他笑得越邪惡。「我要當著你的面,和你的老婆在這張大床上做愛,而你是唯一的幸運觀眾,可要好好欣賞!」

  「大變態!」易淺芝從來不知道外表文質彬彬的丁凱傑,竟有如此不正常的性怪癖!

  「你這麼說就傷感情了唷!我們待會兒就是密不可分的親密愛人……」他顯然才剛剛淋浴過,頭髮還滴著水。

  看見他卸下浴袍,露出強壯的胸肌,易淺芝撤過頭,破口大罵。「丁凱傑,你不是人——」

  丁凱傑被罵反而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一邊做出更下流的動作……易淺芝不禁感到噁心,差點反胃嘔吐。

  丁凱傑預備好好的玩弄、蹂躪她。「你現在才知道我的真面目太遲了,我要折磨你,你叫得越大聲,我就越爽!」

  「你敢?」齊桓逸惡狠狠地威脅他。「你敢碰她,我會殺了你!」

  「恐怕現在連你也要受我擺佈了!不要淨耍嘴皮子,來啊!來啊!打我啊!」看到齊桓逸面色鐵青、青筋暴露,丁凱傑更加有恃無恐,他一股腦兒地跨坐在易淺芝的腹部上。「齊先生,你有沒有感到熱血沸騰?你看看你的老婆被我壓在身子下!」

  他的雙手瞬間撕裂淺芝的襯衫,淺芝嚇得驚聲尖叫,惹得丁凱傑瘋狂大笑。

  「桓逸——」她根本無法問躲丁凱傑上下其手的襲擊,只能痛哭失聲。

  「不——」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讓淺芝受到任何傷害!齊桓逸大吼一聲。「淺芝——」腎上腺素頓時發揮無比的效用,激發他的潛能。只見他繃緊全身的肌肉,神猛的力道竟將繩索給扯鬆了。

  「可惡!」丁凱傑突然痛叫一聲。「竟敢咬我?」他甩了淺芝一耳光。「看著——」他對著齊桓逸耀武揚威地說。「上次你的老婆打我,這次我連本帶利還給她——」又是一耳光。

  淺芝的眼神驚恐萬分,幾乎要暈眩過去,無法呼吸……然而出其不意地,丁凱傑撲倒在床上,他的後腦勺狠狠被齊桓逸揍了一拳。

  「你……」何時齊桓逸掙脫了繩索,來到了他身後?丁凱傑詫異地回望他,看見他的雙手有明顯的血痕,似乎是和繩索搏鬥時留下的痕跡。

  「我會如你所願,打死你——」齊桓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上前,一拳又一拳,把丁凱傑揍得蜷縮在床角,卑微地大聲求饒。

  「膽敢玩人家的老婆,看我饒不饒你!」一個迴旋踢正中他臉部,丁凱傑頓時昏死在床腳邊。

  「淺芝……」桓逸急忙解開易淺芝身上的繩子,抱起驚嚇過度、淚眼婆娑的她。「對不起,我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

  「桓逸!」她哭哭啼啼、不假思索地投入了心愛男人的懷裡,聞著熟悉的氣息和體味,她才終於有些安心。

  ※※※

  丁凱傑逐漸恢復意識了。不過,這下換他被牢牢地綁在床上,動彈不得,只看見眼前一對夫妻促狹的惡作劇眼神。

  「喜歡玩變態的性遊戲啊?」齊桓通最痛恨這種性好漁色,又有異常性癖好的色情狂,他要給丁凱傑一個難忘的教訓!

  齊桓逸暴戾的目光彷彿能夠穿透丁凱傑,使他不寒而慄。「你可以挑戰一下待會兒的『戲』,看看能不能破金氏世界紀錄!」

  「哼!我沒什麼不敢做的!」到了這節骨眼,丁凱傑仍然死不認錯。

  「好!」齊桓逸毫不留情地撂下狠話。「你這人渣,竟然有膽欺負我『法老王』的妻子」

  他是黑道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法老王」?!丁凱傑嚇得臉色發黑。

  他不是沒有混過黑道,私底下,他不但吸過毒,還曾經販賣過安非他命、搖頭丸,幾乎所有不法勾當,他都碰觸過;當然,他也聽過「法老王」的傳奇。

  「法老王」就是埃及之王的意思,在道上是至尊無上、不容侵犯的黑暗帝王,普通幫派通常敬而遠之,不敢招惹。

  但是,今天他不只得罪了「法老王」,甚至還不知好歹、意圖侵犯他的女人?!他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場會多麼淒慘——

  「哼!我才不相信你是『法老王』,想冒充『法老王』?你的年紀未免太輕了……而且,你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大哥的架勢。」丁凱傑仍然死鴨子嘴硬,不肯面對事實。

  桓逸輕蔑地笑了。他現在終於明白何謂「後生可畏」,大難臨頭了,這些後生晚輩都還能不知天高地厚地說些大話,果然後生可畏!

  易淺芝在一旁加油添醋。「我爸媽把我嫁給黑道大哥,是因為他們認為只有橫行黑白兩道的黑道大哥,才可以保護我一輩子。這樣可以避免我被一些表裡不一的花花公子哥兒欺負。」語中的諷刺涵義十分明顯。

  齊桓逸臨走前拋下最後一句話。「你既然喜歡變態一點,那就盡情享受我為你準備的變態遊戲吧!」

  他柔情蜜意地牽著淺芝的手,瀟灑離去。

  不一會兒,丁凱傑驚悚地望著一群妖嬌艷麗的老女人們,依序從另一個房裡走出來。

  她們長得絕對稱不上舒服順眼,而且共同特徵是——個個都如狼似虎的飢渴,彷彿鎖定獵物似的緊盯著丁凱傑。一會兒後,她們猛然撲向他——

  沒多久,聲嘶力竭的哀嚎聲從房間裡傳出。「救命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原來惡人只有惡法才能管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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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02:45:19
  第八章

  「還會痛嗎?」淺芝難過地握住桓逸血跡斑斑的手腕,仔細審視他的傷口,並緊張地跪在地上,試圖為他抹上藥水。

  他眼睛一眨。「你說呢?」他的嘴巴又抽搐了一下。「啊!好痛……」

  「桓逸——」她崩潰了,淚如雨下。滿腔愛意和歷劫歸來的動容和心悸,使她有另一番新體認。不管結果如何,她想忠於自己的心情,於是她小聲的悄悄道:「逸!我愛你……」

  她趴在他的大腿上,不敢抬頭看他了。

  然而,他彷彿成了一條冰柱,一動也不動,有如過了一世紀那麼長。眼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她心裡想,他那麼討厭她嗎?她就那麼不討人喜歡嗎?

  她告誡自己不能一直像小孩子般幼稚地逃開,她決心面對他,畢竟,愛人做不成還是能當朋友;就算他不愛她,她仍然願意給予他深深的祝福。

  她抬頭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可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好再將脖子稍稍轉動四十五度角,然而,她卻驚異地發現齊桓逸臉上充滿狂喜的表情。

  下一秒,她的身軀被他強而有力的雙臂架起,當他們的目光平視,他狠狠地給了她一個天旋地轉、纏綿熱切的深吻。

  「我愛你!淺芝……」他真的好愛、好愛她,等待她回應這三個字,彷彿已等待了千萬年。

  「真的嗎?」他的熱唇不停猛烈攻擊她的柔唇,頻頻向她證明這不是謊言、不是一場夢。

  「難道會是假的?」他捧住她的臉蛋,再次給她最真實的「肯定」。他將她橫抱起來,丟到大床上,順勢壓著她。

  「再說一次給我聽——」她閉眼呢喃,乞求他的愛。

  「我愛你、我愛你……」就算一輩子不停重複這三個字,他永遠也不會厭倦。

  柔媚滑溜如蛇的雙臂勾住他的脖子,他幾近瘋狂地吮吻她柔嫩的紅唇,雙手一扯,撕開她的上衣,白絲襯衫被拋到床下,連可愛的淺藍色胸罩也被丟得老遠,她的嬌軀在他身下不停蠕動著。

  他的唇緩緩移到她雪嫩的胸前,恣意侵襲,輕咬她香甜紅嫩的蓓蕾,舌頭靈巧的逗弄。「好美……」她小巧的嬌唇拚命吐氣,雙手緊揪住他的頭髮,呻吟嬌喘之際,她情不自禁地拱起身子貼近他。

  他拉扯著她的牛仔褲,而她也急切地扒開他的上衣,當他溫暖赤裸的肌膚貼著她纖白的身軀,那一種全新的感官享受,深深震撼了她。

  她渾然不知自己的長褲已被褪下,隔著內褲,他靈活的手指在她幽密處揉搓,從雙腿之間傳至全身的酥麻令她顫抖,快感一波波湧上,直到她受不了地蜷曲,併攏雙腿。

  「還不夠——」他低吟,脫下她的內褲到腳踝處,讓她毫無遮掩的雪白胴體無所遁形;她的粉頰立即飛來兩朵雲霞。

  平日她雖然自認大膽,但是男女之間的親密行為,她畢竟還沒有真實體驗過。如今,她即將由少女轉變成女人,內心深處的少女矜持依然令她羞怯不已。

  「換你脫了!」她調皮地想撕掉他的長褲,但是她的力氣不夠,拉扯了幾下,最後還是徒勞無功。

  「我來!」他很乾脆,快速起身脫去長褲和內褲。

  淺芝睜大雙眼緊盯著他強壯的堅挺,而後緩緩抬眼望向桓逸,咽嚥口水,羞赧地道:「我的惡作劇造成的傷害……現在,復原了嗎?」

  他輕笑。「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他火熱的眼光彷彿會將她燒灼得發燙,她不由得震顫不已。

  「我……對不起……」她緊盯著他曾經受傷的「小弟弟」,悔不當初。「我太衝動了……瞻前不顧後……」

  「後悔了吧?」他揶揄。「那就好好補償我!」

  (此處刪除1624字)

  三更半夜。

  窩在桓逸懷裡入睡的淺芝,突然半坐起來,對著牆壁發呆。

  「怎麼了?」長期處在黑道那種需要時時戒備的生活中,桓逸早已養成淺眠的習慣。

  「……我覺得對不起涓鵑……」她楚楚可憐地對丈夫道。「你……知道涓鵑很愛你嗎?」

  這個說法讓桓逸哭笑不得,不過淺芝也提醒了他,涓鵑現在生死不明的處境,想到此,向來鎮定的他也不禁心亂如麻。

  桓逸擁住淺芝,幽幽歎口氣道:「放心吧!涓鵑才不會怪你,她衷心盼望我們倆相愛,而且能夠白頭偕老,永浴愛河!」

  「涓鵑心腸很好,她是故意成全我們的。」淺芝把當時涓鵑臨別前的一席話告訴他。「雖然我跟你結婚在先,但我怎麼也覺得自己好像才是那個第三者,搶了好朋友的男朋友,真是奇怪的感覺——」她望著桓逸,腦中卻莫名浮現涓鵑的容顏,交叉比較,她發現他們似乎有某一部分,感覺十分雷同。

  「我覺得你們彷彿是一體的……」她有些不是滋味地承認道。「那親暱的一部分,連我也無法觸及!」

  「我們血脈相連,是相同的父母所生,當然比任何人都親密!」他懶洋洋地道。「因為我們是親兄妹啊!」

  「什麼?」這該不會又是一場戲中戲吧?但他認真的表情證明他並未說謊。

  「可惡——」原來她一直被他蒙在鼓裡?!她施展自己的花拳繡腿,立即給他一頓拳打腳踢!「你們兄妹竟然聯合起來整我——」

  他雙手抓住她的小粉拳,以身軀壓住她亂踢的小腳。「我不是故意的!」

  「對,你們永遠都是無辜的!甚至那一夜你在床上『啊、啊、啊……』的亂叫,也都是假的!」她可是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她可憐兮兮地躲在房門外,欲哭無淚的慘狀,彷彿是個不討丈夫喜歡的元配。

  「喔!」桓逸恍然大悟。「原來——」

  發現秘密被揭穿,她趕緊摀住他的嘴巴。「不准說——」如果他直接指出她在門外偷聽,而且還誤會了房裡的聲音,那就太丟臉了。

  「不說是可以啦!不過——」他扳正她的身子,施以處罰——搔她的胳肢窩,鈴鐺般的笑聲隨即迴盪於寢室中。

  「放手!放手!」她拚命要把他推開,卻使不上力。

  「我沒有特別用意,只是單純想讓涓鵑加入這個家,這樣你也有個玩伴,誰教當時你看起來悶悶不樂呢!」她不支大笑,於是他乘機解釋。

  「我沒有不快樂……」她矢口否認。「因為那時候我還無法確定我對你的感情——」他霍地停手,聽她剖析那段心情。「人都有迷惘的時候啊!況且我們的愛一開始是建立在現實的金錢關係上。那時突然要嫁給陌生的你,我整個人好亂、好痛苦……」

  「我知道,我明白——」或許他也有錯。「我那時也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你不可能愛上我。」

  「我們差點就錯過彼此了!幸好有涓鵑從中推一把,否則……我到現在一定還不敢面對愛上你的事實!」淺芝衷心感謝涓鵑的付出。「原來,我對你的感情其實就是愛,當時我卻傻傻地在一旁自圓其說……我好笨!現在,我徹徹底底明白——夫妻之間的愛和親情是密不可分、如影隨形的。」她撒嬌地雙手環住他的頸項,他則放心地笑了。

  「你好神秘唷!你的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她現在可是「親夫妻,明算帳」。「現在統統坦白,我不要你對我有所隱瞞!」

  「遵命。」他毫不諱言。「其實,我和妹妹有一個終生的約定,那就是——我不想讓道上的人知道我有一個親妹妹,藉此威脅我,所以我們堅決不透露彼此的血緣關係……你是除了我們兄妹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這個約定的人,希望你也能為我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躺在愛人的懷裡,恣意談心,那一種親密感受是無可取代的。

  ※※※

  現在,齊桓逸的苦惱也就是她易淺芝的煩惱。失蹤的涓鵑讓他如坐針氈,不得安寧;相對的,淺芝也不好受。

  誰也沒想到杜嵐風竟如此強硬,遲遲不肯出面,所以也一直沒有涓鵑的消息。

  一個星期過去了。

  「這樣下去……哎!怎麼辦呢?」可以確定的是,涓鵑都沒有去上課,然而報警也行不通,因為杜嵐風握有「人質」,桓逸只好受制於他,根本無計可施。

  杜嵐風……淺芝也不禁懷疑他和桓逸間的特殊關係。但是,她知道此時不是詢問的時機,最要緊的是,尋找生死未——的涓鵑。

  星期一午後。

  涓鵑愁容滿面,意外出現在淺芝的教室外。

  淺芝杏眼圓睜。「涓鵑……」她不顧教授還在課堂上,便直接跑出去。

  「什麼話都不用說……」她拖著涓鵑往校門口跑。「你哥哥擔心死了,趕快去找他!」

  「哥哥?」涓鵑目光一閃,顯然桓逸已經把真相告訴淺芝了。他會向淺芝訴說他們兄妹潛藏心底多年的秘密約定,可想而知,他們已經親密無間。

  「你——愛上逸了?」

  淺芝呆愣,一時之間臉頰紅得似蘋果,羞赧地點點頭。

  「太好了。」涓鵑衷心歡喜,那她的「犧牲」也值得了。

  「淺芝……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涓鵑怕時間不夠,只好長話短說。「把這封信交給逸!然後,我要告訴你一些事。」她故意賣個關子,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直到兩人坐上車,淺芝還完全不知道涓鵑要將她帶到哪兒。

  計程車行駛至台北縣郊區的一間大倉庫,上面寫著「利益物流中心」,那是利益集團名下的產業之一,他們成立大盤,專門代理日常生活用品,再鋪貨給中盤和小盤。

  「為什麼要到這裡?」淺芝大惑不解。

  「這裡有逸的秘密啊!」涓鵑老實道。「不管事實會不會對你造成傷害,不過,你一定要明白逸對你用情至深到什麼地步!」

  她們相偕走到倉庫門口,員工和守衛對來訪的陌生人充滿敵意,把她們阻擋在外。不過涓鵑只道:「『法老王』叫我來的!」他們立刻就放行了。

  因為外人從不知道這是「法老王」的產業,知道的人,就一定是「自家人」,所以涓鵑和淺芝就通行無阻地進入倉庫。

  林林總總的物品堆了滿地,四周有好多小型的隔間,各自放置了不同類別的貨物,其中有一項是書籍。

  涓鵑打開門鎖,帶著淺芝走了進去,淺芝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看見自己堆積如山的小說,她張口結舌,一時無法反應。

  「這是你寫的小說,你應該再熟悉不過了!」涓鵑苦笑道。「逸知道你出書,怕你銷售量不好,為了捧場,他居然派兄弟們沿街到書店搜購你在市面上零售的小說!」

  是他買下「淺淺」絕大部分的小說?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般震駭了她,以至於她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穩!

  真相大白了——原來「淺淺」真的是一名沒沒無名的作家,還被蒙在鼓裡,無知的以為自己是什麼偉大的暢銷小說家!這下真是嚴重打擊了她對小說狂熱的自信心。

  見到淺芝臉色發白、面如槁灰,涓鵑忍不住為逸說話。「雖然逸欺騙你很不可取,但這是他愛的表現,也許有點愚蠢,但看在他愛你的分上,你就寬容地原諒他吧!」涓鵑無法預知淺芝會有什麼驚人的反應,但她也管不了這麼多,畢竟,現在不說清楚,以後要解釋,就更麻煩了!

  因為……今生今世,要再見到哥哥和淺芝是何其困難!

  淺芝還處於震驚當中,尚未回神,涓鵑只能無奈地轉頭離去。

  「涓鵑,你要去哪兒?」她急忙抓住涓鵑。

  「淺芝,我不得不走……」涓鵑欲哭無淚。「杜嵐風知道逸根本是清白的,只是故意要抹黑他。他開出條件,假如要替逸洗脫嫌疑,就要我——」她欲言又止。

  「怪不得,桓逸會莫名其妙地被釋放。」淺芝自一言自語。沒想到,這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竟像羅生門般離奇。「你說,他的條件是只要你怎樣?」她的心跟著不安起來。

  「哥哥對我有如父母般恩重如山,現在好不容易,我可以回報他——」涓鵑義無反顧地道。

  「我不懂……」淺芝被搞迷糊了,不好的預兆襲上心頭。

  「別問為什麼,我要走了——」涓鵑堅決地轉身離開。

  「涓鵑!」淺芝極力阻攔。「你不能走……」

  然而她還是無法制止涓鵑的離去,因為,她也能感同身受,她們都愛若同一個男人,都願意付出所有,對桓逸無怨無悔的奉獻……

  ※※※

  她應該暴跳如雷?還是感到心灰意冷呢?

  她果真一無可取,連作個小說夢都無法一償夙願。哎!難道她真的只有靠父母、靠丈夫養的命嗎?

  淺芝按捺住心裡的不滿情緒,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涓鵑的去向。她總不能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煩桓逸,難不成還要為此跟他大吵一架?她可是捨不得。雖然被欺騙的感覺很窩囊,但也只能將一肚子的氣先擱在一旁了!

  桓逸下班回家,淺芝飛奔過去,跳到他身上,給了他一個十足熱情的吻。儘管他欣喜接受,卻仍隱藏不住心事重重的愁悶。

  「大消息——」淺芝主動把信交到桓逸手裡,輕聲細語道:「涓鵑偷偷來找我了!」

  「真的嗎?」桓逸呆了一秒,隨即鎮定地拆信,看完密密麻麻的字句,他面如土色。「完了——」他哀嚎,倒在沙發上,心情更加沈重。

  淺芝連忙拿起信,快速翻閱,臉色也如跌入谷底般難看。

  這封信中寫道——

  「杜嵐風和我交換條件——只要我跟著他,他就願意向警方證明哥哥是清白的,讓警方不得不依情況,還給哥哥自由……」

  「涓鵑……」桓逸痛心疾首,而淺芝啞口無言。

  那一天晚上,她鬱鬱寡歡,一時不吐不快,在信紙上寫著——

  「怎麼辦?我愛上他了,但我無法容忍愛情裡有任何一粒沙子,甚至他的鬱悶竟不是為了我……」

  她要將剪不斷、理還亂的心事寄給誰呢?當然最佳人選依然是她的忠心讀者「淺依」。

  沒幾天後——

  不負眾望,華月容的命案順利偵破了,兇嫌竟是與她合作拍A片的男主角之一,齊桓逸原本想找警界人士算帳,不過礙於妹妹還在杜嵐風手裡,只好就此作罷!

  一向呼風喚雨的「法老王」,這會兒成了癟三,他被杜嵐風徹底擊敗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濃重的低氣壓籠罩著齊家。

  齊桓逸憂心如焚,連帶也影響了淺芝的心情,哎!他的這波低潮究竟要持續多久呢?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妒嫉,桓逸心繫妹妹的安危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她覺得好孤單……因為,她如此深愛他啊!

  深夜——

  看著失去笑靨的妻子。「淺芝!你不快樂,是不是?」桓逸語重心長地問。

  淺芝正站在陽台上,望著天上的月亮發呆,她想起了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月光朦朧映照著她玲瓏的身影,彷彿是天界下凡的仙子,只見她回頭楚楚可憐的辯駁。「沒有……我才沒有……」望著他犀利如鷹的目光,她心虛了,自知瞞不過他穿透人心的洞察力,便說:「怪了!為什麼你總能看穿我的心思呢?」她無力地道。

  桓逸暗笑。「誰叫我是『淺淺的依靠』呢?」一語雙關的暗示,卻沒引起淺芝的聯想。

  「你千萬不要誤會,」淺芝急忙解釋。「我深愛著你,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我只是……覺得由自己好驢……」她嗚嗚咽咽,一下就洩漏了自己的委屈心事。「我居然無法讓你快樂!你的心裡頭……佔滿了涓鵑!」她氣憤自己竟如此無用,一天到晚流眼淚!

  他目光一閃,流露著無限柔情蜜意,一跨步向前抱住她,他們四目相對。在她眼底閃爍著兒女情懷,其實他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整個宇宙、世界……

  「喔!淺芝,我愛你……」他因為忽略她而愧疚不已。

  纖細玉臂環住他的厚實胸膛,」對小拳頭把他的背脊當成沙包般又敲又打。她不甘心地道:「我知道你心疼涓鵑,你們兄妹間的手足之情,我也無法取代。但是,你難道忘了我是你最親密的妻子嗎?無論如何,你不應該忘了我的存在。」

  「我不敢!我才捨不得!」他與她耳鬢廝磨。「我忘了告訴你……如果涓鵑是我身上的一塊肉,你則是我的心臟。人不能沒了心臟而活,因為心是一個人賴以維生的器官。」

  「桓逸……」淺芝迷濛的眼氾濫著情深意動。「涓鵑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我不要你一個人暗自傷神,那樣我會很難過!」

  「好!」他點頭。「我會學著釋懷,學著等待……有你相陪,終有一天,涓鵑一定會回來的。」

  「我相信。」她好懷念他的胸膛,她閉眼深呼吸,再次癱軟在他的懷裡。「涓鵑好幸運,有你這個哥哥肯為她出生入死。我好羨慕……」

  「你更幸運,你擁有我——」黑眸中烈火狂燃,方纔的陰霾一掃而空。「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你,想你,想你……」他拉長尾音。

  倏地,他抱起她轉身回房。「咚」的一聲,淺芝跌落在軟軟的床上,那嬌艷生澀的模樣宛如致命的誘惑——

  齊桓逸頎長的身軀掙脫衣物的束縛,赤裸結實的軀體來到床邊,將她壓入軟軟的大床……

  黝黑的雙掌在粉嫩的肌膚上遊走,當他覆蓋住柔軟的渾圓,她全身一顫。隨著他恣意的揉弄,她近乎求饒地低吟,但他卻故意置若罔聞。

  她忿忿的咬牙,狂野地一舉推開他,故意翻身跨上他的身子,粉嫩圓臀坐在他的雙腿之間,想整整他。誰知他的敏感一挺,那兒又熱又燙,正挾帶無限威力。

  「不……」互相牴觸,又互相摩擦,他們牢牢貪戀著彼此。

  「就這樣進來吧——」粉嫩的腿兒間,熱燙的堅硬貫穿緊窄的花徑,她全身緊繃,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

  他的手掌握住她的纖腰,帶領她上下搖擺,這對她而言是個新奇的姿勢,她感受到有如脫韁野馬般的快感……

  她要發洩,她要——花徑一陣緊縮,他的汗水沾上她白嫩的酥胸,他的慾望越來越龐大、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撐到了極限——

  男人的低吼伴隨著女人的嬌吟,她的花徑流淌著熱燙的精華……

  那一夜,兩人甜蜜地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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